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感于她的忠心,皇甫老爺把她一家子從本家贖出來,脫出奴籍,老莊頭成了皇甫家的管家,一個兒子在老爺跟前聽差,一個兒子在外面管著兩間鋪子,小女兒在夫人的安排下嫁給鋪子里的二管事,夜嬤嬤更加感激且護主。
本來夜嬤嬤的兒子想接她去奉養,可是她怎么也放心不下一手帶到大的小姐,因此留著未走。
第二章這一世,初為人母(2)
“沒跟你講價?”
夜嬤嬤笑得臉上像開了一朵花似!皼]呢!一把搶走老奴手上的團扇,還直問還有沒有!
她從不曉得一把扇子這么好賣,老爺一年的俸祿還沒兩把扇子高呢!喜得她嘴都闔不攏。
“過兩天你再送兩把過去,這次一把一百兩!币箣邒卟恢离p面繡的價值,這在宮中一把沒三百兩買不到。
豐玉公主的陪嫁中就有會雙面繡的手藝人,但是會雙面繡法的繡娘越來越少了,不但要手巧,還要有耐心,嫻熟工筆畫和花鳥圖樣,能在腦海中繪出兩幅迥異的圖樣同時下針。
當時她花了三年的功夫才學會精巧的雙面繡法,在公主缺錢的時候,將大幅繡件賣與突厥權貴,南方的繡品在北方相當搶手,當初的賣價是一匣子、一匣子的各色寶石,她讓人鑲成珠釵寶簪回京城賣,獲利是出人意料的可觀。
即使在如今的市面上,雙面繡仍是價高不可得的極品,一旦有繡件流出,多得是人搶著要買。
“什么,一百兩?”會不會太高了?
夜嬤嬤驚得兩顆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皇甫婉容輕聲一笑,“放膽開價,不打緊的,你跟掌柜的說,半個月后有三尺左右的炕屏,他要買就下單,一件五百兩,訂金先付一百兩,五十兩銀票,其余散銀,余下的四百兩等收到貨再付,若他不要了我好找別家!
“小……小姐,你不是跟老奴開玩笑吧?”五百兩有人買嗎?不過一扇小小的炕屏而已。
“你只管照我的話說,其他你別管!蔽灏賰蛇喊低了,掌柜的一轉手能賺個二、三百兩。
要不是她急著用錢她還會抬抬價錢,把人胃口吊足了再出價,自個兒出馬把掌柜的哄得一愣一愣的。
“是的,小姐!币箣邒咴捯宦湎,隨即面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似乎糾結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一問,“小姐,你幾時學會了雙面繡,為何老奴毫不知情,也從未看你繡過?”直到最近。
夜嬤嬤是最了解皇甫婉容的人,她是知道小姐會一點女紅,但手藝還好,并不專精,能繡出一朵海棠花就算很了不起,別說是完整的海棠春睡圖,那對小姐的繡技而言,難度太高了。
可是自從小姐撞傷頭之后,她整個人像是大開竅了,少了平日能忍則忍的軟性子,多了股叫人感慨又欣喜的硬氣,說起話來條理分明,不再夾雜著令人聽了嘆氣的風花雪月。
小姐能有所長進,身為奶娘的她最為開心,就怕只是一時的意氣,過了這口氣又弱了氣勢,讓兩位小少爺、小小姐要多受點苦。
“我磕到腦門時其實不是陷入昏迷,而是進入一處白霧縹緲的仙境,里面有位掌管人間女兒事的仙妃娘娘,她告訴我仙境一年是人間一日,她用仙法教會我所有女兒家該會的技藝,從農耕到女紅,甚至婦科調理的醫理,我在里頭足足待了一年。”她用如夢似幻的口氣說著。
夜嬤嬤出身鄉野,見識本來就不高,又長年處于后宅,見過的世面更不多,不識字的她就是個土氣村姑,只是運氣好遇上性子好的皇甫義行一家人,說穿了本質上還是腹無點墨的鄉愿婦人,很容易聽信怪力亂神。
尤其是她還有點愚忠吧!相信吃她奶奶大的小姐不會騙她,小姐說什么都是對的,絕無虛言。
如果不是遇到仙妃娘娘了,小姐怎么會突然變聰慧?雖然她從前就小有慧名,但是太過與世無爭了,即使背上見不得人的污名也忍氣吞聲,不敢向婆母討回公道。
誰看不出來呢,趙家主母謝氏并不是長房大爺的生母,二房二爺才是她的親生子,大爺一不在,她便想著由頭往長房潑污水,好讓長房子嗣得不到一絲好處,日后趙府的家產全歸二房獨有。
偏偏小姐看不透,骨子里有文人的清高,不想在銀錢上多作計較,以為不扯破臉就能相安無事,偏安一隅。
謝氏姑侄是得寸進尺的人,趙府已是她們的囊中物還不知足,連小姐的嫁妝也要霸占,最后心狠地把他們唯一的棲身之所都要奪走,小姐再要不醒悟,真要一無所有了,淪為一貧如洗的乞丐。
所幸小姐因禍得福,遇到大福氣了,得仙人所助,將她腦子里的穢氣全清走,只留下福分。
夜嬤嬤的心里是這么想,小姐一夕之間變聰明了是得天助——神仙都看不下去了,下凡來相助。
“小姐,你一年不吃東西不會餓嗎?”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聽得皇甫婉容面上一哂,她聲音略干的揚唇,“仙風玉露足以飽食矣!”
為了應付刁蠻的公主,她早練就了說假話面不改色的好口才,只要能把人說服了,假作真時真亦假。
“啊!小姐有福了。”真好,小姐也能苦盡甘來了,受了趙府兩、三年的冤枉氣,也該吐一吐了。
是福嗎?未到蓋棺論定時,誰也說不清。“夜嬤嬤,我這一撞腦子有些不清楚了,以前的事不太記得牢,你來跟我說一說,大爺為什么沒了的,婆婆憑什么一口咬定瑩姐兒不是趙府的種,她有任何憑證,是有奸夫還是捉奸在床?”
現在她是皇甫婉容,人活在世上便要爭一口氣,不能由著人造謠生事,硬把千夫所指的淫行往她頭上栽。
一聽她肯理一理這子虛烏有的罪名,夜嬤嬤比誰都高興!按鬆斨信e后原本無心科舉,他想走從商這條路,和幾位同窗好友合資做生意,頭兩年也做得不錯,還出資把趙氏祠堂翻新了,買了兩百畝土地當作祭田,供族中清寒子弟就讀,家中有困難的族人也能從中領取一份救濟……”
可謝氏說中了舉不考進士太可惜,自愿從公中拿出兩千兩,慫恿無心仕途的趙逸塵再進取,以為嫡弟的榜樣。
趙逸塵剛好有樁生意要往京城一趟,他便想著勉力一試也無妨,重拾書本準備了數月,在開春過后便出了門,身邊帶了幾個隨從,和一名識途老馬的管事。
誰知一個月后傳來趙逸塵意外身亡的消息,幾名仆從都慘遭殺害,唯有老管事重傷裝死才逃過一劫,他負傷逃回通化縣來報喪,其他人的尸首由當地知府收埋。
“你是說沒有大爺的尸體?”生要見人,死要見尸,堂堂趙府的長房長子竟如此草率的解決身后事。
“當時有同行的幸存者目睹大爺被砍了好幾刀,一身鮮血淋漓,劫財的盜賊一路將大爺逼落黃沙滾滾的大江,起先大爺還冒出頭呼氣,但是水流湍急,很快就沉下去了……”那幾日剛下過一場大雨,江水都是泥濘的,黃濁濁一片。
“沒人下去打撈?”就算活不了也要入土為安,豈能曝尸江河中,任由魚蝦啃咬尸身。
“江水太急了,上游還因為連日暴雨而潰堤,淹水數百里,官府里的衙役不敢下水打撈,他們說此江一流幾百里,一日之內已橫越百里之外,怕是再難尋回。”謝氏根本不肯花銀子找人,只在府中擺設靈堂,供人拜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