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必須告知的義務嗎?”甘蕾沒事,蘇新文稍微寬心了一些。見面前姿色不錯的女醫生懷疑地盯著自己猛瞧,口氣也跟審訊犯人沒什么兩樣,他攤開兩手聳聳肩反問道。
“你是沒有什么義務,但如果你不說,我恐怕只有報警了!北宄紶钏七z憾地回答,摸出手機在蘇新文面前晃晃,一板一眼地開始撥號。
“喂,小姐!”見她居然玩真的,而且撥出去的號碼正巧是三位數,蘇新文及時按住她作怪的手,“不至于吧?”
“她差點就流產了,還不至于?”卞朝霞瞪他,撥開他的手,不忘拍拍被他碰觸過的手背,“還有,叫卞醫生,這里沒有小姐!
看來這位美女卞醫生對自己沒有什么好感吶……蘇新文摸摸鼻子,為自己的無辜聲辯:“我又不知道她懷孕了!
由此更加心情低落,不止是晚了一步而已啊……
“也虧你送得及時!备┫律碜,翻開甘蕾的上下眼瞼看了看,卞朝霞在醫單上“刷刷”寫了幾筆,抬頭瞅蘇新文,“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尊姓大名了?”
“嗯,我是蘇新文!边@絕對不是退讓,只是面對一個具有鍥而不舍超強執著精神的女人,所謂好男不跟女斗,他懶得與她鉚著干。末了,再加一句,“甘蕾的老板!
“別給孕婦太多的工作量。她情緒波動太大,身體狀況又不是特別好!彼合聦懞玫膯巫,她一把塞到蘇新文的手中,“去拿藥——藥費先墊著,她老公回來補給你——對了,你為什么會跟她在一起?”
“小——卞醫生!崩走_一般的眼神又掃描過來,蘇新文咳了咳迅速改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這位卞醫生似乎對自己有著莫名的敵意,“她需要住院嗎?”
“不需要。拿了藥先吃一次,兩個小時后去觀察室做個檢查,就可以了——我送她回去就好,不勞煩你了!北宄紝⒐P別在胸口,“再有,留下你的聯系方式。”
“你們認識?”聽她的言辭原來是與甘蕾相識,蘇新文點點頭,有點不太明白她急轉彎的問話方式,“為什么要我的聯系方式?”
“你送她來醫院,要是出了事,不找你找誰?”保險起見還是謹慎為妙,況且甘蕾目前的身體狀況又有了這么微妙的變化——她不想等董亦輝回來后沒法交代。
……
三個小時后,等到甘蕾蘇醒,卞朝霞親自告訴了她即將成為人母的好消息,而后責成那個當了幾小時陪護的倒霉老板立即走人。在目送了他走出醫院大門后,這才滿意地抿抿唇,安頓甘蕾在特護病房休息,而后返身往自己辦公室走去。
今晚該她值夜班,剛好,明早順便送甘蕾回家。伸了個懶腰,將手插進衣兜,不經意摸到一張薄薄的卡片,掏出來一看,原來是之前蘇新文留下的名片。
嗯,想起甘蕾得知自己懷孕后那種似喜非喜的復雜表情,卞朝霞皺了皺眉,停下腳步仔細考慮了十秒鐘,拿出手機按下號碼耐心地等待接通。
“喂,董亦輝嗎?我是卞朝霞,有件事我想應該要告訴你……”
話沒說完,手機中忽然傳來一聲巨響,而后是此起彼伏的尖叫音,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而后又有斷斷續續聽不大清楚的回話混在雜七雜八的亂聲中。
“喂喂,聽得見我說話嗎?發生什么事了?亦輝,你聽得見嗎?亦輝、亦輝……”
忽然斷線,那邊再無聲響。
接二連三的意外,一件比一件來得震撼,以至于覺得情況已經完全脫離自己的掌控之外。甘蕾安靜地半躺在病床上,任護士為自己做細致的檢查,眼睛盯著對面的電視,心思卻早已恍惚在外。
本來交握在胸前的雙手不自覺地沿著被單向下滑,掌下的小腹平坦依舊,難以想象有個生命正在里面慢慢地成長。
原以為自己最近的身體反常只是精神壓力大了些,沒想到,居然是懷孕了。
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呢——她自嘲地想,輕輕嘆了一口氣。亦輝呀,若是你知道了,會有什么樣的反應呢?想到他,心忽然難過起來,沒來由的鼻子一酸,眼中的淚水忽然充盈起來。
“亦輝……”喃喃地念出心里想的那個名字,她覺得心又疼了一下,眼睛眨了眨,不提防,淚水一顆顆地簌簌滑落面頰,來得又快又急。
掩面,遮住自己被浸濕的面頰,她閉上眼睛,縮進被窩緊緊地裹住因啜泣而微微顫動的身子。
沒辦法呀,任憑怎么拒絕,始終牽掛,才會絲絲心疼……
“……下面播報最新消息:今晚6時15分,日本名古屋位于鬧市區的松浦醫院發生爆炸。據悉,當時松浦醫院正在舉辦醫學研討會,與會300多人均是受邀來自世界各地的優秀外科專家。爆炸發生后一片狼藉,目前還無法確定傷亡人數。警方稱,據初步掌握的情況,這是一起有預謀的爆炸案件。目前,還沒有任何組織或個人聲稱對這次爆炸負責。下面,請看本臺記者在現場發回的報道……”
日本,名古屋?
這幾個字眼太敏感,甘蕾猛地睜開眼睛掀開被單翻身坐起,半邊身子掉出床尾,幾乎要湊到電視機屏幕上。
入目的,是被炸得支離破碎的會場以及不斷被醫護人員從廢墟中清點出來的鮮血淋漓的傷亡者。
她當場慘白了臉,握緊了手,拼命忍住想要嘔吐的沖動,感覺身體瞬間冰冷下去,腦中思維卻異常清晰起來。
舒氣、吐氣,如此反復,告訴自己要鎮定,她拉開旁邊小柜的抽屜,取出自己的皮包,拉開拉鏈,將里面的東西統統倒出來,在一片雜物中找到手機,指揮著幾近僵硬的手指撥打航空售票熱線的號碼。
一聲,兩聲……通了!
“你好,西南航空竭誠為您服務……”
“我要查最快的去名古屋的航班,謝謝!备世僖Т,聲音干澀得連自己都覺得怪異。
甜美的垂詢熱線請她稍等,不過是十幾秒的時間,她的手心已被汗水浸濕,滑膩膩地快要握不住手機。
要是沒有航班、要是趕不上、要是董亦輝他……他搖頭,拒絕再想。
“8時45分!毕竦攘艘粋世紀那么久,那頭終于傳來回應。
抬眼看了看電視屏幕左上方的時間顯示——7點40分,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還來得及。
“我要預定一張機票,半個小時后趕到!彼龗鞕C,下床,剛站定覺得有些頭暈、搖搖欲墜,忙扶住床沿,甩了甩頭,感覺稍微好受了些,胳膊一圈,將散在床上的東西一股腦地揮進皮包,抓起掛在一邊的外套,急匆匆地往外走。
“甘蕾,你去哪里?”才轉出病房,迎面碰上卞朝霞,驚訝地看她。
“我——要去日本!彼硢〉鼗卮,不愿再去回想電視中的新聞報道。
見她神色有異,卞朝霞瞥了一眼病房中滾動的電視畫面,頓時了然,“你知道了?”
“你知道亦輝出事了,對不對?”聽她如此說,甘蕾抓住她的手顫聲問道。
“甘蕾,你冷靜點!北宄寂乃募珙^,安撫她激動的情緒,“只是手機信號不通,并不代表什么!
“可是他沒有再打過來,不是嗎?”她唇色蒼白,目不轉睛地盯著卞朝霞,語氣有莫可言說的恐慌。
卞朝霞先是搖搖頭,頓了頓,又猶豫地點點頭。
“是了,他是那么一個循規蹈矩的人,出了這么大的事,要是他安然無恙一定會報平安的。”了解他是個多么乖乖牌的老公,所以,不好的預感才會越來越強烈。
甘蕾松開卞朝霞,不發一言地越過她,繼續朝前走。
她認了,對董亦輝,她放不開,又如何結束?即使他對她只是依賴而不是依戀,只要他好,她就一輩子當照顧他的老媽子,直到頭發花白的那一刻,一直一直慢慢適應下去,直到,彼此適合了為止吧。
唯一的請求,只愿老天保佑他平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