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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 第二章 笑瞇瞇的胖老頭 作者:譚曙
    “從今天起,你不可以再戲弄府里的家丁丫頭,不可以到處亂竄,不可以叫似語專門為你下廚,不可以獨自出府,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可以頂嘴……”

    偏偏大清早的好心情在吳攻的喋喋不休中一掃而空。一向管教家奴不力的主子訓起話來原來也這般啰嗦、老套,讓她不禁想起兄長狐衣。離開這么久,不知道他怎么樣?

    “偏偏——”吳攻忍無可忍,當真是平日太縱容她,主子三令五申的時候,竟然還走神。

    “不就是個總管嘛!”偏偏不耐煩地揮揮手,“我惹到他,他又不能拿我怎么樣!

    袁總管是吳家的大功臣,幾十年忠心耿耿不說,老爺子過世之后,里里外外一把操持,精神頭好得不得了。他原本在各處忙碌,打點生意,近日卻經常回府里走動,難保不是聽到關于偏偏的閑言碎語,她不收斂一點怎么行。

    吳攻說道:“他自然不能拿你怎么樣,我是怕你拿他怎么樣。你任性妄為,觸怒了他,他一定不會輕饒,萬一你一個火氣上來,把他弄死了,到時誰來幫我打理家業?”

    “我!”偏偏驕傲地昂起頭。

    吳攻失笑,“我一個人敗家足夠了,哪敢勞您大駕!

    “你小看我?你別小看我!”她攥緊拳頭,在他眼前晃兩下,“你再小看我,我就不客氣!

    吳攻將她的小拳頭輕輕撥開,搖了搖頭,道:“除了使用暴力,你還會點什么?”

    “我會的可多了!”偏偏笑得得意,“什么無事生非、投機取巧、順手牽羊、落井下石、挑拔離間、煽風點火……”她說得連貫且有節奏,像珍珠落在玉盤上,叮當悅耳。

    “那殺人放火你會不會?”

    “你猜我會不會?”說話時,她眼角余光瞥見有人走過來:福氣十足的臉上,一雙小眼微微下彎,嘴角輕輕上揚,不分早晚總帶著笑意。這胖老頭可不就是袁總管。

    “袁總管今天來得早哇!”偏偏語氣輕慢,嘴角含笑卻神情倨傲,還有意與吳攻靠得更近,頗似仗勢壓人。

    袁總管并不生氣,小眼笑得更彎,道:“偏偏姑娘也早!

    吳攻有些不自在,覺得他們你來我往像是講黑話,四只眼對著,明明都在笑,卻讓他感到電光火石,刀飛劍起,當下輕咳一聲,問:“您老是找我嗎?可有什么事?”

    袁總管略一躬身,回道:“前幾日公子說要看的那批揚州綾錦,昨晚已運到!

    “是嗎,您老忙了一晚上,先歇歇吧,我自己去看就行!

    “是!痹偣軕曌唛_。

    吳攻看他走遠,轉身瞪住偏偏,“你是有意惹他,對不對?我說過了,萬一你不小心……”

    “放心!”偏偏在他胸口拍兩下,“我還弄不死他。”

    吳攻聽出她話中有話,正要追問,她忽然打個噤聲的手勢,像在聽什么聲音,少頃,說道:“我有事要做,不陪你了!

    偏偏說走就走,走得還挺快。她徑直奔向房里,關上門,卻不上閂,往床上盤膝坐好,屈起手指,由胸前抬到頭頂,再劃下,周身便被一層肉眼看不到的圈罩住。這便是“小虛幻訣”中的“隱身訣”。身處隱身訣中,常人看來空無一物,可只要碰上去,就會被彈開,如果是四下無人的山野,她倒犯不著多此一舉,可吳府里人多眼雜,不得不防個萬一。

    布好隱身訣,她由腰間解下那面一寸見方的菱花銅鏡,伸指在鏡面劃一圈。只見鏡里飛出一點亮光,亮光盤旋而上,中間緩緩有人影浮現:劍眉星目,白衣翩翩,一頭長發也皓潔如雪,正是狐衣。

    “公主已經離開長安,往洛陽去了!焙抡f。

    偏偏聽完,沉思半晌,喃喃自語道:“這么一來,沒空再跟他捉迷藏了!碑斚履枚ㄖ饕,自己覺得那個法子有趣,忍不住露出笑意。

    “別只顧著玩,忘了正經事!焙露。

    “知道了。”她深吸口氣,堅定地說,“我們一定會成功!

    “凡事小心!”

    偏偏雖然聰明機警,有時未免太過任性,多少讓他擔憂。

    ☆☆☆

    月色十分明朗、柔和,府內燈火通明,一派祥和之氣,為什么他會如此不安?吳攻加快步伐,趕回房中。

    似乎可以放心了。他重重地長長地吐了口氣。轉身后那道紅色麗影嚇得他幾乎窒息。是偏偏——他再次長吐口氣,可是,不對。偏偏喜歡亂跑沒錯,可她為什么用這種眼神望著自己?

    她慵懶地依在桌上,一只手閑閑地托住玉腮,雙眸一斜,那種入骨的嫵媚就直直地勾了過來。

    “你……在這里做什么?”他聲音發顫,自己也弄不清是因為害怕,還是抵不住她的誘惑。

    “勾引你呀!看不出來嗎?”她連起身的姿態都十分妖嬈,每行一步,那雙迷蒙如水霧的眼中就增加一分妖艷,像一朵將開未開沾著晨露的鮮花。

    怎么會這樣?吳攻腦子里亂成一團,只知一昧躲避,不知不覺,竟被逼到床邊。

    偏偏輕輕一笑,拈起他衣襟只一帶,兩人就倒在床上。她柔柔地伏在他胸前,玉指在他臉頰撫過,豐潤的紅唇也欺上來,馨香溫熱的氣息,吹落在頸間。

    他忽地背脊發涼,不知哪里來的力氣,一把把她推開。

    “小子,想逃嗎?”偏偏突然變臉,方才千嬌百媚的佳人,此時滿臉猙獰,“你以為能逃出我的手心?”

    這是偏偏嗎?他心中的震驚更甚于恐懼。那個活潑好動,笑容里總藏著一些些狡黠的小姑娘哪里去了。

    五根鋒利的手指迎來面刺來,他絕望地閉上眼睛,束手待斃。他只是凡人一個,怎敵她魔爪一雙?

    只聽一陣亂響,殺氣似乎轉了方向。他睜開眼,發現身旁多了一個人,彎彎的小眼精光閃閃,不正是袁總管?!

    終于現身了。偏偏手一揚,無數細小紅點打過去。袁總管袖子一卷,甩出道氣墻,將紅點盡數擋住。偏偏見一招未逞,又是一記紅光射出,袁總管也不示弱,袖管陡長好幾倍,飛撲過去。當下兩個打得難解難分,只見五顏六色的光芒四下亂竄,分不清誰是誰。

    十幾個回合下來,偏偏似乎落下風,一個不留神,肩上挨了一記。那些光點瞬間消失不見,偏偏與袁總管各據一隅,都在掂量對方的實力。

    良久,偏偏道:“雖然我贏不了你,你也占不了便宜,不如大家各讓一步,如何?”看樣子,她打算與袁總管對半分。

    吳攻心想完了,這袁總管也不知是什么妖精變的,難道自己死后還要被他們分著吃,身首異地?

    袁總管冷哼一聲,不說話。

    “你是要獨吞?”她的憤怒已經寫在臉上,“還是,你認定他是主子,甘愿做一輩子奴才?”

    “這個不勞偏偏姑娘費心!

    “這么說,你是要護著他?”

    偏偏目不轉睛地盯著袁總管,良久,臉色轉為平靜,靜得像無風時的湖水,水面又無端泛起層層漣漪——天真無邪的偏偏回來了。

    袁總管也似猜到什么,戒備的神松馳下來,甚至流露出笑意。

    只有吳攻大惑不解。

    “傻小子,還愣著呢?”偏偏去拍他臉,吳攻下意識避開。偏偏笑笑,說:“我這是在試探袁總管,怕他加害于你。”若非她使這招“引蛇出洞”,她和袁總管還不知還要互相揣測到幾時,只是可憐了吳攻,不明不白受一場驚嚇。

    “我不兇一點,他怎么會上當……嚇到公子,偏偏這就向公子賠罪!逼ы樀匕萘税荨

    袁總管何以出現在吳府,說來好笑:不過是當年他無意間泄露本相,把當時只是分店掌柜的真袁總管活活嚇死,碰巧又讓止虛真君遇上,掐指一算,說那袁掌柜還有三十年陽壽未盡,要他以身相代。他打不過人家,只有俯首聽命,在吳家已待了二十七個年頭。

    “公子,看來你得給那位止虛真君燒香叩頭,”偏偏轉頭又對袁總管道:“不曉得你的本相是什么樣,不如,讓我見識一下!

    “不要!”吳攻立即閉緊雙眼,知道他是妖物,和看到他的本來面目是兩回事,萬一偏偏起了興致,來個大斗原形,他不以為他的心臟仍能跳動如昔。

    “別緊張!我說著玩的。”偏偏對他的貪生怕死搖頭不止。她原本還有意帶他去“賽珍會”開開眼界,怕是要放棄。不過,話說回來,他接連遇上鬼怪,沒落下什么毛病已經很不賴了,至少比一嚇就死的袁掌柜強出許多。

    吳攻戰戰兢兢掀開眼皮。還好,偏偏沒有誆他,一顆心才慢慢放下來。

    偏偏瞧瞧窗外天色,恍然道:“都這時辰了……公子,該就寢了,睡一覺起來,神清氣爽,什么煩心事都忘掉!

    就寢?吳攻懷疑能否睡著。

    怪的是,他真一覺到天亮,連個噩夢都沒有。

    ☆☆☆

    洛陽牡丹素來天下聞名;ㄆ谝恢,大街小巷姹紫嫣紅,爭奇斗艷,開得煞是熱鬧。

    吳老夫人是極愛牡丹的,因為思念亡女,心灰意懶,吳攻一片孝心,特地起個大早去花市挑回幾株孝敬母親。

    “吳公子。”

    這三個字聽來十分輕巧動聽,就算不是叫他,他也會忍不住轉身去看。

    一看之下……嗬!若不是認得偏偏,他一定不信人間有此絕色。她不單容貌姣好,明媚鮮妍,而且與生俱來一種雍容華貴的氣質,將國色天香的牡丹也比了下去。偏偏的美麗太過咄咄逼人,不似她,這般明朗透徹,讓他看著格外放心。

    “小子,再看眼珠子就掉出來啦!”一只蘭花手在他面前揮過,似趕蒼蠅。

    吳攻這才注意到她身邊那位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陰不陽的中年男子。

    “如意,不得無禮!”

    原來他叫如意。叫如意的丫頭遍地都是,他雖嫌陽剛不足,勉強也算挺拔,叫這么個名字,感覺很滑稽。

    既然在自家門前,當然要請人進去坐坐。

    “不知姑娘找敝人所為何事?”

    “吳公子這么問,我也不拐彎抹角,”她頓了頓,說,“我初到洛陽,就聽聞府上偏偏姑娘姿容絕麗,艷冠全城,因為她喜著紅色,城內女子都以紅為美,竟相模仿。我一心想見偏偏姑娘,就莽莽撞撞地來了。請吳公子不要見怪!

    吳攻聞言大一吃驚。那些公子閑人吵著一睹芳容也罷了,她這樣天仙似的人兒,見美女還用上別人家?自己照鏡子就見著了,或者,她是自恃美麗,要與偏偏比個高下,可看來又不像。

    “只是區區一名婢女,勞動姑娘大駕,實在慚愧!似語,去喚偏偏到前廳來!

    “公子,”似語回道,“老夫人去廟里進香時,將偏偏也領去了,公子出門早,還未來得及稟報!

    吳攻十分抱謙,不知該說什么,倒是那女子爽爽快快告辭,吳攻殷勤有禮,直送到門口。似語知道他有話要問,一直原地沒動。果然,他回頭就問上了,“偏偏當真與老夫人去了廟里?”他才不信她會陪老夫人進香。

    “昨晚上偏偏多喝了幾杯,一直睡著還沒起來!

    偏偏再怎么美貌,也只是名婢女,讓外人知道她竟宿醉賴床不起,只會落人笑柄。

    吳攻知道她顧全吳家的聲譽,嘆道:“偏偏若有你一半就好了!彼粲兴普Z一半為他著想,也不會一天到晚上竄下跳,府里人耍弄得膩了,就上街招搖,害他老提心吊膽怕她嚇到旁人。前陣子因為顧忌袁總管,規矩不少,誰知他們竟是一路的,誤會冰釋,越發玩得離譜。所幸袁總管沒她無聊,不然整個洛陽城還不給他們翻了個整。

    “又在背后說我壞話!”偏偏柳眉倒豎,一根纖纖玉指直往他身上戳,“有什么不滿就大聲說出來,不要事后亂嚼舌頭,小心死后到閻王爺那兒,一剪刀給咔嚓了。說我對你不好,我不好嗎?又端茶又送水,又要負責叫你起床,又當老媽子又當保鏢……”

    “是!是!是!”吳攻點頭如搗蒜。這些她確實都有做,而且至少每件做一兩次,當然,最多也不過一兩次。

    偏偏一口氣說這么多話,也有些累了,吳攻正準備趁機走人,剛轉身,就被叫住。

    “急什么?我要說的話都還沒說呢!”

    哦——她噼哩啪啦半天,原來要說的都還沒說。

    “我在房里聽到外面吵得要死,說什么府里來了位美得不得了的姑娘,人呢?”

    吳攻在心底苦笑。偏偏被人攪了好夢,偏偏正要找人發泄,卻叫他碰上了。他真是不幸!

    “那位姑娘已經走了!彼普Z回答。

    “那位姑娘?她沒名沒姓嗎?”偏偏仍盯住吳攻不放,“一定是你看人家太漂亮,看得失魂落魄,連姓名都忘了問!

    “是,是,是,下次記得問!逼獯螅瑳]睡夠的偏偏脾氣更大,順著點比較妥當。

    “偏偏,我燉了些芙蓉羹,去嘗嘗吧?”似語說。

    “對哦!”偏偏想起還未用餐,“只顧著說話,差點忘了肚子還餓著,還是似語體貼!”

    吳攻在心底長吁口氣,好在有似語,不然,耳朵非起層繭子不可。

    ☆☆☆

    “抓賊呀!抓賊呀!”

    老婆婆年紀大,跑不快,只有放聲喊,希望有人仗義相助。

    偏偏笑瞇瞇地望著吳攻,“公子,你再顯身手的機會來了!

    吳攻道:“她丟了多少,我賠她便是,何苦白費力氣,你明知我追不上!

    “或許,她丟的不是錢呢?”

    吳攻正要說不如你出手,人群中響起一陣驚呼,原來,不知何處飛來幾支竹筷,不偏不倚,正打中奔跑中的竊賊,打得他摔在地上動彈不得。一旁已有位好心少年,把東西取回還給老婆婆。

    真是冤家路窄!

    偏偏暗叫不妙,附在吳攻耳畔低語:“從現在起,不準離我三尺之外。記!”她干脆揪住他袖角,以策萬全。

    “怎么回事?”

    “別多話,只管走你的路,記住,三尺!逼故椎兔,時不時偷偷掃一眼四周。

    他只有滿腹狐疑往前走,以偏偏的火爆脾氣,居然在他背后躲躲閃閃,咄咄怪事!

    “吳公子!

    吳攻沒想到這么快又聽到這動聽的聲音,心下一喜,加快腳步迎上去,偏偏暗罵他見色忘友,余光瞄到那女子遮著輕紗,也就懶得抬眼著。

    她卻早注意到偏偏,一雙眼只往她身上瞧,心想:再沒有穿紅色比她更好看的了!斑@里人太多,我就住在附近,不知二位可否賞光?”

    吳攻欣然答應。

    她住的地方,比起吳府有過之無不及。富麗而不浮華,精細卻不繁縟,高貴雅致。

    這府第造得真妙!遠離危險,偏偏毫無顧忌,放肆觀賞,一轉眼,正瞅到那女子取下輕紗,她的美麗,就像晨霧散盡朝陽初升,絢爛和煦,賞心悅目。

    偏偏心底升起一絲妒意。她費好大氣力才修成如此美貌,她卻天然生就,輕而易舉擁有。

    那女子也驚訝于偏偏判若兩人。方才低眉順眼亦步亦趨的偏偏是嬌羞可人之美,現在這個偏偏,艷光四射,美像錢塘潮起,奔騰而出。

    同是女子,哪有看得這么陶醉的?吳攻輕咳兩聲道:“吳某有幸識得姑娘,是在下的福氣,不知可有福氣獲知姑娘芳名!

    “是我大意了!彼缓靡馑嫉匦πΓ澳銈兙徒形绎鰰i吧,別在后面加上姑娘就行!

    此時如意走到秭昳身旁,一番耳語。

    秭昳欠欠身道:“二位請稍坐,我去去就回!

    早有下人端上極好的茶點。吳攻取一塊嘗了,贊不絕口:“這位秭昳姑娘不知什么來頭,吃、穿、住、用,樣樣精美,比我們家還講究。”

    偏偏嗤之以鼻,以密語傳音術道:“你那個小小的吳家,比起她的出生,就好像草繩拴豆腐——提不起來!碑斎唬瑩Q成她偏偏,還是提得起來的。

    “她是什么人?”她這么說,吳攻更好奇。

    “公主,”她不嫌麻煩地解釋,“就是當今皇帝的女兒!

    公主?!難怪她自有一種尊貴氣度,也能解釋那個如意陽氣不足陰氣有余源于何處。只是,偏偏如何得知?對了,她是妖精有什么不知道。

    “你不信?不信你去問她。不過,她若親口承認自己是公主,你就要卑躬曲膝三跪九叩。吳公子長這么大,沒那樣過吧?還是你想增加人生閱歷?”

    笑話?她都不說,自己還傻乎乎送上去做下等臣民,他又不是腦子壞掉了。

    “還有。”偏偏橫他一眼,“剛剛在街上的事……”

    “我絕對不問!眳枪O自覺,拿他做掩護這么丟臉的事,料她也不愿提起,去問不過是討罵,難道他嫌這個主子當得還不夠屈辱嗎?

    偏偏笑出聲來,開口道:“那不過是我一個老對頭,平日閑得無事喜歡捉妖拿鬼,避著點,免得麻煩。”若非有吳攻將她的妖氣遮蓋,免不了大戰一場。魏然則人夠聰明,卻是個死倔牛脾氣,也有幾分真本領,甩起來頗費周折,她大事當前,實在不宜橫生枝節。

    吳攻看她不介意,問:“你說的,是不是會飛筷子的那位?”他肉眼凡胎,認不出高人,只記得那幾根筷子飛出來之后,偏偏才變得怪怪的。

    “是,就是還東西給老婆婆的那個!

    “他?”白白凈凈一張娃娃臉,朝氣蓬勃是沒錯,可橫看豎看都不像威猛到能與偏偏匹敵的人物,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那邊廂,秭昳公主抓住洛陽王衣袖不依不饒地搖晃,“小皇叔,就幫我這一次,過幾日我就要回宮,你忍心讓我掃興而歸?我真的很喜歡她,你幫我要過來嘛!”洛陽王雖是長輩,卻只虛長幾歲,且素性溫和無威信,經不起這個嬉皮小無賴的死纏爛打,但她這次中意的是個能說會笑的絕色美人,并非一般物什,就算給得起條件,別人未必肯割舍。若是他出面,倒像是仗勢欺人,太過蠻橫。

    洛陽王等她嘮叨完,說道:“你去問問對方要什么條件,我幫你做到,這樣可好?”

    “謝謝小皇叔!”

    秭昳得償所愿,歡呼幾聲,興高采烈地奔向前廳。

    “偏偏,你留下來吧?”

    “我……留下來?”

    “嗯!”秭昳使勁點頭,“吳公子,偏偏留在我身邊,再也不走了,吳公子說好不好?”

    好!好!好!吳攻心里大叫,嘴上卻猶豫。偏偏已經老在抱怨當初不知瞎了哪只眼,讓他救了她,報恩報得很辛勞。她怎會甘愿給這個莫名奇妙的公主當婢女?思量再三,他決定拒絕,但張開口說的卻是:“請容我考慮幾天!

    他愕然望向偏偏,后者無辜又柔媚地沖他眨眨眼。很明顯是她在作怪?闯鰜砹,偏偏心情很好,她心情好的時候,通常也喜歡捉弄人。

    偏偏心情當然好。她正愁宮里驅邪陣太厲害,公主就來了洛陽,還巴巴地找上門,叫她如何不喜?

    “你真的要我把你賣給公主?”走出那棟精美府邸,吳攻急急地問。那個公主看似端莊,原來也瘋瘋癲癲,莫非女子美到極致便言行失常思維古怪?

    “當然,你盡管開價,她給得起。”只要能接近秭昳,貼錢她也愿意,能弄一筆,更不是壞事。

    轉過巷子,正撞見一個人,昂首挺胸,步履穩健,一張白凈娃娃臉。糟糕!偏偏想做縮頭烏龜也來不及,干脆立在原地。

    “魏兄,咱們真是有緣!”

    “哪里!”魏然則也在丈外停住,“是你太出名了!彼幌虿缓么蚵,偏偏的名氣實在太響亮,想不知道都難。

    “多日未見,魏兄修為精進不少!睂W會以靜制動了。

    魏然則不搭腔,全身每一處都擺好位置,蓄勢待發。

    “過路的,還不快走,等著看戲?”偏偏一頭青絲似風吹起,飄飄灑灑地揚起來,拂到身后吳攻的臉上。

    吳攻懂她的意思,忙退出去。出了巷子,他拔腿就往總號跑,停都不敢停一下。這會子袁總管應該在總號。沒有幫手,偏偏一個人怎么應付得了?!

    他一口氣從城東跑到城南,腿也酸了,嗓子也干了,滿頭滿臉的汗。他十萬火急趕過來,一打聽,袁總管竟然不在。

    完了!完了!他一屁股跌在地上。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偏偏這下還有小命在嗎?就算她平日囂張了些,任性了些,老天爺小小教訓一下就是,何苦取她性命?

    吳攻難過一陣,轉念又想,偏偏與他是老對頭,既是老對頭,沒道理這次三兩下就落敗,當下振作精神,吩咐伙計往各分號通知袁總管,自己要碗茶潤潤喉。他著實太渴,連喝了好幾碗,實在裝不下了,放下茶碗,起身到門前張望,正看見自家小轎往這邊來,似語一路小跑跟在后頭。

    莫非家里出了什么事?他趕上幾步,問:“出了什么事?”

    似語搖搖頭,額上細細密密滲著汗,雙頰透著紅暈。

    傻丫頭!吳攻低低嘆口氣,“怎么不坐轎?白白讓它空著,人倒在外面跑!

    似語輕輕笑了笑,道:“偏偏說公子趕了很遠的路,很累了,所以……”

    “偏偏?”吳攻打斷她的話,“她沒事?”

    “偏偏有什么事?”似語不解。

    “沒事!彼幌伦有那槭鏁,仿佛周身的疲勞也一掃而空,偏偏是何等樣的妖精,豈會那樣不濟?

    “人呢?”吳攻回府,不見偏偏在房內,好生奇怪。難道她打上了癮,又找人比劃去了?

    似語走到他面前,指著自己鼻子,嬌嬌俏俏地說:“我不就是?”這神情,這語氣,這聲音,活脫脫是個偏偏,但是……

    “你什么時候變成似語的樣子?”

    “接你回來的就是我呀,”偏偏仍笑嘻嘻地,“我暫時把似語的身體借來用一下!

    “你怎么……怎么可以用似語的身體來玩?”吳攻生氣了。

    “我不是玩,”偏偏委屈地扁扁嘴,“我也是迫不得已,難道你讓我做游魂四處飄蕩,很傷元氣!

    “什么意思?”

    “都怪那個魏然則,”偏偏提起他就窩火,“逼得我魂魄離體,只好附在似語身上。放心!我一奪回真身,就把身體還給她!

    “那她會不會傷元氣?聽說被鬼上身的人……”

    “我不是鬼,只是離魂,”偏偏想發火,念在他剛幫了她,又盡心盡力為她找救兵,深吸口氣,緩緩說道:“她會覺得有一點點疲倦,休養幾天就沒事了!

    “還是不行,”吳攻想了想,“不如你上我的身?”

    “我上不去!比裟苌纤纳,她利用頭發靈魂出竅后粘在他背上,就不用下來了,何必換來換去那么麻煩?

    “這也不行!彼鈦眭馊ズ脦兹Γ澳窃趺崔k?”他不放心啊!

    “別轉了,讓我好好想想,怎么把我的真身奪回來!毕胍喝粍t認不出來容易,可從他手上搶東西,非用些計謀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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