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繾綣三個世紀 第八章 作者:葉小嵐
    “以欣!你在做什么?!”

    以欣本來只是對著那陌生男人的口吹氣,給她母親這一聲尖叫,嚇了一跳,原要起來的腳在濕瓷磚地上一滑,身子一趴,她的嘴反而著著實實的貼上了他的。

    他的嘴唇冷涼,但出奇地柔軟。她連忙雙手按在他的胸膛上想把自己撐起來,她感覺到掌下的胸肌很結實。

    “你這混小子”以華沖過來,怒沖沖地一把抓住剛自暈沉沉醒過來的偉志的襯衫領口,將他揪起來!澳愫么蟮哪懽!”

    “什……什么?”偉志嗆著,眼神迷糊。

    “你還在陶醉是吧?我讓你清醒一點!”以華把他往池里扔。

    “以華!”以欣大叫。來不及了,她才費了半天勁拖上來,好不容易使他蘇醒的陌生人,又下了水。“你干嘛呀!討厭!”

    她跳回水中,再次連拖帶拉的把偉志弄到池邊!翱词裁纯?還不幫我把他拉上去?”她對以華吼。

    “怎么?這小子不會游泳?”以華不情愿地伸出雙手將他扔下去的人拉上岸。

    這當兒又嗆了兩口水的偉志,坐在那臉色發白地猛咳。

    回到岸上來,以欣先對以華發火。“你想謀殺人家!”

    “人家是誰?”以華不高興地喊回來!肮馓旎盏,你不檢點你的行為,還兇。 

    “這個人是誰,以欣?”于婷問道!拔也环磳δ憬荒信笥,可是你剛才是不太像話!

    “媽,他……”

    “家里沒有半個大人在,你們親熱過了火,他獸性大發起來,你怎么辦?”以華吼她。

    “婁以華,你要是快淹死了,我把你從水里像拉死豬-樣拉上來以后,也會一樣親熱對待你的!”她吼得更大聲。

    以華瞪著眼!把退?”

    “他怎么會淹在我們家游泳池里呢?”于婷走過來打量偉志。他對她無力地笑笑。

    “是……”以欣囁嚅,“我把他打昏的!

    “他調戲你對不對?”以華開始卷袖子,“那你干嘛不讓他淹死算了?”

    “你想坐牢,我還想嫁人呢!”

    “不論如何,人家一身都濕透了,怪可憐的!庇阪谜f著,偉志便打了個噴嚏!拔铱此膊幌駢娜!

    偉志猛搖頭。“我不是壞人!

    于婷和氣地微笑!耙匀A,你拿套你的衣服給他換吧,穿著這身濕衣服要著涼的!

    “我……”

    以華的抗議未出口,他母親又轉向以欣。

    “你也去穿件衣服,這副樣子太撩人了!

    以欣不久前套上的干凈T恤,這會兒又濕了,貼在她身上,貼得她的曲線畢露。她紅著臉瞥陌生男人一眼,見他呆呆看著她,她心口小鹿亂跳地跑進屋。

    “喂,你,跟我來。”一千一萬個不愿意地,以華把他仍想揍他一拳的家伙帶到他房間。

    他拿了一套淡黃色運動上衣和長褲丟給他!霸∈以谀沁!

    注視他有禮地稱謝后走進浴室,以華不得不承認以欣的眼光還不錯,這小子長得人模人樣,體格……跟他比自然差一截,不過讓人看著滿順眼的。

    換了干凈衣服后,甚至可稱得上英俊了。以華一句話不說,勾勾手指,自行先走出房間。

    他們幾乎和以欣同時到達客廳。于婷重新仔細打量偉志的眼光是欣賞的。

    “喂,以欣,你該為我們介紹一下你的朋友了吧?”于婷說。

    “朋友?”以欣喊,“我根本不認識他!

    “你不認識他?”于婷和以華同時也喊道。

    “呃,我……”偉志試曾說話。

    他們沒有人在聽他。

    “不認識,你把他帶到家里來?”于婷溫和地責道。

    “不認識你跟他吻得那么來勁?我們要是晚一點回來,你是不是就獻身了?”以華咆哮。

    她吻他?偉志迷茫地望向換了件紫色寬T恤和緊身牛仔褲的以欣。他怎么不知道?

    以欣在她二哥面前從來不示弱,她揚著下巴。“是又怎樣?誰教你撿緊要關頭回來的?”

    “以欣!”于婷吃驚地喊!澳闫匠kS興沒有關系,這件事怎么可以亂來?”

    “媽!”以欣跺腳,“二哥白癡加驢蛋,是他天生遲鈍又愚鈍,你怎么也胡說嘛!”

    “媽,她說你的基因不好。”平?偸撬诎讈y告狀,以華此時還她一記。

    偉志看得有趣,坐了下來。

    “你是不該拿妹妹的名節開玩笑,什么獻身!胡說八道!

    以欣得意地勾住母親的胳臂,向以華吐舌頭。

    “媽,我們回來的時候她在做什么,你也看見了。我哪有胡說?”

    “以欣,你作何解釋?”

    “我……我是在救他呀。”以欣氣急敗壞地正要說明經過,忽然看見偉志,她兇巴巴地叫:“喂,誰教你坐下的?”

    偉志趕忙站起來。

    “你怎么不說話?你是啞巴?我要給你害死了啦!你到底是怎么進來的?等一下,我還沒報警呢!

    “報什么警?”以華抓住她!澳阏娴牟徽J識他?”

    “我……”以欣說了——個字,瞪住偉志。“你是誰?”

    “她真的不認識我!眰ブ境錆M歉意。“我叫向偉志!

    “報警,以欣。”以華說。

    “等一下!庇阪糜职褌ブ緩念^看到腳,再看著他無辜、不知所以的表情!澳愕轿壹襾碜鍪裁,向先生?”

    “我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眰ブ菊f的是實話。

    “你怎么進來的?”以華重復以欣先前的問題。

    偉志沒法解釋,只能說,“我不知道!

    “你從哪來?你是做什么的?”于婷問。

    他仍然不能據實以告,便仍答:“我不知道。請問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面前三張臉面面相覷。

    他以為他們沒聽懂,詳細地又問,“我是說,今天是幾年幾月幾日?”

    以欣輕輕抽一口氣!霸懔!彼胍。把她母親和二哥拉到一邊,她小聲地告訴他們,“我剛才拿爸爸練功的長棍在他頭上狠敲了一下,搞不好把他打成腦震蕩,失去記憶了。”

    “失去記憶?又一個?”以華也呻吟。

    “你打人家做什么?”于婷有些著急。“打出毛病來,人家可以告你的!”

    “我突然看到他,不曉得他從哪冒出來的,他又死盯著我看,我……我是自衛嘛!”她把經過說一遍。

    “把人打昏在水里泡著,你去換衣服?真天才!”以華諷道。

    偉志納悶他們何以研究今天的日期研究這么久。他暗暗祈禱他沒有掉進另廣個時空,否則他還得回去重來一次。

    “現在怎么辦?”以欣急了。

    “別慌,我再去問問他。”于婷拍拍她,微笑地走回來。

    “向先生,你家住哪呀?”

    “家?”偉志搔搔頭,搔到頭上的傷口,“哎喲!

    以欣躲在母親身后!拔也还室獾。誰教你色迷迷的盯著我,還跑到水底下偷看我游泳?”然后,她小心地問,“你不記得你家啦?”

    “我需要先知道現在是幾年幾月,才能大概估算我離開了多遠。”

    偉志的回答在他們聽起來毫無道理可言,不過更加深了他們的疑慮——這人真給以欣一棍子打傻了。

    “現在是一九九四年三月,”以華告訴他,“今天是……”

    “一九九四,三月!眰ブ敬蟠笏闪艘豢跉,露出笑容。

    “這就對了!彼亲匝宰哉Z。

    一旁三個人可不知道什么對了。

    “那么,你家有多遠?”以欣問。

    他若實話實說告訴他們他來的年代,恐怕會嚇著他們,偉志想。

    “唔……很遠很遠!彼卮。

    “多遠?”以華追問。

    “是啊,你說出來,我們好通知你的家人!庇阪谜f著又加上一句,“或者我們送你回去也可以。”

    “。课疫不能回去!眰ブ緡烂C地說,“而且……真的很遠!彼謸u一下頭,“我要去一個醫院,或者你們可以告訴我在哪!毕肫鹚松夭皇,出去分不清東南西北,他補充道,“如果你們能帶我去,我會很感謝的。”

    以華狐疑地瞅著他半晌。輪到他把于婷和以欣拉到一邊。

    “我看這小子耍詐,媽。他一再的摸他挨了以欣一棍的地方,暗示我們他不會白白挨那一下,再提出要去醫院!

    “他想敲詐!”以欣怒道。

    “顯而易見!币匀A繼續推論,“他只要一個逕的裝傻,我們不但沒法告他私闖家宅,還……”

    “還有偷窺我游泳!”以欣插嘴。

    “看人游泳又不犯法!”以華瞪她一眼,“我和媽回來時,大門鎖得好好的,我們又沒后門,不論如何,他可以說是你放他進來的!

    “我明明……”

    “你二哥的分析很有道理。”于婷阻止以欣發言,“他要錢,我們向他問個數目,要是不太離譜,給他打發他走算了,省得節外生枝!

    “給他錢?”以欣反對。

    “你有什么好主意?你打人是事實。真到了醫院,他再瞎掰一翻,指稱你勾引他什么什么的,事情就越鬧越難看了!

    以欣無話可辯駁!拔以趺催@么倒楣呀?早知道不救他,讓他淹死算了!”

    “是啊,那我們回來還得幫你埋尸,湮滅證據。”

    “以華!說到哪去了?”于婷打他一下。

    這里的人八成智商都很低,偉志忖道。問他們日期。他們研究半天。問個地方,他們也要商討個沒完。他頭上的小肉球怎么來的?也許是他降落時撞的,F在他的當務之急是趕快找到章筠。

    等這些人商討出個結論,說不定他不必用轉控器就回到二三OO年了。他嘆口氣。不知出口在哪?

    忽然發現他東張西望地朝門而去,以欣喊道,“喂,向偉志,你要去哪?”

    偉志轉身!拔艺页隹!

    他們三人互相看了一眼。

    “出口?”以華問。

    出口他們也不知道,還說是他們的家呢。偉志搖搖頭。

    搞不懂一九九四年的人。

    試探地,他仍詢問,“請問如何去“陽文醫院”?”

    還是于婷先向他走來。“向先生,你需要多少錢”我們會盡力幫你的。”

    “你可別獅子大開口啊!币孕雷叩侥赣H身邊,對他警告。

    “你要是把我們當凱子,我可要不客氣的!币匀A站在母親另一邊。

    他們和他說的分明是相同的語言,他們的話偉志卻一句也聽不懂。

    不曉得章筠如何和這個年代的人溝通?

    看樣子他們是不知道“陽文醫院”!澳敲,請告訴我出口在哪?”

    以欣抓住母親的胳臂,“媽,怎么辦?”她輕聲不安地耳語,“他好像不止是失去記憶,他變白癡了!

    “這小子演技真不賴!币匀A咕噥。

    偉志見他們又開始竊竊私語,放棄指望他們指示方向。

    真可惜,他走開,邊想道,那個叫“姑奶奶”的女子真的很吸引他,但他無暇多逗留。

    “姑奶奶”眨眼間擋住了他的去路!拔,你到底想要怎樣嘛?”

    “姑奶奶小姐,”他禮貌地說,“我很抱歉打擾了你游水,我有急事,我需要知道出口在何處。你不能告訴我,我自己找,不敢麻煩你。”

    以欣眨眨眼。

    “姑奶奶小姐?”以華不解又好笑。

    “我懂了!庇阪眯ζ饋!八f了半天的出口,是大門!

    以欣一怔!澳阋撸俊

    “我必須去醫院,”偉志說,“如果有時間,我會再來看你!

    他們都被他的彬彬有禮弄迷糊了。

    “看我?”以欣忽然有些羞澀!翱次易鍪裁矗俊

    “我很喜歡你。”偉志笑笑!翱上椰F在另有要事!彼D向于婷和以華,躬身致謝!爸x謝你們。你的衣服,我會還給你!边@提醒了他——“啊,我的濕衣服還在浴室!

    他自行上樓去了。

    “這小子是不是喝醉了?”以華喃喃。

    “他嘴里沒有酒味!币孕勒f,看到她母親和二哥瞅過來的眼光,她臉隨即漲紅!笆钦娴穆!

    “我們是不是該和他一起去醫院?”于婷問,沒了主張。

    “去醫院干嘛?他在那唱作俱佳,就是要引我們中他的計!币匀A說。

    “可是……我覺得他不像裝的!币孕勒f。

    “人家說聲喜歡你,你就意亂情迷啦?”以華朝諷她。

    “我也覺得他不像在裝假。”于婷沉吟道,“不過他說話是顛三倒四的,腦子也不大清楚。他說的我們似懂非懂,我們說的,他則根本不懂。”

    “那怎么辦嘛!”以欣跳腳急道,“又不能讓他一個人去醫院。我們跟他去有什么用呢?問他要多少錢,他老是避而不答,顧左右而言他,搞什么嘛!”

    “再把他敲昏算了!币粫r想不出應付的良策,以華喃喃地隨口說道。“跟個神智不清的人講理也講不通,煩死人了。”

    偉志抱著他扭掉些水份,折疊好的濕衣下來,回到客廳。

    “現在你們想起“陽文醫院”的方向了嗎”他滿懷希望地問。

    于婷母子三人又對望一眼。豈有此理,他倒反過來把他們當白癡了。

    “我想起來啦!币孕佬溥涞卣f,“來,我帶你去!

    “啊,太好了。感激不盡!

    “等一下再用力謝我吧!币孕类止。

    “你說什么,姑奶奶小姐?”

    “沒有!币孕缹λ`開一個教他意亂情迷的甜美笑靨。

    “我說你叫姑奶奶叫得真好聽!

    注視以欣領他出客廳,以華皺皺眉。

    “她真帶他去醫院呀?”。

    “啊?可不能讓她一個人跟他去!”于婷趕忙追出去。

    “等我,媽!”以華抓了茶幾上的車鑰匙,也跑出去。

    他們趕到前院,兩輛車都在,大門門栓還是往里拴著,卻不見以欣和向偉志。

    “到哪去了?”于婷奇怪地問。

    以華愣了愣,腦際光芒一閃!巴炅!”

    以華在前,于婷在后,他們剛跑到走廊,就聽到廚房里“咚”的巨物墜地的聲響。

    “老天,她不要是……”于婷頓在廚房門口,伸手掩住大張的嘴,瞪大眼睛瞪著倒在地板上的向偉志!吧系!哦,以欣哪,你真是要命哦!”

    “誰來救救我的命吧!币匀A拍著額頭呻吟。

    以欣放下她這次用來敲昏向偉志的平底鍋,拍拍手。

    “我是采納你的建議啊!

    “你九輩子也沒聽過我的話,”以華吼,“和我唱反調唱了十輩子,挑上這時候,你聽到我的“建議”了!我看腦震蕩的是你呀!”

    “我做什么你都看不順眼,我就做不對一件事嗎?”以欣委屈地也吼著。

    “慢來,慢來。別吵,別吵!庇阪脫沃^,坐到椅子上。

    “至少我們現在有時間想該怎么處理這件事了。”

    “就是嘛!币孕篮眠^了些,靠到母親身邊。

    “我開始同情這個家伙了。”以華嘆著氣蹲下來,翻翻偉志的眼皮,摸摸他的脈搏。“他真是倒了八大輩子的楣碰上你這個女煞星!

    “媽!”以欣同母親撒嬌,掩飾她的六神無主。

    “哎,你這次真的太過分了!庇阪藐P切地前傾身!霸趺礃,以華,他還好吧?”

    “睡得挺熟,像個天使!币匀A說,瞪以欣一眼!拔铱次野阉缴嘲l上去躺著吧,他醒的時候,起碼我們不會太難堪!

    “不,不,沙發不舒服。”于婷說,“把他放到書房隔壁的寢室吧。”

    “那是爸休息的房間啊!币匀A不同意。

    “那你帶他到樓上客房好了!庇阪谜f。

    “我想爸不會見怪的。”以華馬上改變主意。

    他們剛把偉志安置好,每個周日早上都去圍棋協會下棋的則剛回來了。

    “哈,猜怎么著?”

    “你贏了!庇阪脽o精打彩地說。

    “連贏三局。”以華把偉志從廚房扛到隔鄰的寢室,扛得他筋疲力盡。

    “外帶獎金和獎杯。”以欣沮喪無比。

    “錯,我輸得一塌胡涂,還是敗在一個小毛頭手上,不過我輸得心服口服,那小伙子是有兩把刷子。啊……”則剛愉快地倒坐進他的太師椅,手摸著腹部!敖裉熘形绯允裁?”

    “鎮靜劑!庇阪蒙胍鳌

    “止痛錠。”以華也呻吟。

    “把我打昏吧!币孕郎胍鞯米畲舐。

    則剛終于發覺異樣,坐直起來。“恩慈……又走了?”

    “誰也沒走。來了個不該來的!庇阪脟@息。

    “誰來了?”則剛問。“怎么一個個垂頭喪氣的?以華?”

    “嘿,不關我的事!彼e起雙手搖擺。

    “也不關我的事,我一轉頭,他的眼睛就在那,直勾勾盯著我!币孕揽迒手。

    “這么多張嘴,沒有一張能說句完整的話嗎?”則剛搖搖頭。“都教恩慈給同化了。”他脖子一伸,抓住他那一把須髯。

    “又來了個二三OO年的外星人啦?。渴遣皇?”

    以欣精神一振!皩ρ剑≡趺次覀儧]想到呢?他說話和恩慈一樣奇怪,說不定他真是二三OO年的人,他來這找恩慈的。”

    “對呀,恩慈也給連敲昏兩次,而且也是你的杰作!币匀A諷刺道。

    “你們兩別鬧了吧,再吵,我也要昏了!庇阪媒又鴮⑹虑榻涍^告訴她丈夫。

    則剛立刻進他平時閱讀累了、用以歇息的房間,探看仍在昏睡的男人”

    “長得倒一表人才!被貋砜蛷d,他說道,“挺俊的!”

    “你相女婿?”于婷白他一眼,“倒是出個主意呀!”

    “唉,愁什么?他一會兒醒了,要是還頭腦不清,對他的來歷說不了個所以然,打電話把恩慈找來仔細瞧瞧他不就結了?”

    這時,偉志搖搖晃晃走進客廳!鞍l生什么事了?”看到則剛,他一愕!鞍?你怎么在這?”

    ◇◇◇

    以初一走進屋子就感覺到令人窒息的凝重氣氛。雖然以華在電話里說得很清楚,他還是不敢相信和母親結發近四十年,情感彌堅,爭執都少有的父親,會在外面另有一個女人,而且有了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兒子。

    若這是真的,那表示他父親和母親婚后沒多久就對她不忠了。

    以初不相信。此事不僅對母親是個可怕的打擊,對他們這些做子女的也是。

    以欣和以華坐在起居室里,看到他,以華抬起傷心、凝肅和氣憤的臉。以欣已經哭紅的眼睛又淹上淚水,并泉涌而出。

    “爸呢?”以初問。

    以華指指書房的方向。

    “媽呢!”

    以欣指指樓上。

    “那個……那個人呢?”

    兩個人都不作反應,臉孔冷起來。

    “走了?”

    兩顆頭同時搖一搖。

    “在哪嘛?我和他談談!

    以欣指指后院。“要是他還活著,叫他跳進水里淹死去!彼藓薜卣f。

    以初嘆一口氣!跋炔还芩遣皇前趾土硪粋女人的兒子,想像他是個和我們一樣,突然發現自己信任、敬愛的父親,有另一個家、一個妻子、一群兒女。以華,以欣,他和我們此刻的感受相同。氣他或恨他,對他是不公平的!

    平靜地說完,以初轉身走出起居室。

    游泳池畔,站著一個背脊筆直的男人。聽到腳步聲,他轉過來。身上濃重的悲傷和臉上的沉重表情,掩不住他的器宇軒昂,眼中的哀愁蓋不住他的智慧光華。

    “我是以初!彼斐鍪帧!耙匀A和以欣的大哥。”握住他的是一只謙和的手。

    “我叫偉志,向偉志。”

    “向?”以初重復!澳悴恍諍?”

    偉志搖搖頭!拔夷赣H姓向。”

    “哦。你從母姓?”同情油然而生。看來他在法律上不是父親的合法子嗣。

    但他又搖搖頭!安皇。這事……我很難向你們說明。

    父親……他是我的父親,但是……”

    “你試著說說看!币猿跏疽馑匠嘏狭硪贿叺臎鲆巫。“或者我會了解。”

    “抱歉!鄙頌闉檎ぷ鞯目茖W家,偉志非常善于守口如瓶。他在研究工作絕大多數都屬高度機密。

    “偉志,”以初喃喃念著他的名字!皞ブ。好熟。我好像在哪聽過你的名字!

    除非他去過二三OO年,或也來自二三OO年。但這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偉志說得斬釘截鐵。

    “嗯,也許你湊巧和我某個學生同名!

    “你的學生?”

    “我在教書。你呢?你從事哪一行?”以初和他閑聊。

    “……一些研究工作!

    “研究些什么?”

    “……電腦。”

    “哦,很熱門?梢哉垎柲隳赣H現住何處嗎?”

    “她……”偉志神情黯然!安辉诤芫昧。”

    “對不起。”觸礁了,以初不曉得如何往下談。

    “我并不想使你們困擾!币魂嚦聊,偉志輕聲說。

    “不用擔心。我能了解你的心境必然相同!

    偉志對他的寬容和體諒報以感激的一笑。他的笑容也含著苦澀。

    “不盡然,以初,我的心情很復雜!

    “也許你不相信,不過我真的了解。”以初十分溫和地微笑!拔蚁嘈拍愕某砷L過程里比我和以華、以欣都要艱苦。

    我指的是精神和心靈!

    偉志的表情變得不再那么禁錮!澳憬Y婚了嗎?”

    以初點點頭。

    “你妻子很幸福!

    “不,我能擁有她,是我的幸運!

    偉志首次露出些許輕快!澳愕牡苊煤湍愫懿幌嗤!彼蛄恳猿醯哪抗庥兄麑Ψ彩露家芯康谋拘。

    “我比他們年長得多,生活經歷我想也豐富些,所以我看起來比較老!币猿踝晕艺{侃。

    “和年紀無關。”偉志又搖頭,哀愁褪去,他眼中閃著明晰、透徹的光芒。“你們的外表截然不同,F象很有趣。不過你們三人都很……”他尋思正確用字,“出色.漂亮!

    “謝謝你。你自己也相當有魅力。”

    “魅力。”偉志彈一下手指!拔揖褪沁@個意思。我想我們可以算……惺惺相惜?”

    以初笑!拔液苄蕾p你,這是由衷的話。”

    “彼此彼此!眰ブ旧斐鍪帧

    這回他們交換的是有力、真摯的一握。

    “偉志,你先別走開,我還想和你聊聊,但我要去看看我母親。”

    偉志充滿不安地、歉意地點點頭。“你回來時我會在這!

    他仍急著想去找章筠,可是他一時大意造成的風波,他還沒有想到妥當的方式平息,他不能走。以初似乎是所有他日前見過最理性的人,而且十分平易近人,或者稍后和他可以研究出個方法,他希望著。

    以初來到父母臥房外,輕輕敲門。

    “媽,是我,以初!

    “你一個人?”

    “我一個人。”

    “我不要見他或聽他解釋!”

    “媽,爸在書房!

    于婷打開門,沒有戴眼鏡的眼睛又紅又腫。

    “以初,你爸爸……”她哽咽地梗住,將手帕按在唇上。

    “我知道了。”以初反手關上身后的門,攬著母親抽動的肩,走到長沙發坐下!拔液蛡ブ菊f過話!

    “哦,那孩子……”于婷彷佛現在才記起這個人!八好吧?”

    “我想他和我們一樣震驚和難過,媽!

    “我沒有怪他。”于婷在手帕底下嗚咽!霸趺茨芄炙?他姓向,那表示他長這么大,連個合法身分都沒有。可憐的孩子……都怪他!居然背叛了我,欺騙了我們全部幾十年!”

    “媽……”

    “可是我又沒法真的怨他!庇阪帽瘋剜ㄆ!八撛琰c告訴我。早說的話,我不但不怨怪,我會成全他們?墒恰彼郎I眼模糊地望向以初“他早說的話,也許我就沒有你們這幾個好孩子,沒有這三十幾年的快樂時光了!

    “媽,別傷心,別難過!彼舆^已然潮濕的手帕,溫柔地拭她臉上的淚!皞ブ镜哪赣H早不在了,這表示爸老早以前就沒有背著你和另一個女人交往了!

    “啊?”于婷眨眨哭得竣澀的眼睛。“偉志老早就沒了母親?”

    以初點點頭。

    “唉,可憐的孩子!彼职饋怼!澳撬鼞撛缧┨拱籽,把偉志接來嘛,我會疼他的啊。不是親生的,我都這么寵、這么疼愛,何況那是他的親骨肉啊!

    以初一陣茫然!皨,誰不是親生的?”

    于婷只顧傷懷,完全沒留意源源自她口中流出的秘密。

    “你們三個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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