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柔嘉踱上前去,緩緩摟住他的腰,這個舉動更是讓他嚇了一跳。
“這是有多想我?”他低聲笑了。
“每天每時每刻都在想——你什么時候才能救我出去?”她逗他道。
“原來不是為了我,而是想著出去啊……”他一臉失望的樣子,“放心,很快,很快了!
“你當我想著出去是為了什么?”她忍俊不禁,“還不是為了天天能見到你?”
這樣的情話真的肉麻死了,但她卻能脫口而出,說得流利,倒不是她學會了什么花言巧語,而是情到真切處,自然肉麻。
蘇篤君瞧著她,這一瞬間彷佛被她感動了,他張開雙臂,將她牢牢擁在懷中,長長的衣衫柔軟至極,包裹著她,像溫泉水一般。
他身上的氣息這般好聞,仿佛蘭蕙初綻,起初,她以為是什么香囊的味道,此刻終于發現,是源于他自身的體香。
她喜歡這樣的時刻,四周雖然還是一片寂靜,卻并非死寂,而是寧靜平和,所有的膽戰心驚與忐忑不安彷佛都煙消云散,冰融雪化。
“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孫柔嘉忽然想起了這句詩。
“這些日子,我把那首《西洲曲》抄了好幾遍!睅缀踉谒肫疬@首詩的同時,蘇篤君說道。
她一怔,所謂的心電感應就是如此嗎?兩人不約而同想著同一件事——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篤君……”她忽然想將心里的秘密對他講,從前怕他不能接受,但這一刻,她覺得,無論她說什么,他大概都能理解。
“嗯?”他低應一聲。
或許沒察覺她的情緒有異,他依舊沉淪在這個擁抱的甜美時刻,微閉著雙眼,一臉享受。
“你是喜歡從前的我,還是現在的我呢?”孫柔嘉終于道。
“不一樣嗎?”他莞爾道。
“你沒覺得有什么不同?”她追問。
“唔……從前膽子小,現在活潑膽大了許多。”他玩笑道。
“你就沒想過,為什么我忽然就變了?”她意味深長地道。
“得到父親的賞識,做了女當家,自然不一樣了!彼Φ,“你從前總被慕容縣主欺負,大概也是受夠了氣,終于懂得反抗了。”
他還真能分析,不過,誰人又能料到,她的遭遇那般離奇呢?
孫柔嘉小心翼翼問道:“那……你是喜歡從前的我,還是現在的我?”
“從前讓人憐恤,”他道,“現在讓人愛慕。”
這個答案出乎她的意料,能得到他如此贊美,夫復何求?她忽然無比滿足。
不論她從哪里來,不論她曾經是誰,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她要當孫柔嘉,當一輩子,讓他永世愛慕她。
就這般活著,比什么都好。
本來,她還有許許多多的問題,但這剎那都止住了,乖巧地待在他懷中,任他的大掌順撫著她的長發,就像一只乖巧的貓咪,享受又愜意。
她還想跟他說說小映的事,那丫頭也不知為何忽然背叛,在蕭皇面前出賣她……但這一刻,她也懶得去問了。
他說過,會救她出去,所以那些疑團待她出去以后再解吧。
從前在府里,很難與他有如此親密的空間,總是人來人往,眾目睽睽,她真感激這回被囚在宮中,讓他倆得以獨處,不被打擾,就像一同墜入了宇宙的幽僻處,然而,這回她卻不再覺得恐懼。
第十七章疑點重重
孫柔嘉沒料到竟是豫國夫人親自來接她出宮,豫國夫人見了她,面色凝重,幾度欲言又止,彷佛有什么話要對她講,卻又難以啟齒。
兩人一同乘著車,一路默默無言,孫柔嘉只覺得氣氛怪異之極,卻也不敢主動詢問。
“等會兒回了家,好好洗個熱水澡,”豫國夫人終于開口,“若有柚子葉,可以一并泡了澡,能去晦氣!
“是!睂O柔嘉回應著,心中卻只在意另一件事——篤君呢?今日為何不來接她?她心中不由得七上八下的,涌起很不祥的預感。
“等會兒回了家,無論發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太過驚慌!痹蛉擞值溃吧烙忻,不必太過放在心上!
孫柔嘉凝眸道:“夫人,究竟怎么了?皇上怎么會放我出宮?難道……家父已經找到了?”
父親被捕了嗎?她什么消息也不知道,卻比得知噩耗更加恐慌。
“你父親確實已經找到了!痹蛉它c點頭。
“在哪兒找到的?”孫柔嘉連忙問道,“家父真的逃出京去了?”
她就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況且蕭皇手段凌厲,孫仲堯哪里能逃得出去?
“等你回了家,一切就都知曉了。”豫國夫人卻諱莫如深地答道。
孫柔嘉不敢再多問,只等馬車繞進孫府巷口,停穩了,方攙著豫國夫人下了車。
正門處,鞠夫人已率奴婢親自迎接,鞠夫人彷佛是剛剛哭過,兩只眼睛還紅腫著,她一身素色,頭上無釵無飾,倒叫孫柔嘉著實奇怪。
家里出了這樣的事,無心打扮可以理解,但豫國夫人此番前來,用如此裝扮迎客,似乎不太禮貌。
“參見夫人。”鞠夫人跪拜道。
“快請起,別顧這些虛禮了。”豫國夫人親手扶起她,低聲道:“后院已經安排妥當了?”
“桑姊姊在打理呢,犬子也在一旁幫忙。”鞠夫人哽咽地答。
“此事沒有聲張吧?”豫國夫人似不放心,又問道。
“親朋好友一并沒有說,”鞠夫人抬眸看了一眼孫柔嘉,“本來,棺木昨夜就要悄悄停到寺里去,只等我們大小姐回來,見她父親最后一面。”
轟然一聲,孫柔嘉腦中似有什么炸開了,最后一面……父親難道已經被蕭皇斬立決了?“柔嘉,”豫國夫人回過身來,輕輕拉住她的手,“你去看看吧。”
孫柔嘉當即奔進門去,一路跑到后院,便聽聞一陣隱隱的哭泣聲,桑夫人領著小暖和孫廷毓跪在一副棺木前,皆著素服,外圍一眾仆婢皆俯身在地,皆是淚漣漣。
棺木尚未上釘,一角未曾合上,孫柔嘉緩緩走上前去,靜靜地看了一眼——孫仲堯的遺容彷佛被水浸泡過,泛白腫賬,略顯恐怖。
“父親……”孫柔嘉顫聲道。
雖然,他不是她的親生父親,可自她這一世有記憶以來,他一直待她信任有加、親切關懷。
“姊姊,你可回來了,”孫廷毓道,“父親他、他……”
“怎么會這樣?”孫柔嘉怔怔問道,“父親看來像是溺了水?”
“父親的尸身就落在后院的老井里。”孫廷毓再度哭了,“原來,他一直沒能逃出京去……甚至都不曾出府!
孫柔嘉萬般驚愕,雙眼圓瞠。
就在后院?原來,父親早已死在了自家的后院?
“是如何發現的?”她不由追問道,“幾時發現的?”
“小暖發現的。”桑夫人開口道:“皇上已經派仵作來驗過了,應該就是老爺失蹤的那一日,落入了井中!
“不可能!”孫柔嘉萬般不解,“那晚,父親明明說他要出京去!
她還給他銀票和衣物,那些銀溟呢?衣物呢?
若是遇到劫匪,也不至于在自家院中遇害吧?況且,看樣子是在與她道別后不久就死了?
“想來,是父親尋了短見!睂O廷毓道:“他走投無路,又不想禍及家人,只能如此……”
孫柔嘉搖頭,不,于理不通,父親都已經準備逃出京去,又怎會尋短見?
“那夜,父親曾來找過我,”孫柔嘉索性直言道,“他說他要到崎國去,所以斷不可能尋短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