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的門板,雖然才剛洗刷冤屈,他卻沒有任何欣喜。
她到底是怎么了呢?他又沒有背叛她,他只是想要知道真相,所以先去見了王美晶而已,為什么她要生氣呢?
他想了很久很久,想到稍早前他回家時,她說過的那些話。
鎧,我不是今天才認識你,你也不是今天才認識我。
我是你老婆,當然希望你回家。
我好累了,很想先個洗澡,但你知道,我喜歡跟你一起洗。
弄臟了,洗一洗就好了,放心吧,鎧,我知道你原來的樣子。
那時的她還好好的吧?就算發生了這樣的事,就算他先前的紀錄差到谷底,媒體把他報導得如此不堪,但他明白真實的狀況又何止如此。他想到她超強的記憶力,她肯定能夠寫出比媒體更張狂的張鍹鎧性愛史……但是,她卻在第一時間迎他進門,在他脆弱得不堪一擊時,毫不猶豫地用自己安慰他。
他想起她的背景,這幾年她有多抗拒自己對他的愛意,還有他們在夏威夷的種種……
他在這一刻忽然明白她為何生氣了。
她就跟她承諾、他要求的一樣,毫無保留地信賴他;而他,卻沒有這樣做。
即使他一再地保證,即使他明明就知道她內心極度脆弱,但是……他居然……居然沒有遵守他的承諾,難怪她要生氣,難怪她總是認為他不值得信賴。
阿鎧抿著唇,雙手握拳,指關節傳來一陣疼痛,他好生自己的氣。
該怎么做才好?該怎么讓小今知道,他還是他,只是太傻?
他問,他想,他知道自己一定得做到。
第10章(2)
她當然沒睡,誰在這個節骨眼還睡得著?
小今的行李全被阿鎧收到他的房間里,她不得不打開先前打包的包裹,拿出自己的衣物。
洗去全身的臟污,她換了衣服,躺在左邊右邊堆滿家具的雙人床上,卻怎么也合不上眼。
她不知道該怎么跟阿鎧說明自己的心情,事實上,她也不覺得他會懂。
她知道因為自己的背景,她對愛情多多少少有些潔癖,好吧,不是多多少少,是“非常嚴重”的潔癖,然而,她也知道,他這一輩子很可能都跟他的輝煌紀錄脫不了關系,他與她是不同世界的人,他們就連對愛情的價值觀都不一樣。
就拿這次的事來說吧,他絕對不明白為什么她會因為他單獨去找王美晶而生氣。
太遠了,差得太遠了。
她想著,嘆氣。
這樣的感情到底能夠持續到什么時候?
就算獲得短暫的妥協,她的心底能夠不留下芥蒂嗎?
不,她一向不是個寬容的人。
尤其是他的事,她總是拿著顯微鏡,一件一件、里里外外瞧。
她會如此平靜,只是因為她太習慣他的所作所為。
再這樣下去,她肯定會傷害他。
果然不該答應的,她想,我要離開這里,我不想再繼續下去,我不要跟阿鎧變成怨偶。
她想了很久很久,簡單地打包了必需品,再次換上外出服。
沒有辦法帶走的,就算了吧,反正,她也不在意了。
然而,這樣打算的她,一打開門就見到他跪在客廳的大門前。
她瞧見地上排放整齊、等待著被組合擺放的模型和手繪草圖;而他,全身臟兮兮的,連衣服都還沒有換。
她看了一下時鐘,下午兩點了呢,怎么會連一個人都沒有?她想了想,意識到今天是星期六,為了連日的辛勞,阿鎧刻意要他們待在家里休息,那他自己呢?
從接到火災電話到現在他連合眼都沒有,就要開始工作了嗎?
她抿著唇,站在那里,不知道該開口數落他,還是該轉身回房里去,當他抬頭,正好瞧見她錯愕的模樣。
阿鎧不得不承認,小今手里鼓鼓的背袋讓他好受傷。
他就知道,如果他不刻意守在這里,她肯定會選擇離開,逃到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顫著手將模型放在它該放置的地方,阿鎧開口:“你要去哪里?”
小今沒回答,反問:“為什么不休息?”
“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彼f。
“你不怕爆肝嗎?”她擔心地說,“什么工作那么趕?為什么不找阿咪他們來幫忙?”
“這是我的事,誰也幫不了我。”
小今為他的任性生氣,“好,隨你,讓我過去!彪m然火大,卻怎么樣也狠不下心踩爛他的模型。
“不要!小今……”阿鎧急著起身擋住門,差一點就被地上的東西絆倒,他在她擔心的目光中開口:“再一下下就好了,小今,你不能再等一下下嗎?”
他那雙紅得驚人的眸子里蘊著懇求,那是她一直卷戀的男人,她知道,自己根本拒絕不了他。
他從她無奈的表情知道她同意了,嘴角微微揚起,趕忙低頭繼續未竟的工作。
她立在那里,瞧著他將那一片片的紙版嵌合,時光仿佛退回到她初臨暄凱的那一天一一那一天,他也是這樣,跪在地上,卷著袖子,又疲又累地做著模型;那時的他,雙眼發紅,頭發散亂,一樣認真的神情,一樣的笑容。
她想起,他曾經問過的問題一一你頭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有什么感覺?
她忽然發現,在自己的內心深處,那感覺不但深刻,還依然強烈……也許不管發生什么事,它,永遠都在,如此的意念讓她手里的背包落下,猶如起伏不定的心終于有了定論。
我怎么走得了?我怎么可以不給他機會?任何人在那種情況下都會慌亂……他并沒有那么不堪……再說,我比誰都清楚,他是那么努力地想要為我改變……他是那么愛我……
阿鎧在擺放完最后一個模型時抬頭,對上小今因為了悟而通透的眼。
“我做好了。”他笑笑地說著,努力張著即將合上的眸子,伸手將她拉下來,布滿血絲的眸子在解說中閃閃發亮,“小今,你看,花園洋房耶!”
模型做得很好,是她喜歡的樣子,她早知道,他一直是個高手,但那又怎么樣?
她聽見他說:“還記得我們的三個目標嗎?你知不知道接下來的是什么?”她咬唇,沒有接話,他只得自顧自地開口:“……目標四:我要跟柴小今結婚!彼谒闹敢螺p喃,呆望著紙板的一角,那是一對正在舉行婚禮的新人,新郎抱著新娘,笑得好開心。
阿鎧繼續說:“目標五:我要為柴小今蓋一棟房子!彼樦氖种,看向一個有著大大花園的漂亮洋房,三層樓的洋房,有著偌大的露臺、猶如空中庭園的天臺……
“目標六:我要永遠陪在柴小今的身邊。”
聽著他的聲音,看著花園里長椅上兩個小人正在低語……天臺上的那兩人仰望天空,空白的臉上畫了彎彎的嘴角……
“小今,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阿鎧說著,握著她的小手,緊緊不放。
賴皮鬼,她想,每次都這樣,分明不給她機會說不,卻還故意說出這樣的話。
阿鎧知道她就要哭了,她是不是覺得他很難纏?他抱著她,急切地搖頭,“小今,不要不說話,我知道我錯了,你可以生我的氣,但是你不要不理我。”
她當然哭了,為他的話,為他做的每一件傻事。
他阻止不及,一顆顆晶瑩淚珠落在他的手背上,那么熱,那么燙,那么讓他心慌。
“我不該不相信你,我不該懷疑你的,但我很擔心,我很害怕,我想……我終于知道,原來自己一點也不完美……我……很不好……根本就……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