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轉過身來時,他覺得在舞臺上有一片飄動著的云,然后又覺得那是一陣撫面而來的風,再仔細看,那又變成了一團燃燒著的火,富有生機地跳動著、燃燒著,似乎要把周圍的一切都卷入它的火焰中去。
然后他才發現,只是因為自己一瞬間的目眩,才會產生出這么多的聯想,自己所看見的,只不過是夏莎拉在舞蹈之時飄揚起的裙裾。
艾塞斯的目光就在這剎那之間被她吸引住,再也不能移動分毫。自己想錯了,像她這樣一個奇怪的修女,跳的舞又怎么可能會是那種呆板僵硬的祭神之舞?她的舞蹈,就像她本人那么張揚狂放,舞姿也優美曼妙得不像是凡人,就算是精靈和仙女,也未必可以比她更輕盈美麗。
他情不自禁地牽著馬向前擠過去,眼睛之中除了正舞到狂野的她之外再也容不下其他。所有擋住了他去路的人都被他用力地撥到一邊,那些人所發出的抱怨和咒罵聲一句也沒有進入他的耳朵。
心臟忽然劇烈地跳動了起來,艾塞斯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已經不再屬于自己,只知道在那美妙舞姿的吸引之下向她靠近。她是這么美這么美這么美,不僅迷住了在場的所有人,也同樣令曾與無數美女親密相處過的他神魂顛倒。
如癡如醉,如顛如狂……
如果不是一個突發的事件驚醒了他,恐怕艾塞斯還會一直這么昏昏沉沉地凝望下去。
就在所有人的情緒都已達到最高點的時候,忽然間一聲輕響——自狂舞著的夏莎拉的衣袋之中,掉下了什么東西,落在了舞臺之上,這令得夏莎拉停止了舞蹈,低下頭去,想知道自己究竟掉下了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也隨著她一起向她的腳下望去,于是靠在前面的眼尖者已經看清,從夏莎拉衣袋中掉出來的,是一枚六角形狀的徽章。
沉寂片刻,每個人都看到夏莎拉的臉上現出恍惚的神色,似乎一時間想不起來那是什么東西,然后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彎腰把那枚徽章撿了起來。
人群中的微小異動讓艾塞斯猛地醒悟過來,他一躍上臺,抱住正想站起身來的夏莎拉,就地一滾,離開了她剛才所站立著的地方。與此同時,“嗖嗖”幾聲,那塊地面之上已經多出了幾支長長的羽箭,箭尖上有著暗藍的色彩,看來還淬上了劇毒。
艾塞斯還沒有來得及站起來,就聽見頭上勁風颯然,急忙拔劍一格,“當”的一聲,他的劍把一柄疾砍而下的長刀彈了開來。
人群中這時才有人發出驚慌的尖叫,然后人們開始逃散開來,但卻有人反而跳上了舞臺,拔出兵器襲擊艾塞斯和夏莎拉。
艾塞斯一躍而起,看見自己和夏莎拉已經被大約十來名魁梧的大漢包圍住?此麄償[出的架勢,絕對不是普通的強盜無賴那么簡單?墒沁@群家伙,為什么會忽然襲擊夏莎拉呢?
夏莎拉這時候也算是看清楚了自己所處的形勢,還沒有想好該怎樣開口,像是對方首領的家伙已經盯著她手中的那枚徽章,伸出了一只手,陰沉地道:“拿來!
“哼!”夏莎拉卻反而把徽章塞進了自己的衣袋中,還不忘牢牢地扎緊袋口,然后才傲慢地望向那些大漢,“你們這些該死的東西,難得本小姐今天如此高興,你們卻來搞破壞。隨從,快給我好好收拾這群不長眼的家伙!
現在不是收拾別人的時候吧,明明就是人家要來收拾自己。艾塞斯沒好氣地看她一眼,但還是很負責任地抓緊了她的手,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揮劍沖向那群包圍住他們的人。
夏莎拉興高采烈地在旁邊評論:“不錯,這才像是我的隨從。這一劍算是有點架勢……這一下就差了一點,再用點力氣就可以把這家伙的腦袋剁下來,你倒是認真點行不行?”
早就已經在眾人的圍攻之下焦頭爛額的艾塞斯恨不得叫她閉嘴,但是想到這樣做的唯一后果就是換來她更加喋喋不休的訓斥,只有把這想法強壓了下去,黑著臉想要沖出重圍。
好不容易抓住了一個機會,將那些大漢的包圍圈沖開一角,艾塞斯大喜過望地發現他和夏莎拉的那兩匹馬就在不遠處游蕩,急忙打了一個唿哨,拉著夏莎拉就向前沖。
雖然手中沒有武器,夏莎拉卻也沒有閑著,剛剛一腳把一個大漢踢出了好幾步遠,正意猶未盡地想要追上去多踩兩腳,身體卻被艾塞斯猛然一拉,身不由己地遠離了戰場。
這讓唯恐天下不亂的她大為掃興,口中立即發出了抗議的聲音:“隨從,在這種情況下你怎么可以拉著我逃走?邪惡的力量還沒有被我們打倒呢,快給我站住,讓我們消滅他們!
“我的任務只是把你平安地送到風之國度的艾西亞,打倒邪惡什么的根本就不在我的工作范圍!
艾塞斯不顧她的反抗,硬是把她拖到了馬匹的旁邊,用力把她推上了馬背,因為看見她竟然還不知死活地想要跳下來,索性自己也跳了上去,坐在她的身后,手中緊拉住兩匹馬的韁繩,然后猛一策馬,直向城外沖去。
“你這個懦弱的家伙,你究竟還是不是個男人?快回頭,我才不會放過那些膽敢掃我興的家伙……”
“你這個任性的修女,別再亂動!看清楚,我們只不過是兩個人而已,那些家伙卻可以組成一支軍隊了。我只是個護衛,沒有義務陪你一起去送死!
一只手拉緊馬韁,另一只手牢牢地把還在不停掙扎的夏莎拉緊抱在胸前,還要不時躲閃身后仍不停飛射而來的毒箭,艾塞斯這輩子從來沒有這么狼狽過。這時候他忽然回想起了接下這個任務時瑪蓮娜那頗值得玩味的笑容——該死的,她和加爾德肯定知道委托人是這么一個麻煩的修女,自己上當了!
現在后悔已經太遲了,艾塞斯發誓如果自己還有命回去,一定要把塞靈的行業工會鬧得天翻地覆。
身后的人聲終于慢慢消失,也不再有冷箭射過來。艾塞斯回頭望望,已經看不見一個人影,這才松了一口氣,稍微放慢了馬的腳步。
這時候他才發現,懷里的那個平時喜歡指手劃腳、叫她往東她偏要往西的家伙已經安靜了好一陣子,只是一動不動地倚在自己的胸前。
他的心里忽然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怎么回事?該不會在剛才的那一陣追逐之中,被敵人的毒箭射中了吧?
額頭上滲出了冷汗,艾塞斯急忙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夏莎拉,并沒有發現任何的傷口,卻招來了對方的一聲懶洋洋的斥責:“你在亂動些什么?”
艾塞斯瞪大了眼睛,發現那對紫羅蘭色的美麗眼眸正望著自己,帶著幾分慵懶的神氣,竟然顯得前所未有的嫵媚。他心中打了個突,忽然有點口吃:“你、你沒有受傷?”
“廢話!本小姐怎么可能受傷?”夏莎拉終于懶洋洋地坐直了身子,微微伸了個懶腰,不滿地開口:“只不過被你這家伙硬拉著逃跑實在是既丟臉又無聊,無聊到我都快要睡著了。話說回來……”
她忽然在馬背上轉過身來,雙目炯炯地盯著艾塞斯看,直看得他心里有些發毛。
“你……有、有什么好看的?”
夏莎拉不理他,忽然伸出手來,在他胸口上摸來摸去,這動作讓艾塞斯險些從馬背上栽下去。他直愣愣地盯著她的臉,頭腦中一片混亂。
這家伙是在干什么?她現在所在做的事情,在艾塞斯的字典里,就只有“愛撫”這兩個字勉強可以形容。就算是被王后或公主愛撫,艾塞斯也不會比現在更驚訝,驚訝到他什么話也想不到、什么事也做不出。
事后回想起來,艾塞斯認為這是自己一生中最大的恥辱。明明就有絕色的美女在眼前愛撫著自己、誘惑著自己,像自己這樣艷遇無數的情場高手竟然只會傻傻地愣在那里,沒有及時送上兩句甜言蜜語,也沒有趁勢吻一吻那雙柔軟的小手,這簡直是太遺憾了。
而且,自己那引以為傲的胸肌可是被那家伙毫不在乎地摸了個遍,他這種浪蕩的男人,沒有占到女人的便宜,卻反而被女人占了便宜?
恥辱!這一次實在是虧大了。
夏莎拉卻絲毫不知道艾塞斯此時此刻究竟是何感受,只是鑒定似的在他的胸口摸了又摸,然后贊賞地點點頭,“果然很寬,很厚,很結實,難怪剛才枕在上面不是一般的舒服。隨從呀,我終于發現你還算有點優點了,必要的時候完全可以當人肉靠墊來靠一靠……”
艾塞斯氣不打一處來,伸手揪住她的衣領,把她丟到了另一匹馬的馬鞍上。哼,自己實在是太笨了,竟然會因為這家伙的觸碰而想入非非。自己早就應該知道,像這樣的家伙,怎么可能會說出好聽的話來?
夏莎拉及時地抓住了馬鬃,這才沒有從馬鞍上摔下來,不由揚起了眉毛,“隨從,你也太沒有禮貌了,怎么可以這樣對待你的主人?”
“我可不是你的靠墊。現在暫時安全了,你也該騎自己的馬了!
“哼……”夏莎拉瞥了瞥嘴,向四周望了望,“我說隨從,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你想叫本小姐這樣的淑女就在這種地方過夜嗎?”
艾塞斯也看了看四周,果然是荒郊野外,他自己的臉也拉長了。倒霉,如果不是因為跟著這個家伙而莫名其妙地被人追殺的話,今夜自己本來可以在約因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現在卻不得不露宿野外。
“只能這樣了,這附近除了約因,沒有其他的地方可以過夜!币贿呎f著,艾塞斯一邊打量著周圍環境,想找一個稍微好一點的地方安頓下來。
“少開玩笑了,這種地方怎么可能睡得著?”
夏莎拉指揮坐騎想要掉頭,艾塞斯急忙一把拉住她的韁繩,“你去哪里?”
“那還用說,我要回約因找間舒舒服服的旅館!被卮鸬美碇睔鈮。
艾塞斯瞪著她看。這家伙,究竟有沒有一點正被人追殺的自覺?好不容易才從剛才那伙人的包圍中逃出來,她現在還想跑回去,那么自己的力氣豈不是白花了?
對付夏莎拉這樣的人,只能智取,艾塞斯急忙連哄帶騙:“聽我說,就算我們現在趕回約因,也不能找到一家舒服的旅館住下了!
“為什么?”
“剛才廣場上那么多的人,少說也有上萬吧?你以為那些人今晚都會住在哪里?以我的經驗,現在約因沒有一家旅館會有空的房間租給我們住的!笨聪纳在猶豫不決,艾塞斯加上一句:“除非你想趕走其他的旅客……”
雖然決不是教會中人的好典范,夏莎拉畢竟還有著最基本的良心,急忙否定道:“我們怎么可以做出那種不講理的事情?”
“那么我們就只有在野外露宿了!卑顾闪丝跉。
“這種又冷又硬的地面叫人怎么睡?除非……”夏莎拉目光炯炯地打量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