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小子,我不是說要躲遠點,小心別被繡球砸到嗎?你好大的膽子,竟還給我沖上去,你你你你你……是想氣死我嗎?”
盛世嵩火冒三丈,氣得吹胡子瞪眼,盛淵卻一逕笑嘻嘻,攪著母親肩頭,肩并肩擠在一張羅漢椅上。
“人命關天,不然怎么辦?她臉爛成那樣,京城里人人都瞧見了,此番招親不成,必定淪為笑柄,以后誰敢要她?”
他大手抱著母親,俊眸粲笑!澳,你說說看,吉人后半輩子都毀了,你舍得嗎?”
“那是他們家的事,你管她那么多!”盛世嵩聞言破口大罵。
“娘?你說呢?”盛淵充耳不聞,只搖著母親問。
盛夫人嘆了口氣,眼巴巴盯著丈夫不停在敞廳走來走去,她看著看著,轉著轉著,心里既煩,頭也暈了。
“若是吉蒂,吉祥也就罷了,可是……”盛夫人愁眉苦臉,“跟……吉人?你們合得來嗎?”她喜歡吉人,但吉人和兒子從小吵到大,讓他們結為夫妻,這樣真的好嗎?
“家門不幸,真是穢氣,穢氣!”盛世嵩一個勁兒的長吁短嘆,又是捶胸,又是頓足,說什么也不愿讓寶貝兒子去娶惠家的女兒。
“我自己的老婆,我會管好她的!笔Y好言安慰母親。
“我可先警告你,聘金千兩我認了,惠家休想再從盛家挖到一毛錢,否則我就把媳婦兒轟回她娘家,你們母子倆給我統統記住了!笔⑹泪詺v聲擱下話。
“是,老爺子,你兒子我怎么說也是個道道地地的生意人,沒好處的渾水,我是不會碰的!笔Y摸著鼻子,一副虛心受教的模樣。
“哼,你看女人的眼光就很差,什么生意人?我看還差得遠咧!”
盛世嵩仍是憤憤不滿,面對兒子的堅持,卻也無可奈何。
盛淵這小子,從小就習慣獨當一面,他聰敏過人,脾氣執拗,臉上雖然堆滿笑容,但可別被唬住了,以為他好擺布。
要知道,那只是拿來哄爹娘心軟用的,不順他,他可不會輕易罷休。
罷了,罷了,兒子堅持,兒子喜歡,兒子要娶,娘子是他自選的,終身大事,好壞自負,他并不想干涉。
盛世嵩仰天長嘆,想到竟然要跟惠家結親,真是孽障!
惠家,烏云罩頂。
“讓桂老爺殺了我吧!”
惠老爺歷劫歸來,聽說吉人的婚事,腦中一轟,腿軟得站也站不穩。
大伙兒七手八腳的將他扶回房里,惠老爺只管倒在床上,鎮日咳聲嘆氣,直嚷著,“我老了,沒用了,你們各自攢了錢,想往哪兒便往哪兒吧,甭管我這糟老頭死活了!
“爹,大姐已經夠難過了,您還說這種話!奔偃滩蛔〕庳。
惠老爺甩開額頭上的冰冷毛巾,心頭凄苦,直道:“為了一千兩,把女兒賣到盛家去,我真是白活了!
為什么偏偏是盛家呢?
好好好,盛世嵩可囂張了,得了他最寶貝的大女兒,以后終日在吉人面前挖苦他,肯定得意非凡。
想到盛世嵩囂張的嘴臉,他痛苦更甚。
吉人,吉人,寶貝女兒啊,是他害慘了她,命苦的女兒!
“您別這么說嘛,大姐會傷心的……”吉祥沒好氣的瞅著爹爹,“姨丈并非狠毒之人,爹爹反應太過了!
再說,表哥雖然愛和大姐斗嘴,但是個好人,加上姨娘一直都很疼愛她們,相信大姐嫁進盛家,應該不會吃苦才是。
待吉人幽幽醒來后,知道是盛淵救了自己,將要娶她過門,當場便傻了。
大夫瞧過她的臉,開了一些湯藥和藥膏,囑咐她按時涂抹,她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根本不搭理人。大夫一走,她便把自己關在房里,呆若木雞,不吃不睡,只瞪著銅鏡發呆。
吉人有心事,誰都看得出來。
她和盛淵的婚事,不曉得她自己心頭是怎么想的。
原以為她會大哭一場,覓死尋活-
結果呢,她倒象是被雷劈中,一下子劈傻了,成天懵懵懂懂,恍恍惚惚,癡癡傻傻的,宛如行尸走肉,回不了神。
另一頭,男方盛家果然大聘小聘,如數備妥,并派遣媒人前來問名納吉,行聘請期。
爹爹終于贖回來了,但,婚事要辦得體面,卻是大不容易。
“賣田賣地,無論如何都得辦得風光,吉人不能再委屈了!被堇蠣斝奶鄞笈畠海绱撕涂偣苌套h。
財務破洞一天大過一天,吉人終于如期出閣。
吉婚之日,大鑼大鼓,冠蓋云集。
兩家長輩,面面相覷,無精打采。
自古道:吉人天相。
咱京城里的‘吉人’小姐,卻是頂著一臉‘破相’出閣。
據說是倉卒準備婚事,每日忙得焦頭爛額,作息不定,太過疲累,以至于面容還未恢復,為了避免蓋頭吹起,再度驚嚇賓客,還特地在新娘蓋頭下,多加了一層薄薄的面紗。
前來觀禮的賓客,莫不興味盎然,暗自揣想:昔日閉月羞花,光艷照人的吉人姑娘,究竟‘破相’到何種程度呢?
坦白說,盛淵也很好奇。
桌案上花燭雙雙,吉人一身大紅,酥手交疊,姿態閑靜,乖乖順順的坐在新房床幛里,一切看似完美瑕。
揭開頭蓋,鳳冠底下卻只有一雙杏圓妙目,冷冰冰地瞪他。
除了兩丸眼睛,其他全被面紗遮去了。
盛淵忍笑往吉人身邊坐下。
“丑媳婦總要見丈夫,你遮什么?”他伸手拉扯。
“我不要!奔诉B忙偏頭躲開,使勁拍掉他的手。
“做什么?我從小就認得你的臉,不會笑話你的!
她越是這樣忸怩,盛淵就越是心癢難耐,越想一窺究竟。
熱鬧新房里,四只手劈劈啪啪地纏在一起,兩人幾乎扭打起來,拉拉扯扯,推來推去,吉人拚了命的左閃右躲,頻頻驚叫。
“不要嘛,我都說不要了!”
盛淵擰起兩道俊眉,裝模作樣的威喝她。
“喂,我可是你丈夫,你敢這么大聲跟我說不要?”
“我偏偏要說,不要,不要,啊……”
吉人又羞又惱,可恨抵不過男人的力氣,盛淵三兩下子就抓住她的花拳繡腿,一把抓下面紗,嚇得吉人拚命垂著臉,鳳冠幾乎快從頭上掉下來。
“你這混蛋!”吉人羞憤欲死,她現在這張臉怎么見人?
“乖,聽話點,讓我好好瞧瞧!笔Y哈哈大笑,一手扶著搖搖欲墜的鳳冠,一手托起她下頷。
飄飄帷帳,熒熒華燭,美人臉若明珠,明艷不可方物-
哪有什么破相?
盛淵默默凝視吉人,眉眼,唇角,都是笑。
她的臉,早已恢復了九成九,只剩下一點點細小斑點,像雀斑似的隱隱分布在臉頰上,看上去可愛討喜,又沒什么。
“很好嘛,明明美的很,遮它做什么呢?”低頭沖著她笑,指尖溫柔地滑過她臉頰。
“你看夠了吧!”吉人推開他的手,難堪地紅了眼眶。
什么‘明明美的很’,他又不是女人,怎懂得女人的心思?
在他眼里,她臉上的斑點根本沒什么,可……可是,對她而言不一樣啊。
她從來不曾如此狼狽丑陋,就是不想讓人瞧見她這副模樣。
為什么盛淵總是這么自以為是,這么為所欲為呢?
“面紗快還我!”吉人伸手搶奪。
“不行,不要戴回去了!笔Y才不讓她得逞,高高揚起紗布,眨眼就塞進衣服里。
吉人死命瞪他,瞪得眼珠都快掉出來了,卻拿他沒轍。
盛淵反倒大刺刺的露齒一笑,好像在對她說:來呀,要就自己拿!
斗大的淚珠忽然滾落,吉人緊抿雙唇,無奈又失落,心頭一陣氣苦。
早知道這場婚姻對她是全無好處……落在盛淵手里,從今往后,只能任人欺壓玩弄,她還想指望什么?這混蛋我行我素,作威作福慣了,又從小看她不順眼,他才不理會她的自尊呢!
“會疼嗎?癢嗎?”
盛淵見她哭了,小心摸著她的臉,溫柔得教人-
抓狂!他是不是有?
不理會她心里的苦,反而關心她臉頰痛不痛。
吉人又哭又氣的瞇他一眼。
算了,面紗的事不計較,反正她再恐怖,再猙獰的丑態,他早就全看過了。這幾天來,她吃不下,睡不著,滿腦子都困著一件事。
“盛淵,我問你一件要緊的事,你能不能老實回答我?”
“說說看!
吉人惴惴不安絞著手,問:“你為什么要娶我?”他們從小到大,吵得還不夠兇嗎?他怎么會娶她進門?實在沒道理呀!
“嗯?”盛淵騷著頭,仰天陷入思索,一時間……不知如何回應。
吉人切切看著他,又道:“怕我失足摔死,接住我就好了,為什么要娶我呢?你這樣做,究竟安什么心?”
什么?安什么心?
盛淵啼笑皆非地瞥她一眼!拔,奇怪了,是你自己要拋繡球招親,拋給誰就嫁誰,哪來這么多問題?”
“你說!為什么娶我?難道是想折磨我,娶我進來報仇嗎?”吉人秀眉深鎖,使勁兒推他肩頭一把。
“你這女-”盛淵沒好氣的瞥她一眼。真是小看她,看她長得纖纖弱弱,沒想到手勁兒還滿大的。
“說啊,告訴我!奔祟浑p秋水,盈盈注視著他。
哎呀,盛淵不耐煩的大手一揮,脫口說道:“不娶你又如何?當時你那張臉,京城一半男人都瞧見了,另一半沒瞧見的,也會馬上從別人嘴里聽說。我不娶你,旁人嘴里會有好話嗎?”
“可就算如此……”
吉人一開口,盛淵立刻伸手打斷她,又繼續往下說:“這世上最可怕的,莫過于那些毫無根據的流言蜚語,三天之內,我保證你一定恨不得懸梁自盡,更別說還有誰敢上門提親了!
吉人明白他所言屬實,只好悶悶的低著頭,禁聲不語。
盛淵口氣稍稍軟化了些,“反正爹娘也要為我安排親事,與其娶個素未謀面的姑娘,倒不如將就點兒,娶你也不算太差,這樣,你滿意了嗎?”
“滿意,滿意極了!奔嘶谢秀便钡剜。
再怎么說,兩人終究是從小一起長大,雖然小爭小吵不間斷,但說有什么深仇大恨,倒不至于。
盛淵也許同情惠家的處境,也許同情她當時的難堪,拋繡球那天,面紗忽然飛起,她真的是不想活了……
他大概是看在過去的情面上,于心不忍吧!
倒不如將就點兒?
說的真好,她真的很滿意。
只是,心頭好像有什么東西破碎了-
到底是什么東西呢?她也說不上來,可能是……一些虛無縹緲,她從未真正理解過,就已經消失不見的東西吧!
一定很不重要的東西。
她連那些東西是否真正存在過,都懷疑的很。
盛淵仔細端詳她,吉人面容蒼白,好像快病倒了。
“嘖嘖嘖,你看你這德行,難道我就不能真心想娶你嗎?”
“別說笑了!奔死淅涞厝鋭与p唇,仍是三魂不見七魄,壓根兒就不相信他鬼話連篇。
到底什么意思?
真心娶她?難道剛剛全是說笑嗎?
不,真心娶她才是笑話吧?他又想捉弄人了。
盛淵看出她的心思,不以為然的冷哼!安幌嘈啪退懔。”
吉人不開心,沉默也不動。
“你的臉讓我再瞧瞧!笔Y又湊近來,伸手托起她的臉。
她實在無心和他拉扯,于是順了他,靜靜隨他擺布。
這這這……實在太難得了!
盛淵輕輕的捧起她的臉,拇指細細滑過她臉頰上優雅的線條。
瞧她垂著長長的眼睫,朱唇皓齒,直是欲語還休。這番模樣看在盛淵眼里,活脫便是一位嬌怯害羞的新嫁娘……
總算有點樣子了!
他充滿感情的看著她,喉結滾動,呼吸略略急促。
哪,這不是很好嗎?若能永遠這么乖巧聽話,該有多好?
“吉人……”他不禁嘆息,接著,就失控了。
將她拉進懷抱,低頭索吻,其實全都是一時迷惑。都怪她害他糊涂了,原本沒打算進展得如此之快……他神智不清,暈陶陶想著。
他們可是打打鬧鬧長大的,吉人對他半點情愫也沒有,心里只當他是哥哥-不不不,恐怕當他是仇人居多-怎么可能拜完天地,轉瞬間就回心轉意,心甘情愿做他妻子?
他也不想冒犯她的,誰教她突然這般乖巧,害他情不自禁……
灼熱地吮住她的唇,神智渙散得更嚴重了。她的滋味未免太甜美,唇瓣像是蜜糖摻了毒藥,一沾上就無法自拔。他手臂不禁越收越緊,呼吸越來越急,激切需索,只恨不得將她揉入體內-
“你你,你走開……”吉人氣咻咻地推開他。
“嗯?”盛淵聲音沙啞,迷迷茫?粗。
“離我遠一點!”吉人見他抬起手,好像又要伸過來了,一時驚慌失措,連忙使勁狠狠推開他,力道之猛,差點沒把他推到地板上。
“好痛!”盛淵終于清醒了,揉著肩膀喝道:“喂,從今以后不準你再動手動腳的,你不知道打人的女人有多恐怖嗎?打著打著,會上癮的,你想一輩子當個粗魯潑婦嗎?”
“你你……不要靠近我。”
“什么?”
“求你了,等,等我完全好了再說!奔藵M面真誠的哀求。
盛淵冷冷看著她,她真的很害怕,兩人相識十幾年,他從沒見過她這種小媳婦樣。拚命縮著身子,又驚又怕,越坐越遠,防賊似的……
在她眼里,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男人?人面禽獸嗎?
“你過來。”大手拉著她的手腕,將她拉近了些。
吉人仍是推拒著,盛淵不理會,手一揚,便摘下她頭上沉重的鳳冠,起身將之擱在妝臺上,又旋身拉她起來。
“你別動!笔Y道。
吉人怔怔盯著他,盛淵目不斜視,冷凝俊臉,她反而不敢抵抗了,他除下鳳冠后,又為她解開嫁衣,仔細脫下來扔到屏風上。
“換你了!幫我脫!
“?”吉人怔住。
“怎么,不懂得伺候嗎?”盛淵低頭一笑,黑眸暖洋洋的。
吉人兀自怔住地盯著他,忽然臉熱心跳。
“快!”盛淵催促著她,吉人只好顫巍巍地伸出手。
第一次為男人解衣帶,不免要往他身上靠近,盛淵……跟從前不一樣了,肩膀變得好寬闊,像座山似的,每次呼吸,胸中的丘壑便跟著起伏震動。
站在他跟前,她突然變得好渺小,目光平視,僅僅只到他胸膛的高度。
盛淵,真正蛻變成一個成熟男子了,身上發散著陽剛的氣息,已不再是她熟悉的兒時玩伴。
總算褪下婚袍,吉人屏著呼吸,忽然沒來由的感到陣陣虛弱……
她終究是個女人!
“挺好的,不是嗎?”
盛淵笑容燦爛,趁著吉人發傻,突然一個人手抱起她,舉步走到床前,吉人嬌呼一聲,正要掙扎,沒想到一轉眼,盛淵將她安置在新床里側,自己卻退開了。
她惴惴不安注視他再度下床,吹熄了燭火,回到床上,放下床幔,規規矩矩的睡在她身邊,似乎……
新房里一片漆黑,過了好一會兒,眼睛才慢慢適應黑暗。
吉人凝視盛淵的側臉,他閉著眼睛,唇角還有一絲淺淺的笑意。
好奇妙,他們真的成為夫妻了,以后,每天像這樣枕在枕頭上,轉頭就會看見彼此,他……他都沒什么想法嗎?他不會有樂意嗎?
“盛淵!
“嗯?”
“你到底為什么想娶我?”
“不是才說過了?”
“不要這樣,我又不是傻子,你說實話。”
吉人悠悠長長的嘆息著。唉,她真的非?鄲腊。
“隨便你想吧!”盛淵橫著手臂,放在額頭上擱著,嘴里喃喃念道:“哎呀呀,累死我了!
吉人不滿意,不滿意卻無可奈何。
無可奈何,卻又有那么一絲奇異復雜的滿足感……
她默默咬著唇。
如此夜深人靜,如此良辰美景,她終于肯偷偷對自己吐實-
其實,她根本不想嫁給盛淵以外的任何男人,她只是沒臉對誰承認,沒臉吐露心意罷了。
這輩子,她就只認識盛淵,只熟悉盛淵這個人。
不管兩人怎么吵鬧,他在她心頭總是保有一個與眾不同的位置,她也說不上來那究竟是什么樣的感情,只知道自己永遠不能承認,也不能開口去求……
所以,她原本就收拾好心情,完全不敢奢望,孰料轉了一大圈,居然能夠如愿以償……
他們的緣分,好像是冥冥中注定的。
又好像真的應驗她的名字-吉人,天相。
盛淵翻來覆去睡不著,一下子仰躺,一下子側臥,搞得吉人心浮氣躁。
“很晚了,別動來動去!
“我心情好哇!”
話是這么說,盛淵卻古怪地干笑一聲。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美眸瞟他一眼。
“我有什么毛。俊笔Y嘿嘿嘿嘿的,笑了又笑,笑里是無奈。
想他堂堂七尺昂揚大男人,身邊躺著一個不識風情的小姑娘,兩人同蓋一條棉被,正經八百,規規矩矩地倒頭睡覺……當然一點毛病也沒有,他能有什么毛病???
吉人皺起眉頭,他突然把雙手枕到后腦勺,嘴里沒頭沒腦的念起一串成語-
“良辰美景,花好月圓,珠壁交輝,洞房花燭,詩詠河洲,喜溢庭柯,琴瑟友之,鐘鼓樂之,美人在懷……”
“吵死了,”吉人低咒一聲,罵道:“你想吊書袋,怎么不去書房?半夜三更,拜托行行好唄!”
“我睡不著……”他大掌拍著額頭,大嘆一聲,又轉頭問她,“吉人,你睡得著嗎?”
廢話,她可是生平第一次和男人同床共枕,怎么可能睡得著?
吉人轉過身子,不理他,不看他。
盛淵忽然從床上坐起來,伸長脖子仔細觀察她的睡相。
“吉人?不會吧?你睡著了?”明知道她根本沒睡,他還故意裝傻!罢娴乃?睡著了嗎?”
逗了半天,吉人硬是不睬他,盛淵只好睡回自己的位置,哈哈哈哈的對自己笑說:“你啊,一定不曉得我有多開心……”
他是不是有。
吉人默默抿著嘴,打定了主意不吭聲。
倘若和他拌起嘴來,整晚都不能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