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是現代忙碌社會中還能貫徹下班準時回家吃飯的少數家庭。
這是不成文的規定。沈家的男人決不在外面應酬,真有推不掉的飯局也會斡旋在中午或喝下午茶時間把公事處理妥當,以期能趕在晚飯前回家和家人共享晚餐。
“我……回來了!”
滿桌的笑語喧嘩被打斷了。
“阿野,你可回來了,”沈母喜出望外,一走近沈野身旁,表情立刻大變!鞍パ剑氵@孩子怎么喝得醉醺醺的,阿潛,快來幫忙把你大哥扶到沙發上!
“媽……你不要大驚小怪,我腦筋清楚得很……”沈野隨意將西裝往地板一搭,腳步踉蹌跌坐在沈家的小牛皮沙發里。
一家人全聚攏了過來。
做母親的畢竟心細如發,沈母連忙擰來一條熱毛巾,又喚家里的菲傭泡來醒酒茶。
當一家四口正為沈野忙得團團轉、雞飛狗跳時,沈野又一聲不吭地拖著搖搖晃晃的身軀往他自己的房間走去。
“阿野……”沈母低喊,語氣中的焦急形諸于外。
“不要來煩我!”他語氣堅決地說道,身形微偏,險險從樓梯上跌下來。
沈母驚呼出口,捂住心臟,微微發福的身子搖搖欲墜,幸虧沈父眼明手快及時扶住。
“媽,沒事的,我上去看著大哥。”沈潛出言安撫。
也難怪沈家會對沈野的醉酒行為擔心。沈野從小到大品學兼優,不良習慣一樣也沒養成,滴酒不沾的人一旦喝得爛醉如泥,比長年酗酒的酒鬼更要教人吃驚。
沈潛趕到樓上時,酩酊大醉的沈野已經趴在鋪著白長毛地氈的地板上,看來似乎睡著了。
“大哥!”
“走……開!”他模糊不清的聲音從地毯下飄了上來,十分破碎。
沈潛二話不說便穿過沈野的身軀,從浴室里拿來一條毛巾,塞到沈野手中。“喏,擦把臉!”
沈野笨拙地將毛巾捂住臉,翻身坐起來。
“好過一點了?”
“嗯”
“是不是又被我那未來、沒心肝大嫂氣的?”
“不要提她!”他的聲音像縷冷風。風是來刮傷別人的,可是他的冷冽傷害卻是自己。
看他那么痛苦地擠出這句冷漠的話來,沈潛原本置身中間、樂見其成的立場,不覺有些動搖了。
“大哥,你這情有獨鐘的浪漫主義者也該清醒了,你自己身為大財閥的小開,更是億萬企業的繼承人,現在卻為了丁緋去過著平民般的生活,這種時間和金錢的雙重浪費,值得嗎?”
他頭痛欲裂!拔揖褪窍矚g貧窮和游手好閑,要你管!”
“你還在自欺欺人!”沈潛怎會不明白他大哥的個性!耙皇悄愫湍切⊙年P系破裂了,你肯乖乖地回臺北?”
“不準你說她的壞話!”
“大哥!”
“我自己的傷口自己會醫,不用你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他的頭早已經痛得要命,為什么還要揀這個時候來跟他談這些?
“好吧!這些話你就當我是放屁!”也許他該把自己當成一只悶葫蘆,把嘴封起來。
“老二,”沈野用力按住快要進破的太陽穴說道:“明天我搭你的車一起到公司去。另外,把鐘伯父下榻旅館的電話給我。”
“大哥,你確定你的頭腦現在是清楚的?”敢情丁緋給他大哥的刺激更勝以往?唉,那就真的玩完了。
雖然表面上他老愛說些反話來反對他大哥追求丁緋,其實那是因為他身處“夾心餅”的“餡”地位,既要傳達父母的“關切”,又要秉持一點良心,只好老是風雨飄搖地做“墻頭草”,其實他心里明白得很,丁緋跟他大哥根本是魑魅配魍魎,登對得不得了。
再認真地說,如果沈野失去丁緋,有可能,絕對可能這輩子打定光棍,做一世的單身貴族了。
關于這點,沈潛比誰都清楚。
“別羅嗦,讓我安靜一下!”他下逐客令了。
事情“大條”了,他大哥語氣清晰得不像酒醉的人,看來他得把老三那個臭皮匠給速速召回不可!
※※※
“校長,您,看出個究竟來沒?”
此刻“躲躲藏藏”地站在保健室門外的不是別人,正是“南開”校園里令學生聞風喪膽的“閻羅王”是也。
他沒有窺視教師隱私的嗜好,只不過,當他在巡視校園的例行工作時,不小心從保健室經過,便看見丁緋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等他第二趟又“不小心”再經過時,再見丁大美人依然持續著神游物外的神情,他可就無法再視若無睹了。
他匆忙抓來校長。
他不得不承認,自從丁緋代課以來,保健室的“生意”簡直門庭若市,真、假病人在下課的十分鐘里全擠破頭地涌進來。名義上,她不過是個護士職位的老師,實際上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身兼生活指導老師的分憂、解惑工作了。
閻羅嘴上雖然不說,心底對丁緋的激賞早已是一日千里,并且對她刮目相看。
這樣憂郁的丁緋不常有。
她安靜的模樣雖然也美,但閻羅寧可見到那活活潑潑、淘氣頑皮、經常搞得他“瘋姿錯亂”的丁緋。
這小妮子八成到了談戀愛的年紀,雖然二十五歲才開始談戀愛是有點晚熟,但也總好過老不開竅!
“呵呵,沒事沒事。”校長是過來人。
“真的?”
“呵呵,當初是誰堅決反對我用她的?現在她有丁點不對勁,你倒比我還緊張,呵呵呵!”
“誰說我緊張?我是看不慣,怕她傷春悲秋的黛玉情緒會感染給學生,才不得不來的。”閻羅猶理直氣壯。
“呵呵呵呵……”老校長徑笑不語。
“咦?你們都在這里?”難怪丁緋老覺得耳朵好似有群蜜蜂在嗡嗡地作響,原來是這兩個人。
“我和校長只是經過……”嗯,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
“哦,你們來得正好,我想早退,正打算跟閻主任招呼一聲。”她的神情有些萎靡,風華絕代的臉龐有著睡眠不足的痕跡。
喔哦——事實比他們倆(其實是他自己)想像中還要嚴重。閻羅暗忖。
“呵呵,這樣啊,那你就好好休一天假吧!”老校長滿口應允。
“謝謝校長,我先走了。”
旋足離開,丁緋正經八百板著的臉,撐沒幾分鐘就崩潰了,她魂不守舍地走出校門。
校門外立著陰魂不散的韓追,一旁泊著他的黑奔馳。
“小緋,我還真來對了時候,你今天早退啊?”
“嗯”
“那正好,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他沾沾自喜。
“對不起,我哪里都不想去。”
昨晚她屏氣凝神地聽了一夜的腳步聲,確定沈野徹夜未歸的事實,一直到早上他還是不見蹤影,她的一顆心就再也守不住了。
她生來就一身反骨,打小就不是乖寶寶型的人物,常令父母頭疼,學校的老師也傷透腦筋,從不視她為問題人物而自始至終守在她身邊的只有沈野。
他的溫柔像滴水穿石,一點一滴地蝕去她頑抗的外衣,而她卻揮不自覺。
她總是粗心大意的,經年累月習以為常地享受沈野對她的呵護溫柔,卻極少主動表現出對他的關心。
她知道他的職業是警察,做的是刑事警察局特殊處理第一隊的內勤工作,但它的性質是什么?甚至他最喜歡吃的食物,愛穿的衣物款式,她一概都不知道。
多奢侈的愛情?從來只有受,卻不懂什么叫施,沈野寵溺她的程度早已經超越一般情人該做的。
是呀,她從來沒交過任何一位真正的男朋友,潛意識里為的是什么?而沈野,他也不曾……
丁緋渾沌的心似乎有些陰霾被穿透了。
那一吻,難道說……
她愣愣地將食指放在紅唇上,原來毫無光澤的雙瞳忽地一亮,閃耀出令人屏息的萬丈光芒來。
韓追看著她忽悲忽喜的臉,以為她悲喜不定的嬌羞全是沖著他來,心中對她的愛戀意識更是大盛。
“小緋,去看看我新買的別墅,你一定會喜歡的!
丁緋的心緒好不容易回到韓追身上!澳阗I了新房子?那——要搬出去了?”
韓追哈哈大笑!爱斎粵]這么快,等你看過后再做決定。”
她一時捉摸不定!案蓡嵋铱催^?”
“我在臺灣沒有朋友,我相信你的審美眼光,你說好的就一定不會錯!”他有點逃避和言不由衷。
“可是我……”她在看見韓追的懇求眼光后,只得將拒絕的話吞回肚。
韓追見機不可失,立刻吩咐小伍開車。
一個鐘頭的路程。
車子通過層層的林蔭夾道,粉紅色大理石砌成的噴泉迎面而來,噴泉背后矗立著一幢金壁輝煌的哥德式建筑物。
它是名副其實的金屋,古董級的豪華家具、鎏金價值不資的裝飾、滿廳院的花卉,足以容納二十個房間的寬敞空間和一大群傭人。
這幢金屋適合拿來藏嬌。
站在典雅而昂貴的陽臺前,丁緋看見一大片湖光山色不禁咋舌地想。
韓追帶著她測覽大部分的結構設計,心底的自信滿滿卻一點一滴地消逝。
丁緋的無動于衷令他氣餒。面對這幢價值連城的豪宅,她美麗的雙眸竟見不到一絲敬畏或欣羨。
該死的!他還以為她會欣賞他的別出心裁。他買下這幢巨宅為的就是要安置她這位人間絕色;所謂的“金屋藏嬌”就是這個意思。
“它很漂亮。”丁緋綜觀大概后,淡淡做出評語。
韓追喚來傭人送上咖啡和小點心,兩人就坐在法式雕花鏤空的古董桌椅上,幽覽沙灣碧水。
“你喜歡?”他心中復燃希望。
“我喜不喜歡很重要嗎?”
“當然,自此以后你都要住在這里,你能喜歡是最好!彼麤_口而出。
“什么意思?”
“小緋,”他捉住她放在桌面的小手,眼眸燃著喜悅和霸氣!凹藿o我,你什么都不用擔心,食衣住行傭人們會幫你打點得好好的,你連根小指頭都不用動,我要你留在這里,往后只要我一回臺灣,第一個就來看你,你說好不好?”
丁緋一凜,終于明白他大老遠非要她來看房子的用意何在了。“韓追,你找錯人了!
“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我可以……”他誤會她的意思。
丁緋示意要他安靜!拔也豢赡芗藿o你,做一個不明不白的黑市夫人的。”
“是因為——沈野?”他顫聲問,眼底的快樂一掃而光了。
要是在今天之前,丁緋恐怕還沒有個確切的答案,可是自那一吻后,她篤定無誤地說出了令韓追扼腕的答案。
“你能想像自己和一個對你了若指掌,看過你包尿片,知道你一切秘密的男人談戀愛嗎?”他試圖說服丁緋。
“為什么不?”丁緋露出來到這里唯一的笑容!昂芄,我也了解他所有的壞事和秘密,這不是挺好的嗎?”
“你確定他要你?”韓追僅有的耐性消失了,他口不擇言:“你長得美若天仙,妖嬈艷麗,生來就是要給人當情婦的,我和你才是天作之合,黑道大哥的情婦,沒有人比我更適合你的了!
丁緋直言不諱地承認喜歡沈野令他人冒三丈。
“韓追!”丁緋翻臉了。
又一個把她貶到地獄去的人。
韓追一見她那赫然變為雪白的俏臉,恨不得摔自己兩記耳光!俺钥齑蚱仆搿,好好的一樁美事被自己的心浮氣躁給搞砸了。
“我生來就這張臉不是我的錯,錯的是你們這種以貌取人的齷齪思想!”
原來韓追也和其他覬覦她的男人沒兩樣,總是將她當成人盡可夫的風塵女郎,到底上天給了她一張怎樣的臉吶。
“你說我思想齷齪。俊彼麢M行琉球,女人見到他無不餡媚巴結,曲意承歡,而這唯一觸動他心弦,他一心想將她收納的女人卻連理也不理他。
現在她發怒的樣子像頭美麗的野獸,艷色中煥發著爆發的野性,更令人心旌神蕩,無法自持。
不!這么漂亮的獵物,他怎能放手。克鷣碛矚g她了,哈哈哈!
韓追臉上邪邪的笑容,令丁緋心生忐忑。
“來人哪!”
隨著韓追一聲吆喝,原來全部不見的傭人們又魚貫涌出。
“丁小姐以后就是這屋子的女主人,她要長期在這里住下來,你們要好生伺候她,知道嗎?”
所有傭人全都唯唯諾諾地點頭。
韓追輕手一揮,又悉數退下。
“韓追,你瘋了!”她猛然從錯愕中清醒,不禁嬌呼一聲。
“這是必要手段!”他只冷冷地丟下一句話。
他不能再放她飛走,金絲雀關在鳥籠里才會唱出悅耳的歌曲,雖然這么做難免她要恨他,可是他顧不得那么多了,大不了以后多讓著她點,如此一來,他不相信有什么擺不平的事!
“你以為我會像一般軟弱的女孩子束手無策地留在這里?”事情為何變到這等無法收拾的地步,她絕不會坐以待斃!
韓追撣了撣他已經干凈得不帶一絲灰塵的燈芯絨打褶褲,削瘦的臉露出不可一世的笑容。
“小緋,你剛才一定沒看清楚,我新雇的那些傭人可是個個身魁體健,全是我精心挑選出來伺候你的哦!如果,這樣還不夠的話,我可以考慮將小伍留下來供你使喚,如何?”
“韓追,你這個小人!”她氣得整個身子微微發抖。
“另外,”他繼續說道:“這幢房子靠海,遠離市區,你要真逃走了,可沒有交通工具送你回去,萬一半路迷途或出了意外,可是沒人救得了你,你一定要想清楚,別輕舉妄動才好。”
真是一語成讖,才想看他這幢房屋是拿來金屋藏嬌的,下一分鐘被關在金屋里的居然是她自己,實在是荒唐透頂。
丁緋雙眸中燃燒著被欺騙的狂焰,狂怒中抓起桌上的名貴瓷器,想也不想地丟在韓追腳前!皾L,我不要再見到你!”
韓追臉色不變,甚是欣賞她的潑辣!斑@不太可能喔,你要有心理準備,我隨時會來的。”
“你去死吧!”她氣壞了。
“是、是、是!”他嬉皮笑臉的,對自己安排的一切滿意極了。
良久。
丁緋根本不在乎韓追究竟是何時走掉的,她只覺腦袋亂糟糟、胸口熱烘烘、手腳不住地發寒,四肢百骸全像有把鐵槌正猛力敲擊似的,不覺膝蓋一軟,“噗”的一聲,整個人就跌坐在地板上。
她反手捂住自己的半張臉。
見鬼的!她到底招誰惹誰了。
“阿……野……”
一顆晶瑩的淚珠悄悄地滑下她如玉的面頰——
“大哥,你在嗎?”沈拾葉輕輕敲著沈野的房門。
“進來吧!”
沈拾葉打開了房門,一身西裝筆挺,看來干凈利落的沈野正對著鏡子打領帶。
沈拾葉實在不敢相信昨夜還醉得一塌糊涂的大哥,在十二小時內又是一副神清氣爽的俊俏模樣——除了眼眶下掩飾不住的黑圈。
“大哥,你還好吧?”
“很好!彼^也不回的。
“你真的……要去吃這頓相親飯?”堅持了十幾年的執著一朝自行打破,一家子的人還真是不太敢相信。
“為什么不,我人都回來了。況且老二不是去接鐘伯父他們了嗎?”雖如是說,沈野的聲音里卻聽不出一絲興奮或高興。
“大哥,你千萬不要意氣用事,老媽對這件事可是完全投入,很認真的咧!”
全家人都看得出來沈野反常的行為,只有沈母在擔心過后,居然不改其熱中更加想撮合鐘、沈兩家的親事,一見沈野答應之后,便迫不及待地請鐘家父女來吃飯,美其名是“聯絡感情”,實際上卻是不折不扣的“鴻門宴”。
“阿潛說得對,我的年紀已經不小了,又是長子,本來就有應盡的義務和責任,我不能再繼續逃避下去!彼穆曇粲州p又慢,像有千斤重擔似。
“我討厭做事虎頭蛇尾的人!”
沈野忽然輕輕笑了起來!笆叭~,沒辦法,誰叫你大哥的魅力不夠,追不上小緋,她常笑我是笨烏龜,沒錯,烏龜的步子又慢又拙,一輩子也追不上她!”
沈拾葉不忍心看見盈滿在沈野眼中的痛苦,把頭輕輕撇開。
“明知愛已不可為,不可為而為之,太傻了!”他的悲哀在眼底徘徊,深怕一不小心便要泛濫。
“大哥,鳥龜并不是都慢吞吞的,像忍者龜就不是!彼静粫参咳耍拱讶陶啐斠材脕沓鋽盗。
“小傻瓜!”沈野聽見他小妹這般孩子氣的比喻,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頭發!盎胤繐Q衣服去,等一下客人就來了!”
“我又不是男主角,干嗎要我‘下!俊彼狡鹱毂г。
“對了!”他看見沈拾葉移動的腳,又問:“你的腳痊愈了嗎?”
“早就好了。”一提到腳她的好心情,“嗖”地便掉落谷底。
“還恨龍驤嗎?”
“龍驤”兩字像根針,刺得沈拾葉臉色大變。她用著冷靜得過火的聲調說:“他是誰?我早已經忘記了他!
即使沈野心情再差,他幺妹那不自然的表情和咬牙切齒的聲音,他也能感覺得出來。她和龍驤之間并不像她說的那么簡單。
沈拾葉雖然是沈家最受寵的老幺,也是家里唯一的一朵花。但她可沒有一般老么的驕縱脾氣和蠻橫不講理,她向來溫柔可人。
沈野從來沒見過她“咬牙切齒”的模樣,這其中必然大有文章。
“他害你受了那么多苦,難怪你討厭他!
“大哥,我不想再談有關他的事不要說了好嗎?”
誰錯誰對,誰是誰非,只有她自己最清楚。那場車禍硬要把所有的責任歸咎給龍驤是不對的,若要認真追究起責任,錯的人該是她,是她不該讓王羽把車開得飛快。
王羽,一想到他,她的心又難免一陣酸痛。
沈野怎么不曉得自己小妹的心事,少女情懷總是詩,難堪的初戀破滅,任誰總要神傷好一陣子的。就像他一樣——一想到這里,他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要忘記的丁緋又浮上心間。
天哪!又要走火入魔了!
“拾葉,那個男人不值得的,他不是你命定的白馬王子,他放棄你那可是他的損失喔!”
“大哥!”不說還好,一點破,沈拾葉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
“好了,不哭不哭,哭花了臉,傷了身體,劃不來的!”
她是真心愛過他的,就因為如此,她才無法真正放開心胸去原諒龍驤。
揩凈了眼淚,沈拾葉有些羞赧,匆匆地丟下話:“我回房間換衣服去了。”
她后腳跨出門檻,沈野才松了口氣,這次,換成沈父進來了。
“爸!”
沈父約莫六十開外,因為保養得當,頭發大半還是光亮的黑,臉上也因為少風少雨的吹襲,讓人看不太出來歲月的烙痕,中庸的身材,高級質料的衣服,襯托出一個企業家的最佳形象。
“我是上來告訴你,你鐘伯父和囝囝他們來了!
“你怎么不讓江嫂來知會我一聲就好了,還自己走一趟?”
“嗯,”他清了清喉嚨!拔矣行┰捪敫阏務劊
談談?這似乎不是什么好時機。
“老實說我對這門親事不贊成也不反對,再怎么說娶老婆的人是你,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真要娶個相看兩相厭又相敬如‘兵’的老婆,那樣的人生會很無趣的!
“爸——”
當初急呼呼要他回來執掌家業的人,此刻又不知心底打的是什么主意,沈野迷惑了。
“你還記得你三十歲時我曾告訴你的話?”這次來考他的超強記憶了。
“爸,你不要兜圈子,拐彎抹角的;有什么話你就開門見山地說,好不好?”
“是你要我說的!?”由此可知不會是什么好話。
“是!背恕笆恰彼能說什么?
“你會放棄阿緋那孩子,我很驚訝!
“爸!”果不出其所以然。沈野煩躁地直想抓頭皮。
“是你要我直言不諱的!”
顯然沈父是打太極拳的高手,把責任推得一干二凈。
“她不愛我!”他嘶喊。
“誰說的?那孩子從小眼底便只有你,這點我們可看得很清楚。”沈父理直氣壯。“你的眼中也只有她一個人不是嗎?”
“不要說了,爸!”現在他最不需要的就是這些話!
“你母親可是打定主意要你娶鐘家的囝囝,你心底最好有個數,要不要,要拿定主意,免得到時后悔莫及!
先是沈拾葉,然后是沈父,難不成全是來抽沈母馬后腿的,由此可知,丁緋的人緣可不是普通的好!
“爸!客人來了,咱們下去吧!”沈野不想再繼續這段只會擾亂他心情的對話,匆匆走出房門,頭也不回地奔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