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臉上和衣裳全都沾滿了黑灰,但他一眼就能認出那雙又圓又黑的眼睛。殷颯沒有立刻上前,而是靜立看著她臟兮兮臉上帶著的那抹溫笑,還有她睇望那兩名乞丐時的晶亮眼神。
“耳墜子我賣了六十個銅板,方才買六個包子花了十二枚,還剩下四十八枚,我打聽過了,從這里到南疆,走路的話約莫要走兩、三日,我一天吃三個包子的話,一天共要六枚銅板,三天只要十八枚就夠了,剩下的二十枚全都給你們,不要緊。”
“我看你這么笨,能一個人走到南疆嗎??”年紀較大的乞丐語帶懷疑的問道。
清荷仰起圓潤的臉說道:“當然能,去南疆的路,方才我已經向當鋪的大叔問清楚要怎么走了!
這兩個小乞丐是她當了耳墜出來,買了兩個包子準備吃時遇見的。那名年紀較小的乞丐當時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她手里的包子看,似乎很餓的模樣。
于是她又買了四個包子給他們,三人便走到這兒一邊吃一邊閑聊。
她從他們那里得知,他們從小就跟著爺爺乞討維生,爺爺去年已過世,只剩下他們兄弟倆;而她則告訴他們,她當了耳墜子準備前往南疆找人的事。
小乞丐拉了拉那名年紀較長的乞丐央求,“哥,要不咱們陪姊姊一塊去好了,聽說南疆的天水城比這兒還大,咱們到那兒乞討,也許能討到更多錢!
聞言,清荷忙不迭頷首,“好,你們同我一塊上南疆,不過等到了那兒,你們別乞討了!
找了一整天,都找不著靜瑤和赤王他們,她心想他們定是在昨夜的大火中離開了,因此她打算前往南疆找他們。不過她很疑惑,為何他們離開時沒叫上她一塊走?
“不乞討?咱們沒錢就要餓肚子了!蹦昙o較小的乞丐看著她,猶帶稚氣的嗓音天真說道。
“不怕,我要找的人他很有錢喔,可以養活得了你們!碧锰贸嗤,定然比她爹還要有錢,因此她盤算著,等到了赤王府,她便要求赤王收留他們兄弟倆,這樣一來他們就無須靠乞討維生了。
小乞丐很喜歡這個買包子給他們吃的姊姊,見兄長沒應聲,連忙拉著他的手撒嬌!案,我們就跟姊姊一塊去南疆吧,好不好?”
年紀較長的乞丐低頭想了想,須臾,才點點頭,“好吧。”
“太好了!鼻搴赡菑埐紳M黑灰的臉笑得眸兒彎彎。
“那姊姊今晚先跟我們回破廟住一晚,明天咱們再出發!毙∑蜇づd奮的拉著她的手,想帶她回他們的棲身之地。
看到這里,殷颯舉步上前攔住他們。
抬頭看見是他,清荷先是一愣,接著滿臉驚喜的叫道:“王爺,你怎么在這里?我找了你一整天了!”
不知為何,見她臟兮兮的臉上喜逐顏開,那笑容莫名勾動他的心,他竟生起一股想揉揉她那張圓臉的念頭,素來銳利的眸子也不自覺柔和了幾分。
“你昨晚上哪去了?為何沒有跟上來?”他語氣有些不悅。
“昨晚我哪兒都沒去呀,我見靜瑤睡了,便也趴在桌上睡了,后來外頭忽然很吵,我醒來時,四下都找不到你們,你們去哪了?還有靜瑤呢?”
聽見她的話,殷颯確定果然是自個兒進房間帶走那丫鬟時,忽略了趴睡在桌上的她,臉色不禁微微一僵,但也沒多做解釋。
“靜瑤先與陸遷前往南疆,我來接你過去。不過現下天色已晚,我們先在客棧暫歇一宿,待明日再上路!彼@身臟污也要先洗洗,再換件干凈的衣裳。
清荷沒再追問下去,倒是指著乞丐兄弟說道:“我想帶他們兩兄弟一塊到南疆,可以嗎?”
殷颯瞅了兄弟倆一眼,方才的事他都瞧見了,對她這善心的行徑倒也沒意見,頷首便答應。
待殷颯帶著清荷幾人來到會合的客棧時,那兩名各接了指令的侍衛也回來了,眾人便在客棧落腳。
第3章(1)
翌日一早,殷颯站在馬旁,準備扶清荷上馬,為了趕路,他沒特地尋馬車讓她乘坐,而是打算親自載她返回南疆。
清荷以往出入不是乘坐轎子便是馬車,這是頭一回騎馬,心頭有些緊張,她小心翼翼的跨上馬鞍,不想隨即有一雙手扶在她腰間,將她推上馬背。
還沒坐穩,緊接著身后便覆上一具溫熱的身子,環在她身側的手臂扯動韁繩,馬兒便開始走動了。
馬一走,沒防備的她輕呼一聲,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靠,偎向身后的殷颯。
也許是察覺到她的惶恐,他環在她身側操控韁繩的雙臂略略收緊一些護住她。不久出城后,他便策馬奔馳。馬一跑起來,她隨即臉色發白,一忍再忍,最后還是忍不住回頭說:“王爺,我、我能不能坐到后面去?”
馬兒越跑越快,她兩只手沒地方可攀著,覺得自個兒彷佛隨時要掉下去似的,很害怕。
看出她有些恐懼,他卻莫名的想逗逗她,刻意說道:“你不用擔心會跌下去,我會護著你,再說你坐在前方還能為我擋風!
聞言,她愣了下,接著點了點頭,竟是認同了他的話,“你救了我和靜瑤的命,為你擋風是應該的。”這風刮得確實讓人生疼,若是自個兒能幫他擋些風,她愿意繼續忍住坐在他身前的恐懼。
見她居然把他的玩笑話當真了,喉頭忍不住震動出一聲低笑,他拉過身上披著的大氅,將她密密圍住。
“這樣還會害怕嗎?”
大氅將兩人圈在一塊,也不知是不是她顧著臉紅害羞,她還真覺得沒那么怕了。她朝他搖搖頭小聲說:“好像不怕了!彼坪踹B迎面刮來的、沁著秋意的冷風也沒那么難以忍受,只是胸口評評評跳得好快。
見她整張臉布滿紅暈,連耳朵都紅彤彤,殷颯的心情莫名的極好,嘴角不自覺咧開一抹笑。
他原本對皇上指給他的王妃沒任何期待,但此刻覺得這丫頭似乎挺有趣的,倒也不讓他生厭。
半晌,清荷漸漸適應了,心跳也慢慢回穩,想起什么,她出聲問:“王爺,前日來襲擊我們的那些人是誰?”
“我也很想知道。”不過從前日在客棧里行刺他的刺客中,他隱約發現了些線索。即使蒙著臉,看不出身分,但有些習性是難以改變的,從他們拿著的兵器便可看出端倪。
不過襲擊迎親車隊的那些蒙面人,卻是手持各種兵器,讓他無法瞧出什么,因此無從確定這兩批人是否為同伙。
倘若是,那么主謀者的身分便呼之欲出了。
清荷低頭想了想,接著睜大眼說:“我知道他們是誰了。”
他垂眸望著她,“喔,他們是誰?”
她用無比認真的神色開口,“他們就是想要嫁禍你的那些人!
聽見她的話,殷颯先是想笑,旋即思及一件事,問道:“你知道有人想嫁禍我?”
“是我娘說的,她說皇上先后為你指婚三次,但三位新娘全都遭遇不測,全是因為有人想陷你于不義,好讓皇上猜忌你!彼龑⒆詡兒所知告訴他。
聞言,殷颯不由得收斂臉上的神色,正色問道:“你確定你娘說的就是真的?”
“我娘絕不會騙我,況且這是我爹從皇上那聽來,又告訴我娘的,應當不假。”
看來皇上果然不笨,沒中了有心人的計。殷颯英挺的臉上露出一抹淺笑,接著他看向懷中人,忍不住做了一直很想做的事——抬手揉了揉她那圓潤白嫩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