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媽的人間地獄……”
百貨公司、超級市場在哪里?干洗店和Spa在哪里?餐廳、咖啡店和酒吧又在何處?這里的人難道不知道有些衣服不能水洗嗎?他們難道不明白只有兩張椅子的家庭理發店算不上美容沙龍嗎?
高跟鞋叩叩叩地踩在村子里唯一的“商店街”上,麗莎臉色暗沈、眼角不住抽搐,然后她停在街尾處,在一家雜貨店前反復考慮之后,勉為其難地走進去。
店面不大,跟這個村子一樣簡陋,各個架子上擺滿了商品。一陣怪聲傳來,麗莎瞥了眼聲音的來處,一個寬肩的男人正背對著她,蹲在角落像是在修理某樣東西工人吧……
“林小姐,穿這么漂亮,好像明星喔!”
有嗎?她哪有?
麗莎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著,絲質背心外只有一件輕薄的香奈兒斜紋軟呢短外套,底下搭配同色同材質的低腰七分褲,比較起她平時穿的套裝,已經是最休閑的打扮了。
不過她攬起眉,略帶防備地看向出聲的人,那是坐在柜臺后的一個老阿婆,她看不出她的年紀,保守估計兩百歲。
“我們見過嗎?”干么說得好像她們很熟稔似的?
“呵呵……怎么沒見過?你爸爸帶你回來過,那時候你才十個月大!卑⑵判Φ,露出好幾顆金光閃閃的牙齒!安贿^全村都知道你會回來繼承你姑婆的房子,臺北的那個律師是我們村里的同鄉啦!”
“原來如此。”麗莎勉強扯了扯嘴角。小地方就是小地方,消息傳得可真快。
“啊你是要回來定居嗎?”
“不是,只待一陣子!痹谶@種鬼地方定居?叫她去跳海比較快。
多話的阿婆又問:“你姑婆出殯的時候你爸媽也有回來,他們現在好嗎?”
“他們很好!彼椭宰討,跟不相干的閑雜人等寒暄可不是她來雜貨店的目的。“你這里賣洗發精嗎?”
阿婆似乎患有選擇性的重聽,只聽她自顧自地接著道:“唉,你姑婆也真頑固,好好的一個侄子就這樣給她趕走,討個外國人當老婆又怎么樣?外國人難道不是人?不過你也別怪你姑婆,最后她不也把房子——”
“我跟她不熟。”麗莎維持著假笑,但語氣冷淡!澳阌匈u洗發精嗎?”
“當然有,我這里什么都嘛有!卑⑵胚是慈眉善目,一臉笑吟吟!熬驮谀愫竺娴牡诙䝼架子上!
的確有洗發精,不過就只有一種她沒見過的廠牌。麗莎撇了撇嘴,不得不接受,同時她想起另一項必需品。
“這附近有賣咖啡的嗎?”
“我店里就有啊,你們年輕人就愛喝那種國外來——”
“你有?”麗莎不免驚喜,咖啡因對她就跟空氣一樣重要。
“當然,我這里什么都嘛有。”阿婆驕傲地重復同樣的話!澳阌沂诌吋茏由系牡诙䦟泳褪橇。”
麗莎一看,臉又黑了。她指的是貨真價實的現煮咖啡,可不是這種成分可疑、三合一的速溶包!
“見鬼了!這種東西能喝嗎?”她用英文喃喃道,反正阿婆也不可能聽懂。
她走回柜臺結帳,手上只有洗發精。
“你不是要喝咖啡?”
“我改變主意了!彼辉趺锤吲d地問:“洗發精多少錢?”
“四十五塊!丙惿瘡钠A抽出一張千元大鈔。
“你沒有小一點的嗎?我手邊沒那么多錢可以找你!卑⑵艈。
麗莎搖頭,她把小鈔花在機場和路上的收費站了。
“沒關系,你改天再給我好了。”
嗄?麗莎愣住,這阿婆腦子有問題嗎?她就不怕她賴帳?
“呵呵,同鄉嘛……大家都是自己人,又不會跑掉!卑⑵判Φ馈
她才到這個村子不到半天時間,幾時又跟阿婆成了“自己人”了?麗莎納悶,也沒留意原先蹲在角落的工人這時站了起來。
“葉婆婆,插座修好了,還有問題的話你再跟我說!弊终粓A的語句來自那位“工人”。
咦?咦?咦?這個帶著磁性的低沉嗓音……
麗莎轉頭,精神驟然大振,是那個洗車的猛男帥哥!
他還是一件T恤配牛仔褲,稍嫌落伍的過長頭發也還是垂在頸項。唉,這種模特兒的體格要是換上valention的西裝,頭發修個造型,走在曼哈頓的街上,保證所有女人和男同志口水流滿地。
當然,要是不穿衣服,效果肯定更驚人,哦呵呵呵~~
“阿擎,來來來,剛剛你在忙,我都忘了給你介紹!卑⑵判溥涞卣惺帧!斑@位是林小姐,你還沒見過吧?你們家還沒搬來時,她爸爸就到紐約去了,她媽媽是美國人啦!
“我們稍早見過了!弊T子擎手提著工具箱,對葉婆婆說道。
她一進雜貨店他就發現了,這位小姐仿佛天生有種本事,走到哪里都能在無形中宣告自己的存在,教人要忽視也難。
然而他也聽到了她所說的每一個字。在他看來,她防心極重、態度冷淡、待人不夠真誠,還有著許多城市人都有的優越心理,似乎所有他不喜歡的特質都集中在她身上。
除此之外,他也希望她不要用那雙眼睛剝光他的衣服,即使沒看她,他都能感覺到那道強烈的視線。
麗莎渾然不覺自己給人的負面印象,反而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巧笑嫣然。
“我們還沒正式介紹過彼此,你好,我叫林麗莎,你叫我麗莎就行了!彼蟠蠓椒降厣斐鋈彳,神態比女王還尊貴。
譚子擎卻只對葉婆婆說道:“有人來下貨的時候打電話給我,要不然就叫送貨員直接把貨送到后面倉庫,你不要自己動手搬重的東西!
一秒、兩秒、三秒過去……麗莎臉上的笑容逐漸變僵。這男人是耳聾還是瞎子?他沒看見她的“友誼之手”嗎?
“知道了知道了!比~婆婆揮揮手!澳銈儍蓚年輕人多聊聊,交個明友,我這個老太婆不用你操心!
總算,譚子擎側首看向麗莎。她再度撐起閃亮的笑容,把手抬高了一點,決定寬宏大量地再給他一次認識自己的機會。
哪知,俊臉上一片淡漠,黑眸中甚至閃過一絲排斥,他僅僅是微乎其微地朝她點個頭,動作細微得一眨眼就會錯過,完全無視于那只朝他伸出的柔荑。
他想,他們本來就是兩種不同世界的人,沒必要刻意制造交集。何況,他剛修理完墻角的插座,掌上都是灰塵,怕會弄臟了這位大小姐的玉手。
“葉婆婆,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譚子擎頭也不回地離去,麗莎的纖纖素手尷尬不已地懸在空中,滿心不可置信。
他、他、他、他……竟對她視若無睹?!
青、白兩種顏色在她臉上不斷交錯,她又不是白癡,怎么會看不出他的態度意味著什么!
原來,那個男人根本就不是害羞、內向,而是根本就對她很反感!
“林小姐!比~婆婆終于發現她臉色不對,連忙解釋道:“你別介意,阿擎本來話就少,其實他是個很好的男孩,很熱心的,每次只要我店里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他馬上就會過來……”
可惜,葉婆婆的話連一個字都沒被聽進去,麗莎只覺得既錯愕又難堪又備受侮辱,心頭一把火熊熊燃起,嬌軀氣得直發抖。
可惡……雖然她沒當過什么環球小姐,可好歹也是業界赫赫有名的一枝花,要臉蛋有臉蛋,說身材是身材,哪個男人見到她不是猛流口水,垂涎不已!
這種鄉下土產的山野村夫不但一臉不屑,居然……居然連看她一眼都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死人樣!她哪里礙到他的眼了?!
好,很好……從這一秒鐘起,她林麗莎完完全全回收所有對他的好感。既然這個沒禮貌又沒眼光的混蛋野人不喜歡她,她也要給他討厭回去,而且要加十倍!
這種心態實在超幼稚,但她在氣頭上,哪理會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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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年以來,麗莎頭一次睡到“自然醒”。她起床時已經中午了,然而,她卻沒有感到一丁點兒飽眠后的幸福與滿足,因為她直到清晨六點才睡著。
時差向來不會困擾到她,真正令她難以入眠的是其它因素。
前一晚她早早便上床休息,但那張只鋪了兩張塌塌米的木板床讓她翻來覆去渾身不舒服,窗外又“吱吱吱唧唧唧”地侵擾得她不得安寧。從小在城市里長大的她,不知何謂蟬鳴,只知道某種昆蟲吵死人。
然后,在大約兩點時,附近某只瘋狗開始狂吠,接著就是一陣陣的貓狗大合唱。
再來就是凌晨四點時,某戶人家的公雞扯開該死的雞嗓高聲啼叫,又引來同類伙伴的相繼呼應……
“說什么鄉下生活寧靜……寧靜個鬼!”
麗莎邊罵邊來到好米村里唯一的一家小吃店前。今天她穿的是香奈兒的粉紅薄外套和一件同色素面小洋裝,搭配著Ferragamo最新款的銀色涼鞋和銀色手提包,身段顯得玲瓏曼妙,看起來高貴又昂貴。
她雙手環胸,眉頭打結,很不想進入看來超簡陋的小吃店,但她別無選擇,里頭飄出的陣陣香味也引得她饑腸轆轆。昨晚她只吃了幾片機場買的餅干,現在若再不進食,恐怕又要被自己的胃整慘。
她咬牙,決定委屈自己,堅強地進入小吃店。
一踏入小吃店,原有的高聲談笑嘎然而止,店內的一片吵雜登時消音,所有的顧客皆張著嘴巴,忘了語言功能,直瞪著天仙似的佳人。
麗莎只草草掃視過這群勞動階級的顧客,矜貴地問:“我想用餐,有沒有空位?”
滿室岑寂又延續了一會兒,一個光頭大肚子、看起來像老板的中年男人突地朗聲笑道:“啊……林小姐!有有有,當然有位子!”
又來了……麗莎氣悶,為什么這些人都認識她,還一副很熟的樣子?難道這些人不知道隨便攀親帶故會給人帶來困擾嗎?
肩頭毛巾一甩,光頭老板抹了抹早已看不出原色的桌子,又擦了擦一張塑膠圓凳,兩個原本坐在桌邊、褲管卷到膝蓋的莊稼漢也很自動地讓出更大的空間,像是怕褻瀆了這位光鮮亮麗、美得像明星的年輕小姐。
“阿財,給我切一盤鹵味!”率先回神的某客人喊道。
“馬上來!”光頭老板很快又回到面攤兼廚房的平臺后。
麗莎端坐好半晌,只見光頭阿財忙進忙出,周遭的莊稼漢又開始說起她完全聽不懂的方言,她忽然想起老爸好像也會說這種方言,他說那叫客家話。
呆等兩分鐘后,她終于沈不住氣地喊道:“老板,請給我Menu。謝謝!
美紐?眾人又陷入寂靜,空氣中充滿無數問號。那是什么東東?
譚子擎坐在角落,險些被嘴里的面條噎著。menu?她以為她在哪里?
意識到這些鄉下農夫聽不懂英文,麗莎馬上改口道:“我是指菜單!
“菜單?”名喚阿財的光頭老板大聲重復。“林小姐,我們這里是面店,除了面就是餛飩,來啦,你來看你想吃什么!彼惺,麗莎只好走上前。
“看你是要吃炒面、湯面還是餛飩,我也有鹵味、臭豆腐和燙青菜……”阿財的大手拍了拍存放面條和小菜的玻璃柜!拔矣匈u的你都看得到啦!”
沒有menu!麗莎不太信任地瞪著那些食物,考慮之后決定謹慎為上,免得吃壞肚子。“那么給我一盤炒面和燙青菜!
然后她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目不斜視地坐著,頗有女王的架勢。
五分鐘后,炒面和燙青菜出現在桌面。
麗莎不想用桌上那疊粗糙的紙巾,反而從手提包里找出面紙,仔細地擦拭過桌上擺的那雙筷子,接著又拿出另一張面紙當作餐巾,小心翼翼地鋪在大腿上,動作優雅、得體,對周遭投來的所有好奇、驚嘆的目光一概視而不見。
譚子擎啼笑皆非地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撇開他對她的觀感不談,這位紐約來的小姐實在是朵奇葩,他沒見過有人在面店吃飯也能舉止尊貴得像是在一家高級法國餐廳里用餐,如果她接下來要只水晶杯和一瓶香檳,他也不會太意外。她真的讓人眼界大開。
這時,光頭阿財又端給她另一盤菜。
“我沒點這個。”麗莎皺眉。盤中的東西奇形怪狀,她只認得一旁點綴的姜絲。
“本店招待的啦,你爸跟我是小學同學,他很夠義氣,作業借我抄了好多次!
麗莎無語,笑得很勉強!斑@……這是什么?”
“酥炸粉腸!
“粉……粉腸?”麗莎一驚。該不會是她想的那個東西吧?
“就是豬腸啦!卑⒇敽眯慕忉,指了指一旁默默忙碌的豐腴婦人。“我老婆剛做好的,她炸的粉腸可是這一帶最贊的,你爸爸上次回來還特地來吃呢!”
麗莎頓時色變。
“呃……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不吃內臟!毙念I了心領了,快點把這盤東西拿走!
“這是豬腸,不算內臟啦!”阿財熱情堅持。“不是我吹牛,你吃吃看就知道,我光頭財給你拍胸脯保證,你只要吃上一口,以后一定會上癮,這種好東西國外一定吃不到啦!”
“真的不……不用了,謝謝!丙惿逕o淚。誰來救她,,
阿財充耳未聞,反而轉向店內的某個角落,揚聲尋求贊同。“譚老師,你見識比較廣,你說我說的對不對?這種好東西國外是不是吃不到?”
“財叔,大部分的美國人都不敢吃內臟類的東西。”
平穩的語調該死地耳熟,麗莎猛地坐直,循聲看去,正好對上一雙她到世界末日都忘不了的黑眸。
怎么又遇到那個她立誓要討厭的魯男子?!
老師?這個粗魯無禮的莽夫會是老師?教什么?鉆木取火嗎?
“真的嗎?腸子也不敢吃?”阿財瞪大眼睛,飽受打擊。
“顯然是如此!弊T子擎看著麗莎,忽然覺得畫面有點滑稽……渾身昂貴的亮麗小姐凜然端坐在一群靠勞力吃飯的樸實農人之間,猶如一顆珍珠掉在巖石堆里,強烈的對比讓人忍不住莞爾。
這廂,麗莎卻誤解了那對眼睛里的笑意,馬上氣得要內傷。
他是怎樣?在心里偷偷取笑她嗎?不吃內臟犯法嗎?
“噢,既然這樣就算了!卑⒇敳谎谑溃骸拔医o你切盤鹵味好了。”
“等一下!誰說我不吃!”麗莎一把奪回盤子,滿臉冷傲。天底下還沒有她林麗莎不敢做的事!
譚子擎心下訝異。她分明是在逞強,何必?
“可是你說你不吃內臟……”阿財道。
“你不是說腸子不是內臟?”她胡亂堵了一句,為了表示決心,她拿起筷子立刻挾起一截炸粉腸。
這不是豬腸、這不是豬腸,這只是一種長得像豬腸的義大利面……麗莎瞪著那一小段炸得黃澄澄、油亮亮的東西,努力自我催眠。
然后,她屏住呼吸、鼓起勇氣,一口就吞下那截炸粉腸。
“好吃吧?”阿財自信十足地插著腰。
她哪知喔,根本連嚼都沒嚼!不過似乎沒她想象的那么惡心就是了。
“不錯!彼e稱,感覺到眾目睽睽,勇敢地又挾起另一截粉腸放入嘴里。這一次,緩緩地、試探性地嚼了兩下,心中拒絕去想它的原形和來處。
咦?咦?咦?麗莎睜大美眸,帶著一絲苦味的口感很特殊,可是吃起來還真的不錯哩……酥脆帶著嚼勁,香而不膩嘴。
“好吃……”她由衷贊道:“真的好吃!
她一塊一塊地接著吃,每吃一口就瞪一眼那個姓譚的粗魯男,一口一瞪,一口一瞪,好像希望嘴里嚼的是他的頭,嚼爛最好。
譚子擎被瞪得莫名其妙,遂摸摸鼻子,低頭繼續吃自己的面,心想這位城市小姐真是脾氣大又反復無常。
“我就說嘛,你爸爸是我們同鄉,你又是你爸爸生的,怎么可能不愛吃粉腸!”阿財得意地大笑,其它的顧客也樂了,店里的氣氛再度熱鬧起來。
“阿財,給林小姐來瓶臺啤啦!算我的!”一個大嗓門的農夫喊道。
“財嫂鹵的豬耳朵和豬尾巴也給她切一盤!”另一個豪邁的聲音高呼!拔艺埧!”
嘎?豬耳朵?豬尾巴?麗莎驚駭萬分,這些東西是人吃的嗎?!
嗚……這些人能不能不要那么熱情?!
哇——快不行啦!
麗莎加快步伐,筆直的腰桿幾乎撐不住了,胃部又一陣猛烈的翻攪。眼見無法安然抵達家門,她沖到看來較隱密的轉角處,對準排水溝,腰一彎——
嘔……
炒面、青菜、炸粉腸、豬耳朵、豬尾巴,外加兩瓶半臺灣啤酒……
把肚子里的東西一股腦兒吐出來后,她扶著一旁的電線桿當支柱,覺得胃似乎不再那么脹了。
“Shit……”吐得天昏地暗,她連咒罵都沒什么力。
小吃店的食物沒問題,味道也不錯,只是她吃太多,加上那些食物都比她習慣的油膩許多,原本就虛弱的胃根本承受不了,要是凱爾看見她把自己調養成這副模樣,不把她念到愧疚而死才怪!
一切都怪那個該死的鄉下男人!若不是不想被他瞧扁,她哪會拚命吃完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噢,不……胃部再次造反,她彎腰又吐,吐完之后連忙在手提包里找面紙,然后悲慘地發現,面紙用完了。
現在該怎么辦?用香奈兒的袖子抹嘴巴嗎?好惡……
“拿去!币环交疑峙硫嚨赜橙胙酆煟惿酶袆。噢,上帝派來的天使。
“謝、謝謝。”
她擦了擦嘴角,站直身軀,看清來人時卻驚叫一聲,腳步一個不穩踩到水溝邊緣,譚子擎反應奇快地揪住她的手腕拉她一把,否則她肯定栽進自己制造出來的穢物里。
麗莎覺得手腕一陣酥麻,譚子擎覺得指尖微微發熱,兩人都覺得好詭異,同時火速抽手。
“怎么又是你?!”陰魂不散!她的第二句話沒說出口,但譚子擎倒是輕而易舉地從那雙噴火的眼睛猜出七、八分。狗咬呂洞賓,他心想。
“我只是路過!眱扇俗≡谕粭l路上,吃完飯后,他一直走在她后方,想要不看見她的狀況也難。
好吧,他承認他在小吃店里很沒必要地多待了一會兒,就是忍不住好奇她會硬撐到什么時候,能忍受多少村民的熱情招待。結果這位小姐也沒令人失望,卯起來吃得比一個下田工作的大男人還多。
麗莎張嘴想說話,突然又一陣惡心感襲來,趕緊彎腰再吐,可是她更覺得尊嚴掃地,在這男人面前嘔吐,干脆讓她吐血吧!
平時她也不是個死要面子的人,但是在這個男人面前丟臉,就是讓她覺得格外難以忍受。
“你剛剛吃太多了。”看她這么凄慘,他有點同情。
但是同情沒被接收到,她氣憤地瞪他一眼!耙膊幌胂脒@是誰害的!”
譚子擎一頭霧水。敢情她認為一切都是他的錯?女人,真不可理喻!
麗莎深吸了幾口氣,想要擦嘴,隨即意識到手中的手帕是他的,還他也不是,不還也不是……他的手帕,她的嘴,感覺有點怪。
“手帕是全新的,沒用過!敝辽俚剿种兄笆侨碌摹
噢,會被他氣死……她又不是嫌棄這條手帕,雖然的確有點丑。
“我會買條新的還你。”反正用都用過了,她把自己打理了一下。
“不用麻煩了,我不缺手帕。你走回家沒問題吧?”他看著她收回撐在電線桿上的手,理了理服裝,像是不愿在人前示弱似的,再度挺直了背脊。
但是那雙深刻的杏眼紅紅的,她的鼻頭也紅紅的,臉蛋有些泛白,頭發也汗濕地黏在頰邊,全然不復先前的高貴模樣,然而,她此時的狼狽竟無損那副容貌絲毫,反而替她添了一分迷人的柔弱美,令他心頭莫名一悸。
“當然沒問題!”她答得迅速,下巴不服輸地揚到半天高。
“嗯!彼胩嗔,這個倨傲的女人會跟“柔弱”扯上關系才有鬼。他決定離開。
“喂!”她想起什么似的喊道,譚子擎駐足,劍眉質疑地挑高!拔蚁M恪粫盐椅覆皇娣氖虑檎f出去。”
譚子擎微微不悅,他看起來有那么大嘴巴嗎?還是這位小姐以為村里人會拿她的窘狀當茶余飯后的笑料?
“你放心,村里的人就算知道了也不會笑你,你不必怕丟臉!
“我不是怕人家笑!”麗莎氣惱,她想的根本不是這碼事。
“那是為什么?”
“反正你不要說就對了!”這種小地方,消息流傳的速度驚人。
“給我一個理由!眮聿患八妓鳎挶忝摽诙。很奇怪,他就是想知道原因。
麗莎拋給他一個“你很煩也很白癡”的眼神,煩躁地說:“假設一下,要是你好心招待某人吃東西,結果那人吃完沒多久就渾身不舒服,吐得唏哩嘩啦,你心里會有什么感受?”
會很內疚,他心中答道。搞了半天,這位養尊處優的小姐竟然是擔心那些熱情的村民會難受,可能嗎?
譚子擎靜默了半晌,允諾道:“我不會說出去!
然后他轉身離去。
在回家的路上,他一直想著她說的話……想著她。
原來,這位千金大小姐并非冷漠到無法領會別人的善意,原來,她也懂得顧及別人的感受……難道說,他對她的看法從一開始就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