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尚初兒的冷眼,他就不懂,打自他回京,無論是富貴人家的閨女,或是官宦千金,誰見了他不臉紅心熱,趕著想要巴在他身旁,就只有她,總是端著一張臉,避他宛若蛇蝎。
除了頭一回,他一時好玩心起,調侃了她幾句之外,他倒還真想不出自己有哪兒得罪她了。
“你……”這男人是在暗示她不守禮法,將一顆芳心暗許常大夫嗎?
尚初兒氣極,哪里還會記得他才將她從大牢里頭拎了出來,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望著她那瞪得圓圓、似要吃人的眸子,房笑天倒覺得這樣的她有生氣多了,于是忍不住又逗道:“我知道大恩不言謝,你放心,我不會覺得你是不知好歹的女人,畢竟這可是我第二回救你了!
“那要不要來個無三不成禮啊?!”尚初兒銀牙緊咬,低喃道。
“那也是不錯,小生愿聽憑姑娘差遣!闭f著,房笑天竟真的作勢朝著尚初兒拱手揖了揖。
瞧著他那看似一本正經,實際上卻慵懶隨興的模樣,尚初兒也不知道為啥,心兒便硬生生漏跳了一拍,打亂了原本的平穩。
其實,他長得倒真的好看,雖然初初見面之際,他確實有仗勢欺人的嫌疑,可是經過這段時間的針鋒相對,她終于發現其實他的心胸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樣狹小。
可偏偏兩人嫌隙已深,她就算知道當初可能有所誤會,卻仍拉不下臉來表示善意。
于是對于他的笑言笑語,她只是淡淡地說道:“你可以走了。”
“初兒,你怎么這般無禮,房先生既然救了你,雖然這種大恩回報不得,可你至少也讓留他下來用餐飯,盡盡地主之誼!”曲醉瑤本來默默地待在一旁,可眼見尚初兒說得益發不象話了,這才連忙出聲數落兼緩頰道。
怎么說房笑天也于她有恩,她這樣的行事作為要是傳了出去,那可真會落得一個不知好歹的罵名。
“霍夫人,無妨的。”
輕搖著手中的紙扇,房笑天的姿態說有多瀟灑就有多瀟灑,再配上他那溫醇低潤的嗓音,連曲醉瑤這樣的有夫之婦都忍不住心頭小鹿亂撞了一番。
其實她就不懂,明明房笑天無論個性、人品或是才干都較常云頃那只呆頭鵝好上太多,為何尚初兒偏偏就是瞧不上眼,還總是對人家粗魯無禮得很,壓根就不像她的個性啊,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理由呢?
“這規矩可不是這樣的,初兒只怕是累了,所以才會煩躁得不知所謂,房先生若是不嫌棄,就留下來用膳吧!”
“這……”
房笑天從來不喜這樣的交際應酬,本要出言婉拒之際,尚初兒卻先一步說道:“房先生應該很忙,咱們下次再找個時間好好答謝他吧!”
這話一聽就知道是搪塞敷衍之詞,因為她那張藏不住心情的臉蛋,正明白地寫著不歡迎他。
平生最恨被人支配,本欲告辭的房笑天登時話鋒一轉,拱拳勾笑允道:“既然霍夫人盛情,那房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反正他最近也正尋著一味極為難得的藥引,等會在席上或許還可以問問霍家當家霍之天。
畢竟霍家是皇商,商號可是遍布大江南北,他一人之力找不著,難不成眾人之力還尋不著嗎?
見著他得意揚揚地朝她投來示威似的一眼,尚初兒本要發怒,可終究還是忍下了。
認真說起來,他的確對自己有恩,雖然她很討厭他,可還不至于是非不分到那種程度。
只希望席間她不會被他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那就阿彌陀佛了。
第5章(1)
酒酣耳熱,杯觥交錯,尚初兒頂著淺淺的頭疼,看著眼前正與霍之天把酒言歡的房笑天。
“房先生……”酒過半巡,霍之天突然不顧他人側目,將曲醉瑤柔細白嫩的纖手硬扯到房笑天的面前!澳愕故亲凶屑毤毜奶嫖仪魄疲纯次业哪镒幽腔乇患槿怂,體內的毒素到底清干凈了沒?”
雖然帶著幾分醉意,房笑天還是可以察覺到霍之天語氣中對于曲醉瑤的擔心與不舍。
外人傳言霍之天愛妻如命,每每聽見,他總當是市井百姓之間過于夸大的說法。
可是如今瞧著霍之天臉上那股子毫不扭捏的害怕,他竟彷佛感同身受。
霍之天是真的害怕,他怕嬌妻體內若真的還殘留毒素,若是有朝一日冷不防地毒發……他該如何是好?
沖著霍之天的那份情意,房笑天沒有理由拂逆他的請求,于是他捋好了袖子,便將手指搭在曲醉瑤的纖腕之上。
屏氣凝神地把了好一會兒脈之后,他這才帶笑地說道:“嫂夫人的身子好得很,好得都快要當娘了。”
此話一出,廳里就像是炸了窩似的,尤其是霍之天傻愣愣卻喜不自禁的模樣,更是讓人忍不住會心一笑。
望著霍之天,尚初兒的唇嘴拉了笑,眼角兒剛好也瞥見房笑天的臉上掛了真心的笑容,不再是那抹惹人厭的輕浮。
其實,不刻意挑剔她的他,也沒那么討人厭嘛!
渾然不覺自己帶著探究的眼神就這么傻傻地望著他,整個人也不自覺發著愣,更沒有發現原本還熱鬧著的周遭漸漸安靜下來。
顯然大家都發現到她那呆愣的注視。
曲醉瑤不著痕跡地用手肘輕輕撞了撞還在發呆的尚初兒,然后她緩慢而遲鈍的望著曲醉瑤用眼神遞過來的暗示,卻完全不解其意。
“怎么了?他要走了嗎?”
在大牢里關了那么多天,便是沒受什么苦,可是體力的耗損卻是不爭的事實,若非曲醉瑤一意留下房笑天用膳,她還真想回到曲醉瑤為她準備的客房,好好的酣睡一場。
尷尬開始在眾人之間蔓延開來,尚初兒成了所有人注目的焦點,而這樣的狀況讓曲醉瑤額際的青筋明顯一跳一跳的。
終于在眾人面面相覷的目光之中,曲醉瑤還是耐著性子提醒道:“初兒,是房先生向你敬酒呢!”
“喔!”她呆愣愣地應了一聲,可是依然沒有反應過來。
那傻氣的模樣落入了房笑天的眼中,不免覺得好笑。
他曾聽聞她以前是名乞兒,可在街頭乞討,端的就是快狠準的功夫,否則不被人拆吃入腹才怪,而這女人,說城府沒城府,心緒全都寫在臉上_,要說手段更沒手段,真是……他實在很懷疑她是怎么存活至今的。
其實不單單是曲醉瑤想要撫額輕嘆,就連他方才其實也有那么一時半刻的沖動想要這么做。
“初兒,快飲了酒,莫要失了禮數!鼻憩幖甭暣叽僦主動將酒杯塞進尚初兒的手中。
其實打她莫名其妙嫁進霍家多年,便深知富貴天家的水有多深。
雖然如今尚初兒眼瞅著是無礙,可愈是尊貴之心,心眼兒愈小,她就怕理親王吃了這次癟還不肯歇歇,繼續陷害尚初兒。
然而,即使有霍家和遠在西南的危家之助,可他們終究不過是行商之人,要真是對上了皇室官府的,又能有幾番勝算?
而房笑天的身分敏感,又甚得當今皇上和太子的重視,若是他肯,必能保下尚初兒,不讓她吃苦受罪。
所以她今兒個才會放下身段,極力拉攏房笑天,誰知向來心性平和的初兒這回不知道吃錯了什么藥,總是和房笑天不對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