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又怎么了?”孫柔嘉微愣。
“失了心一般,胡亂罵了一頓人,又砸壞了許多東西!毙∮硣@氣道。
“是嗎?”她竟不知桑夫人還有如此病狀。
“老爺怕夫人打罵小姐,所以叫奴婢在這兒候著!毙∮车溃靶〗,先去書房見老爺吧。”
“母親哪里會打我呢?”孫柔嘉覺得小映有些擔心過頭了,罵倒是罵過幾次。
“小姐,你忘了?”小映瞪大眼睛,“上一回,夫人用花瓶砸中了你的額頭,流了好多血呢!
什么?從前還發生過這樣的事?孫柔嘉一時間無語凝噎。
她忽然很心疼從前的孫柔嘉,也不知她過著怎樣的日子,雖然身為府尹家的千金,但背地里肯定有許多難過的時候吧……
“我先去書房,”孫柔嘉低聲道:“等母親睡熟了,你再來告訴我一聲。”
小映點了點頭,孫柔嘉亦沒有再多言,便往孫仲堯的書齋去。
孫仲堯看來是等她許久了,一見著她便立起身子,滿面焦急的模樣。
“怎么去了半日?”孫仲堯道:“豫國夫人可說了什么?”
孫柔嘉還以為,父親在為母親的病發愁,看來,他更關心朝中之事,其實桑夫人也挺可憐的,女兒失蹤,丈夫娶了平妻,換了她也會意難平,找個人來泄憤吧。
“豫國夫人給了我一只鐲子,”孫柔嘉稟報道:“說是想在咱們家的鋪子里寄賣。”“哦?”孫仲堯眉心一凝,意味深長地問:“怎么,豫國夫人也知道咱們家在做生意?”
“生意上的事傳來傳去,肯定都傳開了。”孫柔嘉話中有話地道,“女兒在鋪子里打理了這些時日,也都明白了!
“柔嘉,”孫仲堯忽然語氣和軟地道,“你不會怪爹爹吧?爹爹也是沒有辦法!
“女兒知道父親在朝中不易,”孫柔嘉立刻答道,“身為楚太師的門生,父親前后兼顧,定是左右為難,女兒有幸,能幫父親分擔二一。”
“那就好,”孫仲堯連連點頭,“你不怪爹爹就好。”
雖說孫柔嘉心里不埋怨,但想到父親還是偏袒親生兒子多一些,她亦有些傷感。不過自古重男輕女,這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何況她還不是親生的。
“不過這件事有些奇怪,”孫仲堯疑慮道,“按理說,豫國夫人寄賣東西,應該有她常去的店才是,為何要在咱們家的鋪子?”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這般輕易便被看出了蹊蹺……然而,孫柔嘉還是把話忍住了,決定瞞著孫仲堯。
蘇篤君說,讓她先瞞著,因為尚不知她父親的態度,或許孫仲堯更愿意幫楚太師賣官鬻爵呢?
她要保父親全身而退,其實是保整個孫家,保她自己,父親的意思并不重要。
“豫國夫人大概是知道咱們家在做這個生意,所以想幫襯幫襯吧。”孫柔嘉敷衍道。
“為何?”孫仲堯越發不解,“這一片好意,倒是讓人受寵若驚。”
“大概豫國夫人誤會了。”孫柔嘉垂眸狀似含羞道:“她以為……蘇公子對我……”
“原來如此!痹捴徽f到一半,孫仲堯就什么都明白了,隨即呵呵而笑,“難怪吞吞吐吐的,這般不好意思!
“女兒跟蘇公子只是泛泛之交!睂O柔嘉連忙道,“父親別誤會!
“誤會不誤會的,又有什么打緊?”孫仲堯道:“想來,終歸是好事一椿!
孫柔嘉雙頰微微紅了,雖然父親這話不過說說而已,但她心里難免有一番悸動。
“聽說,母親的病又犯了?”她只能就此打斷話題,顧左右而言他。
“老毛病了,時好時壞。”孫仲堯道。
孫柔嘉聽這語氣,明白他對桑夫人其實沒有太多關懷,彷佛習以為常了。
“不然去京城請個名醫看看?”孫柔嘉于心不忍,提議道。
“沒有用的!睂O仲堯答道:“她這病……除非真能把柔敏找到,否則估計一輩子都好不了。”
孫柔嘉心道,要找著孫柔敏談何容易?總不能讓桑夫人這輩子都這般吧?該怎么辦呢?倒不如……
“父親,”她猶豫道:“女兒有一個法子,或許能緩解母親的病,只是,需要父親的首肯!
“哦?”孫仲堯挑眉道,“什么法子?快說來聽聽!
“不過,終歸是治標不治本的法子,”孫柔嘉也難以決斷,“將來母親知道了,或許病情會更加糟糕!
“無妨,你先說來聽聽,就算只能治標,也比現在這樣好!睂O仲堯道。
“只要父親不怪女兒自作聰明就好……”關于這個法子,孫柔嘉其實心里也沒底,直打著鼓。
會出此下策,也是迫不得已。
桑夫人病了幾日,滿臉蠟黃,坐在佛前,也不知是在發呆,還是在祈禱。
孫柔嘉輕步來到她的身后,遞上一碗熱粥。
“母親,請用些膳吧!睂O柔嘉小心翼翼地道。
“你妹妹的事,可有去打聽?”桑夫人仍是那句話,看也不看她一眼。
孫柔嘉早料到桑夫人會是這樣的態度,不過,事到如今,她也沒什么可介懷的了。
“關于妹妹的事,倒是有了一些線索!彼鸬馈
桑夫人猛然抬頭,瞠目道:“你說什么?”
“最近遇到一個女孩子,與妹妹有幾分相似,但也不敢確定!睂O柔嘉道,“想請母親親自看一看!
“在哪?那女孩子在哪里?”桑夫人急切地道,“快,快領我去見見!”
“女兒已經把她給領來了,就在佛堂外呢!睂O柔嘉道。
“就在外面?”桑夫人一臉驚喜,“菩薩保佑!快,快叫她進來!”
孫柔嘉點了點頭,對門外揚聲道:“進來吧!
沒一會兒,小映便領著一個女孩子緩緩邁入門檻,那女孩子一身蜜藕色衣裳,相貌甚為清秀——正是蘇篤君府中的婢女小暖。
桑夫人倏地站了起來,全神貫注地盯著小暖,好半晌也沒有說話。
小暖微低著頭,一副溫柔乖巧的模樣,看著還算討人喜歡。
“你……”桑夫人凝噎地道,“把手伸過來,讓我瞧瞧!
小暖踱步上前,掀起袖子。今日她沒有戴銀鐲,手腕上那顆朱紅色的痣在燭光下清晰可見。
“你……也是自幼與家人失散的?”桑夫人全身激顫起來。
“奴婢自幼被人販子賣到蘇府,不知道父母是誰。”小暖答道。
“蘇府?”桑夫人一時不解。
“她是蘇篤君蘇公子府上的丫鬟,”孫柔嘉從旁解釋,“日前見到她,發現這腕上的紅痣與妹妹的有些相似,聽她的遭遇,似乎也相似!
“賣你的人販子可曾說過什么?比如是從哪兒把你撿來的?”桑夫人追問。
“奴婢也不太清楚,”小暖道:“只說撿到我的時候,我身上穿著一身紅衫子!
“紅衫?”桑夫人一怔,“夏天嗎?七夕節看花燈的時候與家人走丟的?”
“不記得,真的不記得了!毙∨粨u頭道。
桑夫人不由淚流滿面,輕輕握住小暖的手,哽咽道:“或許你真是我的女兒……是我失散多年的女兒……”
孫柔嘉趁機道:“母親,不如就讓小暖在我們府里住一段時日,慢慢相處,或許會想起些什么。”
“對,對,”桑夫人連忙道:“柔嘉,你說得對,住下來,讓這孩子住下來!”
還是第一次,桑夫人這般親切地喚她“柔嘉”。孫柔嘉知道,果然這一步是走對了,至少,桑夫人沒那么恨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