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久以來,宮內都沒有歌聲了。所有人都看出她的心情不好,所以連樂坊都不敢大聲排練任何曲藝,今天,是怎么了?
她遂走過去一探究竟,看到一排十幾歲的女孩子正在教習的指引下,認真地練著新曲。她們的歌聲清婉悠揚,沁人心脾,只是九歌聽到這樣美妙的歌聲,心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悅。
她皺著眉,問﹕“最近宮中又沒有慶典,你們在為什么演練?”
因為她是獨自前來,無人事先通報,眾人看到她時都嚇了一跳,紛紛跪倒,教習趕緊跑過來稟報,“陛下,我等奉太后之命,為陛下的生辰演練新曲!
她的生辰?九歌這才恍然想起。對啊,她馬上要十九歲了。
往年這個時候,滿朝進獻的賀禮會堆滿她的公主府,而今年……冷冷清清的皇宮讓她連這個日子都忘記了。
她擺擺手,“停了吧,朕今年不想過壽。”
教習為難地說﹕“可是,這是太后親自吩咐,說是怕陛下覺得冷清……”
九歌沉下臉,“我喜歡清靜,討厭熱鬧。”她轉身欲走,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于是回頭問道﹕“剛才你們唱的是鳳朝的歌嗎?為什么朕聽著覺得不像?”
教習躬身回復,“這是新排練的曲子,加了一些鄰國民歌的曲調。”
“鄰國?”她沉吟一瞬,“是……大氏國嗎?”
“是的,女皇好耳力。青嵐是大氏國人,這曲子就是她家鄉的歌!苯塘曋噶酥敢慌砸粋穿素色衣裙的女子。
九歌看向她,“你叫青嵐?你會唱很多大氏國的歌?”
“是,陛下!
那女子走出來要跪倒行禮,九歌擺擺手,“不用跪了,有首歌……你會唱嗎?”
“陛下請問!
她的黑眸空渺,像是望著不知名的地方!拔也恢滥歉璧拿,只記得那歌詞﹕我日日夜夜等候在崖頂,山花開了又謝,明月碎了又圓……究竟我心上的人兒,何時才能把家還?”
青嵐笑道﹕“這是我們大氏國的情歌,陛下怎么會知道?”
接著,她小聲的唱了起來。
她嗓音很甜美,唱起這首歌來輕靈婉轉,自有一份少女的甜蜜和羞澀。唱完之后,她的臉有幾分紅了,說道﹕“在大氏國,如果你心中有了一個心愛的人,就唱這首歌給他聽。若是他聽了,心里也喜歡你,就會再送你一個吊墜做定情物。這樣,就算是定親了!
這樣嬌柔的輕述,卻讓九歌如遭五雷轟頂。
原來,鸞鏡給她唱這首歌的背后,還有這樣的一層含意。
原來,他送給她的吊墜,并不僅僅是一件生日賀禮。
定情,該是彼此相送,但一直以來都是他在付出,而她,只有接受,最終回報給他的……竟是那樣絕情的一刀兩斷。
倏然間,淚水濕潤了眼眶,讓本來笑著講述的青嵐驚得立刻噤了聲。
九歌仰起頭,不讓淚水墜下,她強迫自己壓平了聲音說﹕“你唱得很好,不過朕今年是絕對不過生日的,還是停了演練吧!
青嵐和教習面面相覷。教習只好道﹕“是,陛下。”
她又發了一會呆,突然又問﹕“大氏國到底是個怎樣的國家?”對于她來說,大氏國只是一個永遠都在威脅鳳朝安全、有著狼子野心的鄰國。
想了想后,青嵐回道﹕“陛下,奴婢不敢說大氏國有多好,論富庶、風上的美麗,大氏國遠遠比不上鳳朝,只是,大氏國的百姓大都心地單純,對周圍的人總是全心全意地付出。這大概是大氏國最大的優點吧!
九歌勾了勾唇角,像是在笑,“是嗎?這么說來,大氏國還挺讓人向往的。那么你又為什么會來鳳朝?”
青嵐的臉更紅了,低下頭,懾懦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答。
倒是教習笑著替她解釋,“這丫頭是個癡情人,她喜歡上咱們鳳朝的一個兵士,所以就跟到鳳朝來了!
九歌訝異地看著她,“你在大氏還有親人嗎?”
青嵐點點頭。
她又問﹕“那你就這樣把他們丟下了?”
抬起頭,青嵐理直氣壯的說﹕“在大氏國,為了追隨自己所愛的人,無論到天涯海角,也不會被人嘲笑。”
九歌再度被震動。為了追隨自己所愛的人,無論到天涯海角,也不會被嘲笑。
她苦笑地喃喃道﹕“我,真的很羨慕你,有這樣的勇氣,也有這樣的……機會可以把握!
而她,雖然也有這樣的勇氣,卻已找不到那個要追隨的人了。
山花開了又謝,明月碎了又圓,究竟我心上的人兒,何時才能把家還?
這個家,是她的家,還是他的家?他們兩個人可曾有過一個共同的家?這一生,他們還能共同擁有一個家嗎?
“鳳朝的三軍元帥是那個駿武王爺。這個人你應該很熟!
鷹翼跌著腿坐在一張巨大戰圖前,手中握著一根長竹竿,指著戰圖上的某一處。
他已被封為太子,他在正式受封的那一天回報給父皇的是一份戰策——一份重新進攻鳳朝,以搶奪鳳朝一半疆土為目的的戰策。
而大氏國國主也允諾,讓他帶兵出征,而鸞鏡雖然眼盲,卻無法置身事外,他這大氏國過去的影子將軍,如今成了鷹翼的頭號軍師。
“這老家伙當年也是鳳朝的一頭猛虎,不過現在年紀大了,排兵布陣總是畏首畏尾的,也不是什么厲害人物,咱們不用怕他!
鸞鏡在一旁靜靜聽著,此時開了口,“仗還沒打,你就要先輕敵了嗎?”
鷹翼看他一眼,笑道﹕“說的是,我的確不該輕敵。不過你對鳳朝這么了解,你倒說說,鳳朝除了駱武王爺,還能派出什么厲害角色迎戰?”
他想了想,“宋孟德和吳遷都是大將,不過他們之前因為謀反被九歌下獄,若是已經獲罪,你在鳳朝就沒有什么敵手了。”
“說到這兩個人的下場啊,那還真是有意思!柄椧砗咝Φ,“不知道你那個女皇怎么想的?居然沒殺他們,而是把他們降級罰奉,這哪像懲處反賊反倒像是安撫他們歸鄉養老似的!
鸞鏡眉心一皺,隨即失笑,“若這是九歌的安排,那么她長大了!
“怎么說?”
他淡淡道﹕“你覺得一個“殺”字,能把所有的問題都解決嗎?”
鷹翼想了想,“你的意思是,這其實是九歌故意放他們一馬?這樣看來,那我這一戰還是要小心宋孟德和吳遷這兩個人啊!
接下來,他又跟幾名大將討論起戰局安排。
這時鸞鏡卻忽然站起來,鷹翼叫道﹕“你去哪兒?”
“出去走走。”
“沒人陪著你,你連臺階都下不了,走什么走。”他跟了出來,小聲道﹕“這回我做了太子,這一仗絕對不能打得像長空當年那么窩囊。無名,只要我勝了,父皇就有可能禪位給我,這是父皇昨日透露給我的消息。”
“那我先提前恭喜你了!丙[鏡扶看門框,試探看走下第一級臺階。
“你少損我,我知道你心里一點也不在乎這個。無名,我也不是只顧自己的,只要我登上皇位,立刻封你為王!
驀地笑笑,“不需要這樣,我身無寸功!
“回來之后還沒有,回來之前你的功勞軍中朝內又有誰不知道的?就只是因為你娘身分低賤,你就一直不能正式載入皇室玉碟,這個破規矩等我登了基,一定會改!”鷹翼緊緊抓住他的手臂,“所以,這一戰你我都不能輸!我贏了,登基,你助我,就會正名。”
他又追加一句,“別說什么你不在乎之類的話,你就是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要讓那個九歌后悔心痛,讓她知道她錯過了一個多么好的男人,哈,我要讓她嘗嘗失去國土和心上人的雙重打擊!
鸞鏡站定,側著臉問﹕“鷹翼,九歌有得罪過你嗎?”
“我這是在幫你出氣呀!彼柭柤,“再說我們大氏被鳳朝騎在頭上很多年了,也該換我們揚眉吐氣一次。怎么?你覺得我的雄心壯志行不通嗎?”
“你會是大氏有史以來最有作為的君主。”
這番評語讓鷹翼不禁眉飛色舞,“好,你我兄弟同心,定然其利斷金!
鸞鏡仰起臉,F在失去了光明,白天和黑夜對于他來說,最大的區別就是陽光。
陽光照在臉上、手背上,很溫暖,但是這種熱度卻射不進他的眼中,也照不進他的心里。
如果鷹翼真執意要帶兵進攻鳳朝,他和九歌將在兩個陣營,壁壘分明。
所幸……自己再也看不到九歌憤怒的臉了,而在九歌的心中,他也會是個不存在于世上的前生記憶吧?
這一戰,會怎樣開始,又會怎樣結束呢……
鳳朝鑾境二年,初春。
大氏國太子鷹翼率重兵,大舉進犯鳳朝邊境。
他這一次來勢洶洶,率軍七萬,涉過兩國邊界昆玉河,大軍長驅直入,五天攻下鳳朝三座城池,而鳳朝這方一直退軍防守,似乎沒有招架之力。
鷹翼對于這樣的戰況非常滿意,他踏進剛剛奪下的蒙城將軍府后,一腳踩在掉在地上的將軍府區額之上,朗聲笑道﹕“無名,你看我的作戰計劃沒錯吧?當初要是聽了你的,搞什么“一步一緩”,不這樣“貪功冒進”,你想我們現在在哪里?大概還在昆王河對岸吃烤羊呢。”
鸞鏡平靜地聽著他得意地吹噓戰果,并沒有露出贊同的神色,反倒皺眉分析,“你不覺得這勝利來得有點太容易了嗎?鳳朝可不是一只羔豐任你宰割。你想想上次你取得這樣戰果的時候,是以多少士兵的死亡做為代價?”
鷹翼臉色一沉,“你就非要撥我冷水嗎?”
“不是潑你冷水,而是好意提醒。”他思索道﹕“鳳朝至今沒有組織一次有效的反攻,各地部隊各自為陣,這太散漫了!
“這有什么奇怪的?鳳朝現在無將可派,自然仗也打得亂七八糟!
鸞鏡張了幾下唇,卻沒有再說什么,只在嘴角露出一個別有深意的笑。
他沒有和鷹翼說,鳳朝現在的作戰計劃,看起來很“眼熟”。
誘敵深入、退而不檔、示弱屯兵,待時出擊。
這十六個字是當年九歌化名金絹將軍出征前,他為她制定的作戰方案。只不過因為當時領兵的是駱武王爺,且對大氏國的作戰形勢太好,所以這個作戰方案并沒有實行。
如果鳳朝這一戰幕后的指揮者是九歌的話,那現在大氏這種一路凱歌的戰果,就有可能是個詐。
九歌,你已經能獨當一面了嗎?
九歌在兵宮之中全天候坐鎮,她命令下面必須一日三次匯報戰況,不分日夜和將領們商討戰局走勢。
因為宋孟德和吳遷謀逆之事,兵宮中有人對九歌敬畏,也有人對她不以為然,甚至是不滿,但是這一戰開始后,眾人對她又有了一種新的認識。
從沒想到一個女人,可以承擔起這么大的一個責任,而且這樣認真耐心地和臣子們商討作戰計劃,她提出的作戰方案也都令人折服。
“現在敵方連續進攻三日,他們就像是吃到了甜頭的豺狼,若不能整只吞下,一定會心有不甘,所以他們此后幾日應該還會推動進攻速度。叫青山關以南的守軍繼續撤,撤到東越關這邊來,他們就徹底鉆入我們的口袋了!
九歌下了指示,幾位將軍頻頻點頭,在場的除了兵宮的人之外,還有大氏國以為被棄之不用的宋孟德和吳遷。
原本兩人該接受降級處分,但邊關戰事爆發,九歌遂將他們留下,誠懇請教作戰之術,讓兩位將軍都心生慚愧。
吳遷本就是個實心眼兒的人,當初在朝堂上和她大吵大嚷,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沒想到還有活下來繼續為國效力的一天,女皇又這樣謙和容氣,主動道歉,讓他實在恨不得把自己的一顆忠心都掏出來給她看。
而宋孟德最初對九歌能力還抱有一點懷疑,然而幾日相處下來,也覺得她這個女皇著實不簡單,讓他的倔傲也收起不少,主動提出建議。
此刻他發言道﹕“鷹翼這位新太子,不同于之前的太子長空,長空是個剛愎自用,又無雄才大略的人。而鷹翼這人卻很有些手段,無論是陸戰或是水戰,都無明顯弱點,當年他和影子將軍曾并稱大氏國雙璧!
九歌陡然一震,“影子將軍?”
宋孟德點頭,“微臣曾和陛下提過這個人,就是那個假鸞鏡!
鸞鏡的事,外界沒人知道具體情形,曾有人試著問女皇,鸞鏡王爺怎么失蹤了?但她從來沒有給予過答案,外界私底下議論紛紛,傳言甚多。
如今他當著女皇的面再度提起影子將軍,女皇緊繃的唇角讓他隱約猜出了點什么。
她沉吟半晌,緩緩問道﹕“這個影子將軍……到底是怎樣的來歷?宋將軍能和我說說嗎?”
“其實能和陛下說的,當日在朝堂上微臣也說得差不多了,對于這個影子將軍,外人知道的并不多,我也只是在戰場上和他交過手,沒見過其真實面目。在大氏國,這個人被奉為戰神,據說當年他為太子長空立下不少功勞,但是因為身分不高,所以軍功都歸給了長空!
九歌不懂,“既然他是高高在上的大將軍,又怎么會身分不高?”
“這點也是個謎,只是聽說而已,否則他不該有個那么古怪的名字!
“什么名字?”
“無名!
九歌一愣。這是什么名字?
為什么?為什么要接近我?因為有趣?因為想借助我幫助你們大氏人?
她曾經這樣憤怒地質問他,他是怎樣回答的?
不。因為,你是唯一把我當人的人。
她……真是——蠢。
被憤怒沖昏了頭,以為他的每句話都是可惡的謊言,卻沒有用心想過,他說的話背后,是有怎樣悲慘的前塵往事。
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人,一個無論做任何事都得不到別人的認可,功勞永遠是旁人的,罪責卻是自己的,他的人生,若每一日都是這樣,又怎么能熬得住這二十多年?
瞇上眼,急促的喘息,忍耐著心底泛起的疼楚,甚至忘了周圍還有那么多的臣子在看著她。
宋孟德猜測著她的心思,過了一會才又試探的問﹕“陛下,您是想找那個影子將軍嗎?”
九歌睜眼,苦笑道﹕“只怕是這輩子也找不到了!
“倒也未必!
這句話讓她陡然睜大眼,直勾勾地瞪著他,“將軍這話是什么意思?”
宋孟德笑了笑,“這不過是微臣的猜測。以前他和鷹翼一起出征的時候,總是一個左先鋒,一個右先鋒。這一回雖然鷹翼沒有安排左右先鋒,但是他的行軍速度和布軍格局,更像是影子將軍無名的風格!
她雙眼亮起,嘴唇微顫,“那,你們能找得到他嗎?”
他沒想到她會這么激動,有些訝異,“陛下要找他?可是——”
九歌抬起手,制止他后面的話,起身走到他面前低聲說﹕“宋將軍,后面該是你去迎敵了吧?”
“是,微臣要在瘍陽關狙擊敵軍!
“務必替朕去打探關于這個影子將軍的消息,看他是否在大氏國軍隊之中!
宋孟德畢竟年紀有了,就算有再多的懷疑困惑也能不動聲色。
于是他躬身道﹕“是,微臣遵命。”
這是九歌這段時間里第一次看到曙光。她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地抓住這線希望,哪怕只是海市厘樓的幻夢,她也絕對不能再錯過了!
鸞鏡的眼前依然是一片黑暗。
扁,已經是他記憶中一團模糊不清的影子,而九歌,就是這團模糊的影子中唯一清晰的影像。
他還記得九歌的笑,九歌的怒,九歌的淚,九歌的怨。
九歌的一切,都是前塵往事化成的刀鐫刻在他心頭的痕跡,他不曾去擦,不是因為擦不掉,而是只要碰觸就會痛得不能自己,所以寧可讓它殘留原地,痛到麻木。
鷹翼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無名,你覺得怎么樣?如果我們走東邊,越過峽泰關,走詭水,然后到達鳳朝皇城的話……”
“不行!丙[鏡斷然否決他的想法,“峽泰關因為去年被你的部隊騷擾嚴重,今年特別加強兵力,你要從那里走,必然是場硬仗!
“真的?”他狐疑地說﹕“可是我派采子去探查,沒有這方面的回報啊。”
鸞鏡淡淡地說﹕“增加兵力的命令是我親自在兵宮簽署的,不會有錯,除非九歌后來改了!
鷹翼忖度,“那女人不懂軍事,應該不會亂改你的意見。那好,不走峽泰關,你說怎么走?”
“走西邊!彪m然看不到,但他眼前仿佛就擺著那幅巨大的戰圖。“穿鄧城,過冬山,從泅水過河,就能到達皇城的腹地了。”
“可這條路線會嚴重耽誤時間的!柄椧戆櫨o眉頭。
“去日減少了你硬碰硬的機會,這一路都沒有重兵把守,原本是吳遷駐守鄧城,宋孟德看守冬山后面的瘍陽關,你知道他們現在的情況,這兩處應只是副將留守,不足以與你抗衡!
鷹翼盯著地圖看了許久,又看著面無表情的鸞鏡,忽然問道﹕“無名,你心中現在還惦記著那女人吧?我希望你這樣的安排不是故意為她爭取時間!
他聞言只是淡淡一笑,“對于一個恨不得我死的人,我若是幫她,就是傻子!
再想了想,鷹翼終于下定決心,“好!明日大軍開拔,去鄧城!
鸞鏡表面沒有任何表情,但是心中卻微微松了口氣。這樣……九歌那邊至少可以多出三天的時間調軍迎敵。
全心去幫一個想讓他死的人,他早就知道自己愚蠢至極。
九歌得知大氏軍隊改道西邊進軍的消息時,真是又驚又喜。
峽泰關兵力防守薄弱,從來都是大氏國進犯的重點,雖然去年年底鸞鏡曾經幫她制定要在那里增兵的計劃,但后來因為種種原因耽擱下來,東邊戰線就一直是她心中糾結之地,沒想到鷹翼會舍易就難,這不僅為鳳朝爭取的時間,也讓鳳朝在接下來的反擊之戰中取得主動權。
而大氏這個決定,在兵宮內也被眾臣熱議著。
“不是說鷹翼是個精明的人,怎么會走這一步棋?”
“大概是被之前的一路得勝沖昏了頭吧?”
“還是他們另有打算?得通知宋、吳將軍,千萬不要輕敵!
“翼隨行該有些參謀和軍師吧?他們也贊成他這么走?”
九歌聽著,忽然心眼一亮。參謀?軍師?
如果,如果……在鷹翼那邊有一個鳳朝的奸細,那么他會對鷹翼提出怎樣的建議?放棄東線,走西線?!
不可能吧,這應該只是她美好的想象,畢竟有誰可以對鷹翼有著如此舉足輕重的影響力?
她緊緊盯著眼前的戰圖,不斷地在心中提醒自己﹕九歌啊九歌,你在期盼什么?不要騙自己了,你明明知道鸞鏡不可能在那里,他喝了毒酒,早就不在這個人世。即使他還活著,即使他就在敵軍陣營中,也一定會為那杯毒酒恨她,就算不恨,也不可能冒著巨大的危險幫助鳳朝。
她和他,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無論是生,還是死。
但,無論她怎么告訴自己不可能,仍是剪不掉心中那線希望,甚至,一個念頭在她心中涌現,越來越按捺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