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你就是小薇了吧?”黎娟驚喜地抱住她,忘情地道:“阿姨不知有多久沒看見你了,要不是你和姐姐長得一個樣,我都認不出來了!
阿姨的熱情,讓梅薇稍稍忘卻這幾日來忐忑不安的心情、她微笑地回抱黎娟!鞍⒁獭⒁陶,你們好,我是小薇,不好意思,這段期間要叨擾你們了,請多多指教!
“說什么指教,多生疏!打從知道你要來,你阿姨盼啊盼的,這幾天更是高興地睡不著覺——”李鵬接過梅薇的行李!安铧c忘了,小薇坐了幾個小時的火車,我看她也累了,咱們別凈杵在這兒,找間餐廳好好地為她洗塵。”
“說得對。”黎娟親熱地攬著梅薇。
三人坐上車,沒多久,車子繞進一條小路,停了下來。
這是一間歐式風格的餐廳,“阿爾卑斯”四個大字刻于質樸的木雕招牌上,讓梅薇眼睛一亮。
推開門,目光所及皆是原木桌椅、拼布餐巾及大大小小的玩偶擺飾,她驚喜地環顧整個空間,幾乎第一眼就喜歡上這間餐廳。
由于已過了中午的用餐時間,只有幾桌的客人正在享用甜點。
突然間,身旁一股令人難以忽略的氣勢,讓梅薇偏過螓首。
她注意到角落的邊桌坐了個男子,從側面看去,他似乎正在品嘗一道美味的料理,雙手的動作十分優雅,入口的咀嚼姿態,仿佛是一頭正在享用大餐的野豹。
從未看過有人能將如此稀松平常的姿態,擺布得如此魅惑,梅薇不知不覺竟看傻了……
“小薇、小薇,你怎么呆愣在那兒,快坐下來點餐啊!”黎娟拉著她落坐!澳阋灿X得很不錯吧。我和你姨丈最喜歡來這兒用餐,安靜又雅致!
“真是多謝黎阿姨的美言了!睆陌膳_后步出一位美麗的女子,笑吟吟地朝他們走來。
“甭客氣!崩杈瓿杜榻B道:“這位就是‘阿爾卑斯’的老板娘——白云,年紀輕輕,一個美得不像話的女人!”
“要不是我和你們熟到不能再熟,知道你們兩位老愛開我玩笑,我還真把你的話當成贊美了!卑自七f上三本Menu。
“我是在贊美你沒錯啊!”黎娟對梅薇眨眨眼說道:“最近白云推出新的菜單,我曉得歐培山莊的料理有口皆碑,正巧這一次讓你來評鑒評鑒!
“原來你就是黎阿姨說過的——對美食十分挑剔的侄女!卑自苹腥淮笪颍瑴\笑道:“這一次有你來為我們批評指教,我想可以放心許多!
“白云姐太客氣了,有阿姨這么推崇贊美,那么我更要好好地品嘗咯!泵忿狈朔瓌e致的菜單,仔細地瀏覽一遍,突然,她眼睛一亮!拔乙@個!”
她興奮地指著菜單上最末的品項。
“招牌清湯?!”黎娟失笑地搖頭!爸皇且坏雷魷,對你吸引力這么大?連主菜都還沒選,你就高興成這樣?”
梅薇但笑不語,只有她自己知道,為何會有那么興奮的心情。
記憶里的那一道湯,有著醇厚甘美的味道,是父親與她最甜蜜的回憶。從那次之后,不管在哪里,只要某單上有“清湯”,就算她再怎么飽脹,也不會放棄任何一次品嘗的機會。
她想再一次體會幸福的感覺。
其他三人雖然好奇,可瞧她如此滿意的表情,也僅是相視而笑,沒多說什么。
餐點陸陸續續送上桌,終于,招牌清湯也送至梅薇面前。
滿懷希望地,她輕舀了一匙,緩緩地送入口——
淡淡的牛肉清香在口中散發,適當合宜的調味不但沒有將湯汁的原味掩蓋,反而襯托出肉湯的鮮美,算起來,這味道十分美味了,只是……總覺得少了些什么……
“味道如何?”白云微笑地詢問。她看得出來,梅薇是很用心地在品嘗,所以,她更想知道這道湯在梅薇的品評下如何?
“嗯……”究竟是哪里不對勁呢?她再嘗了一口。
“難喝!”
角落倏地傳來一句冷哼,在寧靜的午后更顯突兀。
梅薇驚訝地轉過頭——是他?!
在這一刻,她才真正看清男子的臉。
線條分明的臉部輪廓,散發著桀驁不馴的氣息,劉海流落額際,減低了幾分冷漠,也許是因為陽光透過窗欞灑落在他身上,即使是微皺眉頭,在他身后竟也映出了某種好看的光暈……
那男子仿佛意識到梅薇的凝視,他雙眸淡漠地瞟了她一眼,隨即拾起餐巾輕拭嘴角。
白云轉過視線,走至他身旁問道:“樊,餐點不合口味嗎?”
男子頓了下,才緩緩地將眼神上移,他放下餐巾,嗤笑地微揚唇瓣,“這清湯少了一道程序,太油膩!
梅薇眼睛一亮。
“白云姐,你這道湯是不是沒有經過最后一道過濾的程序,就裝盤出來了?”
沒錯,就是這樣!她終于明白,這道清湯讓她感到不對勁的地方了。
男子眼中似乎閃過了什么,如曇花一現般快速隱沒,無人發覺。
“是這樣嗎?”白云示意服務生再盛一碟清湯,舀了一口淺嘗。
味道是跟平常大同小異,但多喝幾口,慢慢就能感覺出一股油膩。白云微斂笑容,向眾人點了點頭,走至后方的廚房。
不一會兒,從廚房里走出了一個憤怒、不甘的中年男人——
“偷工減料?!憑你這種小店,也妄想做出大飯店的水準?!好,那你就自己做吧!”他丟下了廚師高帽,推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場面霎時變得尷尬起來,寂靜得連一根針掉落地上都能聽到聲響。
黎娟清了清喉嚨,“小薇,你真是太厲害了,連制作程序少了一道都喝得出來!
“沒有,我根本沒有察覺,是因為他——”梅薇望過去,那位神秘男子已站起身,像是準備離開的模樣。
“你——”他要走了嗎?
一股莫名的悵然占據梅薇的思緒,她跟著站起來。
男子跨出的腳步頓了下,回過頭注視梅薇,勾起一抹滿含興味的笑。他留下賬單與鈔票,然后踏著穩健的步伐,走出了“阿爾卑斯”。
梅薇愣愣地望著那挺拔高大的身形——
那孤寂的背影,竟牽引出某種不舍的心緒。
※※※
灰白的天際,寒涼的風呼呼地吹著,在這個靠近海港的小鄉鎮,有著不符南臺灣的冷漠。
樊匡冷冷地望著前方佝僂著身子的拾荒老婦,她一步一步地推著小車,上頭載放許多空罐、廢紙,吃力地步向海邊的一間破舊鐵皮屋。
許多年過去了,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也在他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恨意。
沒錯,他的恨,日積月累地在心中發酵,自二十年前的那個圣誕夜開始——
他的父母因做生意失敗,帶著年幼的他躲避債主的威脅,最后,甚至選擇丟棄了他。真可笑,一個應該是合家團圓的幸福日子,卻是他不幸的開端。
樊匡燃起一根煙,習慣性地在裊裊煙霧里,尋找回憶中少得可憐的親人影像。
“小匡,你乖乖待在這里,爸爸媽媽去買好吃的東西,很快就回來了!
“好,爸爸媽媽要快點來哦……”
年幼的自己是如此相信他們哪,結果……
當初,要不是白云的父親收留了在外吹風受凍的他,今日他或許沒有機會回到這里,更不可能再次見到“她”——
那個血緣上應是他母親的女人。
即使有人照顧,但是,孤單的感受始終占據著他的心。他很想問問他們,當時為什么要將自己丟下?
在成年的那天,他的養父——也就是白云的父親,交給他一封信,為他查出了雙親的地址與近況——遺棄他的親生父親,早已去世多年,而他的母親則以拾荒度日……
“年輕人,抽煙對身體不好……”
老婦人遲緩地走到他身旁,撿起一個鋁罐。
樊匡沉默地盯著她老邁的身影,一語不發。
“年輕人,你應該是外地來的吧,不?吹侥恪崩蠇D人瞇了瞇眼睛,仰望這個不吭聲的年輕男子!澳恪雌饋砗苊媸臁覀冊谀睦镆娺^嗎?”
“沒有。”樊匡避開身,閃過她伸向自己的手。
老婦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罢娌缓靡馑迹乙詾椤愕纳袂榕c我先生好像啊……他多年前因病去世了!彼匝宰哉Z,仿佛墜入回憶之中!澳阒绬?我還有一個兒子,不過……”頓了一口氣,似是難以言喻地哽在喉間。
“夠了!”樊匡冷漠地扯動嘴角,擺出拒人千里的態度。“我跟你毫無關系,你不用跟我說這些,我一點也不想知道。”
老婦人被他惡劣的口氣嚇了一大跳,她囁嚅地道:“對不起……對不起……”但,一種無法忽視的感覺,讓她對這個年輕男子移不開目光!澳贻p人,你幾歲了?如果我兒子還在的話,應該跟你差不多大——”
“兒子?!”樊匡所有的怨氣仿佛因這兩個字而爆發!罢媸强尚,一個連自己的親生孩子都沒辦法保護的人,有資格說這兩個字?!”
老婦人震驚地抬起頭!澳恪恪阏f什么?”她不可置信地伸出抖顫的手!澳阍趺粗馈y不成你是阿匡……”
“住口!我什么都不是!”樊匡撥開她的手。
“對不起……對不起……”她淚流滿面,只是不停地道歉。
“沒什么好說的,從前沒有,未來更沒有!”樊匡退了一大步,臉色難看至極地捻熄了煙,頭也不回地離開這個灰色地帶。
※※※
婉拒了姨丈他們的陪同,梅薇獨自在午后無人的路上散步。
這一帶是透天別墅區,家家戶戶的庭園都種滿了植栽,微風吹來,讓人神清氣爽,與臺北完全不同。
臺北……梅薇的表情黯淡下來,來到這里已經三天了,本以為只要一到這里,循著征信社查到的地址,很快就能找到樊匡,沒想到一到那里,卻發現早已人去樓空。
唉,怎么會發生這種事?她只有三個月的時間!屆時若沒找到樊匡,挽救發發可危的歐培山莊,其他董事們就會依照董事會的決議,將它賣給揚威集團。
歐培山莊是父親畢生的心血,她真的不敢想像,假如失去了它,爸爸會有多傷心……
梅薇恍神地走著,不知不覺間,她來到“阿爾卑斯”門口,盯著木制招牌發愣,直到手機鈴鈴作響。
她才按下通話鍵,微弱的嗓音便傳入耳中——
“小薇,你現在在哪里?”
“爸爸,你醒了?!”她驚喜地握緊手機!拔以谂_南,我很好……你別擔心,我事情辦好了就會回去……不不不,你別來……”她突然想起自己還站在人家店門口,側身欲退到一旁,不料卻對上一雙興味盎然的眸子,她眼睛眨呀眨地瞪著他——
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在她眼前放大!
“嚇!”梅薇驚喘地低呼,倒退了一大步。“是你?!”
前幾日在“阿爾卑斯”放肆批評料理的那個男子!
意識到兩人過于接近,她渾身不自在地開口:“你你你……想做什么?”
樊匡雙眸流露出嘲諷之色!笆謾C不用接了?”
“哦,對……”梅薇差點忘了父親還在線上!拔?喂?爸爸……嗯,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你也要保重身體!闭Z畢,才放心地收了線。
太好了……爸爸終于醒來了!
“小姐,你擋了我的路!狈锢涞,他怪異地看著她,幾日前的記憶回到腦海。
很奇怪,平時他從不費心記掛不在意的人事物,為何這次卻如此輕易就認出了眼前的女人?
也許,是她那日的表現太令人難忘了。畢竟,可以準確指出料理缺失的人并不多,尤其當她品嘗料理時的神情,仿佛像在膜拜一件至高無上的藝術品般虔誠。
這種女人,太少見了。
“對不起,我想事情想得太入神,所以……”梅薇微微側開身,卻發現他仍然仁立原地,若有所思的目光一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
不在意、不在意……她手足無措地躲開男子的視線。自己與他根本算是陌生人,他這種眼神是什么意思?
“呃,你可不可以——”
“你認為什么叫作‘美食’?”他突然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梅薇愣了下,不解地望向他。
“笨蛋!”他揶揄的表情,像是在嘲笑她的反應太呆滯。“我是說,對你而言,美食在你心目中的定位是什么?”
“讓人吃了之后會覺得幸福的料理。 弊匀欢坏,她說出了心底的想法,卻立刻就后悔了。
不對,她干嘛回答,這不就代表她承認自己是笨蛋了嗎?
“是嗎?幸福的料理……”樊匡輕哼,斜膘她一眼!拔艺f,你是不是愛情小說看太多了?幸福的料理?哼!
梅薇怪異地回看他,是他自己要問的,干嘛一副嘲笑的表情?“我認為,如果‘吃’的意義只在于填飽肚子,那生活還有什么樂趣呢?”
“只要吃就會感到幸福,你的生活目標還真‘偉大’!狈锼菩Ψ切Φ卣f完,徑自推開店門,走了進去。
他這話是什么意思?是在諷刺她嗎?梅薇盯著他高大的背影,快步追上去!拔刮,等等我。
走進店里,才發現“阿爾卑斯”高朋滿座,梅薇望了望,那奇怪的男子已在角落的位子落坐。
哼!她直直地走過去,站在地面前!拔,你好無禮,是你自己要問的,竟然還嘲諷我的想法?!”
“真意外,你居然聽出來了?”他慢條斯理地喝了口水,輕笑道。
“你真是太過分了!”梅薇拉開椅子,咚地坐了下來。
“過分?”樊匡挑起眉頭,故作疑問地道:“怪了,沒人邀請就坐下,這又是哪一國的禮儀?”
“店里客滿了,你要叫我坐哪里?當然是并桌!泵忿崩硭斎坏赝蛩!吧頌橐粋紳士,你不會小氣到拒絕一位淑女吧?”
“反正我與你毫無關系,小不小氣無所謂!彼ばθ獠恍Φ剜偷!皼r且,這里有淑女嗎?”
“喂,你——”梅薇氣得不知該說什么。這么淳樸的地方,怎么會有這么可惡的男人。
正在招呼客人的白云,眼尖地看見兩人,她對客人點個頭后,便走了過來。
梅薇不再理會他,朝白云綻放一朵美麗的微笑。“白云姐午安!
“小薇,今天客人比較多,讓你沒位子坐,真不好意思。”
“不會,我已經跟這位先生商量好了,共用一張餐桌無所謂!泵忿表朔镆谎。
“先生?”白云顯然對這個稱呼有些好奇。“這么說,樊,你們……應該認識了吧?”
“對!”
“沒有!”
兩人同時回答,答案卻截然不同。
這兩人……白云掩嘴輕笑。認識樊許久,深知他不輕易在人前表達情緒,而現在——
他正用著似笑非笑的表情,有一句、沒一句地逗弄梅薇,看得出他的心情不錯。
白云遞出菜單!斑@個時候能看見你真難得!狈騺聿幌矚g人太多的場合,也因此,通常得在過了用餐時間后,才有機會看到他出現。
“去辦點事。”樊匡簡單地回道,完全符合他直率自我的個性。
“是去探望‘她’嗎?”白云知道,今天是他母親的生日——如果樊匡肯承認的話——對他來說,這是個特別的日于,無論他身在何處,總不會忘記這一天。
只是,這件事對樊匡來說是個禁忌,是段難以遺忘的不堪往事。
“白云!”聞言,樊匡臉色一凜,散發出一股懾人的冷銳氣息。
“我還是那句話——試著原諒!卑自茋@氣,每個人心底都有難以遺忘的痛,唯有原諒才是放過自己的唯一方式。
樊匡冷冷地道:“我的事,你沒有必要插手!即使你是……”
“啊!就是它!”
一道驚喜的嗓音便生生地插入尷尬的氣氛之中,奇異地沖淡了一觸即發的火藥味。
“我要這個!”梅薇開心地點了餐前菜后,再次低首喃喃自語,“嗯,一定很美味!
樊匡瞄向眼前的女人,她正“虔誠”地盯著菜單,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思考,像在研究一門高深學問般慎重其事。
“你真是個愛吃的女人!”他微訝地搖搖頭。
“吃乃人生大事,你不會反對吧?”梅薇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又將目光重新調回菜單上。
“真好,好吃好睡的模樣,你的生活實在跟某種動物像極了!狈锏雎,眼神已沒有方才的冷冽。
梅薇緩緩地抬起頭。“你在暗示什么?!”
“呵,眼帶殺氣的女人真不討人喜歡!彼麤鰶龅爻靶Φ。
瞄見樊匡的笑容,白云意外極了。他不是個好脾氣的男人,更不輕易在外人面前泄漏內心的情緒,但此刻,她隱約感覺到他對梅薇的不同。
他與梅薇……有可能嗎?白云以另一種目光打量他倆。
“算了,不跟你計較,保持愉快的心情用餐才好消化!泵忿辈焕頃,慎重地點了一道鄉村沙拉、薄片菲力生牛肉佐松露檸檬醋汁當主菜,更沒忘了必點的蘑菇清湯,最后的甜點則是選擇了經典義式乳酪蛋糕。“白云姐,先這樣就好,謝謝。”
先這樣就好?敢情她還怕吃不夠?
這個視美食如命,且對料理具有驚人敏銳度的女人,很有趣!
樊匡沒有說話,以一種特別的眼光凝視她。
“你不吃嗎?”梅薇望了眼他的前方,除了一杯檸檬水外,還有一本菜單,而他似乎沒有點餐的打算。
“我不餓!
“不餓?那你來這里干嘛?”
他默然無語,只是淡淡瞥過正為其他客人倒水的白云。
事實上,這是白云與他的約定,不想見唯一的親人孤獨老死,她要他每星期至少得到“阿爾卑斯”報到一次。
呵,他親愛的妹妹啊!雖然沒有血緣關系,兩人畢竟共同生活了十幾年,不能說沒有感情。白云幾年前在法國找到了他這個流浪大半個地球的兄長,懇求他與她回臺灣,于是,他就這么定下來了。
梅薇隨著他的目光,落向那清靈美麗的窈窕身影,她恍然大悟!澳闶菫榱税自平銇淼膯幔俊
那種癡戀的眼神……這也難怪,白云姐是如此美麗動人,他會受她吸引,也是理所當然。
這該算是一件好事,為什么她心里卻有些悵然若失……真是沒道理!
“你這么覺得?”樊匡淡漠的眸光輕掃梅薇白皙似雪的容顏,知道她誤會他與白云的關系了,但他并未澄清,懶得對任何人解釋任何事。“總之,我不是來跟你搶東西吃的,你放心!
聽出他話中的揶揄,梅薇皺了皺眉,暫且將莫名其妙的失意丟一邊!澳銓θ苏f話都這么夾槍帶棒的嗎?”
“你呢?總是這么直率地糾正一個陌生人?”樊匡緩緩地拿出煙,慢條斯理地點燃。
“再怎么說,總比習慣拒絕別人的關心及好意的人好多了!泵忿比套熚兜牟贿m感,試圖在裊裊上升的煙霧中看清他。
“我們只見過兩次面,你沒有資格評斷我。”樊匡優雅地啜了口冰水,任由煙味彌漫兩人之間,心里盤算著,這里是吸煙區,她受不了的話,就該識趣地坐到別桌。
沒錯,他是故意的。
她跟他認識才多久,對他能有多熟悉?一個生長在溫室里的千金小姐,又對人性能有多了解?
他討厭這個女人用那種了然的目光來審視自己!
“我們‘已經’見過兩次面了,而且還有機會同坐一張桌子……咳咳……”梅薇突然想起幾天前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嗯……對了,你好厲害,居然只憑一口湯,就可以指出廚師的缺失!”
“你不也是?”那天的情形他沒忘,她才是那個明確指出問題所在的人。
那時,他感到很意外——拜食品制造日漸精致所賜,已經少有人對食物的味道如此敏銳。他能嘗出那道湯不對勁,是因為長久以來的工作訓練,必須保持對味覺的敏感度,而她只是喝了一口湯,就能判斷問題出在哪兒,著實不容易。
“我才沒有你那么厲害,咳……只是因為我爸爸的關系,我比別人有更多機會品嘗各式料理而已,不像你……”糟糕,喉嚨好癢,以往的經驗告訴梅獲,應該趕快走出室外,好好呼吸新鮮空氣才是,但她尚未與他正式認識,而且餐點都還沒送上,她不想走。
“能不能問問你是做什么的?咳……”
樊匡慵懶地彈落煙灰,看她咳呀咳的,像是連心肺都快咳出來了,卻依舊沒離開的打算。
“咳咳咳……”又是一陣猛咳。
吵死了!他冷峻地撇撇嘴,見她咳到臉都紅了,最后還是順手捻熄了煙。
梅薇感激地看著他,雖然他的態度冷漠,卻仍體貼她的不適!安缓靡馑迹覍熚哆^敏……”
“那真是太巧了,呵,我很愛抽煙哩!彼ばθ獠恍Α
“是嗎?”輕柔的笑聲傳來,白云端著菜肴走近。通常,為了保持味覺敏感度,廚師是忌煙酒的,尤其是將料理當作生命的樊匡,更是不沾煙酒!罢J識你這么久,我今天才知道你愛抽煙?”
樊匡瞪了她一眼。“有人想吃里扒外?”
“這樣說太嚴重了,我只是想幫你交交朋友!卑自泼利惖捻诱Q秸5,風情萬種。
他視而不見!笆裁磿r候我連交朋友都要你插手了?”
好好好,算她多嘴。
“樊,對于那件事,你還是不考慮考慮嗎?”白云換個話題。
前幾天的清湯事件,導致主廚當天就離職了,直到現在,還沒有找到適當的接替人選,只得情商他暫代主廚一職。她明白要一個米其林三星的大廚師窩在這間小餐廳里,的確是委屈了些,但主廚被趕走他也有份,負點責任也不為過吧?
“別勉強我了!狈镫S意翻了翻菜單,“我說過的話,不可能改變。”
一開始,他學習廚藝是為了糊口,現在,他下廚則是為了興趣,原本他的個性就自由而不受拘束,強要他停留在同一個地方,實在太為難。
白云雖然惋惜,也不再勉強。“嗯,好吧,我了解你的意思。”
孤獨的過去,是造成他今日漂泊性格的主因,這幾年他會在各地來來去去,不就是最好的寫照?
梅薇傻愣愣地聽著他們一來一往的閑聊,自己根本沒有插話的余地,只得默默地喝著湯。
“小薇,今天的湯如何?給我個建議吧!卑自撇唤浺獾貟呦蚰菑埉惓3聊哪橗。今天樊脾氣不佳,怎么連小薇的態度也很可疑?
“呃……”梅薇差點嗆著!鞍自平,對不起,我喝太快了,沒有注意……”她能然地抱歉道,這才發現自己剛剛竟食不知味。
“哎呀,怎么會呢?今天的蘑菇清湯可是照著他的配方做的,應該會很美味的啊!卑自频谋砬榧{悶極了。
樊匡聞言,大皺其眉!鞍自疲阌衷诎凳臼裁戳?”
梅薇黯淡的眸光倏地發亮,不敢置信地指著眼前的男子!八?白云姐說的是他?”不會吧?他是個廚師?
“你這表情是什么意思?”樊匡原本不想理會白云的話,但眼角瞄到梅薇驚訝與震撼的表情,他不自覺地輕嗤出聲。
“那你還抽煙?!”梅薇杏眼圓瞪。“笨蛋,你難道不知道尼古丁會傷害一個廚師視為生命的味覺?!”
樊匡冷冷地哼了一聲。
嗯,很好!長這么大,她還是第一個敢罵他“笨蛋”的人。
“小薇,他可是從頭到尾都沒吸過一口煙呢。”白云努努嘴,指向煙灰缸。呵,小薇率真的反應真可愛!皟炐愕膹N師,當然知道煙味對味覺的殺傷力!
“優秀?真是看不出來呢!”梅薇喃喃自語,不等樊匡開口反駁,又轉了個話題,“對了,白云姐,說到廚師,我今天來的目的還有一個——我想跟你打聽一個人!
“哦?是什么人?”白云好奇地問道,完全沒理會臉色漸漸沉下的話題男主角。
“你們……”樊匡氣結。
真是好樣的,居然用行動徹底忽略他!
“我是來找人的,一個天才廚師!泵忿彪p手合掌,正經八百地宣布。
“廚師?”白云不著痕跡地瞥了樊匡一眼。
他有一口沒一口地啜飲冰水,對于女人間的八卦,他向來興趣缺缺。
梅薇點點頭,仔細地向他們描述自己手邊少得可憐的資料——
“嗯,他是世界上少數得到法國米其林三星榮譽的廚師之一,年紀輕輕就在餐飲界闖出不小的名聲,幾年前從法國回臺灣后,便落腳于府城,據說他個性怪異乖僻,不易與人相處……我想,同樣是從事餐飲業,或許你會從客人口中聽過他……”
“小薇你——”白云瞪大雙眼,不會這么巧吧?
“咳……咳咳!你說——咳,什么?!”樊匡猛地倒吸一口氣,嘴里的冰水來不及咽下,嗆咳個不停!胺▏繌N師?府城?”
不會這么巧吧,幾年前他工作的餐廳正好不小心得過米其林三星,他又恰巧從法國回來,落腳在府城……
但……個性怪僻?不易與人相處?
噴,應該不是在說他吧?
“喂,你干嘛一直盯著我看?我臉上沾了什么嗎?”
梅薇不自覺地摸摸自己的臉,絲毫無法理解為何眼前兩人的反應會這么大?
“沒事!狈飳⑺伙嫸M。
他渾身發冷,決定走為上策。
“嗯,小薇,你要找的人……應該有名字吧?”白云開始覺得有趣了,這情況……還真不是普通的巧合啊。
“當然!泵忿蹦贸黾埞P,寫下了“樊匡”兩個字,以志在必得的口吻說:“我要找這個天才廚師——樊匡!
嘎?樊匡愕然。
真相大白。
他的預感,從來沒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