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海濤定睛看著半空,意識混濁,耳邊回蕩著宣明焦急的呼喚,他想轉頭看她,卻發現自己全身僵硬,難以動彈。
他開口試著說話,試了好幾次,只能發出一些破碎的音調。
宣明迫不及待的喚來太醫,為他查看。
昏迷數年,冰封在雪地深處,玉海濤不僅沒死,還清醒了過來,如此絕無僅有的奇事,在醫師們的眼中幾乎算是奇跡了。
至于玉海濤是怎么清醒的,會不會遺留什么病癥,幾時能恢復如!瓫]人敢保證,畢竟除了他以外,沒有第二個被冰封之后還能活過來的人。
“一群庸醫!”宣明很生氣,氣憤之余又感到恐懼。
玉海濤的遭遇太離奇,太醫們診不出一個明確的結果。他昏迷時,無法使他清醒。他清醒后,居然
不知道應該如何對待。最后只能繼續為他針灸、按摩,再給他服用些活血的藥物。
“別叫……”玉海濤坐在龍床上,看宣明忙前忙后,眼睛微微發疼。
他剛清醒,她便叫來太醫,他喝了些藥之后,終于能順利的說出話,但兩人之間并沒有太多交談,他們甚至來不及好好的把對方看仔細。
“你們都下去!”宣明接收到玉海濤充滿探究的眼神,遣開眾人。
玉海濤看清了她花白的頭發、憔悴的神色,有點認不出她這個人,他想問她,為何變成這樣?
轉念一想,必定是他昏迷太久。從雪地回到皇宮,對他只是瞬間的轉變,然而宣明消瘦的模樣告訴他,必須用足了時間,她才能在正青春的時候,如枯萎的花不再鮮艷。
“我昏睡了多久?”玉海濤方才聽到太醫們口呼奇跡,至于奇跡的內容,他沒聽清楚。
“你會康復的!毙餍χ,答非所問。
她的目光太熱切,面貌柔美,身穿龍袍,膚色蒼白不健康,整個人看起來像個心態異常的病人。
玉海濤盯著宣明半晌,試圖整理自己混亂的思緒。宣明顯然“長大”了一些,容貌更成熟,更像個女人,不知外人怎么看待如此“陰柔”的帝王?
“我為何躺在龍床上?”摸摸明黃色的被褥,玉海濤想起身。
宣明趕緊按住他,“沒人會反對,一切有我,你盡管在這里休養!
她的口吻那么篤定,在他聽來實在輕狂,她是不是比從前任性了?
“王太醫呢?”前來診療的醫師有不少,偏偏沒見到熟悉的人,太多未知的變化令玉海濤不放心。
“去年病了,我讓他告老還鄉!
“有派人看著?”那人知道他們太多秘密,不該這么快放他自由。
“放心,我不是孩子,我知道如何保護自己。”
“你知道?”玉海濤忍不住掏起宣明的發絲,那黑白混雜的怪異色彩,使他看得胸口發悶!澳阒赖脑挘趺磁蛇@樣?”
宣明嘴角的笑意漸漸隱去,出其不意的抱住他。
他震了震,沒推開她微微發顫的身軀,從寒風肆虐的雪山回到皇宮,期間的日子她是怎么過的,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
雖然他是為了搭救手下的人馬才被大雪掩埋,但是宣明一定會把錯誤全歸咎到自己頭上,她有多自責呢?傷心到頭發花白了嗎?
玉海濤情不自禁的回抱她,輕聲的說:“沒事的,我回來了!
懷里的人兒啜泣著,熱淚浸染了他的衣襟,他的心開始抽痛,明明該藉此時機教訓|她,若非她異想天間的胡來,他們怎么會遇到危害?
可是在他心里,她永遠是個需要照顧和包容的女孩,就算他的理智不斷的提醒他,必須改掉她的壞習慣,然而見到她悲傷難過,他實在無法擺出嚴師的架式,對她說出安慰以外的話語。
“我不知眼下是什么時候,離我們回京過了多久?你對寰王有何處置?跟我說說!睋嶂鞯陌l絲,玉海濤嘆氣。她花白的頭發有得治療嗎?
“我從輕發落了寰王和太后的家人……”宣明簡單的說明自己的處置方式!拔也还炙麄儽撑盐,我更恨自己令你受傷,幸虧你活下來了,太傅,你可以懲罰我!
“你若知錯,以后不再犯,我便原諒你。”凝視她朦朧的淚眼,他的神態越來越溫柔。
“我知道自己錯了,但是我想要你的心絕不會更改!毙鞔竽懙谋戆。
玉海濤閉上眼睛,不多時,聽見她小聲抽噎,那聲響如烈火般灼傷了他的心,隨即睜開眼。
“太傅的年紀比你大,人又無趣,總管著你,遲早教你厭煩,給你挑個比我好的,不要嗎?”
“我不要!不要!”她決然的搖頭。
他忍不住笑了,歷劫歸來,災難教會了他珍惜與人相處的時光,耐著性子說話,“我總會先你一步離世,所以要給你一個年輕的伴侶,和你一樣風華正茂,才能陪你到最后一刻!
沒有皇帝和國師在一起的事,即使宣明離開皇位,江山交接不易,為保國土安定,他勢必要協助新君,若局勢不穩,恐怕得再耗三、五年的工夫,到時候宣明多大了?他又是什么年紀?怎么可能讓她癡癡的等?
“沒關系。”宣明不假思索,認真的回道:“你若先走,我即刻去陪你!
她眸中的深情令他軟弱,有那么一瞬,他忘了彼此的身分,想把自己交給她隨意處理,一瞬過后,他無力的開口,“我不能那么自私!
“我愿意的……”宣明哭得難以抑制。
她被花白長發半掩的容顏,隨著哭泣而微顫的身體,帶給玉海濤一次比一次更強烈的心痛。
“太傅只想你平平安安的,長命百歲,有人守護,再不受委屈。”
“我不委屈,我失去你五年了,別再離開我身邊,我想要的只有你!”
“五年?”玉海濤驚訝的找出意料之外的情況。
他懷里的宣明傷心得不能言話,緊緊握住他的手,眼淚久久難收。
夜幕降臨,玉海濤服了藥之后,依然待在帝王的寢宮內。
冰封雪地五年后清醒,其中的過程,他并無感覺,從別人口中聽到的情形教他驚誼不已。
“金蘭一直留在你身邊……”聽宣明講述五年之中發生的事,感覺她輕描淡寫的許多事草草帶過,玉海濤的目光轉向正為他們擺放點,心的金蘭。
“若不然,她能去哪?”宣明轉頭,讓金蘭退下,她需要更多和玉海濤獨處的時間,哪怕他己離她如此之近。
“你不是討厭她?”事隔五年,宣明仍坐在龍椅上,說明政局還穩定,只要江山不亂,她過得好好的,他的心也稍稍安穩。“我不在,你沒乘機趕走她?”
從前他每次離開,她總會動些小手腳,等他回來再重新安排,兩人掉換人馬的行為,曾經是宮廷一大風景。
“以前是我不懂事,如今留在我身邊的幾乎都是你的人!
她懂事了嗎?目前他看不出來,于是說道:“你明白,我不能留在你的寢宮,無論你用什么方式掩人耳目,規矩就是規矩,你得安排我離開。”
“好的!毙鞲纱嗟幕貞。
玉海濤意外了,她居然不嘗試說服他。
“明天我就送你走,你剛清醒,今晚先待著別動!
“你宮中里里外外多的是房間,我換到別處!
“不,你剛清醒,太醫說了,先臥床休息,不要輕易移動。”
“我在這,你又去哪?”他不同意兩人睡在一張床上,哪怕不做任何事,只是單純的休息,即使他也想用更多時間去關注她的變化。
五年,太長久了,而她沒搞得天下大亂……他震驚、懷疑,有太多等待解答的疑惑。唯一不必確認,能夠肯定的,是宣明對他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