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月以來,為了找工作,她總共投出一百多張履歷表,僅獲得十根手指頭就數得出來、少得可憐的面談機會:每次面談她都滿懷希望前去,結果,得到的盡是“靜候通知”。而,這一靜候,往往就如石沉大海,一次、兩次、三次……她才領悟,所謂“靜候通知”這句話的真正意思就是“你出局了”。正當她的信心跟耐心全跌落谷底時,竟意外接到“美樂地國際唱片公司”通知她去上班的消息。
她邊想邊走到一棟花崗巖打造的頂級豪宅前,凹凸浮雕墻面除了讓外觀兼具時尚與優雅質感外,更顯豪宅傲人的輝煌氣勢,她再次核對一遍地址,確定無誤后,走進挑高六米大廳。
“小姐!請過來在訪客登記簿上面填寫你的名字以及要探訪的樓層!弊诨⌒喂衽_后面的保全人員大聲喊住她。
“喔!敝苯油娞莘较蜃叩暮Q,聽到保全的話,趕緊折回柜臺登記。
“你要去二十五樓的平家?”保全人員瞄了眼訪客登記簿。
“是!我是平井灝的新助理!焙Q臉上掛著淺笑,表明職銜。
“新助理?這……我都記不清你是他的第幾任助理了!北H藛T傷腦筋地按住額角,壓低音量打聽:“聽說平井灝仗著自己是當紅小天王,患大頭癥,很難伺候?”
“是嗎?你聽誰說的?我猜一定是某個八卦周刊。這位先生,八卦周刊寫的內容,看完笑笑就好,可千萬別當真!彼纹さ爻H藛T搖了搖食指,笑瞇瞇問:“現在,我可以上去了嗎?”
“可以!北H藛T一臉掃興地揮手放行。
“謝謝。”胡翾然進入電梯,按下二十五樓的按鈕,她定睛看著樓層訊號燈從五樓、六樓……飛快躍到二十五樓,然后當一聲,電梯門敞開來,她走了出去。
叮咚!叮咚!胡翾抬手按門鈴。
“請問你找誰?”一名皮膚黝黑的印傭從門縫探出頭,用濃濃的外來口音問著。
“我是平井灝的新助理,公司派我來接他!
“請進!庇騻壬碜屗M入客廳,說:“井灝先生還在睡覺,你請坐,我去叫他!庇蛘泻羲螅輧茸呷。
“謝謝!焙Q打量寬敞的客廳,采低臺度窗,光線極佳,圓弧形的珍珠白皮沙發頂端懸著一盞華麗的紅色水晶吊燈,搭配墻上的巨幅紫色鳶尾花油畫,使得以白、灰、黑為主的冷調空間頓時活潑了起來。她瞧著瞧著,忽然覺得背后有一道很強烈的跟神在注視著她,她渾身不自在地回頭,脫口驚呼:“平井先生?”
“胡翾?”剛才,他覺得她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耳熟,好像曾在哪里聽過,才會直盯著她的背影一陣猛瞧。
“你怎么會在這里?”她抬眼瞅他。
“這話該我來問你才對!彼麗灺曅α讼,叉起十指,靠著椅背。
“你……住在這里?”胡翾見他穿著一襲及膝黑色睡袍,端坐在擺著烤土司、火腿、煎蛋、沙拉以及一杯熱騰騰咖啡的大理石餐桌前面,想當然地問。
“沒錯,這是我家!彼柫寺柮祭夤牵f:“我很意外,你搖身一變,變成我弟井灝的助理。我想,有了這個身分,以后你大可順條順理進出我家了?看來,你為了青花釉里紅大盤,可真是費盡心思。”他調侃地瞇起眼睛。
“你是說……我為了青花釉里紅大盤,才來當平井灝的助理?”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拜托喔,我連你是何許人都不知道,又怎會把你跟平井灝聯想在一起?此事純屬巧合,你就當我是瞎貓碰到死耗子!
“既然你這么說,那……好吧。我姑且相信你純屬巧合的說詞。不過,我可把丑話說在前頭,就算你是我弟的助理,我也不打算讓你看青花釉里紅大盤一眼!彼f話如此不留余地,實乃因為人的欲望無窮無盡,永遠也得不至滿足,往往在看了第一眼之后就會想再看第二眼,接著第三眼、第四眼……終至沒完沒了;他認為與其如此,倒不如斷然拒絕,好讓她徹底死了心絕了念。
“你……有沒有人說你很不近人情?”她跟青花釉里紅大盤就處在同一個屋檐下,奈何,無緣二面。
“有。而且,為數不少。”他邪魅地勾著嘴角似笑非笑,絲毫不以為意地問道:“你要不要坐下來一起吃早點或者喝杯咖啡?”
“謝謝,我吃過了,你請便!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他握刀切一片火腿,舉叉送進嘴里吃了起來。
“這位小姐,真的很抱歉,我一直叫一直叫一直叫,可是,井灝先生都叫不醒!庇蚺艹鰜,一臉沒轍地向她致歉。
“叫不醒?這該怎么辦才好?”這次平井灝剛推出的新專輯大賣,今天中午十一點,公司特地在西門町為他舉辦慶功簽唱會,她得在九點半以前送他到造型師那里打理門面,可眼看著都快八點半了,他老兄還在呼呼大睡,急得胡翾像熱鍋上的螞蟻,不停地來來回回踱步。
“請你坐下,好嗎?你一直在我面前走來走去,已經嚴重影響我的食欲了!彼畔碌恫婵棺h。
“對不起!彼婀怨月犜挼刈谏嘲l上,兩顆圓圓亮亮的眼珠子在眼皮底下滴溜滴溜地轉,若有所思地望著他。
“你干嘛看著我?”他沒好氣地放下繪有一枝綠荷的骨瓷咖啡杯。
“呃……我只是在想,你是井灝的哥,一定知道要如何叫他起床。對不?”
“叫他起床?那還不簡單。”
“簡單?”
“是!只要我一叫,他馬上就會一骨碌起床!彼羝鹱旖牵瑧袘幸恍。
“真的?這真是太好了!那就有勞你了。”她搓著雙手,笑臉如花。
“有勞?我可沒答應要去叫我弟起床。”他低頭吃生菜沙拉。
“你……”他竟連這種芝麻綠豆大的小忙都不肯幫,令胡翾又氣又惱又無奈地直跺腳。
“你先別生氣,聽我把話說完!彼龡l斯理地拿口布巾揩揩嘴。
“……”她臉垮垮地斜睞他。
“今天,你遇到我,我的確可以當好人,幫你叫井灝起床:可是,下次若沒遇到我呢?你不就得自己想辦法?與其如此,何不干脆從這次你就自行想法子叫醒井灝,也省得欠我一個人情?”
“你這么說也對!焙Q深知金錢債好還,人情債難償,她不想欠他人情,于是,沉吟著:“其實要叫井灝起床并不難,問題是我擔心……”
“你擔心什么?”
“剛才你也聽到傭人說了,她怎么叫都叫不醒井灝,由此可見,光用叫的根本行不通,一定要使出非常手段才能讓井灝起床。可,如此一來,我擔心萬一惹毛了井灝,一狀告上公司,我的飯碗恐將不保!
“關于這一點,你放心,我敢拍胸脯打包票,絕不會讓井灝撤換你,除非你自己不想當他的助理!
“你這么有把握井灝一定會聽你的?”
“相信我,若無十足把握,我才不會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胡翾斂下兩排濃密長睫,在心中忖著:她若是坐在這里干著急,等井灝睡到自然醒才起床,鐵定會耽誤行程、延宕簽唱會的開場時間,到時候公司若怪罪下來,一定會認為她這個菜鳥助理太不稱職,說不定會叫她卷鋪蓋回家吃自己;看來,她毫無選擇余地,只能相信他一回……她牙一咬,豁出去了——
“好!我相信你。我這就去叫井灝起床!
“很好。你往前直走到底,就是井灝的房間。順便一提,他的房門從來不鎖,你可以推開直接進去。”
“謝謝!焙Q走了兩步又回頭問:“井灝住的是附有衛浴設備的套房吧?”
“是。”
“好極了,你等著瞧,我敢夸口井灝不到一分鐘就會跳著起床!
“我拭目以待!彼e起咖啡杯向她致意,胡翾回以一抹皮笑肉不笑,掉頭往前走;他眼神倏沉,嘴角笑意烙深,打從心底肯定她是個遇事不畏縮的勇敢女孩。就在這時候,他聽到井灝咆哮:“該死!”
“……”他迅即沖進井灝的房間,看見井灝滿臉都是水,暴跳如雷的指著胡翾的鼻子開罵:“你瘋了?竟敢拿水把我的臉當盆栽澆?”井灝太陽穴青筋跳動,一抹臉,擺出一副絕不善罷干休的架勢。
“你把水倒在我弟臉上?”他心中一下滑稽了起來。
“以前念小學時,都是我哥帶我一起去上學,偏偏我哥愛賴床,眼看著上課就要遲到了,我就會拿水杯去浴室裝水,直接倒在我哥臉上,每次我哥都會嚇得跳起來,屢試不爽!
“所以,你就故伎重施,只是對象從你哥變成我弟?”他一臉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