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孫柔嘉一怔。
“你看看,”桑夫人臉色沉了下來,“什么閑事都你愛管,偏偏你妹妹的事,你從沒上過心。”
“最近是忙了些……”孫柔嘉結結巴巴地道,“女兒……也實在沒有辦法!
她的確壓根沒想過這事,誰叫她對這妹妹一點印象也無。但桑夫人是在故意刁難她嗎?孫府上下尋了十多年,何曾打聽到半點線索?這是把氣都撒在她頭上吧?
桑夫人揚聲道:“你妹妹腕上有一顆朱紅色的痣,在這兒,就在這腕上!這么明顯的特征,你不知道去人販子那里打聽打聽?”
哦,有顆痣嗎?孫柔嘉還是第一次知道……
“姊姊,別著急,”一旁的鞠夫人勸道:“人販子那里,我們一直都有打聽,可是十多年過去了,要尋著線索也是挺難的。”
桑夫人卻只盯著孫柔嘉道:“你現在打理老爺的店鋪,人來人往的,要打聽你妹妹的下落,比我們這些閨中婦人可方便多了,再者,不是認識了皇親國戚嗎?托那位蘇縣尹去打聽。≈慌率悄阕约翰辉敢!”
孫柔嘉都被罵得懵了,好一會才反駁,“女兒怎會不愿意?只是蘇縣尹與女兒也是剛剛相識,不好去麻煩人家……”
“你少找借口!”桑夫人瞪了她一眼,“三個月內必須給我打聽出個結果來!否則,休怪我翻臉無情,把你送還你生父家!”
孫柔嘉幾乎傻眼,十多年都沒結果的事,要她三個月內給出結果,這是存心要跟她斷絕母女關系嗎?
“姊姊,”鞠夫人連忙出聲,“咱們大小姐會對柔敏的事情上心的,你身子也不太好,別太著急了!
桑夫人板著臉,站起身來,只道:“妹妹替我說說她,我先回屋了!彪S即便走了出去,頭也沒回。
孫柔嘉忽然覺得鼻尖酸酸的,心里像塞了一大團棉花。原來,所謂的“委屈”就是這般,堵得整個胸口都發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鞠夫人輕聲道:“大小姐,你母親近日心緒不佳,就讓著她些吧,想來也是我的錯!
“這怎么能說是太太你的錯?”孫柔嘉一怔。
“你素來與我親近些,你母親定不太高興,”鞠夫人笑道:“就拿方才來說吧,你送走了豫國夫人,該先去給你母親請安才是,卻偏偏到我房里來了。你母親瞧見,豈不是要生氣的?”
“確實是如此。”孫柔嘉也不知該如何解釋,“但我也只不過是有一件事情想與太太說來著!
“什么事?”鞠夫人看著她。
“關于廷毓……”她有些難以啟齒。
“廷毓怎么了?”鞠夫人面帶迷惑。
“關于他和蘇公子的事,就是太太你當初讓我勸勸他,關于你所擔心的事,我打聽到了一些傳聞!睂O柔嘉含糊道。
“哦,”鞠夫人恍然大悟,立刻關切道:“打聽到什么了?”
“好像不是那么回事!睂O柔嘉答道。
鞠夫人搖頭,“可是,蘇縣尹這般年紀了,一直不愿成親,空穴來風,未必無因!薄胺讲排c豫國夫人的一席話,倒讓我明白了蘇縣尹不愿成親的緣由。”孫柔嘉道。
“哦,是什么緣故?”鞠夫人追問。
“答應了豫國夫人要保密的,”孫柔嘉答道:“總之,太太請放心,肯定與廷毓無關,蘇縣尹也絕非斷袖之人!
“真的嗎?”鞠夫人將信將疑,“該不會是豫國夫人在為她侄子開脫吧?”
“絕對不是!睂O柔嘉篤定地答,“太太,請放心!
鞠夫人沉默半刻,終于道:“好,大小姐說什么,我就信什么!
孫柔嘉吁出一口氣,總算沒那么緊張了。這一天,讓她焦慮的事太多,整個人都處在窒息之中,這一刻突然輕松下來,身子像要斷電了似的,不剩半分力氣。
她想回房里去躺一下,最好沉睡在夢里不要馬上醒來,或者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回到了原來的時空,原來的家。
這里的一切,真的很累人,她快應付不過來了。
孫柔嘉躺在床上,疲倦得近乎虛脫,但仍舊沒有睡著,她腦子里裝的事情太多,像無數流螢在飛,讓她無法入夢。
她索性找點事情做,打開帳簿看了看,希望枯燥的數字能催眠她。
然而,她越看越來了精神,那只隋安玉瓶已被“客人”取走了,付了二十萬的尾款,而另有一位“客人”訂了另一件字畫,同樣出自楚太師的收藏,且同樣付了十萬兩紋銀的訂金。
孫柔嘉覺得,這些交易實在太不尋常,真的只是討好楚太師這么簡單?按現代的話來講,感覺像在洗黑錢呢。
她一定得管管這件事,雖然不知孫仲堯牽涉有多深,但在還能挽救之前,她希望能挽救二一,畢竟,他算是她的父親。
孫柔嘉喚道:“小映,你去把大公子給請來。”
“現在嗎?”小映一怔,“小姐你不是已經睡下了嗎?”
“有些事情想與他商量,你快去吧!睂O柔嘉披衣而起,把頭發松松挽了個髻。
小映雖然臉上迷惑,但還是應聲去了,沒一會兒,便把孫廷毓引了來。
“長姊忙了這一天,我還以為你睡熟了!睂O廷毓笑道。
“忽然有些餓了,”孫柔嘉坐到桌前,“小映,你去廚房叫他們弄些宵夜吧!
其實,她想把周圍的人都打發了,跟孫廷毓好好說說。
小映點了點頭,邁出門去。
“長姊,今兒見著豫國夫人了?”孫廷毓道:“這一天我都在書院里,本該回來幫忙招呼貴客的,可父親說,豫國夫人只想見長姊你。”
“見著了,”孫柔嘉點頭,“豫國夫人很客氣,不像傳言中那么可畏。”
“長姊,別怪我好奇,”孫廷毓笑道:“你和豫國夫人到底聊了些什么?”
“當然是聊你篤君哥哥了!睂O柔嘉道。
“莫非豫國夫人相中長姊了,打算要長姊做侄媳婦?”孫廷毓笑意更甚。
孫柔嘉故意道:“她相不相得中,并不作數,你篤君哥哥相得中,才算數!
“怎么……”孫廷毓一怔,“聽長姊這意思,莫非真對篤君哥哥有意?”
“若真有意呢?”孫柔嘉試探,“你可贊成?”
“贊成!”孫廷毓出乎孫柔嘉意料,大為興奮,“一個是我長姊,一個是我篤君哥哥,簡直天造地設!”
“什么天造地設啊……”見他這高興的模樣,孫柔嘉不由得笑起來。
此刻她終于放了心,看廷毓這神情,應該沒有半分嫉妒之意,所謂的斷袖之癖不過是流言而已。
廷毓這孩子心無城府,從他的表現里,可以看穿他的一切想法,所以,這應該不是他在掩飾。
今天雖然很累,但終于解開了有如重負般的疑惑,孫柔嘉松了口氣。
“廷毓,你與你篤君哥哥是怎么相識的?”孫柔嘉忽然問道。
沒來由的,她很想知道蘇篤君的過往,哪怕一點點也好。
“就是在隱逸壇啊!睂O廷毓道:“當時我寫了一篇論,想展現一下,書院的人都說我寫得好,我心里也志得意滿的,誰知道卻被篤君哥哥一頓痛批!
“真的?”孫柔嘉微微一笑,“那他還挺耿直的!
孫廷毓亦笑,“當時我氣得要命,可事后細想,他說得很有道理。后來在書院又遇見了他,當時他受我們先生之托,前來講學,他特意找到我,對我解釋,說他只是就文論文而已,對我并無偏見,我心底對他就越發欽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