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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小說 >> 現代,臺灣 >> 書呆女,后知后覺 >> 情狂獨眼龍作者:陳毓華 | 收藏本站
情狂獨眼龍 第八章 作者:陳毓華
    回到睽違已久的家,任箏十分興奮,她到處摸摸,到處看看,忽地轉過頭對陪同她回來的眾人低語:

    “能重見光明的感覺真好,你們瞧,光線透過我的掌心穿射光來,這么奇妙的景象沒有眼睛是體會不到的!

    任初靜把她進屋就摘掉的墨鏡遞還她。“醫生吩咐在家里還是戴著好,免得紫外線傷了脆弱的眼角膜!

    “我想看,讓我看個夠。”沒有在黑暗的世界拘禁過,怎知道光明的可貴!拔蚁胗酶耢柕难劬煤每催@世界!

    “任箏!”眾人驚詫抽氣大叫。

    “你們一定有一肚子疑問!彼W動著眼瞼,朦朧呢喃。

    “大姊,歐大哥的確在比利時,你知道他的工作多得像山,一定是因為這樣才抽不出空來接你出院!比螛抢^續撒著不知如何才能圓過來的謊。

    任箏沒打斷他,很安靜的等他說完!叭我@,如果你喜歡上了一個人,你會想日日夜夜守在他身邊嗎?若是我,我是的,只要一天沒看到格鞏,我做什么都不能安心,我想他的發、他的眼、他又長又翹的睫毛、他的皺眉、他的笑……可是,好長的三十天他都沒出現,如果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和他已經幾乎一輩子沒見面了,他一點都不想我嗎?一點點都不曾?””屋子的人被她這番真摯的剖析給震住,頓時不知該如何呼應她才好。

    任箏又接了下去,撫著自己的眼。

    這是他給我的眼睛對不對?他說過要把自己的給我,正因為這是他給找的,我不能哭!

    他的眼睛不是拿來讓她哭泣用的。

    這是他給我的幸福,幸福的形容詞應該是快樂喜悅的,他……要我快樂……可是,”淚漫過她的睫,她的聲音帶著灼痛靈魂的輕顫!八宋乙彩莻凡人,一個不能哭泣的人真的會幸福嗎?”

    “大姊……”任初靜淚盈于睫,完全說不出話來。

    “你們之中,誰做做善事好心告訴我他到哪里去了,我不要這樣一段情莫名其妙的毀去,誰可以告訴我——”

    生平不懂相思,才懂相思,便害相思。

    她不要從今都要帶著肉眼看不見的心傷活下去,不要。

    “我來說!比纬蹯o石破天驚。

    “不可,初靜!笔沾碇嘞碌哪腥送斗磳ζ薄

    “長痛不如短痛!比纬蹯o眼瞳一片澄亮的決然。

    傷口置之不理永遠不會痊愈的,一次打擊是打擊,兩次亦然,但承受過一次打擊的人,再來的刺激會令人產生韌性,這樣才有辦法在世界存活下去。

    石勒給予任初靜深深的一瞥!氨M量委婉些!

    任初靜如花綻放微笑。她就知道他會站在自己一方的給她協助和信心。

    如果不是時間地點不對,她會沖上前給他大大一個啵的!拔視Φ摹!

    任家男人和石勒把客廳留給姊妹倆,退了出去。

    任初靜不給自己退卻的時間,開門見山。

    “就連我們也不知道歐大哥他是生是死!

    任箏拚命筑起的心防晃了晃。“什么意思?”

    “他的傷很嚴重,百分之五十骨折,還有我們不清楚的,只除了眼睛……海防人員把他從海里救起來時,他雙手仍死命的護住自己的雙眼……我們遵照他的意思替你們做了移植,醫生說,那樣完好無損的眼簡直是奇跡——”

    任箏不放過她所說的一字一句,她絞緊手心,聽著、聽著,心,一寸寸冰涼,一寸寸成灰。

    “他,死了嗎?”死,多不切實際的名詞,那代表著天人永隔,意思就是她窮極一生都見不到他了。

    失去他的日子叫人怎么過下去?她——不——知——道。

    “不知道。”任初靜誠實招認她知道的部分!笆沼昧撕艽蟮年P系把他送進一個神秘的研究機構,可是,到現在一點訊息都沒有!

    “那么,他會好好的活過來了?”她的心有一絲復活的火花燃起。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她一句話又把任箏推落萬丈深淵。地瘋狂擦拭怎么也不肯停的眼淚,凄厲、痛楚的笑。

    她的樣子把天不怕地不怕的任初靜給駭住了。

    “大姊!”

    任箏恍若未聞,弓起膝把自己瑟縮起來,凄然碎語:

    “怎么辦……你給我的眼睛在哭,它不肯停,為什么你要我笑,它卻不止的流淚,格鞏啊格鞏,你到底給我一個怎樣的人生——”

    任初靜鼻頭一酸,堅強的她也忍不住眼眶發熱,瞅了任箏半天,看著她慟哭,她頭次感到一種無能為力的酸楚淹上心頭。

    她想找個肩膀靠靠。無聲地,攏上門,她把一室空間全留給任箏。

    傷心人需要的不是安慰,她迫切需要的是一個無障礙,能讓她盡情抒發悲傷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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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人會把任箏的痛哭當做事件的終點,任家人的生活型態至此起了重大的變革。

    任大郎是最先蛻變的一個,他開始待在家里,甚至練習整治出可以見人的飯菜給一家人吃。

    “爸,你不要勉強做不能做的事!比纬蹯o全身細胞緊繃,她有面臨“失業”的感覺。

    圍著過小裙兜的任大郎,雖然動作笨拙,倒也有板有眼!皠傞_始嘛,總是有點生疏,熟能生巧你沒聽過,以前你們還小的時候我不也這么把你們養大的,不要用那種不信任的眼光,乖乖去外面坐,早餐等一下就上桌了!

    “爸!”任初靜還想說之以理。

    “去!”他用力把鍋里的蛋騰空一翻,焦味十足的蛋驚險萬分地在半空兜了一圈才躺回鍋底。

    任初靜忽然發現自己流了一缸冷汗,眼不見為凈,所以她溫馴的退了出去,反正她已有廚房難逃厄運的心理準備,為了滿足她父親突發的愛心,就任他去吧!

    再來是一向我行我素,吊兒郎當的任樓,他一身西裝筆挺,令任初靜看傻了好幾分鐘。

    沒人喊他居然自動起床,又人模人樣的,她支吾:

    “任樓……你還好吧?”

    任褸對她沉穩的笑!拔议_始上班了。”

    “上班?”任初靜百年難得變一次烏鴉。

    “是啊,我也是大人了,總不能每天都靠冬瓜頭喊我起床!彼麛棵济C目,脫胎換骨的最是叫人難以想像!澳阋部禳c,上課要遲到了!

    他居然有了哥哥的樣子。

    “哦!比纬蹯o平生第一次無言以對任樓。

    “大姊呢,還在睡?”他由櫥柜中端出餐盤。

    要不是她心臟比幫浦還強,又要被任樓的動作給害得心臟無力。

    他居然……今天還有什么事比看見自己惜手惜腳的哥哥做家事更不可思議的?

    有。

    任箏下樓了。昨日的慟哭畢竟在她臉上留下痕跡,她兩眼紅腫,本來就小的臉因為蒼白,更不經看了。

    “你們今天……好早!

    “你睡得還好嗎?”任大郎探出頭。他那身圍裙取悅了任箏。

    “爸,為什么……”

    “吃飯了,肉片皮蛋粥喔!彼ξ诉M一鍋粥。

    任樓認真的分發碗筷,任箏被按捺坐進位置。

    一碗肉片太粗、皮蛋太多、滑蛋又沒拌散的粥放在她桌前。“爸!彼煅。

    “把粥吃完才有力氣提行李不是!”任大郎不怕燙似的大口大口喝著自己煮的粥,又陳述一件他早就知道的事實。

    任箏驚跳。他們——知道了。

    她拈起湯匙,舀起。一顆淚掉進冒煙絲的湯匙里,隨即被粥汁吸收了。

    “爸爸不會阻止你想到外面去住一陣子的心情,但是別去我們不曉得的地方!比未罄梢豢谝渤圆幌隆

    “我”她欲言又止。

    “叔伯公在鄉下有幢平房,就為了安我們的心,到那里去好嗎?”

    任箏緩緩看過眾人的臉。

    其實她又何曾在乎住的是什么地方,她只想遠離讓她心情煩重的一切。

    離開熟悉的所有或許可以讓她再度振作。

    “箏兒,你一定要答應爸爸一件事!比未罄傻哪槦o比沉痛。

    任箏知道他擔心的是什么,她努力鎮壓一整晚的痛苦情緒幾乎馬上淹沒她,強撐著,她低語卻堅定!拔也粫ざ桃姷模惴判。”

    她一針見血道出任大郎最恐懼的事。

    “他花了大把力氣才把眼睛給了我,我怎能自私的辜負他的好意,何況——”她抬起迷蒙的眼!拔矣心銈!彼跄芙邪装l人送黑發人。

    “知道就好!”

    “大姊,你一定要說話算話!比螛潜懦鏊癫卦S久的真情摯意。

    任箏她猛然頷首。她無法抬眼正視她親愛的家人,只怕未語淚光流,一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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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懷孕了。

    從診所出來,任箏很難置信的摸著微微凸起的小腹。

    四個多月。醫生是這么說的。

    、她到底對自己的身體忽略了多久?在她茫然一天又一天的日子里,她的腹中居然孕育了一個她始料未及的生命。

    “醫生怎么說?”任初靜仍是一身帥氣的打扮。

    任箏神秘一笑,揭開謎底。“你要做阿姨了。”

    她不疾不徐的緩步踱去,心情奇異的一片寧靜。等她穿過妹妹跟前,任初靜才跳起來。

    她的表情像被雷劈到!凹俚,你開玩笑對不?”

    任箏回眸微笑。“不要一副天塌下來的表情,你應該要替我高興啊,我有伴了。”

    距離她搬出家里已經三個月了,任家的每一分子仍不放棄的游說她回家,如今她擁有更好、更具說服力的理由自己獨居了。

    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任箏了,再也回不去了!

    這是一個郊外的小社區,自成一格的生活腳步,任箏十分喜歡。

    任初靜追上她!斑@是老爹要我交給你的生活費,收下來!

    任箏把適才沒弄好的衣領翻正,“我不需要!

    “大姊!辈恢獜氖裁磿r候她改口了。

    “我能養活自己的,別擔心!币粋月前她拗不過一些社區太太的要求,收了幾個學生替她們的孩子補習英文,生活暫時無虞。

    “你真的不考慮回家,大家住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初靜,你真的不一樣了!比喂~很有姊姊的模樣,“石勒如果再求婚就答應嫁他,別折騰他了!

    “大姊。”她張口結舌。

    “該回去了,還有課要上不是嗎?路上要小心!比喂~伸手幫任初靜拉攏外套。

    “嘴巴不要張太大,蚊子飛進去了!比喂~又是一笑,“走了,拜拜!”

    看著任箏的背影,不知道為什么,她很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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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好一段路,任箏才把僵直的肩輕輕放平,腳步更形蹣跚隨性。

    孩子啊,她的肚子里居然有了他的孩子。

    撫著腹部,她痛苦的閉上眼,好難哪,那一天又一天的日子,她都快以為撐不下去了。

    是誰說時間可以帶走一切的,為什么思念的刻痕日日深于日日,成天想一個如空氣消失般的男人,為什么記憶風化不去,好苦好苦,那煎熬的相思,好苦啊……

    “你還好吧,蹲在路中間根危險的!标P心的醇厚男聲充滿親切。

    任箏咽回布滿眼眶的淚,根遲才抬頭。

    一束陽光由男人的背部打散,他的面孔一片模糊。

    “我,很好。”她靜靜站起。

    是孩子擾亂她已經極力敉平的心情嗎?她居然在熱鬧的路上失態。

    “我姓殷,住在你的隔壁!

    “咦?”

    “任小姐很少出門吧?”她的安靜和總是掛在頰上的淡然笑容十分吸引人,“我常在書房里看見你在花園澆花或閱讀!

    她的美是最先吸引他的因素,但日子一久,她身上那股奇異的淡然和寧靜更使人入勝。

    “殷先生,謝謝你!彼裏o意攀談。“我還有事,失陪了!闭Z畢,她慢慢離去。

    殷永正不無挫折,那么美麗的女孩總是獨來獨往,神秘得令人好想深人研究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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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水平順滑般的過去了,隨著日漸隆起的肚子,任箏很認真的做定期產檢,就連寬松的冬衣部掩不住她的腹部時,春天來了。

    枝椏冒出嫩綠的芽,路邊的野花也張起枯萎了一冬的嬌顏。

    “你,小心!币笥勒闼较略\所的階梯,忍不住叮嚀。

    “我還靈活的很,兩個石階難不倒我的!被蛟S是殷永正渾身散發的君子風度,他們慢慢變成了朋友。

    對任箏的未婚懷孕他沒有多問,只是在平常的關心下又多了層呵護。

    單身的他勤快下廚,時常幫任箏送些湯湯水水的食物,卻不曾逾矩過。

    “真是倔強的媽媽!彼麩o奈的搖頭,不肯茍同她的堅強。

    她難道從來不曾想過要倚靠任何人?就連定期的產檢也是自己來來去去,他不禁要懷疑,那個使她受孕的男人哪里去了。

    “我是媽媽了,當然要堅強!边@幾日已經感覺得到胎動,她由起先的驚愕、欣喜,終于認知了當媽媽的真實感。

    “我可以問……你肚子里的孩子,他的爸爸……”

    任箏一怔,聲音自動縮水的低語:

    “他是我這一生碰到最好的男人。”

    她居然……是哪個幸運的男人讓這絕色女人如此不忘,還肯懷他的孩子?

    任箏昂起頭,輕輕的笑容回到她的嘴角!罢媸侵x謝你了,我想去替寶寶買一些東西,不麻煩你了!

    暫時,她想一個人。

    殷永正不敢追去,只好任她漸去漸遠。

    咦,是她眼花吧,天空怎么有只大鷹振翅掠過?鷹,那種桀驚不馴的猛禽不是寵物,怎么可能出現在這里?

    “笨任箏,你在幻想什么,命運的線早就斷了,你以為還有接續的可能?別傻了!

    她輕撫曾被鳶鷹抓傷的頰,即使傷痕連疤都不留了,她卻還記得。

    那曾在她生命中深深停駐的過去怎能忘得掉!

    遺忘,多滄桑的名詞,她知道自己終究一生都不可能做到這兩個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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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鳶鷹以力道適中又不失優美的姿勢在天空盤旋,爾后一頭鉆進一幢平房的圍墻上。

    平房的庭院站著一個男人,腳下,放著行李箱,仿佛風塵仆仆的從遠方而來。

    “怎么,還喜歡這里的環境?”他收回荒涼的眼問向鷹。

    鳶鷹掀動翅膀,是可好可不好的神氣。

    “還可以,就住下吧!彼┥硖崞鹦欣睿L至耳下的發已長齊,半掩住一半的眼。

    鳶鷹由喉嚨發出一串的聲響,頭一偏,若有所指。

    “怎么?我不想出去!彼艔倪h方回來,只是暫棲這里,無意也不想和這地緣的任何人事物扯上關系。

    它斜躍,跳上他的肩,用喙啄他的發,這次帶了一些不耐煩。

    獨眼龍明白它是執拗的。

    “就這一次,知道嗎?”他知道自己疏忽了它,普通的鷹若是失去主人早就變節求去了,哪像它苦苦等到他回來。

    鳶鷹才不理他,強健的翅膀用力揮動又騰空而去。

    他懶洋洋的跟著。

    閑閑的踱步,他那身特殊的黑立刻讓自己變成街巷突兀的風景。

    普通的社區,住著普通的老百姓,他一身落拓風采和墨鏡下鮮明的五官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世界上不會再有能令他在乎的事情,他旁若無人的走,只偶爾從鏡片后搜尋鳶鷹的方向,隨時修正自己的路線。

    直到它停在電線桿上。

    一間平淡無奇的便利店,它叫他來就為了這?

    他睨向它,它卻堅持站著,像在等待什么。

    過了一分鐘,他失去了耐性,正想走開,便利屋的自動門走出了一個人。

    他起先只是不經意的一瞥,一個尋常的女孩提著一堆雜物。

    然而那女孩的目光揚了起來,獨眼龍硬生生煞住腳,他看見了以為今生都不會再見的人兒。

    來不及從她清瘦卻依然柔媚如昔的五官中移開,一陣風吹來撩起她薄外套的衣襟。

    獨眼龍宛如雷殛。她……懷孕了?

    任箏根本沒有察覺不同角度的他,吃力地提著食物罐頭慢慢朝家里走去。

    難得的好天氣,把束西提回家后可以到海邊去散散步吧,為了遵照婦產科醫師交代的話,任箏如是想著。

    “哈!任小姐,我們又見面了!币笥勒b出不意而遇的姿態,溫文的臉有些羞澀。

    “真湊巧呢!

    “買了那么多束西,我來提!彼愿鎶^勇。

    “不用,不用!彼暮靡馕疵馓谷顺圆幌。

    “孕婦盡量不要提重的東西,對寶寶不好!彼茏匀话讶喂~腹中的孩兒拿來當擋箭牌。

    “那,謝謝了。”她的確有些喘。

    殷永正如獲至寶,兩人相偕向前走去,他們根本沒發現背后被嫉妒燃紅眼的獨眼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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