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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鱗 第五章 作者:陳毓華
    一改白天的嘈雜,被夜色沉淀的大廳外亮著兩盞宮燈,六扇廳門敞著。

    二更天剛過,聽著更夫敲打梆子聲后,胥勖這才回來。

    他看到亮如白晝的大廳,跫著腳步轉過來,從門外看見坐著沉思的天青鱗,連忙奔了進去。

    “爺,您幾時回來的?也沒派個人捎信給我,我好出去迎接!

    胥勖朱顏改,鬢毛催,幾許白絲添上,看見主人喜出望外。

    “這些年,辛勞你了!

    他由南到北,出關外到大漠,越敦煌經絲路,去到天山盡頭,買了貨船往東走,進行以物易物的貿易,設立據點,以東士的草藥、珍珠換取沒藥‘香料’、烏木、象牙,載著豐碩的成果沿著海岸,繞了一圈回來。

    放心的出外經年,不管胥勖的能力怎樣,莊里需要一個可以替他分勞的人,這些年獨當一面的歷練下來,訓練應該很夠了。

    “爺,您回來得好,胥勖好想您!瘪阚谜Z帶哽咽,他肩上的重擔可以卸下了。

    真正接過生意才知道有多不容易,人,沒有八面玲瓏,就千萬別蹚生意這渾水,他頭頂上的白,都是因為這樣而來。

    這些年親身磨練下來,對爺驚人的工作能力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我回來不是為了看你這張苦瓜臉,把不必要的眼淚收起來!笨吹竭@么婆媽的胥勖,回家的感覺也真實了起來。

    “是是是!焙鷣y擦著臉,他收拾好自己泛溢的情緒。

    “你怎么連背也駝了?”根據線報,胥勖每日不過三更不入門,是真心賣力打理莊里的事業。

    “我都沒發覺!瘪阚糜行┎缓靡馑肌

    “你的努力會得到回報的。”

    “爺,小的不求什么!

    “是嗎?以后的結果恐怕不是你說不要就可以不要的!彼睦镱^的一盤棋,將相兵馬都有該去的地方。

    咦,怎么聽起來又要烏云遮日的感覺?胥勖隱隱覺得自己恐怕是要勞碌一輩子。

    “爺,你說的話太深,小的不明白!

    “無所謂,時間到了你自然就會知道!碧烨圜[諱莫如深。

    好吧,他是下人,主人愛賣關子就給他賣。

    “我問你,這些年梔兒在家可好?”他狀似風輕云淡一問。

    他等的可不是胥勖工作的成績,他想知道有關他那掛名妻子的一切。

    “我對不起爺!”“咚!”胥勖跪了下去,責任心式重的他才不管什么男兒膝下有黃金,跪自己的主子天道地公!盃斶@么大的事業落在我頭上,我一直忙不過來,以致對夫人疏于照顧,爺,您罰我吧!”

    “罰,你知道我要問什么?不清不楚只會領罰,你要跪釘板、臥冰棍,我才不管你!彼麚P起聲音,“我要知道的是她這些年的生活狀況,你要推說一個不字。或者廢話連篇,以后你干脆吃住都在繡坊里,不用回家了!

    胥勖抱住天青鱗的大腿。

    “那不行啊大爺,小的已經有三個月不曾回去探望一家老小,古人大禹治水也沒我這么可憐,我已經是為您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怎么忍心這樣對待我?”

    天青鱗忙不迭的抽回大腿,讓胥勖撲空。

    幾年過去,這胥勖更有理說不清了,怕是偌大的事業把他逼得提早老化了。

    “爺,這些年說實在我們沒有誰能摸明白夫人的心,雖然說她是我妹子,可我也不大懂!彼切挠杏嗔Σ蛔悖芾碣即螽a業的工作夠他焦頭爛額,對于梔兒的照顧他是鞭長莫及。

    “我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輕喟從天青鱗的口中逸過。

    胥勖欲言又止,最后還是選擇沉默退下。

    她跟這個家還是格格不入。天青鱗怔怔的坐著,任燭光燃淚。這種沒有方向的心情叫人不安。他確定自己不喜歡這種情況,非常非常地不喜歡。

    ※※※

    攤牌了。

    這樣也好,可以走得干干凈凈,無牽無掛。

    想不到這么容易,也這么……累。

    這狐貍莊真是富裕。≌共幌ǖ臒艋,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有這種浪費習慣?這些坐享其成的人有想過為全家生活而在外奔波勞碌,餐風露宿的那個人嗎?

    梔兒用力敲了下自己的頭,她都是要走的人了,還擔心個什么勁,沒有誰會領情的。

    水榭的一邊隱隱傳來歌伎的樂聲,她想想,今夜是哪一房在設宴請客?

    對了,該是天青鱗的洗塵宴。

    夜夜笙歌,千金散盡,這些金砌銀堆的家當,何時風流云散吶?呵呵,不怕的,天家有天青鱗這個招財童子,銀子啊,只怕多了。

    腳下迂回的小徑她天天經過,就算閉著眼睛也能走到后門,可是一路來,某種詭異的感覺令她全身的雞皮疙瘩浮冒起來,說不出來是什么感覺,像耗子被蛇眼盯住。

    “以后出門要記著帶盞燈,免得跌跤!焙诎档耐ピ阂惶帲烨圜[倚在拱門邊,把梔兒的動作看得非常清楚。

    銀色的月光在她的發間閃爍,鵝黃色的衫子勾勒出成熟的體態,香肩跟裸臂潔白光滑,她嬌美得如同花園里的花。

    梔兒聞聲身體頓時僵直得有如千年磐石,不過還好沒忘記將包袱往身后藏。

    他不是應該在大廳里宴樂嗎?

    “你的表情好像要面對的是一匹狼!

    “有嗎?莊子又不是位于荒郊野外,哪來的狼?”她慢慢轉身,擦掉額頭的冷汗,挑這時間離家,可能是個爛透的主意!

    他腳步從容,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心,一下擋住梔兒的去路,“夜深了!

    是晚了,但,關她什么事?

    不小心目光觸到他的眸,他的眼除了光亮深邃,恍惚間還有一些別的,至于是什么,她說不出所以然來。

    那個說不出的“什么”卻讓她的心怦呀怦的跳個沒完,捂住胸口,梔兒忍不住輕叱,“不許再跳了!

    也不管這樣說是不是鬧了笑話,只有死人的心才不會跳。

    她孩子氣的表情認真又率直,不曾生過的憐惜飄入天青鱗冰硬的心,輕輕融化了一角。

    “心要是不跳了,會傷腦筋的。”

    他居然在笑?!梔兒不自在的全身冒起疙瘩。

    “你別笑了!

    “怎么?”他不解。

    “你那模樣跟獅子找到獵物開口笑一樣,我受不了!闭f完,梔兒掩住自己嘴快的口。要……死了,她居然把心里頭的話一五一十說出來。

    她睜大眼珠拼命想把話圓回去,想不到天青鱗拉高唇角,竟然點頭。

    他似乎變成完全無法讓人理解的人。

    “蚊子飛進嘴巴的滋味有點臭,你確定小嘴還要張這么大?”現在的她跟之前恰北北的模樣,不啻有天壤之別。

    梔兒趕緊把雙唇合得比蚌殼還緊,表情卻控訴他撒謊。

    “我不只吃過蚊子,塞外不是黃沙就是朔風,到處是動物的尸骨,一到晚上,蒼蠅、姐蟲也不管你是活著還是死人繞著不肯走,不小心撞進嘴里是常有的事!彼砬榈弧

    “這是你第一次跟我說那么多話。”他們名為夫妻,形同陌路。

    他不是會道歉的男人,不過,他不會讓同樣的事情發生兩遍。

    “我看你帶了包袱,要離家嗎?”

    “是的,我要出去過我自己的下半輩子。”

    “你故意選擇我回來的這一天出走,讓我難看?”她不只要給他一點顏色瞧,恐怕還故意想釀成大事故。

    “隨便你怎么想!

    “你有把握我會讓你走?”

    “今天不成,明天走,明天不成我還有后天!彼囊庖褯Q,不更改。

    “既然這個地方沒有讓你好留戀的,我跟你一起走!

    梔兒傻了好半晌,垂下黑簾般的羽睫,幽謐的眼底泛過一波漣漪。

    “你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

    “起初我也不信,不過……”看見從開始她就一直抱在懷里的水盆,粼粼水色倒映著她白皙的臉頰,死去的心回過來了些。“我還是要跟你走!

    ※※※

    不用面對天青鱗令人心神難安、叫人著迷的臉孔,徐徐的夜風吹來,總算拂去梔兒心頭不少的煩躁。

    他安穩堅定的步伐不特別快也不特別慢,像是為了配合她而放短兩腳間的幅度似的,男人走路的步子不應該又大又急嗎?天鳥過雖然老是女裝打扮,惟一會暴露他身份的就是走路時,他走路如急驚風,每每都會嚇死一堆路人,久而久之,他已經變成蘇州的一項名勝了。

    看她柳眉微蹙,一臉的心煩意亂,不一會忽又噗詠一笑,她在想什么呢?

    從來不用揣測別人的心意,也不曾覺得自己需要什么,反倒是有成千上萬的人需要他,養成他不在乎的態度。

    然而這回,他開始認真地研究著她。

    兩個人各有所思,各有所想,一路沉靜不語。

    “就這兒了。”隨便指著一扇門,梔兒輕聲道。

    “哦!彼粸樗鶆。

    “這還你。”這時她才想起來手里始終抱著盛放鱗片的水缽。

    “你知道它是什么東西嗎?”他不接過,望著她緊緊的護著、連一滴水也不讓濺出來的盆。

    “不知道,給我的那人說是對你很重要的東西,我先說好啊,我是不接的,是那幾個人死皮賴臉丟給我,實情就是這樣!彼蓜e自作多情。

    “可是你也留著它。”

    梔兒有些羞惱,作勢要扔,“我現在心情好就要扔了它!”

    “想不到你也有不講理的一面!彼行┎淮竽苓m應.但是又像在修正什么心態般心底漾起一笑。

    “你不了解我的地方可太多了。”她揚起小巧的下巴挑釁道。這些年因為繡花弄,讓她不怕過被人輕忽、瞧不起的生活,還得到自食其力的樂趣。

    “想來也是!

    ※※※

    痛快的睡了場好覺,梔兒準時開了店門。

    繡花弄里頭還是她前天離開的模樣,顯然,天鳥過那個花花“小姐”昨天也沒來,又不知道在哪個名流公子的宴會上喝醉酒,夜宿溫柔鄉了。

    私生活這么不檢點的“女人”,還真叫人想起來就頭痛咧!

    厚重的木板門每天要拆拆裝裝,實在有點麻煩,只要力道稍微不均衡,就會卡在縫隙里動彈不得,瞧現在四塊門板就拆得剩下最后一塊,卻偏要與她作對。

    “該死的!”她都快翻白眼了,笨木頭還不肯動一動。

    “我來!币浑p厚實的膀子從背后環過她,輕松拆了下來。

    “臭木頭!”梔兒很想踢它一腳,但是踢了腳痛劃不來,決定暫時放它一馬。

    “謝謝你。∧膩砗眯牡娜嗜司?”

    “舉手之勞!

    她臉色突然僵住,轉過頭問:“怎么是你?”

    “是我不好嗎?”

    今天的天青鱗換上一件藏青色袍子,頭頂的金冠不見了,只用束巾盤上,有別以前的沉穩矜貴,感覺不再那么難以接近,好看得讓人舍不得眨眼。

    “哪里好,看到你心情不好,眼睛痛、頭痛、肚子痛!”就連天癸水來也沒那么痛。她真想脫口說出。

    梔兒不想讓他覺得隨便施以小惠就能收買,轉身就回里頭去。

    想不到此舉卻是引狼人室,天青鱗大方的跟著她后面進門。

    “這里有點小,不過五臟俱全!卑私谴巴馐且环角啻渫ピ,軟枝黃蟬攀著墻,帶來一片涼蔭。

    八角窗內,滿桌的剪花樣,還有各式各樣的履頭。

    履頭的式樣很多,尖的、方的、圓的、多瓣型的、多層式的,有別于漢晉的整體織就,適用錦緞剪裁縫制,梔兒手上正忙碌著的就是她別出心裁用蒲草編織成的履。

    蒲草編的履本來是從南方吳越傳過來的,因為大受仕女的歡迎,梔兒把蒲履的高頭部份加上云紋花樣,又將編織的縱橫蒲草泡過鹽水,使它的韌度還有緊密度增加,穿起來精致得像用綾羅綢緞縫制的一樣,這樣的新產品一推出就大受歡迎,但是由于它費工費時,產量不多,可是已經為繡花弄打出了知名度。

    天青鱗坐在一旁,看著她如飛的小手在針草間穿梭。

    須臾——

    錯了,又錯,連三錯!

    梔兒因為心神不寧,忿忿的站起身來。

    “都是你害我的,你看,一只好端端的鞋毀了!

    對她無端的指控,天青鱗先是一頭霧水,繼而看她嘟嘴皺眉的表情轉了轉眼,釋了懷。

    想來,他對她還是存在著一定的影響力。

    說起來慚愧,廝殺商場的他誰都不怕,這會兒竟然坐在這猜測一個女人的心意。

    他帶著稍微無奈和咬唇的模樣,讓全無防備的梔兒心跳突然跳了好大一下,他那無辜極了的表情深深的牽動了她的心。

    可恨!她的心這么不禁勾引。

    “我不在這兒坐著,你又會像昨晚隨便拗了一個地址,然后把我甩掉!彼恢浪裉煸谀且惶巻柫死习胩欤艜缘帽惶摶我徽。

    “是你笨,怪誰?”

    “我——笨?!”他咬牙發出奇怪的聲響。

    他信任她,得到的卻是捉弄。

    要是不把她抓起來狠狠修理一頓,他的男性自尊肯定一敗涂地,但是,她更是狡猾得好……他喜歡她這點小聰明。

    他越來越喜歡她!從來沒有生過想將某個人擁在懷中疼愛的沖動撞擊著他。

    “君子動口不動手喔!睏d兒越看他的神色越覺不對勁,心頭大驚,以為神鬼不知的握住桌巾,身子悄悄往前挪,他要有個動作,她就往外跑。

    他的確想“碰”她,但是這個“碰”不是那個“碰”。

    “我就知道你是那種該死型的暴君!崩@著圓桌跑,梔兒生怕被逮著,下場會很凄慘。

    “這名稱雖然有魄力,但我不喜歡。”她這一跑,當真惹毛了他。

    也算梔兒活該,論她的腳力,天青鱗乍然開始是抓不到她的,偏生她還回過頭來瞧個一眼。

    這臨眸秋波壞了事,她一瞬間被他的邪魁晃了心神。

    為什么她會聞到……不,是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黑暗的味道?

    長手一伸,她被撈入天青鱗堅硬的胸膛。

    “我……我不怕你。”她的雙掌貼著他溫熱的胸膛,老天,他的心跳透過衣料傳遞出來,男人跟女人真的不同,就連心跳也這么強悍,害她好想剝開他的衣服,看看不一樣的地方在哪。

    一接近,梔兒才發現男人的體格是這么碩大,強勢的支配了她的思想,干凈的體味讓人不討厭,他亮晶晶的黑眸叫人心跳加速,只是呼吸怎么給忘了。

    天青鱗輕輕嘆息,凝視著她白皙逐漸泛紅的面頰,她唇紅齒白,長卷的睫毛如蝶翅,煽動了他的心湖。

    “這樣呢……”

    他捧住她的臉蛋,舌頭需索的穿過花瓣般的唇,汲取只屬于她的甘蜜,與她柔軟的丁香小舌碰觸纏綿。

    梔兒情難自禁,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停止對方的攻取掠奪。

    她喜歡這樣的接觸,他的吻仿佛是一塊石頭投入在她心里,泛開了一波又一波的漣漪。

    天青鱗專注的、用心的給予,輾轉在她的櫻唇上反復磨蹭,直到梔兒承受不住,從喉嚨底發出滿足的輕喟才松手。

    他滿意她的表現,在他懷抱里的她雙頰火紅,眸里跳躍著兩簇銀星般的光芒。天青鱗笑了,把她更小心的摟進懷里溫存。

    他的笑卻讓梔兒心頭一震,迷茫的情緒整個掏空,厭恨自己的投入,她用力的捶打他。

    “我恨你!恨你!恨你!”

    她怎么可以表現得像個欲求不滿的蕩婦?!

    老天啊,她對他的恨意呢?

    拼命的捶打并不能減低她對自己的厭惡,只弄得自己發簪歪了,發絲亂了。

    看著她崩潰發泄的模樣,天青鱗怕她弄傷自己,堅定溫柔的握住她狂亂揮舞的手。

    “別這樣。”天青鱗將她更用力的收納在胸口!安还苣愣嗪尬,都不要弄傷自己,我以前那樣待你,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不是隨便要一個女人為他守活寡的男人。

    “我不要聽你的借口,不聽、不聽!”

    她的跺腳,她的捂耳,她的嬌憨,她的女兒嗔態,勾得天青鱗情難自已。

    他決定住下,鐵了心要她。

    她的嗚咽叫人心亂。

    “真要出氣,我隨便你打,別哭了。”

    這是怎樣的一筆帳?梔兒眼淚盡泄,心頭卻糾成一團。

    ※※※

    攆不走他,梔兒直想找天鳥過想辦法,偏偏需要他的時候,他卻蒸發了似的,等了幾日就是不來。

    要說天青鱗制造什么麻煩嗎?除了拿針刺繡他把十根指頭都給放血以外,幾乎沒有什么難得倒他的,灑掃、粗活、算帳,樣樣全能。她反倒變成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廢人”了。

    “唉唷,我說梔兒啊,你這繡花弄怎么多個男人,是你雇來的伙計嗎?”經常來光顧生意的貴夫人是天鳥過的死忠愛慕者,這會兒瞧見天青鱗的偉岸,馬上移情別戀。

    “不是!睏d兒急得比熱鍋上的螞蟻還慌。這貴夫人是有名的長舌婦,多年來找不到可以扳倒她的話題,天青鱗的出現簡直是老天為她制造道人長短的好機會。

    貴夫人化著濃妝的眼睛馬上浮現曖昧之色。

    “這位夫人,我跟梔兒多年夫妻,因為我從商,經年在外,梔兒都告訴我了,這些年多蒙你照顧生意,這是我從關外帶回來的一點小禮物,請你笑納!”天青鱗不動聲色的趨前,隨手掏出來的是個精美的黃金飛天。

    沉甸甸的重量,肯定是真的。貴夫人笑歪了嘴。

    “你今天來得湊巧,這個掛屏很漂亮吧,放在你家中堂上定是大方又顯貴,看在大家是街坊的份上,本來不二價,就半價賣給你?”

    天青鱗是天生的生意人,用著他那足以讓整個蘇州生意人膝蓋發軟的聲音施與小惠,輕而易舉完成一筆對繡花弄來講是大生意的買賣。

    “你卑鄙,這么做生意。”梔兒在貴夫人離去后,又有些不忍道。雖然對方愛貪便宜是出了名的,可這樣坑人,就算賺錢她也會良心不安。

    “我哪里‘卑’又哪里‘鄙’了,銀貨兩訖,我還算了半價給她,已經少賺一成,我不只賣她東西,還讓她以為得了便宜,兩相情愿,我賺錢,她開心,互蒙其利不是?”做生意,她太嫩。

    梔兒實在沒辦法昧著良心說他沒道理。

    算了算了,飛蛾撲火了不起也就一只,不會每只蛾都這么蠢的。

    不過,梔兒忘記,向天青鱗這么引人注目的“火”撲來的“蛾”別說一只,就算千千萬萬也不足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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