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們玩得高興時,范朝陽來了。
「蕊兒!」看到大樹下的梅蕊,他興奮地高聲喊著跑來,眼里的光彩顯示了他的喜悅。
「范哥哥,你怎么來了?」見到他,梅蕊有絲詫異,原以為經過那天的爭執他不會再來花溪坊了。
「來看你啊!狗冻柲樕辖z毫沒有那天的怒氣和陰郁,他笑嘻嘻地走近。「我知道今天秀廷要裝窯,所以來陪陪你!
梅蕊很想說不需要他陪,但想起陸秀廷對他們的友情還很在意,而自己是破壞了他們友誼的罪魁禍首,于是心里有點抱歉,便口氣和緩地說:「謝謝你。」
看到她的笑容,范朝陽心里充滿喜悅!父疫要這么客氣嗎?」他問。
梅蕊淡笑!覆皇强蜌猓钦娴暮芨兄x。范哥哥要不要進去坐坐?」
「不用了。」范朝陽連忙搖搖手。「你看今天天氣這么好,不如我帶你去李山溪玩玩,那里有座嵌在山崖上的佛像,聽說到那里去拜佛最靈驗!
「真的嗎?」梅蕊好奇地問,她以前就有聽說過嵌在山崖里的佛像,可從來沒有見過。
「當然是真的,那佛像與山壁連成一體,從不同的方位看有不同的神態,或威嚴,或安詳,或慈悲,都很傳神。據說那是天府神工下凡雕鑿而成的,所以才會那么靈驗!狗冻柵d致勃發地解釋。「我從小就到那里去臨摹大佛神韻,所以如今很多人都說我塑的佛像有靈性!
梅蕊真心地贊賞道:「是的,你塑的佛像確實很好!
范朝陽立刻說:「可是再好,你也沒選擇我!
聽他又提起這個,梅蕊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他。
見她沉下臉,范朝陽慌了,急忙說:「沒事,沒事,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走吧,我們還是去看石佛去!
梅蕊知道他有心結,很不想跟他去,可是又擔心自己的拒絕會增加他對陸秀廷的恨意,于是很婉轉地說:「我還是不去了,我想等秀廷出窯!
「裝窯哪有這么快就能出來的?」范朝陽勸她!覆坏浇褚拐茻魰r,他出不來的。那時我們早回來了。」
梅蕊還在猶豫!高@里也很好玩!
「李山溪更好玩,我保證去了那里你絕對不會后悔,而且你還可以替秀廷和他的大窯拜拜佛,求佛祖保佑秀廷的第一窯瓷器完美無缺!」
他的提議立刻抓住了一向信奉神靈的梅蕊的心,想到裝窯后就要點火燒窯了,如果有神靈庇佑,那對陸秀廷不是很好嗎?
「李山溪遠嗎?」她看看四周問。
「不遠,就在觀音谷附近!
一聽他說到觀音谷,梅蕊心動了。如果就在觀音谷附近,那應該很快就可以回來的,于是她點點頭。「好吧,我們就到李山溪去拜拜佛吧!
見她終于答應了,范朝陽的臉上泛起興奮的光彩,他張開大手一擊掌,快樂無比地說:「走吧,為了秀廷,我會好好保護你!」
是啊,為了秀廷!梅蕊心里甜甜地想。
「小姐,等奴婢去取點香來。」阿寶說著就跑走了。
「瞧,你的丫鬟也很想去呢。」范朝陽得意地說。
梅蕊笑笑沒說話,心里卻明白,這幾天的忙祿辛苦確實把阿寶憋壞了,出去走走也不錯!
阿寶很快就拿著個小包袱出來了。
于是一行三人快快樂樂地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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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途風光旖旎,除了美麗的野花和形狀各異的巨木牙石外,最讓梅蕊感興趣的是不時出現的各種水車。那些水車有大有小,制作工藝復雜,與她過去見過的水車相比,以前那些都像小孩的玩具一樣簡單。
十分熟悉這一切的范朝陽確實是個好向導,他不時地用風趣的語言給她們講解沿途的奇景異俗,于是一路走來,梅蕊并不覺得很累。
李山溪是德化境內的一條主要河流,它往西南流至蓋德鎮,再與花橋溪匯合,曲折東轉流至德化城內,是沿途各座大窯最王要的動力來源。
無論是陸家的花溪坊,還是范家的范氏大窯以及其他大窯,所需要的水力都來自這條河流。充足的水力帶動了水車的旋轉,水車再帶動石碓加工瓷土,為德化窯的規模生產提供了充足的動力保證。
「蕊兒,你看,就是那里!」當她們走入山林,離溪流越來越遠時,范朝陽指著前面的山坡告訴她。
「佛像在哪里呢?」她停住腳看著眼前陡峭的山坡和遠處起伏的山巒。
「就在這個山坡后面!狗冻栔钢干狡,再回頭對她伸出一只手!竵戆桑依,你可以省點力!
「不用……」梅蕊急忙搖手,可話還沒說完,就被他粗率地抓住了一只手。
「不要總是拒絕我!」他生氣地抓緊她。「如果是秀廷,你會拒絕他嗎?」
梅蕊對他突如其來的怒氣和近乎粗魯的態度感到難以理解,但又無法抗拒他的力量,只好由他拉著走上山坡。
他的腳步很快,梅蕊幾乎得用小跑步才能跟上。
「走慢點,等等阿寶。」看到阿寶落在身后一大段距離時,她想站住。
可是范朝陽卻拉著她離開了山道,走向一蓬低矮的植物。
「等等……」梅蕊想阻止他,可就在這時,腳下一松,身體無法控制地墜下。
仿佛落在浮云上,又像落在一張軟軟的墊子上,雖然不痛,但震動很大。許久后,梅蕊的身子還在無法控制的跳動搖擺。
頭暈目眩中,她緊閉雙眼,不敢看自己墜入的究竟是什么地方。
「蕊兒!蕊兒!」耳邊傳來范朝陽急切的呼喊,他的呼吸吹拂在她臉上,讓她很不舒服。
她想移開身子,可是身子晃晃悠悠的無法控制。她緩緩張開眼,眼前并沒有想像中的那么黑暗,在淡淡的光線中,她看到范朝陽就在她身邊,手依然緊握著她的。
「這里是哪里?發生了什么事?」她掙脫他的手,覺得頭有點暈。
「喔,蕊兒,你沒受傷吧?」見她張開眼睛,范朝陽心里松了口氣,也不在意她拒絕自己的親近,連聲安撫她。「不要害怕,我們踩空了腳,落到山洞里了!
梅蕊雖然被嚇著了,但依然很冷靜。她想坐起身來,可當用手去尋找支撐點時才發現,自己和范朝陽竟然是落在一張很大的、撐開掛在半空中的魚網上!
不難想像,如果沒有這張魚網,那他們準是落在地上,那結果就不會只是頭暈目眩這么簡單了。
心里有種劫后余生的感覺,但她不愿意跟范朝陽這般親近地躺在魚網上。于是她費勁地轉動頭打量四周,在暗淡的光線中看到魚網下方有一截斷墻,她不顧一切地抓住魚網邊緣翻身滾下,不等范朝陽抓住,她已經跳到了那截斷墻上。
遭到沖擊的斷墻落下幾塊磚石,為了保持身體的平衡,她只得騎坐在墻頭上。
「蕊兒,你那樣跳下去很危險知道嗎?」范朝陽責備地跟隨她翻身下了魚網,輕松地落在梅蕊下方。
這下梅蕊才看出,他所站立的地方是一座窯床,那上面有些散落的燒殘瓷器。
「快下來,那墻不穩,隨時會垮掉!狗冻柹斐鲭p臂。「我會接住你!
梅蕊沒有回應他,因為逐漸適應了光線,她現在已經可以看清四周的景物了。由那鋪沙的窯底和自己騎著的這道隔火墻,還有墻下明顯的火道,她猜出這里應該是一座廢棄的老窯。
再想想從一開始范朝陽似乎就不甚驚慌的表現,她心里大致有數。
「這是你家的窯吧?」她直言不諱地問。
沒想到她這么快就想明白了這點,范朝陽一時有點慌亂,但仍力持鎮靜地說:「是、是廢棄多年的老窯!
梅蕊又問:「那張魚網是你預先安置好用來接住我們的,對吧?」
「咳咳……那、那不是我的主意!狗冻柋凰龂樀搅,一時有點語無倫次。
事情完全沒有按照大哥預設的過程發展,而他也沒有想到十六歲的梅蕊如此聰明,能這么快發現事情的真相。
「你不用再尋找藉口。說實話,你騙我來到底想干什么?」梅蕊的聲音變得更加冷漠,她實在想不到范朝陽居然有這么大的膽子做這樣的事,就算不懼怕梅花山莊,也該對陸氏有幾分懼意才對,可他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將她騙到這里。
俗話說「色膽包天」,對梅蕊的美貌氣質、絕妙陶藝愛入骨髓的范朝陽,早就失去了理智,成為他大哥斗垮陸氏那異想天開計畫中的一枚棋子。
此刻見梅蕊對他不假言辭,不由怒火中燒,可因為愛,他不想撕破臉。
「蕊兒,我愛你,你知道的,是嗎?」
「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秀廷的好朋友,只知道我要嫁給秀廷!」
「錯了,你應該嫁的人是我,不是陸秀廷,他不適合你,而且他也不愛你,當初如果不是我帶他去梅花山莊,他根本就不會去!
梅蕊不語,因為她覺得他根本就是固執地不愿認清事實,甚至可以說是沒有理智,而她從不屑與這樣的人打交道!
見她不語,范朝陽以為自己的話讓她動心了,便更加起勁地說:「陸秀廷年少自負,不懂憐香惜玉,你看,你才來幫他十幾天,都瘦成這樣了。如果你嫁給我,我不會讓你吃半點苦,我疼你愛你……」
他繼續說著,可梅蕊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她滿腦袋都在想要如何脫困。
現在她已經完全能看清周圍的一切了,卻也很沮喪地發現要想脫困幾乎是不可能的,這里根本就沒有門窗。
她失足跌下的地方是這座老窯的廢煙囪,煙囪通道早就坍塌消失,但煙囪口還在,而那張網顯然是事先計算好了設置在煙囪口下方接她的。她確信那個位于矮植物中的煙囪口原本也是被封了的,如今是為了「誘捕」她才再鑿開。
不知道阿寶會不會去花溪坊求救?不知道秀廷要什么時候才能裝完窯出來?她焦慮地想。
「……蕊兒,我會讓你跟我們的孩子幸福的……」
什么?孩子?!
范朝陽的話沖入她的腦海,把她震得差點從墻頭上摔下來。
「你不要再亂說了,我不會嫁給你,我與秀廷已經定親,你再胡言亂語,以后我就不理你了!」在墻頭上穩住身子后,她嚴厲地對還在興高采烈地描繪著他們未來美好藍圖的范朝陽說。
「什么?」他一愣,轉瞬又明白了似地笑道:「你別不好意思,女子嫁人后自然要生養孩子……」
他湊近斷墻,舉起手想拉梅蕊垂在墻下的腳。
「不許碰我!」梅蕊縮起腿怒道:「你明明知道我和陸秀廷已經定親,秀廷是你的好朋友,你怎么可以這樣對他?」
「可是他并不像我這樣愛你啊!」范朝陽激動地舉起手想碰她。
「不可以!」她厲聲一喝。「你要敢碰我,我就從這里跳下去!」
她指著斷墻的另一邊,那里是更深的窯底。
范家用的是蛋形窯,這種窯為了讓火力充足又分布均勻,窯深洞闊,沿窯坑螺旋狀修徹了一座座窯床,窯床之間有隔火墻,窯體底部鋪沙石,窯墻多用耐火的石頭和泥上混合砌成,外加護墻以防止燒窯時突破爆裂。
作為范家人,范朝陽當然熟悉這座老窯,知道她如果從自己這頭跳下,就會落在他現在站立的窯床上,就算受傷也不會很重;可是如果她從另外那頭跳下去,那就是直接墜落窯底,就算不死也得缺胳膊斷腿!
「不!你不要跳!」范朝陽慌了,他是真心愛她,絕對不想讓她受傷!溉绻悴辉敢,我不碰你,不碰!」
「我不愿意!」
「行、行,我保證不碰你!」范朝陽連聲保證。
「那你帶我出去!姑啡锟纯此闹,心想他應該知道出口在哪里。
「那你答應嫁給我……」
「不,我說過了,我不會嫁給你!」梅蕊打斷他的話,耐心地說:「可是如果你帶我出去,送我回花溪坊,那我就忘記今天你欺騙我的事,你會是我和秀廷的好朋友,我還會喊你范哥哥。」
「你真的那么討厭我嗎?」見她如此堅決地拒絕他,連一點機會都不給他,范朝陽覺得很傷心失望。
他過去一直以為梅蕊只是不了解他,才會選擇陸秀廷,所以他一直抱著希望來接近她,想讓她更了解自己?上谶@里一個月的期限很快就要到了,而他大哥逼得又急,所以今天他才利用陸秀廷裝窯的機會將她騙來,想逼迫她就范。
按照大哥的安排,是要他今天將梅蕊騙到此地,如果說服不了她,就來個霸王硬上弓;等生米煮成熟飯時,以梅花山莊的聲望,絕對不會再讓女兒另嫁他人,而梅蕊必定羞見陸家,這樣范梅結親將勢在必行。
可是如今他一番情真意切的傾訴卻私毫沒有讓她動心,反而讓她不愿再親近自己。偏偏他既無法狠心地對她動粗,也難以放任她離去,心里的痛苦和矛盾自然不輕。
「不,我從來沒有討厭過你,我信任你,所以才跟你出來。可是如果今天你傷害我、逼迫我,那我不僅會討厭你,還會一輩子恨你!」
梅蕊的話像把重錘敲打在范朝陽心上。不,他不能忍受被她憎恨或討厭,如果真的不能娶到她,那他也要與她做朋友,絕對不要跟她成為仇人!
「不要!蕊兒……」心里堵著濃濃的悲傷,范朝陽的眼睛濕潤了,他一生中最愛的女人就在眼前,可他卻無法得到她。「不要恨我,不要討厭我,我是這么愛你,這么喜歡你……」
他的聲音哽咽,他不愿相信這個他深愛的女人注定只能成為他的朋友,可看著墻頭上神態堅定的梅蕊,他不得不相信,她是認真的。如果自己逼她,她一定會以死反抗,會恨他一輩子!
不,他寧愿她活著,快樂的活著,也不要她死掉,更不要她恨他。
「好吧,我、我做你的朋友!」他終于妥協了。
梅蕊看到他的眼淚,明白他的心,可是愛情是不能改變的,她唯一愛的人是陸秀廷,她絕對不會因為任何人和任何事改變!
「范哥哥,謝謝你成全,日后我和秀廷都會記住你的!顾崧暟参恐
聽到她的話,看到她真誠美麗的笑容,范朝陽醒悟了,是的,她是真的只愛陸秀廷。
陸秀廷說的沒錯,就是再重新選擇一千次,她還是會選他!
「蕊兒……」他仰頭看著她!甘俏义e了,我不該自以為是地逼迫你,更不該騙你來這……」
「范哥哥,我不怪你!姑啡飳λ斐隽耸帧
范朝陽也伸出了手,可他只是輕輕握了握她的手就放開了,他對她說:「你等著,我去找出口,馬上回來帶你出去!
梅蕊信任地點點頭!肝以谶@里等你!
范朝陽沿著窯床跳到下一段隔火墻上,再往下跳去,很快就消失在黑暗里,只留下漸漸遠去的腳步聲。
最后那腳步聲也變得模糊了。
梅蕊安靜地坐在斷墻頭上,想著范朝陽的動機和最后的轉變,不由感慨人的感情確實是難以捉摸的。
她絲毫不懷疑范朝陽愛她,可是她愛的是陸秀廷。
過去,她從來不懂什么是愛情,那時只要想到要與一個陌生男人生活在一起,她就覺得難以忍受;可是如今,她渴望天天與陸秀廷在一起。
回想以前他們之間的種種,她暗自笑了。她是多么幸運,能得到自己所愛的人的愛。如今,她要帶著這樣的愛心,原諒范朝陽,還要說服陸秀廷不再計較今天的事,要繼續與范朝陽做朋友。
她知道陸秀廷是個重情義的人,他會珍惜自己與范朝陽的友誼。
突然,一陣磚石落地的聲音伴隨著模糊的人聲傳來,梅蕊注意聽,卻又什么都聽不到了。
過了一會兒,又是一陣腳步聲響起,她以為是范朝陽回來了,便大聲喊道:「范哥哥,找到出口了嗎?」
沒人回答,只有那單調的腳步聲響起。
她渾身的毛孔瞬間張開,心頭有不祥的感覺。
「范哥哥?!」她再提高聲音喊。
還是沒有回應。
她心跳加速,四肢發涼?酥浦念^的恐懼感,她將腿收回,蹲伏在墻頭上,警覺地注視著聲音傳來的地方。
來人終于出現了,那是一個梅蕊沒有見過的男人,不過當看清他的面目后,她立即明白了來人是誰,他長得太像范朝陽了。「你、你是范朝陽的什么人?」
來人咧嘴一笑!肝沂撬蟾,姑娘果真機靈!
「范哥哥呢?他在哪里?」這個男人的笑容讓梅蕊覺得陰森森的,他的目光呈現出一種半瘋狂的神色,她本能地感到害怕。
范朝林往前走了一大步,站在剛才范朝陽站立的地方。「我讓他在地上躺一會兒,他太無能了,得先休息一下,恢復男子氣概后再來見姑娘。」
他的話讓梅蕊不解,可是她沒時間細想,因為那男人又走近了一步。
她蹲起身,厲聲說:「你不要過來,否則……」
「否則怎樣?否則你要從那里跳下去嗎?」范朝林再往前一步,幾乎伸手就可以摸到墻了。
不過他的身高遠不及范朝陽,因此就算他伸長了手臂也抓不到梅蕊,這是唯一讓梅蕊安心的地方。
見她不語,范朝林又說:「我不是朝陽那個笨蛋,你如果想跳就跳吧,沒人會攔著你。可是別怪我沒提醒你,如果從那里跳下去,你絕對會摔成一塊肉餅。等你爹娘認尸時,恐怕都無法認出那塊肉餅究竟是什么!
他威嚇的話立刻起了預期的效果,梅蕊心驚膽戰地看看左側下方模糊的深穴,往下跳的決心動搖了。
再怎么不怕死,她也不愿讓自己死后成為一塊丑陋的「肉餅」!
「聰明!」范朝林稱贊地點點頭。「下來吧,我不會傷害你,只要你答應嫁給朝陽,我馬上就帶你出去!
「不行,我跟陸秀廷已經定親了!
「定親算什么?只要你點頭,其余的事我自會打點!狗冻掷淇岬卣f。過早承擔家族重擔的壓力,早就將他磨得沒有了耐心相人情味。
「不!」
梅蕊簡單的答覆激怒了范朝林。「你說什么?」
他臉上出現了讓梅蕊膽寒的冷笑,但她仍堅定地看著他回答!肝也粫藿o范朝陽!我是陸秀廷的未婚妻!」
「啪!」他一拳擊打在斷墻上,震落了一些磚石,也震得梅蕊險些掉下來。
「你這個不識抬舉的女人!」他怒氣勃發地大罵。「你以為陸家比范家有權有勢,是嗎?朝陽哪里比不上那個乳臭未干的陸秀廷?你為什么不愿嫁給他?」
為了不再激怒他,梅蕊不說話,只是鎮定地注視著他。
可是她的沉默和冷漠的眼神更加刺激了范朝林,他最痛恨的就是有人看不起范家,而他根本不知道梅蕊的個性本來就很冷靜,若非陸秀廷的愛點燃了她的熱情之火,她向來都很安靜。
「你該死的竟敢看不起我范家?!」范朝林怒吼著跳起來撲向墻頭上的梅蕊,想抓住她。
梅蕊沒料到他會突然向上躍起來抓自己,于是本能地站起身想往后退,可腳踝已經被范朝林有力的手緊緊把住,她的身體頓時失去重心,跌下了窄窄的斷墻頭,往左側那灰蒙蒙的的窯底倒去。
「秀廷——」她用力大喊,因為絕望,她用了全身的力量呼喊,那響亮的聲音在窯洞里久久不斷的回響。
范朝林沒想到自己那一跳會引來這樣的結果,如今,他只要放開手中抓著她的雙腳,他就會成為殺人犯。
他只想要梅花仙子嫁入范家,絕對不想要她死,更不想讓自己因為殺人而被送進牢房。他知道范氏絕對惹不起梅花山莊,更惹不起陸氏。
于是他用力抓住梅蕊的腳,一心想將她拉回來。
梅蕊被倒吊在半空中,腦袋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再也見不到陸秀廷、見不到爹娘了。她用力地喊叫,拼命的揮動雙手尋找附近可以支撐她身體的東西。
兩人就這么隔著一堵搖搖欲墜的坍墻掙扎著。
由于這座大窯荒廢已久,磚石早就松散,半坍的隔火墻被他們這么一折騰,撲簌簌地落下不少砂石。
「蕊兒——蕊兒——」
一聲聲呼喊從頭頂傳來,梅蕊開始并沒有聽見那些呼喊,她只是用力地叫,用力地掙扎,直到砂礫滾落在她臉上、嘴里,才讓她停住了聲音,也才聽見頭頂那聲聲焦慮地呼喊。
「秀廷,我在這里——」她吐出嘴里的沙石,用力地應著。
秀廷來了!
她欣喜地想著,不再掙扎也不再尖叫,只是在盈盈淚水中等待著他來救她!
「蕊兒——」
這次陸秀廷的聲音由高處滑落,她終于看到熟悉的身影從那張大魚網上躍下,準確地跳到了范朝林站立的窯床上。
「秀廷……」她哭喊著伸出手,可是隔著那道坍塌的墻,她無法拉住他。
「墻,要垮了,快,抓住……她的腳……」范朝林氣喘吁吁地說,抓住掙扎下墜的梅蕊幾乎耗去了他的體力,他覺得自己快要抓不住她了。
不用他說,陸秀廷已經接手抓住了梅蕊的一只腳,并利用自己身高的優勢,傾全力伏在斷墻上,用另外一只手探過斷墻抓住了她用力向他伸出的手,然后大吼一聲,拽住她往回一拉。
梅蕊終于順著他的力量翻過了斷墻,跌向他的懷抱。
可是就在這一瞬間,那道斷墻就從中間斷開了,身體重心還在墻上的范朝林站立不穩,踉蹌前撲。
陸秀廷來不及安慰受到驚嚇的梅蕊,迅速將她放在窯床上,就伸手去拉正往前傾的范朝林。
可是就在他拉住范朝林時,最后那截范朝林藉以支撐身體重心的斷墻垮了,連帶附近的窯墻火道也坍塌了。他們兩人都沒來得及收住腳,一起伴隨著紛紛落下的磚石泥沙墜落下去。
「秀廷——」梅蕊心膽俱裂地看著這一幕,凄厲痛呼。
她哆嗦的雙腿沒有一絲力氣,只能艱難地爬過那殘留的磚石,趴在窯床邊往下看,可那里黑呼呼的,什么都看不見。
「秀廷……」她哭著說:「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
就在她哭得肝腸寸斷時,身后有人在拉她、喊她!溉飪!」
她回頭,看到范朝陽正站在她身后,他的臉上有血,腦門上有個很大的包,血好像就是從那里流出的,而他的身上全是沙土。
「你……你受傷了?」她含淚問。
「是我大哥……對不起,我沒能保護你,大哥打暈了我……」仿佛剛剛跑完幾十里地似的,范朝陽「呼呼」地喘著氣,指著下面說:「來吧,我帶你去找他!
范朝陽向她伸出手,她看了看他的手,沒有動。
「蕊兒,我做錯了很多事,這次,讓我做對這件吧!」
他眼里的真誠懺悔讓梅蕊不再遲疑,她將手放在他沾著泥沙的大手里。
在他的幫助下,她蹣跚地走下了窯床。
當來到窯洞底層時,他們看見了范朝林。他躺在一堆瓦礫中呻吟,下肢被壓在一塊大石頭下。
「大哥!」范朝陽驚呼一聲,立即趕過去搬動那塊石頭,拯救他的大哥。
梅蕊則因沒有見到陸秀廷而心急如焚,可是她知道自己要冷靜。
「蕊兒,別擔心,等我搬開這塊石頭就陪你去找秀廷!
「不,不用了,你就留在這里幫助你大哥吧,我去找秀廷!」
很快,她就在爐床前的瓦礫堆中看到了他露在外面的大腳。
「秀廷!」忘記了滿身的疼痛,她奔過去移開那些壓在他身上的磚石。
當看到他臉朝下伏地而臥,幾乎全身都被埋在砂礫中時,她的血液幾乎凍結成冰,心頭的恐懼感更甚于先前倒懸于斷墻邊的生死瞬間。
跪在他的腳邊,她用力拉他的腳,可他沒有絲毫反應。她站起身拽住他的腳,想將他從砂礫中拉出來,可是她的力氣不夠。
「秀廷,你不能死,我會救你,你一定要活著!」她再跪回他身邊,一邊用力地將那些磚石和碎瓷片移開,將砂礫掃盡,一邊不停地說。
可是當她將他身上的全部石塊都清除后,他依然一動不動。
「秀廷?!」她看不見他的臉,又抱不動他沉重的身體,急得她眼淚直流。
「秀廷,我愛你,我要嫁給你,你要是死了,我就跟你去死……」令人窒息的恐懼感讓她無法停止嘴里的叨念,因怕扯到他的傷,她只敢輕輕地扳動他的肩膀,想將他轉成正面。
可是他的身體一動也不動,她無奈地加大了力量,心想反正已經受傷了,她這點力量應該不會造成更大的傷害。
然而不管她怎樣用力推、拉,他都沒有一絲反應,依然趴在那里。
「哦,秀廷,你這么瘦,為什么這么重呢?」她又是心急又是無奈地俯下身用頭頂住他的身子,雙手配合著用力扳平他的身體。
這次她成功了,他的身體終于被放平了。拂去他臉上的砂礫,她看到臉上有些小傷口,那應該是被碎石劃傷的,她再檢視他的全身,沒有看到令人心驚的血跡和明顯的創傷?墒撬恢本o閉雙眼,讓她更加心慌。
她用手輕輕擦拭著他臉上的灰塵和傷口,流著淚說:「秀廷,快醒來,我好害怕,沒有你,我不知道要怎么辦……」
在她的手指撥弄到他的眼睛時,陸秀廷緊閉的雙眼突然動了動,然后張開了。
看著那雙閃閃發亮的黑瞳,梅蕊呆住了,她哀傷的目光迅速變幻著,起初是震驚,然后是安心,再是喜悅!感阃?你、你沒事?」
「我很好!龟懶阃⑴e起手擦她臉上的淚,聲音低沉,但很平穩。
「你沒有傷到其他地方?」
「除了你的眼淚傷了我的心外,我好像沒有受傷!顾f著坐了起來,靠在身后的爐壁上。
梅蕊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動了動四肢,再對她伸出雙臂。
「你這個壞蛋!」梅蕊猛地往他胸前揍了一拳,沒看到他瑟縮了一下,便一頭撲進他張開的懷里抱著他大哭起來,嘴里還含糊不清地數落他!秆b死的壞胚子!無可救藥的無賴!你就是會嚇我,我再也不要理你啦!」
「真的不理我嗎?」陸秀廷逗趣地問。
他其實也是剛從昏迷中醒來,此刻他的感覺就好像被人用木棒從后腦勺猛擊了一棒,而他的身上也隱隱作痛。但他是不會告訴她這些,她今天已經經歷了太多的恐懼。
梅蕊在他懷里嗚咽著說了什么,他沒有聽清,只是緊抱著她,繼續逗她開心。
「蕊兒,我活著,沒有受傷,你該高興啊,怎么哭得這么傷心呢?」
「是的,我是高興……」梅蕊仰起臉看著他!改銢]有事就好……幸好你來的及時……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是朝汐跑去告訴我的,她也是無意間從她嫂子口中得知的!龟懶阃⑴e起手替她擦拭著眼淚!覆灰倏蘖耍憧,這么好看的臉都成花貓了!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就像只花豹!姑啡锝K于破涕為笑了。
「那好,就讓花豹親親花貓,好不好?」陸秀廷俯身湊近她。
「不好,你滿臉的沙土……」
可是不管她口頭上怎么說的,她的嘴已經迎上前去,與她的花豹滿是沙土味的嘴緊密相接,并立刻被卷進了熊熊燃燒的火焰中。
這是一個由青澀走向成熟的吻,帶著經歷過生死考驗后,更珍惜對方的宣誓與熱情,是一種天搖地動、目眩神迷的經驗。
熱情的擁吻使得他們忘記了剛剛遭遇到的驚嚇與危機,直到不知是誰先呻吟出聲,陸秀廷才恢復了理智,他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她的唇瓣,抬起頭來看著她。
盡管她滿臉灰塵淚痕,但依然美麗得不可思議。從第一次見到她,他就知道她的美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
梅蕊也望著他,激情仍然蕩漾在她的眼波中,她靜止不動地凝視著他,心里有種越來越強烈的欲望蠱惑著她,于是,她絲毫沒有考慮此刻是否是合適的地方,也沒有在意身邊還有旁觀者,就忽然摟住他的頸子,拉下他的頭,親吻了他。
陸秀廷立刻把她拉進懷里,化被動為主動地吻她。
這時,巨大的聲響伴隨著明亮的光線將廢舊的大窯照得通亮,封閉已久的出口被打通了!
「四少爺!」
「小姐!」
梅蕊安心了,知道她無須再為如何出去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