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柔嘉看到一名彪形大漢自河灘不遠處的大石上跳下來,手里正舉著弓箭。
“是你傷了我們家小姐?”小映氣憤地質問,“好好的,為何傷人?”
“凡盜取河中金沙者,殺無赦!”彪形大漢沉著臉道。
盜?孫柔嘉霎時明白了,這大漢是把她當賊了,想必他就是守礦者。
難怪剛才孫廷毓說,清縣的百姓都不曾擅取金沙,想來有這樣兇悍的守礦者,誰也不敢靠近吧?
“這位大哥……”孫柔嘉強忍著害怕道,“我們只是路過,瞧著這沙子極美,想把玩一二,你誤會了。”要真承認自己想拿,這人絕不會放過她。
“哼,誤會?”大漢不依不饒,“若不是被我發現,你們就逃了!”
“你這個人,為何如此蠻橫無理?”小映嚷道,“我家小姐是何等身分,會稀罕你這些破沙子?”
“我親眼瞧見的,”大漢指了指孫柔嘉,“不然你說她那帕子里兜的是什么?還說不是偷!”
“就這么一點兒,也算是偷?”小映不服地道。
“就算只有一粒,也是偷!贝鬂h瞪著孫柔嘉,“不如我把你們兩個逮回去,交給我家主人發落。”
“你敢!”小映大叫,“來人!快來人!強盜——這里有強盜——”
孫柔嘉心下一緊,覺得這大漢小題大做,恐怕并非守礦者那么簡單。若是盜匪,借口她偷金沙將她們擄了去,后果將不堪設想……
“救命——”她不由得也高聲喊道:“廷毓!救命——”
“小婊子,別嚷!”那大漢臉一沉,目露兇光,上前就給了小映一個狠狠的巴掌,隨后身子一轉,一雙粗礪的手便朝孫柔嘉襲來。
孫柔嘉害怕地閉上了眼睛,此刻她肩上有傷口,微微動彈就痛得無法呼吸,別說逃走,就算是站起來她都無力支持……
“住手!”忽然,又是一個男子的聲音。
但不同于守礦的大漢,這男子聲音頗為清朗,沉著又帶著些肅然,似乎與這粗魯大漢并非一路人。
孫柔嘉略略睜目,看到一匹白馬揚蹄而來,馬背上坐著一白衣公子,雖是素凈打扮,但衣袖處有上等銀絲刺繡的云紋,在陽光下隱隱發亮,一看便知此人應是貴胄。他頭發以玉冠束起,玉冠潔白溫潤,襯得他一張臉格外俊朗。
在這樣的險境之中,忽然看到這樣的人物,孫柔嘉覺得自己彷佛在作夢一般。
“大人!”那彪形大漢認得這男子,態度變得恭敬,連忙上前給白衣男子行了個禮。
難不成,這就是守礦者的主人?孫柔嘉很好奇這古代的礦產到底歸屬何人,是歸皇帝所有,還是歸開礦的老板?
“你為何刁難這兩名女子?”白衣男子問那彪形大漢。
“回大人,并非小的故意刁難她們,而是她們想盜取這河中金沙!北胄未鬂h答道。
“你胡說!”小映搶白道:“我們家小姐是用手帕盛了些沙子來玩,這便算偷?”
白衣男子瞧了瞧小映,又瞧了瞧孫柔嘉,目光落在孫柔嘉肩上的傷處。
“誰允許你擅自傷人的?”白衣男子臉色一凜,對那彪形大漢厲聲道,“你們主人讓爾等來守礦,若真遇到了賊人,逮到送至縣衙便是。你們一而再,再而三地傷人,附近的百姓都不敢靠近這金河,這行徑與悍匪有何兩樣?”
“大人……”彪形大漢緊張地討饒,“小的不敢,她們真的是想偷金沙……”
“行了!”白衣男子打斷他,“兩個柔弱的姑娘家能偷多少?你當我愚昧,很好糊弄是不是?”
“小的不敢……不敢……”彪形大漢終于服軟地低下了頭。
“好了,今日之事,不必羅唆,”白衣男子對那彪形大漢道:“你回去吧,等你家主人來清縣之時,我再去拜會!
“是!北胄未鬂h老老實實地答道。
孫柔嘉聽著這對話,想來這男子并非這守礦者的主人,那他究竟是誰呢?為何這大漢竟懼他三分,且他與守礦者的主人似乎頗為熟識。
“兩位姑娘,受驚了,”待大漢走后,白衣男子拱手道:“你們也是清縣人?在下可送你們歸家!
“多謝公子,”孫柔嘉微微笑,“我們只是路過,不過近幾日要在清縣駐足,舍弟就在附近,不勞公子相送!
“令弟就在附近?”白衣男子一怔,“為何方才卻不見他現身?”
“他……”孫柔嘉正想回答,就見孫廷毓引著小廝匆匆奔跑而來。
“長姊!”孫廷毓氣喘吁吁地道:“長姊,出什么事了?方才怎么聽到呼救聲——你、你怎么受傷了?”
“廷毓?”白衣男子詫異地喚道。
孫廷毓亦是錯愕,意外地瞪著那白衣男子,“篤君哥哥!”
孫柔嘉聽聞這聲呼喚,大為吃驚,篤君哥哥……他就是傳說的蘇篤君?清縣縣尹,廷毓的摯友?
突然間她的傷口傳來撕裂般的痛楚,讓她一陣暈眩,霎時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最后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縣衙的后面有一座小院,本是給各任縣尹的家眷居住,但蘇篤君尚未成親,這院落就一直空著,此刻正好打掃出來,讓孫柔嘉療傷,她昏厥一事可把眾人嚇得不輕。
孫柔嘉在床上養了幾日,敷了蘇篤君贈的金創藥,傷口漸漸痊愈。雖然遭遇了這無妄之災,但她很喜歡這座清雅的小院,在此多住一些日子倒也無妨。
初夏傍晚時常下雨,孫柔嘉喜歡坐在窗邊,聽雨打芭蕉葉的聲音。蘇篤君還特意叫婢女在她屋里點了怡神香,有著非常清新的花果香氣,稍稍一聞,心情就會一點一點好起來。
“小姐,這清縣的石榴可真是又大又甜!毙∮嘲氧r紅透明的石榴籽剝出來,盛在盤子里,加上一些碎冰,供孫柔嘉用銀勺舀著吃。
“你現在跟這縣衙的人都處得很熟了?”孫柔嘉笑盈盈地問道。
“嗯,廚房的嬤嬤、打雜的小婢、跑腿的小廝都很熟了!毙∮车靡獾氐。
“蘇公子到底是什么出身?”孫柔嘉接著問道,“怎么年紀輕輕就能做得這清縣縣尹?”
小映奇怪地問:“蘇公子是染川名士,詩名滿天下,如何做不得縣尹?”
孫柔嘉眉間若有所思,“普通的縣尹倒也罷了,但這清縣可不同尋常,這里可是產金礦的地方,如此重要之地,朝廷會隨便派人來治理?”
“這倒也是……”小映雖然不懂朝政,但大道理還是懂得的,“聽聞蘇公子的姑母很尊貴,被皇上封為豫國夫人,大概蘇公子也是因此而受益吧!
“哦?”孫柔嘉一怔。所謂豫國夫人是多高的頭銜,她暫時不太明白,但不打緊,她會慢慢弄明白。
孫柔嘉又道:“蘇公子既然出身高貴,有才學,又有官位,為何咱們家里不允許廷毓跟他來往?”
小映瞪大眼睛,錯愕道:“小姐忘了?”
“什么?”孫柔嘉裝傻。
“上次奴婢跟你提過的!毙∮车。
“我病了那一場,什么都不記得了,”孫柔嘉故意扶著額道,“你從前跟我提過什么?”
“就是蘇公子與咱們家大公子……”小映有些難以啟齒,“同宿同眠的事……”
“那又如何?”孫柔嘉依舊不解,男子共睡一榻也不是罕事。
“那個……龍陽什么好,”小映道,“斷袖什么癖,小姐可懂得?”
孫柔嘉呆了一呆,是說這兩人是同志嗎?她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從前耽美小說看得多了,她倒是不以為意,只不過在這保守的古代,要真遇到這樣的事,只怕就沒那么多樂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