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答應趙高,要將我送去阿房宮的嗎?”晏落大感意外地望著胡亥手中的韁繩,一時竟然忘記接過。
“不用理會他。”胡亥微微垂眸,“只是,你得答應我一樁事!
“你說便是。”
“忘了扶蘇!焙バ琼袖J利閃動,“我不可能放過他!
“你們兄弟之間的事,我這個外人不想管也無權管!标搪湟话呀舆^韁繩。忘了扶蘇?自己真的做得到嗎?
“這個,給你!焙プ匝g解下一塊玉佩來,遞給晏落,“這是我出生時,父皇賜的!
晏落雙眸一觸到那塊玉佩,頓時整個人都怔在了原地。這塊紫色玉佩,是自己曾經見過的,而那玉身上,清晰刻著的“胡不歸”三字……是音娘的那塊玉。
“你……你竟然是那個負心人!”她一度以為這個負心人是扶蘇?扇绾我参戳系,竟然會是胡亥。
“負心人?你在說什么?”胡亥有些不解地想靠近晏落,卻被她慌張地避開。
“原來音娘苦等的人是你!”事隔七年,真相竟然到今日才揭曉。
“你在說什么?什么音娘?什么負心?”胡亥大惑不解。
“胡亥公子,你自己珍重吧。”晏落說罷,翻身上馬,不理會胡亥,狠狠抽下馬鞭。
喬松真的有篡位之心,胡亥竟然是辜負音娘之人……心中閃過一個念頭來,扶蘇一直以來,是否在替自己的弟弟們掩飾著什么?
懊悔自己太過沖動,未聽扶蘇與侯生的解釋便貿然找了胡亥。如今,想回頭卻已不能。長長嘆了口氣,或許一切都是天意吧。沒了自己這個災星的攪局,扶蘇通往帝王的路途才能更坦蕩。
晏落眼見自己回來這幾日,吳中的兄弟竟然越來越忙碌,心中大為不解。
“阿籍,你們這幾日究竟在忙什么?”喚住正忙著調遣下屬的項籍。
“小柔姐,我這里正忙著呢。你先去屋里歇著!表椉灰娛顷搪,威儀硬朗的臉上扯出一個笑來。
“你每回遇到我都是這句話。我日日在歇,半點都不覺得累!笨绯鲆徊,橫在人高馬大的項籍面前,“你們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小柔姐……我不知道……”項籍神色閃躲,半點沒了力拔山兮的氣勢。
“阿籍,你欺我沒了武功,不將我放在眼里了,是不是?”晏落繼續追問。
項籍架不住求饒道:“小柔姐,我怕你了。告訴你就是。其實是……”
“阿籍,還不帶兄弟去操練?”項梁忽然出現在兩人身后,打斷了項籍的話。
“舅父。”晏落眼見項梁阻止項籍亦是無可奈何。
“小柔,你也去準備一下。我們要遷離吳中。”
項梁此言一出,晏落大驚,“吳中待得好好的,為何要搬?”
如果真的搬離了吳中,那扶蘇豈不是斷了找到自己的最后一絲線索了?
“待得好好的?楚國一日不復,何來安穩可言?”項梁察覺晏落眼間的失落,沉聲道,“小柔,你是否早已將復國之事拋諸腦后了?”
“我已沒了武功,身為一名弱女子,國家大事我無力管,也無權管!苯K于,她可以名利言順地卸下肩上的重擔。
“那你就該好好待在你愛的人身邊,為何要回來?”這是項梁一直想問的。晏落幾日前突然回到吳中,卻絕口不提回來的原因。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晏落垂下眸,這幾日她始終沒有停止過對他的思念。一直以為會一生一世陪在他身邊,卻未料到自己竟然主動選擇了離開。
“好了。去收拾東西吧。接下來就是趕路的日子了。”項梁拍了拍晏落的肩膀,微微嘆了口氣。
“嗯。”晏落順從地應著,卻并沒有舉步。
“怎么了?”項梁看出晏落仍有心事。
“舅父,那日你在宮中打了我一掌以后,扶蘇怎么會放你走的?”她一度以為扶蘇不會簡單放過身為逆賊的舅父。
“他以項氏一族不造反為條件,答應登基之后,將楚國舊地劃給舊時楚人安生!狈鎏K有著與贏政全然不同的性格。他在乎的竟然是國泰民安。
“既然這樣,舅父就該待在吳中,而不是突然遷離……”晏落說到一半,忽然雙目圓瞪,唇色泛白,“扶蘇出事了,是不是?因為扶蘇出事了,所以舅父決定揭竿而起了,是不是?”
“果然還是瞞不過你。”項梁搖頭苦笑,原本也以為只要安心等著扶蘇登基便萬事太平了,誰想到會橫生這樣的事端!摆A政身邊兩個方士四處揭露其為人兇殘狹隘、剛愎自用之后,便相繼逃離了皇宮。贏政因此而大怒,竟然要坑殺數百儒生泄憤。而扶蘇為了阻止他濫殺無辜,竟然犯顏上諫。所以……扶蘇被發派到上郡了!
“不可能!我明明都離開他了,他應該會順順利利地留在宮中,直到坐上皇位才是。怎么可能!”他真傻。明明是個很有城府、很捺得住性子的人,為何要在這種時候去冒死上諫呢。
“虧你待在他身邊這么久,竟然不知道他到底要的是什么?他要的不是權勢,也不是皇位。他要的是天下太平,不再有殺戮和百姓遭災。所以他若不為那數百無辜的儒生開口求情,他便也不是我所認識的扶蘇了!彪m然當初在宮中,礙于形勢,與扶蘇只聊了寥寥數語,可是項梁卻對這悲天憫人的年輕皇子印象極佳。也因此才放心將姐姐的遺孤交托于他。
侯生與盧生之事因扶蘇而起,晏落知他斷然不會讓幾百人為了他而枉送性命。而這一切,其實都是因為自己而惹出的禍端。如果自己對扶蘇再多一點信任,如果自己沒有給春桃開門,如果自己不是這么任性……可能一切都不會發生。幡然醒悟,原來害了喬松的人竟然是自己!
“我要去上郡!舅父,借我一匹馬!我現在就要去上郡!”她要見扶蘇,現在、立刻、馬上。她有太多太多的話要告訴他。那早已堆積在心上的思念,終于還是忍無可忍地爆發了出來。
“你要去上郡,是為了避開我嗎?”低沉柔和的聲音靜靜從不遠處傳來。
激動的人立刻停下了所有的動作,呆呆怔在原地。半晌,才不敢相信地回首去看。那個右手牽著駿馬、背光而立的人,一臉風塵仆仆,顯然是自遠處趕至吳中。
“扶蘇!你真的來了!”她脫口而出心中對他的期盼。她不要再回避自己一直在等著他來尋自己的事實。
“你知不知道我找遍了整個皇宮!整個咸陽!就差把父皇的皇陵都掀翻了!”他望著她,想訓斥她的不辭而別,吐出口的字字句句卻成了心底思念的表白。
“對不起,是我任性,是我胡鬧!闭f著說著,已是泣不成聲。她怎么會傻到以為自己可以離開他?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總算也知道為我流一次淚了!彼麌@息著將她擁入懷中。雖然心中仍耿耿于懷她為喬松流的那些淚?僧吘,她永遠都只會在自己的懷中停留。
“我以為……你會在上郡!彼龂肃橹。心知自己帶給他太多麻煩。
“原本應該是?墒呛钌谧咔皠裎艺f,為你做了這么多,為何就吝嗇著不肯向你好好解釋一下。我到了上郡以后,越想越覺得有道理,所以就特地來這里!狈鎏K說著頓了頓,抬起晏落的螓首道,裝模作樣道,“我只是要跟你解釋清楚。并不為其他的!
“扶蘇公子,你就算說是特地為了這丫頭趕來,也沒有人會笑話你!币恢痹谝慌员粌扇撕雎缘捻椓汉鋈恍χ_口調侃扶蘇。
“舅父。”
“梁叔!
擁在一起的兩人同時尷尬地望向項梁,而相擁的雙臂卻在不知不覺地抱得更緊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