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灰暗的眼中頓時燃起希冀,“父皇,您不記得了?她是那位為護父皇周全而亡的晏武士之妹。”
長目中閃過一絲愕然,“原來是她!”目色一沉,“來人!給朕把方士館、醫館中的人全都叫到正殿?!”
父皇要救晏落?
“晏落,你要給我撐著!聽到沒有?”扶蘇明知她不會給自己任何回應,卻還是不甘心地在她耳邊壓低聲音道。
皇上匆匆招眾人來見,醫館眾醫官只道是圣上身子有恙,搶在方士之前趕到正殿,原想借此立功。誰想卻是醫治一小小宮女。更令眾人苦不堪言的是,那宮女不但身中鴆毒又受了內傷,眼看就要毒火攻心而亡,斷無救治可能。醫館眾醫官除了搖頭無計可施,始皇帝一聲“廢物”嚇得眾人連滾帶爬閃到正殿一隅。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憤恨地望著那些個仙風道骨、一派從容的方士。平日里皇上便倚重這些專擅鬼神之事的家伙,眾醫官倒想看看他們這些有本事助皇上“長生不老”的方士如何去救這眼看將亡的宮女。
“皇上,恕臣無能!
“皇上,鄭某回天乏術!
“皇上,錢某之丹藥太重,恐……”
“皇上……”
扶蘇沖上前去,一把扣住盧生手腕,“你已是最后一人,能救也得救!不能救也得救!”
盧生與扶蘇身后立著的趙高遠遠交匯了一下眼神,緩緩道:“公子當知,方士以金石丹藥為長。小柔姑娘身中鴆毒,丹藥之行氣活血之效,只會加速毒性蔓延全身!
“你是說……”
盧生面色從容,眼中隱隱有冷光閃起,“盧生愛莫能助!”
“那何不請出你的仙友來救治!不是曾多次出海會仙嗎?”
盧生一時間被詰問得無言以對,望著眼前那個唇邊含著一抹冷笑的扶蘇。不懂他何以由那般慌亂、無措變成為那個自己所熟悉且忌憚的皇長子。
始皇帝神色微動,思忖間趙高已開了口:“公子少安毋躁,這仙家不似凡俗,不是說請便可隨隨便便請至的!
一番話看似公正不偏的話,其實根本是在為盧生找推脫之辭。
“難道我整個咸陽宮內,無一人能救其性命?”始皇帝長目微虛,威嚴之聲低鳴回蕩于大殿內。
“不妨讓侯生一試。”一位年少秀雅的方士排眾而出,一雙慧黠的眼瑩瑩閃著自信。
“殿下所跪何人?”始皇帝所問,亦是其他醫官、方士所想知道的。這面生的年輕后生究竟是什么人?
“侯生是方士館煉藥郎!
話一出口,已有人忍不住掩嘴而笑。小小一個扇爐小徒竟然也妄想能出頭。真是太張狂無知了。
“什么?”始皇帝龍目一張,火光幽閃的亮目直直探上這個年輕的煉藥郎。
“父皇,權且容他一試吧!边@年輕方士臉上的自信讓扶蘇不自覺對他生出信任來。而且,晏落的傷亦拖不起了。
始皇帝微一頷首,已有兩個小宦官走到侯生面前為他領路。蜿蜒曲折,終于來到了晏落床前。
侯生如尋常醫官般,望了望晏落的面色又把了把晏落的脈相。接著便陷入凝思。良久,忽然深深嘆了口氣且微微搖頭。
兩個小宦官見狀,只道又是空歡喜一場。而立在一旁的扶蘇更是猶如掉入了冰窟一般。就在眾人絕望之時,忽然聽到那侯生“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這一掌受得妙!”
扶蘇急忙沖到侯生面前,“此話怎講?”
“這姑娘中毒后,是否受過掌擊?”侯生眸色澄靜,一派鎮定。
“你如何知曉?”扶蘇大惑不解。
“她掌間有淤青,而且……”侯生頓了頓,露出少年才有的單純笑容來,“她體內原本該攻入心房的鴆毒因這一掌而逆行……”
“如此說來?”扶蘇眼中亮起光芒。
侯生頷首,“沒錯。這姑娘有救!”
“那不快救!”
“只是得要一樣東西才成!缺了這個神仙難救!”侯生整了整衣袖,仰頭望向扶蘇。
扶蘇轉頭去看床榻上那個靜靜睡著的人,回給侯生一個堅定的眼神,“你說,只要這世上有的,我就一定給你弄來!
侯生聞言,展顏一笑,“那就有勞公子了。”
扶蘇俯耳上前,侯生如此這般交代了一番。
“僅需這個?”扶蘇略帶狐疑。
“公子只按侯生說的去辦便是!焙钌荒樅V定。
扶蘇遲疑了一下,立刻大步向屋外行去。這侯生太過年輕、提出的要求又太過簡單,可是,他卻愿意相信,因為他知道,侯生是晏落唯一的希望。
他的晏落不會就此死去。他還有太多的事情未對她說,她如何能這般輕易就從自己身邊逃離呢?
徑直穿過長廊,走出大殿,仰頭望天,晴空碧云,春光無限明媚。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