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天黑,不超過半個時辰,而她就像灰姑娘一樣,一到了時限,便會變回從前。
不過,她還沒有那么慘,脫了女裝,也輪不到什么后媽后姐的對她頤指氣使,她還是赫赫有名的平原君。
“雞棲于塒,日之夕矣,羊牛下來!蔽簾o忌在朱麗妍身邊喃喃地念著詩,惹得朱麗妍“撲哧”一笑。
“我以為你們這些做官的,若要吟《詩經》,必定也是什么‘大雅’、‘小雅’,沒想到你竟然背起國風來!
魏無忌一笑,“勝兒不也是做官的?而且做官的若只懂‘頌雅’,就不算是好官了!
朱麗妍搖搖頭,“我才不要聽你講什么為官之道,我只曉得‘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彼斐鍪持,指著天邊殘陽,“及時行樂,及時賞景就好!
橙色夕陽,她站在街上,翹著手指,眼睛一片金光璀璨,嘴角微微上揚,帶著小女子的驕傲。
魏無忌忍不住拍拍她的頭。
這個動作讓兩人均是一頓。
“抱歉……”魏無忌低下頭。
“不用。”朱麗妍坦然地看著他,“就這樣自然就好了!睍䦟擂,會不和都不要緊,磕磕碰碰的,“時間長了,我們就能坦然相處了!
魏無忌聽了,笑笑,咽下苦澀。
兩人均沉默了一會,然后朱麗妍仿佛是為了緩解氣氛一樣地說道:“傳說在白晝與黑夜的逆轉之處,妖魔大行其道,這個時候就是黃昏,也稱作‘逢魔時刻’。”她笑著對魏無忌說,“說不定,你我身邊也有妖魔呢!
魏無忌也笑,“妖魔何須在身邊?”他半斂了眼眸,“我心中就有一個呢!
“哦?”朱麗妍挑眉,“那你看我心中有沒有?”
魏無忌笑得有些爽朗了,“我從未見過比你更坦蕩的人,你心中自然如明鏡!
朱麗妍笑著搖頭,“我沒有你說的那么好!闭娴。
不過,逢魔時刻。在這樣金紅的燦爛里,日光開始消散,暮色開始蒼茫,不曉得走在人影長長的大街上,會遇到什么樣的魔。
是青面獠牙,還是魅惑動人?
朱麗妍不禁笑了出來。
“在想什么?”魏無忌好奇問。
“呵呵,我在想妖魔究竟是什么樣子呢。”她手撫上臉,拉拉自己的眼角,做了個鬼臉,“是這個樣子嗎?”
魏無忌不禁失笑。
“找個地方歇息吧!
正在兩人言笑晏晏的時候,突然有個聲音鉆進朱麗妍的耳朵。慵懶帶著點傲慢輕佻,卻很熟悉。
朱麗妍心中一喜,“死……”剛要喚出口,猛地想起現在身上穿的衣服,生生閉了嘴,差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那人正在和呂連講話。
呂連道:“爺,早就安排好了!
那人背對著自己,并沒有看見她。朱麗妍慌張扣住魏無忌的手,扯著他就要跑,不防呂連突然道:“爺,信陵君在那邊。”
那人聞言,轉過身來,頭戴紅冠,絲絳垂在下頜下,背著一只手,微瞇著鳳眼,正是呂不韋。
朱麗妍抓著魏無忌的手,手心流了汗。
“你抓得有些緊了!蔽簾o忌輕輕對朱麗妍道。
朱麗妍這才尷尬地松了手。
呂不韋見了魏無忌,倒是直直走了過來。
他看了看魏無忌,然后又看了看朱麗妍,眼睛瞇得更厲害。
朱麗妍低下頭,目光游移。
“信陵君,別來無恙。”呂不韋又看向魏無忌。
魏無忌笑道:“安好。想不到呂爺也來大梁了,怎么不通知一聲,好讓我這地主盡盡地主之誼!
呂不韋答道:“只是生意上的事罷了,怎敢勞煩信陵君。”他一邊說著話一邊有意無意地瞟著朱麗妍,微微皺起眉。
朱麗妍被他看得心驚肉跳,幾乎想拔腿就跑,但又不敢,只有站在原處,如“站”針氈。
魏無忌倒是很大方,道:“是嗎?若有什么呂爺覺得不方便的事,只管來找我!
呂不韋聽了這句話,倒是笑了,“我的確是要麻煩信陵君!彼纯戳宋鬟叄暗袢仗焐淹,鄙人就不叨擾信陵君了,改日再訪!闭f完,便與魏無忌告了別。
朱麗妍這時才敢吁出一口氣,不想惹來呂不韋的注視。
心跳得飛快,又不好再移開眼,只有與他對視。心還是跳得有點快,但望進那雙眼里,真的是自己熟悉的那個人,心,不由得安了下來,沖他一笑。
可那人卻眼里閃過一絲厭惡,轉過頭去。
朱麗妍霎時就覺得氣溫突然降了好幾度。
呂不韋見魏無忌無意介紹他身邊的女子,便對魏無忌拱拱手,帶著呂連離開。
“我們也走吧!敝禧愬粗鴧尾豁f的背影,冷冷道。
魏無忌看了她一會,才慢慢點頭,“好!
興致全無,匆匆回了府,便跟魏無忌打了招呼,自己悶進房里。
看看鏡子里的人,確實是美的。然后那個人眼中的厭惡在腦海里一閃而過。
“哐!”
摁倒了鏡子,走到墻邊的水盆前,狠命地洗臉。
靠,沒有卸妝油就是麻煩!
蹭了半天,皮都有點蹭紅了,坐到案前,扶起鏡子。
鏡子里的人,又恢復了唇紅齒白,干干凈凈宛如少年。
自然是不若剛才美的。
人說,女為悅己者容。
但都遭厭惡了,還容個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