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整個偌大的圣和學院只有歸校較早的幾名學員穿梭往來,一片靜謐。
體育館傳來的喧聲屬于正在進行體能訓練的足球隊員。今天是每周測試的日子,測試的內容是百米。正在奔跑中的路昆明,身體充滿爆發力,步伐邁得彈性十足,奔跑的姿態漂亮無比。
“11秒2。”校隊隊長盯著手里的秒表顰眉。
另一名正在低頭做統計的學長聞言抬起頭,神色微愕,“是小路嗎?”
“是!
學長把目光緩緩移往不遠處那個低頭撐著膝蓋喘息的少年,挑眉低喃:“退步了嗎?這小子……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
“你也覺得有問題?”校隊隊長用只有彼此能聽到的聲音低問。接著又掐好秒表,沖社員們揚聲,“還在磨蹭些什么,快排好隊!”
“這段時間,聽說小路的父親一直在外地,平時他家里只有他和父親的!睂W長斂眉,喃道,“不會是沒有按時吃飯,導致體力不濟吧?”
“那也不至于整個人都魂不守舍的!标犻L聲音輕,神色卻肅穆。隨即又大喊,“11秒14,測驗完畢!大家解散!
“莫非是失戀?”學長忽然拍了一下腦袋,恍然大悟,“早就知道,那個女孩子,他不可能制得了,那么勾魂的眼睛……”
“咳咳……”隊長握拳附到嘴角,含蓄地輕咳了一聲。
那名學長倒也機靈,笑瞇瞇的轉過頭,“——真是少見的美麗動人,溫柔良賢,是不是?”
走過來的昆明一愣,“什么?”他神思恍惚,明顯心不在焉。
“啊,沒什么沒什么……”見他顯是并未聽見方才的話,學長松口氣干笑。
“隊長!崩ッ鬓D向掐秒表的人,低聲道,“下午,我想請假!
向來寡言的隊長挑起濃眉,“假由?”
“我……去機場接人。”
他神色靦腆,答得又老實,兩名學長對視一眼,心領神會,“女友提前回??好吧,趁這幾天沒有課,好好地補償一下相思之苦。不過昆明,開學后的比賽可要嚴陣以待了!
昆明面色薄紅,點點頭。
寡言的隊長都忍不住補上一句:“像最近這樣魂不守舍的狀態,開學的時候不要再出現!
俊臉有一瞬間的蒼白,昆明很快點頭。
這么輕易,就能被看出來嗎?那么小寶,會不會在電話里發覺了這段日子以來,他的心神不定?
午后的機場,寥落的人影。
昆明站在不遠處,望著剛下飛機的一群乘客,目光飛速巡索。
一襲純黑色滾金邊的長衣,衣襟半掩,露著里面紅色的襦衣,紅與黑的相襯,顯出一股華麗的貴氣,更襯得她色如春曉,引人注目。小武拖著一只小巧的行李箱,肩上背一只運動式大背包,有說有笑地走在她身邊。
“小寶!崩ッ鬏p喊,嗓音沙啞得很。
她緩緩地抬頭望過來,笑容如金光閃現,明媚得令人不可逼視。
“小寶……”啞聲喊著,昆明迎面走向她,在看到她笑盈盈踮腳張臂的姿勢后,毫不猶豫,緊緊把她擁進了懷里。向來靦腆的男孩竟顧不得周遭人的注目,擁抱那么緊,緊得阿寶覺得幸福中摻了幾分痛意。
“親愛的,你松開,讓我好好看你!彼郎\淡一笑,伸手拍他的肩。
昆明松開手。
依然白皙的皮膚,臉頰有幾分淡淡的緋紅,不知是因為害羞還是因為乍見戀人的激切。長眉俊目,挺秀的鼻,優美的唇,依然是那個俊俏的昆明,只是,原本尖尖的下巴似乎越發清減了。
戴寶心難以察覺地微斂起眉,隨即伸指挑了挑他的下巴,笑,“寶貝,衣帶漸寬喔!
昆明先是臉一紅,接著,面色微微蒼白。她暗自瞧在眼里,目光不著痕跡地滑過他眼下淡淡的青痕,以及明顯清瘦許多的身影,“足球社的訓練,是采用斯巴達式嗎?”邊走,邊狀似不期然地問。
“怎么會!彼⒄α。
“那么,”她湊過去,似笑非笑,“該不會是我不在的時候,被什么狐貍精纏上了吧!
“胡說!笨∧槺〖t,昆明輕斥。
“那么,親愛的,告訴我你的黑眼圈是怎么回事?”
昆明停了停,輕輕咬住唇。
咬唇是他一個習慣性的小動作,每當這時候,一股子大男孩的青澀、小小的性感和誘惑就會撲面而來,而此刻咬著嘴唇的昆明,阿寶望在眼里,不知怎么瞧出幾分痛楚無助的意味來,心里暗驚,下意識地扣住了他的手。
到底……他在瞞著她什么?
從那次分別開始,冰雪聰明的阿寶不可能沒有發覺昆明的異常。這些日子,即使是在電話彼端,她都能察覺到他的心神不寧,有時候他會萬般纏綿地輕喊著她“小寶,小寶……”有時,他的沉默卻總是帶了幾分絕望的氣息,令她暗自心驚。
究竟在他身上發生著什么,抑或是有什么在悄悄地改變?
阿寶失神,腳下不由得一個踉蹌——
“喂!”一只手臂及時地托住了她差點歪倒的身體。是小武,他松開阿寶,目光有些凌厲地盯了昆明一眼,頗有幾分警告意味。
“小寶……”昆明攥緊了手。小武眼神里傳達的信息他都懂——連自己的女友都照顧不好,又算什么好漢?
阿寶搖了搖頭。
坐的士回校的時候,小武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起來喂了一聲:“是阿姨嗎?我和阿寶已經下飛機了。嗯嗯,要不要阿寶接電話?”過了幾秒,他轉頭把手機遞給后座的阿寶。
“阿姨……”她輕喊,語氣格外輕柔,“是的阿姨,我們馬上就會到校……嗯,是他來接我啊!比崧曊f著,她斜睨了身邊的昆明的一眼,靜靜聽了幾秒,忽然湊到他面前,“要不要和阿姨打個招呼?”
昆明嚇一跳。還未反應過來,阿寶的手機已附到了他耳邊,接著,一道如天山雪蓮般清冷的女聲傳來:“是路昆明?”
“我是!彼p輕地握緊了掌心的小手。
幾句簡單的問答中,掌心已沁出了一層薄汗。和阿寶相戀后,昆明不是沒想過以后面對她家人時的緊張,但卻怎么都沒想到自己居然緊張到這種地步。
顯然阿寶也已感受到了,她似笑非笑的,附耳竊聽。
“……她是個好孩子,從小孤孤單單長大,卻很是獨立懂事……聽小武約莫說過你們的事,阿寶并沒有過什么家庭溫暖,我很高興,你能像她親人一樣愛護她……”聽著對面阿姨漸漸柔和的聲音,阿寶笑意盈面。
抬頭,所見的卻是昆明如遭蛇嚙似的慘痛神情。
“昆明……”她失聲喊,驀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你怎么了?”
他不說話。心臟正被兩個讓他驚恐的字眼所啃嚙,疼痛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