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然不能實話實說是雙氧水、黃藥水、消炎軟膏和優碘,全都是她本來要給奶奶帶去的家庭急救包里的普通用藥,更不能說是因為猜想醫人都可以了,拿來治馬,應該也沒有問題,想不到還真是誤中的給她“蒙”對了,昨天受的傷,今天已好了大半。
不過最主要的原因,仙齡猜測多半還是拜它的確傷得不重所賜吧。
“朵奔,你說巴圖爾的主子今天就會再過來?”仙齡無法回答他的問題,只好把話題岔開的反問他道。
那個會說漢語的男人也真是的,把受傷的馬牽進元帥府后,人就跑得無影無蹤,偏偏她回到雙香館時,那早已經醒轉過來的夏雨,又硬要她表演把眼睛“變綠變黑”的把戲給她看,才肯相信小天說的并非胡言亂語,仙齡只好拿下戴上的“變變變”。
接著又要替小天把他洗回黑色的那半邊頭發染成金色,折騰半天,終于換來夏雨也拍手直叫好玩時,仙齡已經習慣用“時辰”來代替“鐘頭”計時了,反正手表早就不曉得被炸到哪里去了,不習慣也不成。
慢了將近一個時辰到馬廄去,只見朵奔滿頭大汗的在幫那匹駿馬清洗傷口,卻遍尋不著它主人的身影。
跟朵奔問起,他說那位騎士因為另外有件急事要辦,所以跟他們借了匹馬后,又匆匆離去!安贿^他明天還會再來。”朵奔拼命點頭的強調道。
“他是你認識的人嗎?”
“呃,嗯,是,”仙齡搞不懂一個如此簡單的問題,為什么也會弄得他緊張兮兮的!八闶钦J識!
這是哪門子的答案,不過是心系巴圖爾的傷,仙齡也就沒有再往下問,讓她背后的朵奔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
其實少爺哪兒也沒去,只是這趟到大都去與忽必烈?珊寡挟a商軍情的旅程累壞了他,特別交代朵奔,說別讓其他人知道他已經回到臨安來了,他想先好好的睡一大覺,再來面對巴巴桑兒。
“她的綠眼珠沒嚇壞府里的人吧?”在洗過澡后,換上寬松的袍子時,納真問朵奔道。
“她的眼珠子是綠色的?”
“怎么?人都進府里來住半個月了,你們竟然還沒搞清楚她眼睛的顏色?”
“她剛來的時候,幾乎是足不出戶的,成天都關在雙香館里。出來走動,還是這幾天才有的事,而且蓋頭的面紗從來也沒有拿下來過!倍浔柬槺阆蚣{真報告了自己去城郊帶她過來的前后經過。
“可是今天我也看到了她那面紗,并不厚啊,”納真猶有疑問!熬退悴荒孟聛,也還是瞧得見她的臉。”
“就是因為瞧得見,看過的人才越是迷糊嘛!
“你在打什么啞謎?”
“不是啞謎,少爺,而是謎團,有人說她的眼睛是綠色的,有人說是藍色的,還有人說都不對,根本就是紫色的,爭到后來啊,大家全沒了把握,倒是她那名隨身小廝的頭發不變,進府里來以后始終都是金色的!钡昂孟裼质墙购诘?
“這么有趣,”納真一邊坐上床去,一邊伸個懶腰說:“那我真得好好睡上一覺,養足了精神,再來看個仔細。”
想到這里,朵奔的眼光不禁頻頻的往馬廄外頭飄去,少爺應該是快來了吧?看他的樣子,似乎對這位巴巴桑兒公主,已產生了莫大的興趣,如果真是如此,倒是美事一椿。
朵奔不知道的是,仙齡從昨日到現在,已足足發了幾近一天的呆,腦里想著,心里念著,全是那個把她氣個半死的蒙人。
她自小憧憬的大漠勇士,就應該是那個樣子的吧,行以風,靜如山,沉近水,還有……唯有在私底下.她才肯承認他的靈活、風趣,像他那樣的人,就算相處一輩子,恐怕也是不會令人心生厭倦的,對不對?
一輩子?一輩子!
哇!她想到哪里去了?誰要跟他過一輩子,尤其是在這兵荒馬亂的元朝里?她又不是“頭殼壞去”了。
但這念頭真有如此荒謬嗎?為什么她拼命想要甩掉的同時,心底偏又生出一股拂之不去的甜蜜情愫呢?
從前爸媽在世時,常有相熟的朋友嘲謔林家榮與孟岱青是現代版的“野獸與美女”。仙齡年紀還小時,因不清這深厚交情中的了解與幽默,還曾大發牌氣的嬌嗔,抱著林家榮,捍衛式的對一干長輩抗議道:“爸爸不是野獸,爸爸是小仙的王子,是王子!”
她的認真讓在場所有人狀似尷尬,實則感動不已,尤其是爸媽和奶奶,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家榮兄集三位美女的疼愛、寵愛、敬愛于一身,我們大家到今天,真算是徹底的敗給小仙齡了!彼記得當時爸爸的一位朋友,曾經由衷的這么說。
后來她長大了,在追求者眾的高中、大學時代,也曾困惑的問過媽媽:“奶奶說當年追求媽媽的人,比今天追求我的還多上兩倍不止,但媽媽也跟現在的我一樣,只覺得索然無味毫不動心,直到爸爸出現為止,但是,”她在媽媽熬煮好的茶內,倒進牛奶和鹽,攪拌成蒙式奶茶,一臉困惑的說:“您怎么知道爸爸就是您要的人呢?”
岱青坐到她旁邊來,捏捏她的面頰笑道:“大家都說爸爸丑,但小仙卻說過爸爸是你的王子,對不對?”
“對!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難道媽媽不這么想?”
“這樣問你,你還不明白嗎?小傻瓜,就因為別人都那么說,但媽媽卻完全不覺得,就像你也不覺得一樣。我們全都知道爸爸對于我們來說,是獨一一無二的!
看著媽媽漾滿一臉的幸福,仙齡覺得自己好像有些明白了!叭绻幸惶,我遇到一個人,感覺他是特殊的、契合的,那么外在的條件和他人的觀感,就都不再重要,重要的只是我對他的感覺,以及他對我的感覺,看我們是否都覺得彼此是獨一無二,無可取代的,對不對?”
“對,”岱青笑道:“對極了,而且媽媽相信依小仙的敏銳,當那個‘真命天子’出現時,你也一定能夠像當年的我一樣,馬上就感覺得到!
“拜托,都什么時代了,還在講真命天子,”豁阿黑辰奶奶端來他們蒙古人習慣吃的炒米、奶豆腐和黃油早餐說:“現代人的講法是‘Mr.Right',是不是呀,小仙?”
“對,”仙齡一邊幫忙擺點心,一邊贊道:“奶奶最時髦,最跟得上潮流了,當然對羅。”
如果她注定是要回到元朝來,才會遇到令她心動的人,那么真正配合得上時代的講法,恐怕還是媽媽口中的“真命天子”吧,就不知那個男人究竟是——。
“公主,我們少爺來了!”朵奔興奮得喚道。
“你們少爺?”仙齡心不在焉的繼續輕撫馬圖爾的頸子,與它親熱著說:“那是誰?”
“我們少爺就是‘天下兵馬大元帥’,人人尊稱為篾兒干的納真啊!倍浔己喼睙o法接受竟然有人,尤其是女人,在聽見納真的大名時,竟還無動于衷,一臉茫然的樣子。
“哦,”仙齡依然是一副神游太虛狀,滿心俱是昨天被那個不知名的男人擁在懷里的悸動,只恨當時她因意外而驚懼,一直要到夜深人靜時,才從燥熱的臉上,首次體會到“心里住著一個人”的滋味,“他回來了!
“是的,公主,納真回來了,請你饒恕我昨日的無狀,今天并容我正式向你道謝,救命之恩,納真沒齒難忘!
那溫柔低沉的嗓音令仙齡心頭一震,隨即轉過身去,正好看見納真深深一揖后,緩緩打直身軀,視線更與他帶笑的明亮眼眸對個正著。
“你!”仙齡震驚至無語。
他臉上的笑意卻不斷加深道:“可不正是我嗎?”
“你是納真!
“對,公主,我確是納真。”
☆☆☆
“公主,今晚要插哪根頭飾?”夏雨攏著仙齡洗過已干,又濃又密的長發問道:“翡翠、瑪瑙、珊瑚?金的、銀的、鑲金包銀的?玉釵、步搖、珠花?”
仙齡聽她念得好似繞口令般,不禁笑了出來。“都免了!
“免了?”夏雨略一失神,兩手烏溜溜的發絲,就從她的指間滑落!暗蛱煸獛洸庞植钊怂蛠硪恢Ш⒛,你瞧。”
仙齡接過來一看,發現那確實是一支會令人愛不釋手的精美發簪,用金絲扭結出蝶形,再嵌以珍珠和碧璧,栩栩如生,趣致動人。“好美,”她說,卻和納真這些日子以來,陸續送的奇珍異寶全擺在一塊兒的說:“全都好美!
夏雨的口氣中難掩失望:“又不戴了?有好些你連戴都不曾戴過,就像那些各色彩衣一樣!
仙齡的眼光隨著夏雨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那占滿牙床的,豈止是五彩的衣裳而已,還有靴帶上全繡著各種花色圖案的布靴。
“我才一個人,能穿得下多少衣服呢?更何況天氣一天天的回暖,偏偏他三天兩頭的就送新衣新鞋過來,我哪里穿戴得完?”
“一年半載的,自然是穿戴不完,”夏雨別有所指的說:“若是……做百年夫——”
“瘋丫頭!”仙齡反身就扯住她的手臂嗔道:“你再胡說八道看看,下回就不幫你卷頭發了!
自從接受了仙齡的“擅于法術”之后,變色夏雨是不敢,但對于能把自己的頭發弄篷弄鬈的發卷,卻充滿了興趣,而且對于她來說,需要卷著睡上一晚,隔天才會變化,兩天之后,頭發又會自己回復平順的這項“仙器”,總比小天那頭金發來得自然,也來得能夠接受些。
“我的好公主,別這樣嘛,你明知道朵奔他喜歡我鬈發的模樣,就不要嚇我了!
“嘿,朵奔、朵奔,叫得多么順口啊,那以前老嫌人家名字可笑的人,又是誰啊?”
最“恐怖”的是,她發現自己已經沒有那么強烈的欲望,想要“回去”了。
但巴巴桑兒真的是她長久以來,所一心等待的“那個人”嗎?
但巴巴桑兒的顧忌,又何嘗不是她的考量?更何況自己還是受過二十世紀文明洗禮的女子,與納真這樣的男人談情說愛的代價,是她付得起、想像得出來的嗎?
媽媽,她在心底說:你只告訴了我,當“那個人”出現的時候,我自然會明白,但你卻忘了告訴我,如果我們之間存在著太多的隔閡、太大的阻礙,甚至是太深的秘密,那又應該要怎么辦?
“夏雨,你先告訴我,自進元帥府以來,你對蒙人的看法,有沒有什么改變?”仙齡決定先不去想自己的問題,改問夏雨道。
“有,不但有,而且還是大到幾乎與過去完全相反的改變,”夏雨思索著說:“朵奔跟我講了許多元帥的事,雖然城破時,蒙軍燒殺擄掠的事不是沒有,但卻都不是元帥麾下的士兵所為。而且以目前元帥所致力在做的種種來看,公主,”她望著仙齡,肯定的說:“與其由賈似道那種喪心病狂、欺上瞞下的怪物來繼續荼毒百姓,還不如換個英明的君主,和一批良臣勇將來治理天下,只要百姓有平平安安的日子好過,我想由誰當家,似乎就已經不是那么重要的了!
仙齡看著她覺得自己的心情,簡直就與她的一模一樣,難道說前些日子刻意說服自己是“趙蝶飛”,卻始終不成的努力,到與納真相遇起,反而已經不知不覺的變化為她由衷的盼望?
“怎么了,公主,我是不是說錯了?是不是大逆不道?是不是——”
“不,不是,”仙齡趕緊回應道:“是你說得太好,太正確了,我覺得心有戚戚焉,覺得好感動,一時之間,竟找不出話來好好的稱贊你一番,夏雨,你真的長大了,所以過往的事,都不必再去想、再去顧忌,我們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就是要記得往前看。只要你活得開心,過得快樂,那么就是最對得起所有關愛你的人,不論那些人是已經過世的,或依然活著的!闭f到后來,仙齡也已經不確定自己是在勸導夏雨,或在表明自己的心意了。
“公主,你真好,真聰明,”夏雨搖著她的手,興奮地說:“我跟小天跟了你,真是幸運!
仙齡被她的天真爛漫逗笑開來。“少拍馬屁了,好聽的話啊,你還是全留著說給朵奔聽,比較實用些。”見夏雨臉又迅速紅起來,她趕忙改變話題道:“對了,最近你跟小天是怎么了,事先約好似的,再不分人前人后的一律叫我公主?”
“這個啊,”終于逮到機會,可以反將她一軍的夏雨馬上捉狹著說:“因為你的的確確是我們心目中,自小便與元帥訂了親的巴巴桑兒公主啊!
“夏雨!”仙齡怪叫道:“你再亂說,看我怎么治你!”
夏雨一邊往外頭躲著跑,一邊佯裝害怕的又笑又嚷著:“救命啊!救命啊!公主要打死人了!”
“你還敢叫?還敢跑?看我不——”
兩人一路嬉鬧到外頭的廊來,夏雨眼尖,一句:“元帥救我!”讓仙齡啞然無聲。
但她也很快的就發現眼前根本不見納真的身影,不禁跺腳嗔怨道:“好啊,竟敢拿納真來嚇我,你看我捉到你后,怎么整你,我才不怕他——”
夏雨朝她調皮的伸了伸舌頭后,就忽然閃身往后躲,不明究里的仙齡跟著轉身追過去,冷不防的便撞上一個結實的胸膛。
“當真不怕我?”隨著他宏亮聲音而來的,還有扶住她手肘的堅定。
“納真!”仙齡抬起頭來,又驚又喜的喊道。
“身在元帥府中,吃、住都靠是元帥,竟然還說不怕元帥,這下你可慘了,公主!毕挠甓阍诩{真背后,只探出一顆頭來,得意洋洋的調侃道:“我看你還是趕快乖乖的道歉,不然萬一元帥生起氣來,把我們全都趕出府去,那可怎么辦?”
“我才不稀罕——”仙齡嘴硬的說!拔也派岵坏谩奔{真也同時開口。
而聽出其中奧妙來的夏雨,早已識趣的一溜煙跑掉,不見蹤影了。
他們同時停了嘴,卻也一樣的移不開視線,納真尤其是看得癡迷,一手仍扶著她,另一半則已忍不住的想往她披散下來的發絲撫去,這樣子的她,真是柔媚至極,美得讓人無法逼視。
“真的不稀罕?”終于輕觸到她又滑又順的發絲時,不但納真心底掠過一陣悸動,連仙齡的心湖都起了串串的漣漪!安幌『边@元帥府?或不稀罕有納真……”他凝注的眼光更燭熱了,看得仙齡都要無所遁形起來!伴L相左右?”
“那要看你是舍不得什么羅,”如果注定躲不過,那么索性正面相迎,又算不算是比較勇敢與正確的呢?“是舍不得府里少了機靈小天?或舍不得朵奔沒了嬌俏的夏雨?”但女性的矜持,終究還是讓她卻步了。
“桑兒,你知不知道自己太懂得閃躲?”納真的心中也自有他的顧忌,便縮回了手,也將話鋒一轉。
心中的期待經過他的一番撩撥,本來已逐漸逼近最高點的仙齡,乍然面臨他的轉變,不禁難掩失望,也按捺不住翻騰的又羞又惱,遂沖口而出道:“你有沒有想過,那或許應該怪你自己追求的技巧太差呢?”
話一出口,仙齡便發現自己失言了,但這難道不該怪他嗎?想她林仙齡在“未來”里,可是人人爭著嬌寵的名花,說什么也沒有落難“古代”,就要反過來博取這位大元帥垂青的道理,更何況,名義上自己還是他的未婚妻呢。
未料納真仿佛也有些動了真氣的逼近她問:“難道就不是因為你不肯排除其他追求者?”仙齡愕然的說:“但是……但是那些人根本就不在周圍,你還要我怎么排除?”她連想也沒有細想的便反駁道。
“只因為他們不在身旁,所以你才覺得寂寞,便想找納真填空檔?桑兒,你可知道納真想要的東西,一向都是非但要得到手,而且還都得要是最完整無缺的嗎?”
他在胡說些什么啊!“我不是東西,大元帥,而是個人,有血有肉的人!
“對,你是人,正如納真也是活生生、有感覺的人一樣,要我跟個金人爭奪你,那是萬萬不可能的,除非你先主動臣服于我!彼寥坏谋硎。
回想起這幾個月來,為了越來越受她吸引,也越來越在意那先前他便已得知,但她卻始終末曾主動提起過的“情敵”,他都不曉得已經吃了多少苦頭,生了多少悶氣?再加上每一牽動情思,就會想起自己身上背負的陰影,即便沒有朵奔在一旁的提點,他也曉得自己近來有多么心思不寧,坐立難安。
“少爺,我覺得這位巴巴桑兒公主,真的與一般女子不同也,難怪……難怪……”
“難怪什么?”納真沒什么好氣的說:“難怪會早有艷名在外!
“她哪有什么艷名,”朵奔立刻裝出一臉無辜狀!跋挠暾f他們公主一向深入簡出,連男人也沒見過幾個,艷名之說,根本全屬空穴來風。”
納真聽了心中雖一喜,但表面上卻仍得維持不動聲色的淡漠,“那么你剛才是在‘難怪’什么?”
“難怪少爺送去的綾羅彩衣、金銀珠寶,都無法博得佳人一粲,聽說反倒是一些記載咱們老祖宗英雄事跡的古書,或是蒙族的一些傳統吃食與服飾,經常引得她滿心歡喜,甚至愛不釋手,看來……”說到這里,朵奔可又不講了。
納真深知他的脾氣,雖有滿懷的好奇,卻也只得暫時按捺住的說:“我就曉得你這小子最近老往以香館跑,一定有鬼,再過兩天,我看這‘修竹閣’也別想留得住你了,干脆我跟桑兒商量一下,拿你跟小天交換,讓你淋‘雨’淋個痛快算了,反正夏天也快到了,多淋些雨,看你的頭腦會不會清醒一些。”
“我哪有成天往雙香館跑,”朵奔果然經不起激的辯白道:“還不是想多為少爺打探一些有關于公主的喜好,讓你討好起她來,多些方便,少點冤枉嘛,真是……”他低聲含糊的帶過一句話,再略為清楚的嗔怪道:“不識好人心!
“你在罵誰是咬呂洞賓的‘狗’?”
“沒啊,”他裝迷糊的說:“我只是埋怨少爺不知我這個‘好人’的用心良苦而已!
“哦?那你用心之后的結論又是什么?”納真佯裝順口的問下去。
“就是看來公主很有心要做咱們蒙族的媳婦兒啊!
“還有呢?”
“還有……”朵奔摸了摸頭,不好意思的笑道:“沒有了!
“是,還用心良苦哩,所有的時間全拿去跟夏雨打情罵俏了,哪有什么余力打探桑兒的種種,還想誆我?”
朵奔被當場拆穿,也只好尷尬的坦白道:“少爺是天縱英明,誰誆得過、騙得了啊,是不是?”
在其他的事情上頭,也許是的,但在首度動了真情的此刻,就算他確是天縱英明,恐怕也已完全亂了方寸了。于是在脂粉圈中向來縱橫無礙的他,面對有意無意問,早已將他挑逗得心癢難耐的桑兒時,唯一想得出來的應對之策,便也只有把自己的姿態拉抬得更高、更傲一途而已。
想不到套用在別的女人身上,也許有效的一招,眼前碰上了仙齡,卻是不折不扣的踢中鐵板,只見她馬上杏眼圓瞪的說:“主動臣服于你?你有沒有搞錯啊?你以為你是誰?是——”實在是因為太生氣了,仙齡不由得伸出手去將他用力一推。
本來她只是想推開他的,卻沒有注意到納真原先站立的位置,就已經是瀕臨池邊的廊沿,再加上納真全無防備,于是仙齡這平?赡苤粫䲟Q來他文風不動的一推,今晚竟把他給推落了水。
這原為趙園的元帥府,前三分之二俱是堂皇的廳堂,后面三分之一的許園則東南立山,西北多水,全府廊廡周接,以疊山取勝。
自納真住進來以后,又因獨鐘林園水色,所以大加整修后院,使奇峰林立其中,有含暉、吐月、玄玉、昂霄等等數峰,其中又以飛鷹峰為最。
而占去園地約二分之一大的水面,雖然名為“池”,其實深及二尺,面積廣大,其上設有曲廊拱橋,北側甚至筑有石肪,平時尚備有數艘小船,可以泛舟游玩,仙齡早就認為它具有幽湖之相了。
“納真!納真!”本來還想等他冒出水面,對他必然狼狽的模樣投以白眼后,再拂袖而去的仙齡,半天不見他的人影,終于著慌起來。
蒙古男兒向來是馬上的英豪,卻非海中的蛟龍,不然也不會南攻北擊,外加西討皆無往不利,所向披靡,卻獨獨在東進遠征日本和爪哇上,因不諳水性而吃了敗仗。
“納真?你怎么了?不要嚇我啊,納真!”
再耽擱下來,萬一他真的沉溺了,那可怎么辦?
泳技一流的仙齡不假思索的隨即跳進水中,睜大眼腈的尋找起來。
就在她于清澈冰涼的水中潛入浮出,又浮出潛入當中,卻依然不見納真身影,急得都快要哭出來時,冷不防的竟被一只手給攔腰抱住,嚇得她不禁倒嗆了一口水。
而那只手的主人也早已比她還要心急的將她拉出了水面!凹{真!”咳過以后,仙齡即驚呼:“你會游泳!”
他牢牢的擁緊她,一派瀟灑的笑道:“好像是會哦,至少沒跟舍身相救水,怎么樣吃到水!
可惡!仙齡又急又怒,但仍又喜又羞的開始掙扎起來!拔揖褪菒酆人,怎么樣?這水好喝極了,喝了齒頰留香,我還想——”
“真的?”他突然一手插進她的濕發間,扣住了她后腦勺,然后用力將她往自己懷中一帶說:“那也讓我嘗嘗如何?”
說完他火熱的雙唇便覆蓋下來,密密的罩住了仙齡微涼輕顫的紅唇,輾轉的親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