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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愛(上) 第7章(1) 作者:桑果
    這就是要見自己的人?晏落反復打量著眼前人。怎么也想不通,他為何會來見自己。

    “小柔姑娘,那日殿前一別,許久不見了!币簧淼琅鄣谋R生正從容撫著長髯,迎風而立頗有幾分仙風道骨。

    “我與先生素無往來,不知先生來見小柔,所為何事?”雖說不熟,但心中卻未曾忘記他當初的一語之恩。

    盧生微微頷首,“盧生只知緣,不知往來為何物。”

    “緣?”自己與這盧生,能有什么緣。

    “譬如我此去海外求仙得遇仙童,即是良緣;又如姑娘因緣際會下入了咸陽宮,便是……孽緣。”

    “恕小柔愚鈍!蹦蹙墐勺衷谒爜砭谷粺o比刺耳。

    “姑娘是絕頂聰慧的,因此也該知道天意難違才是!北R生話中有話。

    “小柔只是每日盡宮女的本分,何來違天之說!北R生的話她聽懂了,但卻不懂個中含義。

    “小柔姑娘,始皇帝陛下是真命天子,有百神護佑。你的命煞不到他的。”盧生竟然將那個驚天的秘密如此輕易就點破了。

    “什么命?什么煞?我不懂。”明明臉色已是慘白,卻仍嘴硬不認。

    “始皇帝不會成為第二個楚幽王的。姑娘還是早離這塊是非之地吧!

    楚幽王!晏落被雷劈中般愣愣地釘在了原地。一雙美眸中只剩下驚恐,“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有緣人!北R生留下三個字,便飄然而去。

    小女雖有母儀天下之命卻無母儀天下之福。此乃覆國滅君之命,望幽王三思!

    小女雖有母儀天下之命卻無母儀天下之福。此乃覆國滅君之命,望幽王三思!

    小女雖有母儀天下之命卻無母儀天下之福。此乃覆國滅君之命,望幽王三思!

    小女雖有母儀天下之命卻無母儀天下之福。此乃覆國滅君之命,望幽王三思!

    “不要!不要!”拼命搖頭,卻怎么也止不住那段想忘卻的記憶。心痛得無法呼吸。

    為什么?為什么自己生來就被這樣不幸的宿命所糾纏?為什么自己當初要答應幽王留在楚宮?為什么好好一個國家無端遭了覆國之罪?天吶!那日的血流成河、那日的金戈鐵馬、那日的尸橫遍野,一幕幕都如此鮮明地烙在腦海。她這個最最該死的罪人,她這個禍水為什么到現在還好好地活著?

    “小柔,公子讓你……去書房一回。”春桃說時,面容古怪,一雙眼滿含憂色地望向晏落。

    “知道了。”又是為公子高的事嗎?那個癡情的五皇子,時不時就來府上給自己送些精巧的玩偶、胭脂什么的。還時不時地陪自己談心解煩。可是,她越是知道他對自己的認真,越是無法違心去答應他。

    春桃一路跟到書房門前,遲疑了半晌,支支吾吾擠出一句警告來:“小柔……你自己……小心點……”

    方才的扶蘇公子……是她當宮女這么久,從來沒有看到過的。真的是替小柔捏了把汗。

    “嗯!毙闹幸苫蟠禾覟楹蚊嫔@般古怪?商ь^去看書房,卻似乎并無異樣。

    才欲舉手叩門,誰料手才觸上門板,門已洞開。扶蘇竟然忘記了拴門?這一點也不像小心謹慎的他會做出的事。

    晏落向內微微探身,“扶蘇公子,晏……”

    才剛開口,只聽“嗖”的一聲,一團黑影破空而出,又快又疾地向晏落射來。幸虧她眼疾手快,右手在空中一握,將那暗器截于手中。送至眼前一看,才發現竟然是一卷竹簡。

    納悶地抬頭去看那個坐著的人。他這是干什么?為何無緣無故用竹簡扔自己?這種盛怒下的沖動之舉從來只有胡亥才會犯。

    “誰指使你私放盧生入我府內的!你最好給我說清楚!”拍案而起的人一臉暴怒,那張素來俊美淡然的臉上有著令人悚然的陰鷙。

    “無人指使呀。盧生登門求訪,我便讓他進來了!狈鎏K為何如此惱火?自己不過是私見了盧生,也不至于引得他這般大動肝火吧。

    “登門求訪你便放進來了!你把我扶蘇的府邸當成是什么?你又把我扶蘇當成是什么?”扶蘇目露兇光,全然沒了平時的溫文模樣。

    “可是他要見的是我而不是你呀!边@樣盛怒的扶蘇讓晏落心中生出懼怕來。

    “那為什么偏偏要在我的府中見面?你們可以去皇宮的花園、可以去盧生的方士館,甚至可以帶他去胡亥那里、五弟那里!為什么要陷我于泥濘?”

    “公子你也太不講理了。盧生對我有恩,他要見我,我自然是夾道歡迎。我是你府上的下人,哪有帶著自己訪客去其他公子府上的道理。更何況你也不曾規定府中宮女不得私見訪客呀。”她也有些惱了,為何要扯出公子高、扯出胡亥來?自己又怎么陷他于不義了。

    “他對你有恩?”扶蘇冷哼一聲,“你真當我是三歲孩童不成。方士館方士除了見父皇便是專心煉藥,讓他如何恩惠于你?”

    “我被蒙毅帶回宮那日,若不是他出面阻止,我早就被留在始皇帝身邊了!”晏落大聲說完,才猛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用手遮唇,已來不及了。

    扶蘇聞言,倏地愣在了原地,甚至連方才那駭人的怒氣都一點點自黑瞳中褪去。

    無語注視著晏落,良久,才長長嘆出一口氣,“你可知你今日闖了大禍了!

    “我……”晏落尚未來得及開口,已被一陣吵鬧聲打斷。

    “扶蘇!你好歹毒!”伴著一聲暴喝,胡亥已是滿臉怒意地立在了門口。

    “扶蘇公子,奴才怎么都攔不住胡亥公子……”府內兩名小宦官已經被胡亥方才的橫沖直撞,驚得面如白蠟。

    “你們先退下吧。再有任何人來訪,一律給我趕走。”扶蘇目色一獰,兩名宦官連忙飛奔著去堵大門。

    “真是越發目中無人了。我在府中,也這般說闖就闖!”黑瞳淡然轉向立在門旁喘氣的人,方才眼中的猙獰已藏匿不見。

    胡亥聞言冷笑,“你兄不兄,我還弟什么弟!”

    “怎么?難不成你還要做我兄長?”

    “哼!扶蘇,少在這里裝傻。指使盧生獻上什么該死的圖書,想用‘亡秦者胡也’這五個字就斷送我的性命!你好歹毒!”胡亥咬牙,瑩亮的眸中怒火升騰。

    “我與那些方士素來不和,如何指使得了他們。再說,我要害你做什么?”扶蘇話是對胡亥說的,可眸卻望向了一旁的晏落。

    “素來不和?”胡亥咬牙切齒,“素來不和,為何那盧生自海還,甚至連父皇都未見就先來巴結你?宮中這么多皇子,他誰不能見,偏偏來見一個不和之人?你竟然還敢說你們未曾私下勾結!我不過最近學問稍有長進,父皇當眾多夸了我兩句,你便妒到要殺我!你還算什么人?”

    晏落心中已是一片透徹。怎么也不會料到,盧生竟然會使出如此陰險的一石二鳥之招。由明處看,這是個陷害胡亥的狠招,而暗地里,這分明是沖著扶蘇來的;蛘哒f是,沖著胡亥與扶蘇已經異常脆弱的手足之情而來的。

    “胡亥公子,你誤會扶蘇公子了。盧生來訪之事他并不知曉!标搪湟话堰ィ鼻械叵氚颜`會解釋清楚。若非自己大意,事情根本鬧到現在這一步。

    胡亥望了眼滿臉焦急的晏落,星眸中閃過嘲諷,“你如何就知道是我誤會,而不是你誤信?”

    “盧生那日是見我來的。當時扶蘇公子并不在府中。”盧生那個奸人,竟然如此利用自己對他的感激之情來陷害扶蘇,委實太過可惡。

    “盧生自海外回宮,不見父皇、不見重臣,卻到這皇長子的府邸來見一個小宮女?”胡亥一臉的受傷,“用這樣漏洞百出的話來蒙我,你到底是太在乎他扶蘇,還是太小覷我胡亥?”

    “胡亥公子。”

    晏落還想再說,卻被扶蘇阻止,“清者自清。我對你胡亥的性命不感興趣。信不信由你!

    “扶蘇,你不愧是父皇的兒子。二皇兄被你害得廢了雙腿終身被囚在方寸之間。如今,你又要對我下毒手!”胡亥向前跨進一步,冷冰般的眸定定落在扶蘇身上,“我不是二皇兄,這個公道我一定會向你討回的!

    喬松的腿是因為扶蘇而殘廢的?美目無語望向他,卻發現黑瞳早已守候在那里。四目相對,一時間,又陷入了無盡的沉默。

    “你又何必追出來!去伺候好你的主上就是了!”望著擋在面前的晏落,胡亥不得不停下步子。

    “胡亥公子,扶蘇公子的確不是指使盧生之人。他向來對方士頗為反感,怎會私下勾結呢?”在自己以武士身份侍從扶蘇左右時,他不止一次對方士耗國資惑國君而心懷不滿。再說,盧生之事,完全因己而起,扶蘇本身亦是受累之人。

    “哼。扶蘇的手段可多著呢。你不過區區一個宮女,又如何知曉堂堂皇子是否私下密會過誰?”胡亥仰頭問。

    “就算晏落有可能不知?伤么跏悄阈珠L,你難道寧愿信一個方士也不信自己的兄長嗎?”晏落說完,才覺得胡亥望著自己的眼神透著古怪。

    “晏落?你不是小柔嗎?”胡亥重復的同時,原本還冰封的臉上露出笑來。

    老天!方才只知為扶蘇辯白,一急之下竟然犯了如此愚蠢的口誤。

    “是小柔是晏落都非要事。當務之急,是要找出那個指使盧生的罪魁禍首!边@個躲在暗處的人,心思之縝密、手段之狠辣,委實讓晏落心驚膽戰。

    “晏落!焙コ雎曌柚顾^續,“你知道二皇兄的腿為何會殘廢嗎?”

    “嗯?”方才胡亥似乎提過,喬松是被扶蘇加害以致雙腿殘廢的?墒,扶蘇怎么可能下毒手去殘害同胞呢?

    “二皇兄自幼便美貌無比,十四歲那年更是艷絕秦宮。宮中嬪妃美姬,無人能出其右。朝中有一大臣因偶睹二皇兄風姿,自此便念念不忘,最后竟死于相思!

    晏落驚詫得說不出話來。怎么也沒料到,喬松那天人般的美竟然成了奪人性命的兇手。

    “宮中秘事不知何故外傳,有道士向父皇諫曰,喬松男生女相,貌可傾國,非禎祥之兆,恐有禍社稷……事發時我尚年幼,并不清楚原委?墒怯幸粯,我卻記得清楚得很!焙フf時,仿佛又回到了當時,雙眼也有火光在閃動,“原本父皇欲逐二皇兄出宮?墒恰墒欠鎏K卻提議將西門外的那塊廢地圈起,讓二皇兄不至于遠離家人,可以時時沐浴皇恩,又不算是身在宮內!

    “這完全是善心之舉,并無害人之意呀!比绱吮憧刹挥门c親人分離,并無什么不妥之處。

    “無害人之意?二皇兄原可找個山明水秀處自在度日,如今卻日日聽著宮廷聲而不得入……”胡亥說到此處,已無法再繼續言語,只能激動地握緊雙拳。

    那是何種煎熬?與家園只隔一墻,日日思念卻不能回。晏落沉默不語。腦海中突然閃過留音樓內那個殉情女子至死未合的蒼涼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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