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爭仍在,只不過變成持久戰。
同樣,在一種稱之為“時間”的酵母作用下,勞又樂與柳秋沐之間亦起著微妙的變化。
忙碌的平安夜過后,他們決定共度圣誕。這源于平安夜前一夜的晚餐時間,當時,往鍋里倒油的女子很隨意地問了句:“我們圣誕節怎么過?”頓時,強烈的自責從柳秋沐心底升起。
他們應該好好地約會一下。
為了避免中途離席事件的發生,他向室友、工作同僚宣告當日有事,恕不外找,并且在MSN和QQ上各留了簽名:“12月25,忙!無空。”電話語音信箱當然也沒漏?傊褪侨f事俱備,防患未然,以防萬一。
圣誕當天恰好周末,集天時、地利、人和三位于一體。他早早開車出門,先到花店取了昨晚預訂的玫瑰百合一束,然后來到又樂居住的樓下,等候。沒讓他等太久,一個穿得像米奇林輪胎一樣的女子推門而出。
第一眼,他感覺不像又樂。第二眼,他看到女子身后的墨綠色背包,眼神一直。
那個……這位……真的是又樂嗎?
賺到了賺到了,他從來不知道穿白色冬衣的又樂居然那么清靈,那么慧黠,那么……
讓他憑空生出擁抱的沖動!
黑發高高扎起,像一束小小的馬尾從敞頂的白色絨布帽中伸出來。帽沿戴得有點低,壓在細細的眉毛上,只露一雙素凈淡香的小臉。適中的白色立領薄棉外套上縫著幾道橫線紋,將外套箍成一圈一圈的,袖子一圈一圈,腰身一圈一圈,突然看去仿佛很多白色輪胎推套在一起,真的很像米奇林。
棉外套里面,又樂穿著一件比外套本身還長一圈的米白色高領毛衣,藍色牛仔褲,茶褐色長靴,兩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一步步向他走來。
很悠哉,很隨意,很……吸引人,每一步都像踩在他心上……
今天很冷嗎?
他呆呆看著她走到自己面前。
“嘿!”她晃手,靦腆一笑。
“嘿!”他條件反射地回應著,眼也不眨。怔忡半天,他輕輕向前邁了半步,低聲悄悄問:“我可以……要求一個早安吻嗎?”
“咦?”她沒反應過來,略顯低溫的唇輕輕落在臉頰上。只那么輕輕一點,他身上的淡淡香氛已竄進她的呼吸。
她不懂香水,可涼涼的空氣里卻因為有了這么一縷香,而舒暢。
不知道他用什么牌子的香水……心底偷偷咕噥,她見他小退一步,淺淺的笑掛在嘴角,似期待什么。想了想,她好像明白過來。禮尚往來。禮尚往來。
手慢慢從口袋里掏出來,她踮起腳尖,在他光滑的臉腮上回以蜻蜓點水的一吻,“早安。”
他笑容變大,回以“早安”后,從車中掏出那束玫瑰百合。
送花。腆笑接過。為她開車門。發動。
——圣誕約會正式開始。
他們的計劃是先一起看電影,再一起用餐,然后一起壓商城。
白色的又樂在人群中很顯眼,清清雅雅,素素冰冰,像一朵百合花。停好車的柳秋沐才出電梯,便看到側立在巨大圓柱邊等候的女友。
含笑走過去,看看時間,正好有空選影片。他曲起手臂,她笑著將手插進等候的臂彎,正準備……
“飛鴿呼叫青蛙!飛鴿呼叫青蛙!飛鴿目前正在天河廣場正北11點方位。”
突兀的叫聲從背包里傳來,嚇了兩人一跳。
他定住步子,僵硬地扭過頭,詫異萬分,卻見她迅速、準確地從包側小口袋掏出一只……
迷你無線對講機?
“青蛙收到!飛鴿飛鴿,我在天河廣場9點方位!
“咦?”對講機里傳來驚訝的低呼,隨后,“OK,飛鴿收到!飛鴿收到!樂樂,我們在正北12點方位匯合,怎么樣?”
“好。”
他,沉穩地看著她將迷你無線對講機收進包里,冷靜地等著她的解釋。
“DANO,這邊!背吨虮遍T方向走去,粉粉的唇邊是一朵歉意的笑,“抱歉,羽羽本來打算今天到我那邊玩,因為我們要出來,所以干脆約她一起看電影。圣誕節大家一起過比較熱鬧!
姨父姨母雖然少到郊區,卻總是差羽羽來陪她,似乎在長輩眼中,同齡人相伴比較玩得來。羽羽比她小一歲,從小玩到大,她們既是表姐妹,又是親密好友。只不過,羽羽不喜歡叫她表姐,也不喜歡她叫她表妹,從小就約定以尾字相稱。而且,今天她也放了小飯館的假。
他的大腦還震撼在“飛鴿呼叫青蛙”中,僵硬著身子被她扯著走,只忖著:羽羽?哦,茹乃羽,她的表妹,他見過,很開朗的女孩,也是對講機里自稱“飛鴿”的女孩。
然后——
腦細胞一炸,他的表情瞬間炭化,“又樂,你說羽羽……今天和……我們一起?”
“對。”
沒讓他再有開口的機會,正北12點方位到了,只見一名穿著高領大毛衣的女孩沖到白衣女孩身邊,兩兩一抱,同時開口:“圣誕快樂!羽羽。窐罚。
俏皮是茹乃羽給人的第一印像。
她笑嘻嘻地沖炭化的男人打個招呼,將嘴湊到勞又樂耳邊,悄悄咬耳朵:“樂樂你知不知道……其實我不想打擾你約會的……但是我媽聽說你要約會,立刻趕我出門,說什么讓我偵查一下,把那人看清楚看明白,什么外貌啦職業啦性格啦收入啦家庭背景啦,然后回家報告給她!
“如果你看清楚了,也順便報告我一份!彼蜃煜蚝笃沉艘谎,他站在她們身后,臉上的表情有點怪,但不失溫柔和微笑。
修長斯文的身形,彬彬有禮的氣質,恰到好處的距離,而微不可察的僵硬表情又為他涂上一抹局促難安,猶如在樹下等候情人的騎士,有喜悅期待的心情,也有害怕情人失約的微慌。
讓人……想不親近都難的人呢……
歪頭一笑,她轉身挽住他的手。
約會仍然按計劃進行,11點,12點,午后1點,午后2點,午后4點,夕陽時分……時間就像玻璃外墻上的水珠,從上往下,蜿蜒蛇行,偶爾分岔、停阻、匯聚、等待,再繼續彎彎曲曲,一路滑下。
只不過……
開車的男人不知不覺嘆了聲,反省他的圣誕約會。表姐妹感情如蜜嘛,他樂見的,看3D恐怖電影度圣誕,他也沒所謂,就是從頭至尾不知道恐怖在哪里。
剛才送羽羽回家,他們現在回郊區。腦子有點懸空,似乎……有什么事還沒做……
夜幕降臨,他的車也到達她家樓下。將手支在方向盤上,他津津有味欣賞身邊昏昏欲睡的女友,完全不急著叫醒她。
她半闔著眼,似乎感到車子沒動了,揉眼睜開,正好迎上他諧趣的視線。第一動作,她摸嘴角。
稚氣的舉止惹來他的輕笑,她感到臉上有點燙,囁嚅道:“這輛車性能真好……呃,我是說,你開車又穩又快!
“它的排量不大。”他動了動,調整坐姿,并不隱瞞,“要說性能,只能算一般,也不貴,我只是用它來代步。嗯……至于你后面一句,我接受贊美。謝謝!
她怔,后面一句?她剛才說什么?
初醒的神志還帶著些許朦朧,暈暈瞪著方向盤,她還沒回想起剛才說的話,他卻從椅后變出一個精致小紙包,遞到她手邊,“圣誕禮物!
“送……送我的?”她有點驚喜,接過來,隨即皺起眉頭,“啊,我沒準備……”
“你今天早上已經送了一份禮物給我!彼χ驍。
早上?她又怔住,但極快釋懷。她是真的沒有特意去準備禮物,多說也沒什么用,不如謝謝他。
心隨意動。道謝后,見天幕已黑,她打開車門,向他道晚安。車外的空氣寒涼泌脾,夜風拂在臉上,為高溫的頰帶來一絲舒暢。
“又樂!彼蚕铝塑嚕@到她身邊,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DANO?”
“大概,我是說大概,新年后我要隨研究組外派工作,可能有兩個月的時間不在!边@是他想在今天約會之后告訴她的事。
“外派……”她歪頭,再點頭,“嗯,我會想你的。我們可以網上聯系,對了,你出差到哪里?”
“澳大利亞!
“這樣啊……”她手握空拳掩住粉唇,輕輕捶了捶,思考了那么一下,很快抬頭,“那就不要打電話了,國際長途很貴的。發短信怎么樣?”
“……”
“DANO?”又發呆。她懷疑他是不是有間歇性思維斷波的毛病。正準備在他眼皮下晃晃手,他的氣息突然靠近,猝不及防,近在咫尺。
卻也——僅在咫尺。
他單掌撐在車頂上,頭微微歪著,在她上方形成一道無形的壓力。唇,停在她的唇角邊,36度的溫熱氣息拂在頸間,癢癢的,有點驚慌,有點侵略……
遠遠的街燈在他眼中點出一個一個的亮星,映得一雙深灰的眸子燦爛異常。
“DANO……”她小心地呼吸,卻意外沉迷于他燦爛中帶著一絲迷蒙的眼,頭向后仰了些許,她囁嚅道:“我沒吃榴賨……”
蓮字被他突襲的輕噬咬掉。她呼吸一停,瞪他。拜托,想吻就吻,她也不會矯情啦,干嗎咬她一口……
他輕聲笑了笑,吻上她的眼睛。她感到臉上燙燙的,想必紅得和關云長差不多。眼皮跳了跳,感到溫軟的觸覺離開后,她徐徐睜開,腦后突然生出一股壓力,尚不及驚呼,唇齒已被他擒住。
又軟又暖的感覺……
半瞇著眼,形俊的臉在扇睫的遮掩下有些朦朧,但令人心動,她什么都沒法想,只以最直覺的味蕾感受他的氣息在口中滌蕩。
葡萄棉花糖的味道……
好多魚的味道……
綠茶巧克力的味道……
焦糖蘋果的味道……
藍莓酸奶雪糕的味道……
終于,吻的味道慢慢淡去,他的氣息卻仍在耳畔,“又樂,你說過……”
“嗯?”她還有點神志不清。
“你會想我!
“嗯……”
“我要每天收到你的網上留言。MSN,QQ都可以。如果是情書,也可以發到郵箱里。”他借機提出自己的要求,F在科技這么發達,天涯的距離也不過咫尺之間,外研一下而已,沒必要絞腸痛心要死不活的。
“……”
“我也會算準時間掛網,你回家后,我們就能見面了!
“……”他真的是要外出研究嗎?
一條長長的林陰大道,路面整潔,兩邊種植著高大挺拔的落葉喬木。
你在路上走啊走啊……走啊走啊……
千萬要記住,無論有多無聊,你都不能數數。
如果萬一你一不留神開始在心里數數,也千萬不要數到三十四。因為,無論你從哪里開始數,當你數到三十四時,第三十四只街燈下會出現一位美麗的女子。這個時候,天開始下雨,她撐著一頂八八六十四骨茶色油紙傘,古典幽韻,靜靜站在前方。看到她,你會心神俱迷,不受控制地走到她的傘下,她會牽著你的手,將你帶到一座風景優美的庭院,院中的侍者會端上美酒佳肴,女子會彈琴給你聽,但從頭至尾,她一聲不吭。
你受到如此尊貴的待遇,心中自然會好奇她的身份。當你開口對她說話時,她會笑著停下彈琴,櫻桃小嘴緩緩開啟……
“越張越大,越張越大,越張越大——最后變成血盆大口,啊啊啊,一下子把你吞進肚子。”顧牧突兀地將臉湊到顧山山面前。
“呀呀呀呀——”顧山山顯然被突變嚇了一跳,驚叫后退,差點翻椅。穩神之后,瞪眼大叫:“小、牧——”
剛才顧牧講述的,正是上周熱傳的關氏詭異事件——“三十四街燈”。
坐在一邊削土豆的虞叔南搖頭,“小牧,那個站在三十四街燈下的女人穿什么朝代的衣服?”
呃?顧牧被問住。
“庭院是什么風格的建筑?中式還是西式?”
又被問住。
“那個女人彈的是鋼琴還是古琴?”
還是被問住。
“魚腩哥,我想那個美麗的女人應該穿古裝,她撐的是油紙傘耶!鳖櫳缴絹G開剛才削好的一顆土豆,很仗義地幫顧牧補臺,“庭院呢,應該是中式風,琴是……”
“鋼琴!”顧牧很肯定地一捏拳,一抬手,一把沾滿土豆薄皮的刀立即豎在兩人中間。
顧山山狠狠地拋了顆土豆給他,“古代哪有鋼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