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話,他是個提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好對象,她也知道鄰近好多姑娘屬意韓天鶴,只愁沒法親近——她知道自己是幸運的,因為爹的緣故,打小就能在韓家大宅里打轉,韓家上下也待她極好,沒人當她是下人,若是旁的姑娘,肯定順水推舟,來個飛上枝頭當鳳凰了。
可怎么說呢,紅萼心口,就是存著那么一點疑惑。
一個姑娘長到了十七,就只有成親生子一條路?
還有,她真有喜歡韓天鶴,喜歡到愿意跟他一輩子?
每回想到這兒紅萼就擰住了。要是娘還在就好了,她老是這么想著。要是娘還在,就可以問問娘當初為什么嫁給爹爹?還有,這么多年過去,娘心底曾不曾后悔過當初的決定?
“傻笑什么你?”紅萼再給他一捶,拾起剪鏟打算走了。
韓天鶴傻傻摸著微疼的心口,直到她轉身,才看見她背后黑了一片。
“等等,你背后全是土,別動,我幫你拍拍——”
紅萼轉頭睨他一眼!澳銊e又一巴掌把我打跌了。”
“天地良心,我哪舍得打你?”韓天鶴一臉委屈。
這話倒是不假。她哼了一聲站定,等他幫忙拂掉身后的土塵。
他手指方拍了幾拍,腦子便又空了。為求方便,紅萼來韓家栽花理花時,總會穿著暗色的散腳褲,身上再搭件粉綢窄腰的單衫——韓家婢女也作相似打扮,卻沒一個穿得出她那般的嬌俏柔美。一頭黑發瀑布般披在她肩膀,他忍不住抓了一把,柔潤如絲的黑發霎時自他指尖瀉開,他心里一動,有股沖動想撲上前抱住她——
“紅——”
“那么久!”渾不知身后人意亂情迷的紅萼嗔道:“到底是拍好沒有?”
他猛地收回伸出的雙臂。好在,他重重喘口氣。好在他沒真的出手,要不這下,紅萼肯定不再理他。
“等一等,就快好了——”
他手指輕輕拍過散在臀上的衣擺,背著他的紅萼臉紅了紅,這才想到男女授受不親這句老話。
就怪自己跟他處得太熟,才老忘了爹的交代——兩人長大了,不能再像從前一樣自在相處了。
“好了好了,剩下我自己弄就好!彼患竭~開。
望著她的背影,韓天鶴有些悵然若失。
好不容易有個機會離她這么近——
“對了,”他忽然想起。“你剛才直揉著后腦,要不要緊,要不要請大夫過來看看?”
“小題大作!奔t萼瞪他一眼。
“我是關心你——”
“知道知道!彼S口應付,邁開腳步走遠了一點,沒聽見他留人,好奇轉頭,才感覺腰后梗了個東西。
“什么——”她順手一摸,才知他插了簪子在繡邊上。
“韓天鶴!”她腳一跺。
可眼前,哪還有他影子!
*
韓家這廂,韓天鶴一路笑著踱回他的書房。
“好在我腦筋動得快。”他忍不住夸起自己,竟想到這么好的法子。
他知道她脾氣,芥蒂彼此身分的她,肯定不會跑來書房找人。只要明后兩天避避她不見面,也吩咐么弟別上花園玩,簪子勢必得留在她身邊。
他也不怕她托人來還——一把玉簪好幾兩銀,要萬一這么轉手弄丟了,找誰賠去?
現就期盼她把簪子擱在身邊,擱著擱著,擱出了感情,又或是擱忘了——總而言之,他是不打算再從她那里拿回簪子了。
衣袖一卷,他自己倒了杯茶一飲而盡。才想坐下休息,突然聽一陣跑步聲由遠而近。
“少爺少爺,大事不好了——”
來人是韓天鶴的貼身小廝——叫“瑞凈”,人長得忠厚老實,今年才十九。
“瞧你嚷的,什么天大的事兒?”韓天鶴橫去一眼。
“是阮家……”瑞凈邊喘氣邊說!靶〉膭倧耐膺吇貋,聽見街坊鄰居傳言,有人請媒婆上阮家說親去了!”
韓天鶴一聽見,一掃先前的悠哉,立即自椅上彈起。
嚇壞他了,這消息!
他一箭步踏到瑞凈面前!笆裁磿r候的事?你說清楚一點!”
“可能是早上,不然就剛剛——總之小的沒細問,小的一聽見,一心只想著快點回來跟您報訊——”
韓天鶴可惱了。這么重要的消息,竟然只打聽一半!
“去去,別擋著我的路。”他一把推開瑞凈。
瑞凈跟在后邊喊:“少爺,您要上哪兒?”
還消問!他頭也不回地嚷著:“當然是找人打聽說親的消息!”
第2章(1)
每戶宅子總是有那么一小撮人,對來往鄰人家里的事情特別熟悉——在韓家,人稱包打聽的便是常年待在灶房的掌勺朱嫂。韓天鶴一從門邊經過,朱嫂立刻知道他所為何來。
“您來得正好,小的才想要找人去請您呢。”
韓天鶴一愣。“朱嫂找我有事?”
朱嫂橫他一眼。韓家上下,哪個看不出自家少爺對阮紅萼的一片心!靶〉膭偛怕犝f,有人上阮家說親了!
“對對對,”韓天鶴連點著頭!拔揖褪菫榱诉@事來的。”
朱嫂招招手,領他到陰涼的邊間說話。兩人一進邊間坐定,朱嫂開門見山。
“是王家找的人!
是王大盟!韓天鶴雙手一拍。“我還正在想該不會是他吧!”
朱嫂驚訝!霸趺?王少爺跟您提過?”
“不算提!表n天鶴簡單說明!熬颓皫滋煜挛纾液蛶讉朋友一塊兒到茶樓喝茶,不知怎地聊起了哪家的姑娘最俊。王大盟口一開就說起紅萼,當時我還半開玩笑提醒,教他少癡心妄想!
“因為阮姑娘早就被您訂走了?”
朱嫂一句話說得韓天鶴臉發紅。
“要真是在這樣就好了。”他扇扇發熱的耳根!澳峭醮竺艘舱媸,我話都說這么白了,他還硬央了媒婆上門說親,敢情跟我卯上了!”
“也不能全怪王家少爺。”朱嫂說句公道話。“俗話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瞧阮姑娘那張臉,比她每天碰的牡丹花還艷,要我是男人,肯定也是想盡辦法娶她進門,話說回來——”朱嫂睨了自家少爺一眼,“少爺您不是對阮姑娘一往情深?怎么一點動靜也沒有?”
“我哪沒有?”韓天鶴幫自己喊冤!叭ツ瓴叛胛业鶈栠^阮叔,阮叔說他還想多留紅萼兩年!
“原來少爺早有盤算了!爸焐╉右涣。這消息她竟然不曉得!
“別提了!表n天鶴一臉沒勁!岸紟啄炅,我到現在還是沒法好好跟紅萼說上幾句,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搞的,老在她面前出丑。再這么下去,難保哪天她會真不理我!
“這有什么好煩的,”朱嫂提點!澳嗷c勁,趕緊娶阮姑娘進門不就得了?”
說得容易!他長嘆一聲。
“您別惱,這樣好了,王家的事就交給小的打聽,您也趕緊去找老爺,想想是不是有什么法子,好說服阮爺早點放人,以免夜長夢多!
他站起身!皠e忘了探問紅萼反應,她剛從花園離開,想必還不知道有人去提親的事!
“我曉得!敝焐⿷。
“有勞朱嫂了。”
向著朱嫂行了個十足的禮后,韓天鶴這才舉步離開邊間。
阮家離韓家大宅不遠,正正五開間的屋舍雖然不大,但阮家人口簡單,加上傭仆,不過才五口,算是相當寬敞。
直到現在,阮爹仍對女兒代他到韓家工作一事,懷著愧疚,所以紅萼一進家門,總習慣先回房間換好衣裳,再去見爹。
她想少讓爹瞧見自己穿衫褲行走的模樣,或許爹的自責會少那么一些。
她的貼身婢女小翠一見她回來,賊賊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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