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表現得那么激動,正是因為莫非說對了,再一次戮到他最痛的深處。
當年,得知他出事,洪戀思的確是把一切撇得干干凈凈,何止沒有看他一眼,還根本都不愿承認認識他。事發之后,得知了洪戀思的反應,他真是心灰意冷。
自己那么喜歡她,為了令她開心,不惜去逼迫她看上的人跟她好,可她竟只把他當成一個可供她隨意差遣的狗腿子。
而他為了她,失去了太多太多。
但他還是無法恨她。她是他第一個喜歡的女子。無論她怎么利用他,怎么對他不屑一顧,都無法令他對她的喜歡減少分毫。何況,其實她從來也沒有逼他為她所驅使,是他主動的,自愿的。
他就是受不了她的眼淚,他實在實在太憐惜她,憐惜她的一片真心沒有交給他,卻交給完全不懂賞識她的人去糟蹋。
所以,罪魁禍首還是姜拓,若不是他踐踏了洪戀思的真心,洪戀思就不會難過,洪戀思不難過,不在他的面前哭,他也就不會想去為她出頭,也就沒有了以后發生的一切。
“哼哼!”他怨極而笑,“是啊,我看上的女人沒有良心,唯有姜拓最有本事,他的女人個個情深義重!庇昧Φ爻读顺峨p手中的線,他道:“今天,我就是要讓他這兩個情深義重的紅顏知己為了她們所信仰的男人而賠上她們如鮮花般嬌嫩的生命,讓姜拓你也嘗嘗失去至愛的痛苦!”
他以展示的姿態高舉起了戴著絕緣手套的雙手,紅線和白線在他的手中。
“知道嗎?就在我的身后,有一個洞,它本是一個開關的插座,我把它毀壞了,做了一些小手腳,它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漏電的電源洞口!
他站起來,莫非和姜拓看到他的身后果然是有一個電源洞口。
他把兩根電線都靠近了洞口,“現在,隨便我把哪一根線往這個電源洞口一插,呵呵,場面都一定非常壯觀。說不定,那如花似玉的紅顏美人,頃刻就會化為一塊焦炭呢!多么精彩的魔術表演啊,你們說是不是?”
姜拓和莫非都沒有說話。
明紫哭得更為撕心裂肺了,“不要!”
她還那么年輕,連戀愛都沒有談過,她真的不想就這么死掉,而且還死得那么恐怖。
安也感到害怕,望著姜拓,眼淚失控地滑落了下來。
“姜拓,你說,我到底先插哪根線,先電死誰?”劉銘函看看安學敏,再看看方明紫,“她們兩個,到底你最愛的是誰?”
姜拓緊抿著嘴,無法言語。
這樣的選擇,叫他怎么可以開口呢?
他當然是深愛著學敏,一點也不希望她死?擅髯夏兀克步^不可能會送她替學敏去死啊。
“我知道。”安學敏卻在這時出乎意料地開口了,“我知道……姜拓最愛的人……自始至終……十幾年來——都是我!
“學敏……”
姜拓的眼眉輕輕顫動,深望向她。這個時候她說這種話,傻丫頭,不是爭著送死嗎?
“姜拓,明紫已經把一切的誤會都向我解釋過了。我知道,你自始至終都在愛著我——我,非常知足,也非?鞓!卑餐氐哪,流著淚,也微笑著,“這一生,可以得到你這樣一份矢志不渝的愛,我很幸福,幸福得一點也沒有遺憾了。姜拓,我想告訴你的是,我對你的心,也是同樣的。這一生,除了你,我沒有愛上過別人。這一生,唯一的錯誤,是我太懦弱。如果有來生,姜拓,我絕不會允許自己錯過你錯過十幾年!
轉頭,她望向劉銘函,視死如歸,“劉銘函,如果你想讓姜拓痛苦,殺我是最有效的。那個女孩請你放她走吧,她跟我們其實一點關系也沒有,她只是我和姜拓之間的誤會而已!
“安姐姐……”明紫抽泣著望向她。你讓我怎么報答你?安姐姐?欠你這么大的情,我可一點也沒有辦法報答你啊。
安用很溫柔很溫柔的眼神看著她,好像看一個妹妹,又像看一個女兒。
明紫,別哭,也別難過。如果我死了,你就做我生命的延續,替我好好照顧姜拓。用你對他的真愛來撫慰他失去我以后的傷痕,好嗎?姜拓沒有了我,至少還有你。所以,你一定要勇敢地活下去,知道嗎?
她再望向劉銘函,“劉銘函,這個女孩子,她的家庭背景很不一般,不是你所能惹得起的。放過她,也等于是放你自己一條生路,你完全不必因為一個無關痛癢的小女孩而自尋死路。至于你心中的恨,我理解,你要報仇,我也理解。如果你非殺一個人才可以解恨,就殺了我吧!我和姜拓,剛剛自一場漫長的離別中重逢,誰都不希望跟誰分開。你殺了我,姜拓會痛苦一輩子,那反而比你親手殺了他更解氣。”
“別傻了,安學敏。”劉銘函尚沒來得及回應,莫非卻搶先說話了,“你以為劉銘函會那么好心放過你們之中的任何一個嗎?”他冷冷地看向劉銘函,“他讓拓哥選擇,不過是另一場愚弄而已。劉銘函,你根本誰都不打算放過!”
劉銘函臉色一沉。
而姜拓贊同地朝安點了點頭,“是的,安,劉銘函他不會放過任何人!
“誰說的?”劉銘函打斷他,“你們求我啊,用最卑微最低下的姿態來求我啊,說不定我善心大發,可以放過她們中間的一個!
“不可能!”莫非道,“別忘了你灑滿了整間屋子的是什么,是汽油!”
“不錯,”姜拓接上去,“油,除了引火,還有一個作用是導電。她們兩個現在都坐在地上,而地上到處都是汽油,隨便你插哪一根線放出電來,她們都會同時完蛋!
“而且,連站在這間屋里的我和拓哥也一起完蛋。”莫非接上去,“就算我們身手夠快,在你通電的一剎那轉身逃離——鐵門也是導電的,我們一開門也會完蛋!
“而你自己,真聰明,你穿了一雙很高的木屐,也戴了絕緣手套。”姜拓補充道。
真是毒辣啊。
安咬著下唇,倒吸一口涼氣。
那么姜拓,怎么辦?我們四個人就注定要一起死在這兒?
“呵!呵呵呵!”劉銘函僵硬地笑著,“真失敗啊,被你們拆穿了。原本,我還期望能看到你們跪在我腳邊苦苦哀求的情景呢!鞭D而,笑臉收斂,“是的。我誰都不會放過,無論是身為罪魁禍首的姜拓,還是被人拿來當槍的莫非。莫非,到底我的腿也是毀在你那雙手里的!”
“王八蛋,真是卑鄙無恥,連女人也不放過。”莫非狠狠地瞪著他,突然,他從腰際又拔出了槍,“既然一樣要死,老子還不如先一槍崩了你!”
“莫非!”姜拓手快,按住了他。
“哥!”莫非焦急地道,“反正一樣是同歸于盡,我們不能讓他獨活。我開一槍,一場火把大家都燒個干凈罷了!”狗急了也得跳墻,何況是人。
“莫非!得饒人處且饒人,他落得如此下場,是我們欠他,也該我們來還。”
莫非不可思議地望向他,“哥,你是不是吃錯藥了?現在是他不放過我們!我們倒也罷了,安和明紫又有什么罪過,要陪著我們一起死?”
“是的,我們可以死,但學敏和明紫是無辜的,她們不該死。所以,”姜拓贊同他這句話,反手,他也抽出了自己的槍,但卻指向的是自己的頭,“讓我先死吧!”
“哥?!”莫非大駭。
“不要!姜拓!”安驚叫起來,叫得那么急促,生怕叫晚了就無法阻止姜拓扣動扳機,“姜拓,不要……”
極度的驚恐,第二聲,她已經再也喊不出氣勢,噎在喉嚨里,嗚咽……
劉銘函也是充滿了吃驚的表情,“姜拓,你搞什么鬼?”頓了一頓,他又恢復成陰冷的樣子,“反正要死,你卻玩自殺?臨死也想逞英雄嗎?”
姜拓平穩地舉槍,指著自己的太陽穴位置,正視他,“劉銘函,我知道你為什么要殺她們,不就想讓我臨死前嘗一嘗失去至愛的痛苦嗎?那么如果我先死的話,就無所謂痛不痛苦,你的屠殺也就失去了你所希望的意義,是不是?”
劉銘函的眼神一黯,咬牙切齒:“姜!拓!”
被說中了!姜拓看到他的表情,更為篤定地說下去:“所以,劉銘函,我不會讓你得逞。我用槍來自盡,比觸電死得更快,肉體上不會感覺到太大的痛苦,心靈上,也免受了親眼看著愛人死在我面前的煎熬……從一定意義上來說,劉銘函,你還是輸給了我!
他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多么迫切地渴望看到我在你面前低頭,多么迫切地希望看到我痛哭流涕地崩潰,因為我曾經是洪戀思心目中的偶像,于是你從小到大的目標就是要擊破她這個偶像。因為你曾經什么都比不上我,所以你十分渴望我生命的最后一刻能在你面前折腰!
他的笑容收斂,“但我只需一扣扳機,你的所有渴望都會成空。劉銘函,要不要試試,到底是你插電源快,還是我扣扳機快?”
劉銘函瞪起了眼睛,頭上的青筋猛烈地暴跳著。
姜、拓!
他真是恨。『匏敲绰斆,猜到了他的內心深處的相法,恨他寧可置之死地,在如此絕境竟還占得一線上風。
不!他怎么可以讓他死得如此輕松?如若讓他輕松地死,那么自己多年來所承受的煎熬,又找誰來報復?
“劉銘函,其實我們還是可以做一個交易!苯赜珠_言了。
“死到臨頭,你還有什么籌碼可以跟我談交易?”
“如果你放她們兩個女孩子和莫非一起走,那么我就會獨自留下來,任你侮辱任你處置,任你發泄十多年來心頭的惡氣,任你讓我死得有多慘就有多慘,好不好?”
“哥!”莫非一聽,立刻抗議。怎么可以這樣?當年的禍首明明是他才對,要承擔大家一起承擔,他可絕不同意他這樣的安排。
“姜……拓……”這個交易安也不同意。人誰無死?如果要她選擇一種死亡的方式,她情愿留下來陪他一起死。
“姜拓,”連一向因為恐懼而只顧哭泣的明紫也開口反對了,“別跟他做這樣的交易,那壞蛋那么壞,肯定會用最卑劣惡毒的手段來折磨你的,我不想你死得那么痛苦。如果非得用你的死來換我的生,那么我情愿陪你一起死!
安也點了點頭,“姜拓,我也不會走,要死,我們一起死!
“姜拓,看來你的提議并不能獲你朋友們的認可啊。”劉銘函陰惻惻地開言,“那么再給你們三分鐘的時間好好商量一下吧,到時候要是還是沒有結果,可別怪我手下無情一鍋端哦!”
“姜拓……”
“別說了,學敏!苯卮驍嗨罢瘴业陌才湃プ。譚先生人很不錯,離開這里以后,我祝你和他下半輩子愉快地生活——你應該把我忘記的,早在十幾年前你就應該不記得我。”
“去他的譚映暉!去他的誰誰誰!”安漲紅了臉,無比激動,“我告訴你,姜拓,以前,就是因為我軟弱,逃避,不敢爭取,屈從于命運,才造成與你的失之交臂,才搞出來一個什么譚映暉。到了這一刻,我安學敏再也不會退縮,也不顧什么臉面了——我要和你在一起!哪怕你對我毫無感情毫無真心,哪怕你對我無比嫌棄,我也跟定了你!生一起生,死一起死!姜拓,何況你是如此愛我……那么我更不可能再放手的,你知道嗎?你是我的守護神啊,姜拓,這些年來,雖然你不在我的身邊,但你的影子一直在守護著我的心靈,我是懷著與你重逢的希望才活下來的,如果失去了你,如果你為了讓我活下去而犧牲了自己,我怎么還有可能獨自活下去?失去了你的守護的我,怎么有能力獨自生存在這險惡的世界里?”
安學敏說到這里,早已泣不成聲,哭得連頭也抬不起來,“姜拓,你從來就傷我的心,到這一刻,還不肯順從我一次嗎?”
“學敏!”姜拓沉重地望著他,眼中也有晶瑩的淚意,“傻丫頭,我只是……只是很想可以保護你一次。每一次你跟我在一起都會受傷,你總是受我的連累……我不是你的守護神,我是你的災星……我不想成為你的災星。知道嗎?學敏,其實,你才是我的守護神啊。這些年來,我在外面打拼,若不是心里有一個你……學敏,我撐不過來的。學敏,是你一直在守護著我。∷,我怎么可以讓你為我而死呢?我怎么可以一回到你的身邊就這樣連累了你呢?”
“三分鐘已經到了!”
劉銘函的聲音在這時大煞風景地出現。
趁著他們在說話的機會,他已經把電線對準了插孔,準備就緒,“姜拓,你們到底怎么說?”
“我們不走!”莫非搶著道,“反正安不走,我也不會走!”
“我……”明紫囁囁嚅嚅地道,“我也不走……”
姜拓長長嘆了一口氣。他花了三分鐘的時間,沒有說服學敏,劉銘函也再不可能給他另兩個三分鐘,去說服莫非和明紫。
我姜拓何幸,在人生最危難的時候,有這么幾位愛人、兄弟和知己,愿與我同生共死。
“既然這樣的話。”他唯有妥協地道,“劉銘函,你通電吧,讓我們四個人一起死!
劉銘函對這個結果真是意外之至,“姜拓,你們……你們可都別后悔!”
莫非譏諷地一笑,面無懼色地道:“蠢蛋,死都要死了,還怎么后悔?”
安和明紫都已認命,各自最后貪戀地凝看著姜拓英挺而堅毅的眉目。
他的眼睛,如鷹一模一樣的深邃。
他的眉,就像一把刀一樣有型。
他的鼻梁挺直,如一柄利劍。
他的嘴,上下唇型凝成一張弓的形狀。
回憶在這時浮上各自的心頭,如電影膠片地回轉,緩慢而清晰。
安想起在球場上,他救了她,那寬闊而安定的懷抱……
而明紫也想起幾天前在守護神酒吧外面她所得到的唯一一個擁抱……
人誰無死?難得可以和心愛的人一起死,死得如此壯烈。
姜拓,你是我們的守護神,只可惜在這臨死的一刻,我們無法再得到你一個擁抱。
“少廢話了,劉銘函,不會到了這一刻你自己反而害怕手軟了吧?”姜拓道。
“好!我、我這就成全你們!”
劉銘函也不再猶豫,手往前一伸,兩根電線的線頭一起被插入了洞中。
“!”
最后的時刻,眼看著劉銘函把線插入了洞口,安和明紫同時絕望地閉目尖叫起來。
可是,很久,并沒有預想中的痙攣與震顫,那種被強電流襲擊的痛苦沒有到來,死亡也沒有到來。
睜開了眼睛,發現劉銘函也正在極度詫異之中。他不置信地把電線使勁往那個電源洞口里捅,怎么捅都沒反應。
莫非也很驚訝,轉頭看了看表哥。
姜拓朝他使了個眼色。
雖然還是很奇怪,但莫非領會了姜拓的意思,一刻也不敢耽誤,他向劉銘函飛撲過去。
劉銘函尚在功虧一簣的驚愕中想不通,回不過神,三拳兩腳就被制伏了。
姜拓則分別替明紫和安松了綁。
不需要什么言語,安和明紫同時靠入了姜拓的懷抱。
兩個女孩都被嚇得不輕,姜拓想起剛才差一點失去她們的驚險,不由也更緊地抱住她們。
莫非一邊捆綁著劉銘函,一邊艷羨地看向這邊,“喂喂!哥!分一個給我抱抱可不可以?”
三個人望向他,一起給了他一個大白眼。
“明紫!”莫非哈哈笑起來,“瞧你的臉,都哭成花貓了!”
這時候,鐵門被打開,涌進了三個人。
是邵征,譚映暉,還有過晴。
“怎么樣?抓住那壞蛋了嗎?”過晴一馬當先。
當看到被莫非壓在身下的人時,她拍手大笑起來,“哈哈!姜拓,你得給我記頭功!”
姜拓微笑著向她點點頭,“謝謝你,過晴!
過晴立刻又變得不好意思了,朝他懷里的安輕輕吐了吐舌頭,把眼睛轉向別的方向。
“到底是……怎么回事。俊卑膊幻靼椎刈穯栔。
“是啊,怎么回事?這個家伙,”莫非用力狠敲了一下身下劉銘函的頭,“不是計劃得非常周密嗎?怎么臨到最后一刻,他的必殺技不管用了?”
姜拓還是淡泊地微笑著,從襯衫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只手機,他把手機朝大家晃了一晃,卻仍不說話。
“哥,別賣關子,快告訴我們呀!”莫非嚷嚷著。
“是姜拓的主意,”譚映暉替他們解惑,這時候,他對安愛著的那個男人,已經由衷的佩服,“他事先把過晴的電話存在自己手機的撥號鍵里,跟過晴約定,一遇到對手就找機會給她打電話。那樣,我們在外面就可以通過電話聽到你們這邊的所有動向,以便在你們遇險的時候可以幫得上忙。”
姜拓搖了搖頭,謙然地道:“其實,最大的功臣還是在外面的你們。我只是負責傳送信息,對策卻是由他們想出來的!
“是的。”邵征道,“當聽到劉銘函準備用電對付你們,我們就想著該怎么把屋里的電源切斷才好。要找這市場里的總電閘一時半會兒肯定是找不到的,于是我們就打電話給湯丞。”
譚映暉接上去說:“湯總是從秋池走出去的成功人士,秋池市政府很感激他能回來投資,他跟秋池這邊的政府官員關系非常不錯。他用盡量短的時間,打了幾個電話找到秋池電力局的負責人。于是,他們把這邊整個片區的供電線路都切斷了。”
原來是這樣!安恍然大悟,聽他們說說是簡單,但在真實發生的時候,那短短幾十分鐘,外面的人也該是要多緊張有多緊張呢。
“謝謝你們!”她含淚向她的朋友們致意。
“其實最主要還是姜拓!弊T映暉道,“后面的時間,一直都是他在想辦法拖延,要不然,我們還真怕來不及幫上忙呢。”
“我說呢,”莫非道,“怪不得后來他像吃錯藥一樣,明知道劉銘函那王八羔子是成心要整他,居然還求他做那個什么交易!
“所以說姜拓,”明紫道,“你名副其實是安姐姐的守護神,她跟著你是幸運,而不是災難。”
一時間,大家又都想起了安和姜拓這十來年因為一些莫須有的憂慮而產生的分隔,表情都有幾分凝滯。
“總之,這次的脫險是我們集體的功勞,”安主動扯開話題道,“一切都歸功于我們的友誼和同心協力,讓我們變成一個無堅不摧的團體。”
“是啊,無堅不摧!”過晴點頭應和,“無論如何,有一件事我一定要感謝你,姜拓,”這時,好似經過一場深思熟慮而終于下定決心,過晴用無比真誠感激的目光仰望姜拓道:“謝謝你那么信任我!”
“信任?”姜拓望著她,不太理解她的意思。
“是啊,雖然電源被我們切斷了,可我們沒有辦法把消息通知給你。”姜拓是不可能把放在衣袋里的手機拿起來放到耳朵上聽的,“所以,你是因為信任我一定有辦法可以把電源切斷,才在最后那一刻義無反顧當機立斷行動的吧?”過晴望著他,滿懷期待。
姜拓怔愣了一會兒,有點尷尬地揉了揉鼻子,“其實……也并不是那樣。只是因為一個電視機而已。”
“電視機?”過晴一愣。
“是的,有個電視機,原來一直有個指示燈亮著,可后來不亮了。所以我知道可以了!
只是……這樣?
這個簡單的真相令過晴失望透頂。
“原來是這樣。 蹦亲钕却笮ζ饋,笑得前仰后合,“過睛,什么信任你?你想太多了吧!”
過晴沉下臉,噘起了嘴,瞪他。
回頭,她又狠狠瞪了一眼姜拓。就算只是因為電視機,也不要當眾解釋清楚嘛,害她多丟面子!
“姜拓,你和莫非,是一對非常不討人喜歡的兄弟,知道嗎?十年前我討厭你們,現在也還是一樣!”她居然就這樣翻臉了。臉漲得通紅,轉身就走。
“過晴……”安叫她。
“過晴姐……”明紫也叫她。
“抱歉!”還是邵征最快反應過來,向大家道,“內人就是那個脾氣,改不掉的了!
說完,他轉身去追她,“過晴,別這樣。沒人會笑你,大家都是那么熟的朋友,都知道你向來就有點自以為是的。你覺得姜拓是因為信任你,那就是信任你的!他看那個電視機的指示燈,只是在信任你的基礎上,再找一點確實的證明而已嘛……”
他這到底是在幫她解圍還是在糗她?
“邵、征!”過晴立刻停止腳步,轉身,頓了一下,撲上去朝他的胸膛猛砸拳頭,“你笑我!你還幫著別人一起來笑話我!”
“哈哈哈!”圍觀的人看著這對夫妻;專挤潘傻匦ζ饋。
這一笑,似乎笑開了所有人之間的心結。
安和譚映暉,明紫和姜拓,明紫和安,譚映暉和姜拓——彼此相視而笑,大家的手都握在了一起。
這時,過晴的手機突然響了。
“噓!”她停止毆打邵征的虐夫行為,接電話前,還向大伙兒示意噤聲。
“喂?方利文?沒事了,一切都解決了……什么?真的?好的!我們馬上趕過來!”
聽她語氣無比緊張,把大家好不容易放松的心情又收緊了起來。
“怎么了?”邵征問。
“若琳……若琳陣痛,要生了!”
“啊?送哪家醫院了?那我們快一起去吧!”
“對啊,一起去吧!”
“去迎接我們這個無堅不摧的友誼團體中所誕生的第一個小寶貝去!”
“我要做他(她)的干媽!”
“我做干爸!做干爸!”
這一刻,只有莫非的腦子還稍微有一點清醒,“喂喂!你們回來!劉銘函怎么辦?就這樣綁在這里算了嗎?”
大結局
產房外面。
大家焦急地等待著。
明紫是唯一坐不住的人,不停地踱來踱去,“過晴姐,這是你的醫院,你可不可以拜托他們通融一下,讓我們進去看一眼好不好?”
“不行的。”過晴道,“每一個地方都有它的秩序和規定,而且,那么多人涌進去,不僅令產婦更為緊張,也影響醫生們的工作!
回到工作單位的過晴,職業素養自然而然地流露,原則而理性。
“是啊明紫,”姜拓也勸慰道,“反正方利文已經進去了,而且他拿了DV機,再等一會會兒,你就可以看到BA?鄄BY出來的全過程了!
雖然是對明紫在說,但姜拓的主要注意力一直都放在安的身上,他看到安雖然一直都是安靜地在他身邊坐著,但眉頭鎖得很緊,有點神不守舍,必然也是在替若琳擔心吧。
“不用太緊張!彼p輕地又說了一句,伸出手,握住了她。她的手很冰,一如當年般柔軟如綿。他握得更緊一些,傳遞給她一點溫暖和更多的信心。
明紫轉頭,恰巧看到這一幕,連忙裝作沒看見一樣,飛快地調開了目光。
畢竟還是受不了。那個男人,她到現在還是非常喜歡的,但她知道從此他眼中全心全意地只填滿了別人的身影。哦不,并不是“從此”,而是“從來”,從來他心中就只住著一個女孩,那個女孩就是安學敏。
方明紫向來認為自己性格樂觀,所以,她決定要開始忽略。忽略他們的親密,也忽略自己內心的不舒服。她很有自知之明,無論自己如何斟酌衡量都不可能比得上安學敏與姜拓之間十幾年的感情。十幾年來,他們雖然相隔萬里,但彼此之間的感情卻并沒有隨著時間的堆積而埋入塵土,反而歷久彌新。這么強烈的心靈連系,她毫無能力也毫無信心可以去動搖、去剪斷。
所以,她認命。姜拓從來就不是能夠屬于她的男人,她縱然不舍也一定放棄。只有放棄了才能令自己開心,令自己有更多的機會遇到更好的人。
時間可以撫平這暫時的失意。為了這個男人,她愛過,付出過,爭取過,她并不后悔。沒有得到是一種失敗,但她輸得服氣,也就沒什么可以難過。
安被姜拓握住了手,他手心的溫暖令她輕輕地顫抖。這一觸之間,他們似乎沖破了時間的洪流,彼此臉上歲月的痕跡在瞬間都被神奇地抹平,仿佛回到了十七八歲的第一次牽手。
十幾年的蹉跎,在這一刻被忘卻,所有的傷心與誤會也不愿再記得。
安輕輕地把頭靠在了姜拓的肩上。那樣自然,旁若無人。
譚映暉看著他們,失落總是難免,但令他自己都有些意外的是,這種失落的感覺居然是那么的淺淡。
安與姜拓的畫面看在他的眼中居然一點也不刺眼。那是一幅甚為柔和的風景,仿佛在他的印象里面早就應該存在,也早已看過了千千萬萬遍。
那個女孩,他曾經很喜歡。覺得她像仕女圖中走下來的美女,那么古典而哀怨。正是這種特殊的氣質,那眼中濃得化不開的愁緒,令他涌起無限的憐惜,激發出他照顧人的天性。
海市到秋池,相隔千里。俗話說“有緣千里來相會”。他幾乎以為自己就是命中注定可以結束她悲哀的男子。
而當姜拓出現他才明白,其實每一段相逢都存在萬分之一概率的巧合。而安與姜拓之間的糾纏才是一種真正的宿命。他們彼此等待,沒有去刻意尋找卻在命運的指引下再度相遇,而且,舊情更熾。縱然其中摻雜了種種誤會、有第三者相隔,卻還是沒有辦法將他們徹底地分割。
有一種情緣,到了深處,就會變得像血緣一樣,縱然分離也永遠相吸,而一旦相遇,便迅速溶合。
當姜拓出現,譚映暉就預料到這樣的畫面,也預料到自己的失敗。所以,當看到他們相擁,他一點也不陌生,反而感到松了一口氣——哦,終于,這樣了。
他親眼看到過安的憂郁,所以,也會真誠祝愿她從此開朗。對她的愛,是由憐惜而開始,從來不是以占有為目的。
所以,雖然撫平她眼底愁緒的那個男子并不是自己,但只要能令他愛的女人從此快樂,他也就可以豁然地含笑祝福了。做男人,最重要是的胸襟與氣魄,不是嗎?
這時候,突然聽到一聲小孩子清亮的啼哭。
所有在產房外面煎心等待的人都精神一振。
哦,若琳的寶寶終于出生了。
他們共同的心愛!
他(她)來得真是時候,所有的危險與痛苦都過去了,他(她)降臨在一個祥和的氛圍里,錦上添花。
當別人都涌上前去,譚映暉走在最后一個。
他看著安笑逐顏開的臉龐,也情不自禁地欣然微笑。
安,我們終于還是可以有一個很親密的聯系,就是這個孩子。你會做他干媽,而我,是他的干爸呢。
劉銘函被交給了警局,莫非一個人在那邊暫時處理。
明紫早已讓父親跟熟人打了招呼,應該不會有什么大的問題。
莫非還在電話那頭抱怨,沒有看到小孩出生的場面。
姜拓告訴他,是一個女孩子,長得像方利文,但膚色白凈,很漂亮也很可愛。
朋友們都陸續退場。讓剛剛經歷過生產的若琳安心休息,也善意地替姜拓和安這對久別的戀人留下獨處的空間。
當只剩下兩個人,反而感到有點生分。
他們慢慢地走在即將迎來黎明的馬路上,彼此空著一段距離。
走了很久,也沒有說話。
“學敏。”姜拓第一個開口。
似乎就在等著他開口,她停下了腳步。
“我可不可以……靠近你?”他問。
她沒有回答,只是臉變得很紅。
他靠近了她。
“學敏,我可不可以……擁抱你?”
她還是沒有回答,但羞澀地低下了頭。
于是他伸出雙臂,輕輕地將她擁抱在懷里。
嘴唇放在她的耳邊,他又問:“學敏我可不可以……親吻你?”
她仍舊沒有出聲,但身體輕輕地顫栗。
于是他在她的腮邊留下很溫柔的吻。
“學敏,我可不可以……”他頓了很長時間,說下去,“——娶你?”
呵呵,原來是在求婚了。彼此已經浪費了這么多的時間,他一刻也不想再耽擱幸福的來臨。
然而這一次,她馬上有了大的反應,自他懷中把頭抬了起來,回答道:“不行!”
他一愣,根本想不到她會說不行。
很意外而疑惑地追問一聲:“學敏?”
她偏過頭,輕輕噘起了嘴,“你就不能讓我先說嗎?人家一輩子都被動,很想掌握一次主動權啊。”再轉過頭,她的眼中有捉弄的笑意,“姜拓,你可不可以……讓我嫁給你?”
姜拓情不自禁地笑起來,輕輕地,很珍惜地揉了揉她的發。
什么也不用再說,他俯下頭,把吻印在她的唇上。
深深的,纏綿的。
當姜拓以準女婿的身份去見未來岳父岳母的時候,心情十分緊張。
他生怕報出名字,安的父母會不諒解他。
他的名字對他們來說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如雷貫耳。
然而,當他報出名字,安那個一向以嚴肅著稱的政府公務員父親只是輕輕“哦”了一聲,然后,用很威嚴卻又不失慈祥的聲音緩緩地道:“你個臭小子,總算是回來了啊!
而安媽媽,望著女兒甜蜜知足的模樣,早已熱淚盈眶。
的確,姜拓這個名字,對他們來說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如雷貫耳。
早在女兒上高中的時候就與這個姜拓有早戀的傳聞,當時他們大失所望,竭力阻止,可是女兒非但越陷越深,還為他受了傷。
后來,知道這個姜拓已經離開了秋池,他們松了一口氣,以為女兒的人生終于可以從此光明。
沒想到,安這么多年來一直都不快樂。
眼看著她的朋友們都一個個成家,安爸爸和安媽媽的頭發都愁白了一大片。
如今,終于看到她又可以像年少時候那樣暢然而笑了。
笑得很開,露出潔白的牙,眼睛也瞇起來,浮動著明亮的神采。
原來是姜拓這個臭小子終于回來了。
原來,等待姜拓,早已經不僅僅是安一個人的事,也是她所有親人和朋友的心理負擔。
臭小子,總算是回來了啊——
鷹的護身符重新回到了安的脖頸里,發出閃閃耀眼的光芒,映著彼此眼中的笑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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