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九歌驅策著駿馬狂奔到宮門口的時候,侍衛們以為公主會下馬,急忙跪倒迎駕,沒想到她竟闖過皇宮正門,踏著宮內的王石板,沖入宮內。
激烈雜沓的馬蹄聲在急速地響著,引得一干太監宮女都詫異地跑出來觀看。
自鳳氏建朝以來,還從沒有誰敢在宮內騎馬,但是當他們看到來者是九歌公主后,也都不敢再議論什么了。
鳳氏這一朝,國主的子嗣興旺,兒子有八個,但是女兒卻只有公主九歌一人。她一直被鳳皇視為掌上明珠,平時只要是她想要的,沒有不依從她的且包括太子、二皇子在內的幾位皇兄對她也是很疼愛,這才養成公主頗為驕縱的性情。
只是公主今天不是跟著眾人去還鳳寺還愿嗎?怎么現在獨自一人騎馬回來,還發了好大的脾氣?
九歌任馬兒在宮中跑了很久,一直來到御花園的池水邊,馬兒跑累了,停步低頭喝水吃草,她才意興鬧珊的從馬背上跳下來。
她心情極差,一把揪下身旁一根枯萎的樹枝,重重抽著滿地同樣干黃的枯草。
昨夜大雪,滿地的枯草本來都已被大雪所覆蓋,現在在她的抽打下全都翻跳出來,一地的凌亂。
最后樹枝也被她抽斷,她卻氣怒未消,靠著一棵大樹重重喘著粗氣,自言自語道﹕“閉門思過,誰要閉門思過,我又沒有過!”
再泄憤似的踢了兩腳樹干,漸漸地,也鬧夠了,渾身有些乏力。
這時,悠悠蕩蕩的,她聽到了一陣琴聲。
此時此刻,宮中怎會有人彈琴?
她對著一名站得遠遠的宮女喚道﹕“誰在彈琴?”
宮女回答,“是鸞鏡王爺。”
“鸞鏡皇叔?”她小臉忽然露出一絲驚喜,“他還在宮里?他沒有一起出宮嗎?”
“奴婢不知!
九歌想了想,憤憤地說﹕“一定是父皇,故意冷落鸞鏡皇叔!他在這里最好,我去找他!
穿過御花園,再往前走不遠就到了一座小院。和宮廷里占地面積僅次于鳳棲殿和太子宮的九歌公主府相比,這里實在是太小了。
但是當她走到院子門外時,所有郁悶的心情卻好像被風吹散,腳步益發輕快起來,她不停地在心中祈求,但愿這琴聲不要停,一直彈奏下去才好。
院門上有一個小小的匾額﹕鶯和。
門口沒有任何侍衛,也沒有來往伺候的宮女太監。
這里十分冷清,院內覆蓋滿地大雪無人打掃,卻將小院銀妝素裹得更加淡雅。
正院里,一個白衣人獨自撫琴,雪影映人,琴聲宜人,與院外的宮景倒像是兩個世界,一派的遺世獨立。
九歌踱起腳尖,輕輕地走進去,雪地上留下她一串串足印。
琴聲還是停了,停在她即將走近撫琴人的那一刻。
她一時感到失落,發出“啊”的一聲輕嘆,腳下竟不意一滑,摔倒在雪地上。
這一下真的驚動了撫琴人,他抬起頭,詫異地說﹕“九歌,你怎么會來?”
她羞窘得幾乎不敢抬頭了,慌忙要站起來,對面的人幾步走到她面前,伸出一雙溫暖的大手,攬在她的腰上,用力將她扶起,幫她撣去一身的霜雪。
“摔疼了嗎?”
“不疼……”這溫柔寬厚的聲音讓九歌的心中泛起暖意,這才緩緩仰起頭,頓時,一張干凈得猶如滿地落雪般的年輕俊容,映入她眼里。
永遠溫和的聲音,永遠謙虛的笑容,只是那襲銀白色的王爺衣袍每每穿在他身上,除了讓她覺得他格外的清俊絕俗之外,也在心中蕩漾起一絲感傷。
雖然輩分是叔侄,但其實他們的年紀相差并不大。鸞鏡只大她十歲,而他的經歷比起自幼養在深閨人未識的她,更多了許多坎坷和艱辛。
鸞鏡的父親是她父皇的堂叔,因為在三十年前意圖叛亂,而被下旨捉拿,她父皇在行刑的最后一刻下旨將死罪赦免,將其一家流放到距離鳳朝最遠的一個偏遠小島,一放就是十余年。
他就是出生在那座荒島之上,雖然其父的爵位沒有被剝除,他也承襲著小王爺的名號,然而荒島上除了看守之人就只有幾位老家奴,他的生活還不如一個普通民家百姓自在逍遙。
在鸞鏡二十四、五歲的時候,老王爺病逝,她父皇念在骨肉舊情,決定將鸞鏡接回宮中。不巧鸞鏡在返回皇城途中又感染重病,一邊趕路,一邊治病,本來一個月就能走完的路程,他硬是走了整整一年才回到皇城。
當他入宮的那天,已經是形銷骨立,令人不忍悴睹了。
不過她父皇依舊對鸞鏡不放心,沒有將他放出宮去立府另住,也沒有委以他任何官職實權,只將宮中最不起眼的一座小院賜給他做為處所,平日若有任何大典,也極少叫他一起參與。
彬許因為飽經坎坷,看透了生死榮辱,鸞鏡是個極為安詳的人,總是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平日里只見他彈琴作畫自娛,甚少見他出門,更別說主動去結交什么皇親重臣了。
太子和幾位皇子因為他身分特殊,生怕和他扯上關系會對自己的前程有影響,向來也不會來走動,只有九歌,對他一直有種莫名好感,一有空時就會往這邊跑。
只是,面對鸞鏡,她常常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鸞鏡的清靈空遠,總像是距離她很遠,每次和他說話,她所有的驕橫刁蠻都化成一汪春水,軟軟地醞釀在胸口心底。
“九歌,你今天不是陪陛下去還鳳寺嗎?”鸞鏡又問她。
她嘟起嘴,不平地說﹕“我和父皇吵架了,他趕我回來的!
“哦?為什么?”
她把前因后果說了一遍,原來,是大哥先亂開玩笑,說她被眾人寵得太厲害,眼睛都長到頭頂上,早晚讓她嫁個丑陋蠻夷人,當個和親公主,看她還得意什么。
她氣到回嘴,“太子哥哥,你這樣咒我,哼,我也咒你當不了皇上!
結果這話讓父皇聽了去,惹得龍顏大怒,也不管她是他最疼愛的女兒,竟要她滾回皇宮,閉門思過。
她不服氣地說﹕“你看,父皇是不是亂發虎威?我哪里有錯了?”
鸞鏡笑笑,“你是有錯!
“。俊本鸥璞牬笮友,“我哪里有錯?”
“皇家最忌諱的有幾大處,其一,有人謀逆;其二,兄弟閱墻;其三,皇族蒙羞;其四,遭人魔鎮。”
她聽不明白,“我說的話犯了哪一條了?”
“最后一條!
她馬上喊冤,“我哪有魔鎮什么人!”
“你以言詞恐嚇太子做不成皇帝就如同魔鎮,所以難怪你父皇會那么生氣。”
聞言,九歌悻悻然的回道﹕“就算我有錯在先好了,可是父皇當著那么多人趕我回宮,話又說得那么重,他這樣傷我面子,以后我還怎么面對他?”
鸞鏡安撫她,“世上哪有父親真的會和女兒生氣的?你不過是被你父皇訓了幾句而已,焉知你這一怒離去,不會讓他后悔心疼?”
說到這里,他又是一笑,手指勾著她的鼻尖一挑,“也沒有哪個女兒可以真的和父親生氣的,我知道你向來是刀子子詮腐心的性子,心中早就后悔了吧?只是找不到臺階下而已!
九歌的臉立刻紅了,懦動了幾下朱唇,不甘愿的說﹕“我父皇對你這樣不好,你卻還為他說好話!
“陛下對我很好啊!丙[鏡還是微笑看,“陛下將我自茉島召回,救我于重病之時,賜我宅院休養,我對陛下感恩不盡!
“但是你這片小院子,簡直……簡直是下人才會住的地方!彼滩蛔樗星,“就連演衣房都比你這片院子大好多。”
“九歌,你忘了我是罪臣之后嗎?先父曾經有意謀逆,陛下赦我父子不死,我能茍活下來已是恩賜,還有什么可求的呢?”
她怔怔地看著他,“可是,你好歹也是個王爺,是我的皇叔啊,住在這里太委屈你了。”
“這真的算不得什么。況且,若非住在這里,我也不會認識九歌這樣的好女孩!
他隨意的一句贊美,就讓九歌粉頰生紅,如桃花般艷麗。
“鸞鏡皇叔,再忍耐些日子,我一定會讓父皇放你出宮,給你一片大大的府邸!彼舐暠WC,但只換來他淡淡的笑容回應。
彬許在他心中,她的話只是孩子氣的玩笑而已吧,毋需當真。
正如鸞鏡所言,天底下沒有幾個父親會真的和女兒生氣的。
當晚膳開始,鳳皇沒見到九歌時,還不解地問﹕“九歌怎么沒來吃飯?”
眾人都不好回答,只有太子小聲提醒,“父皇怎么忘了?白天……”
鳳皇恍然大悟,自己也有些尷尬,咳了一聲,“那丫頭知道錯了嗎?”
二皇子說﹕“九歌一直在宮內閉門思過呢。父皇,別把她餓壞了吧!”
“哼,誰讓她說話不知道分寸。叫御膳房的人去給她送些吃的。嗯,今天不是有她最喜歡的蒸鵝掌嗎?拿一份給她。”一句話,父愛畢現。
然而宮人們沒有順利把鵝掌送到九歌那兒去,因為她根本不讓人打開宮門。
鳳皇又是生氣又是心疼,為了女兒的身子,他拉下臉來妥協,下令道﹕“叫她過來見朕!
結果她面無表情地來了,照規矩行禮,卻一言不發。
“九歌,還沒吃飯吧?過來,坐在你二哥旁邊!兵P皇端出笑臉來討好她。
二皇子也拉她一把,小聲說﹕“趕快找臺階下了吧,別和父皇斗氣!
九歌掃了眼殿內的人,只見大家悶頭吃飯,像是不敢摻入他們這場父女之爭,只有坐在角落里的鸞鏡對她笑著眨了眨眼。
她的心情立刻大好,就依著二皇子坐下了。
家事理清了,就難免說到國事,鳳皇對坐在自己左手邊的太子說道﹕“今天在朝堂之上,為什么提到大氏國的國書?禮宮的人和你都故意轉移話題,那封國書到底說了什么?”
太子低著頭,吞吞吐吐地說﹕“那封國書……目前還沒有譯好!
“什么?”鳳皇臉色一變,“難道大氏國寫的是天書嗎?”
“父皇,禮宮的人說大氏國這一次故意用他們的古體字寫國書,這種字全天下能認識的人大概不超過三個!
太子的解釋沒能讓鳳皇釋懷,“那也不能就讓這事這樣冷下去!不行,就是搜遍天下,也要把能認識這種字的人找出來!
九歌一直側耳傾聽,此時插口道﹕“父皇,說不定鸞鏡皇叔認識那種字呢!
“鸞鏡?”他質疑地瞥了眼坐在角落里毫不引人注意的鸞鏡,“你怎么知道?”
“我曾經見過鸞鏡皇叔的房間里有一些書,我問他那寫的是什么,他說是失傳已久的古字!
“你常去鸞鏡那里?”
她趁機說﹕“父皇,鸞鏡皇叔那里太冷清了,別的皇子的宮廷里都有好多的熏籠,我看他那里只有幾個小暖手爐,鸞鏡皇叔身體那么弱,要是凍病了怎么辦?”
“哼,有得用就不錯了,他還敢抱怨不成?”
聽父皇的口氣,九歌生怕給鸞鏡惹麻煩,急忙解釋道﹕“鸞鏡皇叔怎么可能抱怨?他一直對父皇很感恩。但是父皇啊,您千里迢迢把人召回來,不就是想讓天下人知道您是一個很賢明仁慈的好皇帝嗎?結果他在路上歷經顛簸,九死一生地活下來了,卻在這錦衣玉食的宮廷里病死的話,您想外面的人會怎么說您?”
鳳皇沉吟了半天,對太子交代,“把那份大氏國的國書拿來。”然后又提高聲音叫道﹕“鸞鏡,你過來!
他放下碗筷,恭恭敬敬地走近行禮,“陛下傳召,不知道有什么吩咐?”
“聽九歌說,你精通失傳古字?”
“臣弟只是略有涉獵,不敢說精通!
大氏國的國書很快被拿來,鳳皇鄭重地道﹕“你看這封國書是否能譯得出來?”
鸞鏡翻開書信,很認真地一看,然后說﹕“請陛下賜筆墨紙硯!
鳳皇面露喜色,趕快叫人拿來文房四寶。
鸞鏡現場提筆,洋洋灑灑將那封國書譯出。
此時殿內所有皇子們都詫異地伸長脖子觀看,九歌極為得意地四處顧盼,好像譯出這篇國書的人是她自己一樣。
鳳皇將鸞鏡翻譯完的國書拿過來看了一會兒,感嘆道﹕“還好朝內有你,否則這一次就失儀了,要被這可惡的大氏國笑話。鸞鏡,你這份大才不該在宮廷埋沒,不如去禮宮幫忙吧。”
這句話便是賜給他一個冠冕堂皇的封號,九歌大喜,對著他一番擠眉弄眼。
但鸞鏡卻遲疑的說﹕“臣弟是罪臣之后,不該過問朝政之事,譯文只是舉手之勞,陛下委以重任,臣弟實在誠惶誠恐。”
九歌怕他把大好機會推辭掉,急忙跳出來說﹕“父皇,您讓鸞鏡皇叔去禮宮辦事,可是那里距離皇宮太遠了。鸞鏡皇叔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出門,天黑透了才能回來。他身子不好,會太過勞累,不如把禮宮旁邊的清心苑借給皇叔暫住吧。”
鳳皇面露不悅之色,“九歌,這種事情哪容得你出主意?清心苑是你皇祖母沒入宮前的私人府!哪能隨便讓人。俊
“都是一家人,清心苑空了好久了,不是白白浪費?還不如讓鸞鏡皇叔住呢。他住得好,也可以為朝廷多做事啊!
鸞鏡輕聲地提醒她說﹕“九歌,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祖制早已明定,我不能逾矩!
“罷了。”倒是鳳皇不想再跟女兒起沖突,想想這樣安排也沒什么不好,于是妥協了,“既然九歌一再為你求情,你在宮中住著的確也不方便,就暫時搬去清心苑吧。”
九歌得意的對著他悄悄打著手勢,又綻開笑顏,不過或許是鸞鏡比她矜持,并沒有特別欣喜的樣子。
用完飯,他走出殿門,九歌從后叫住他,“鸞鏡皇叔!等等我!
鸞鏡停下腳步,她追過來,卻沒有剛才的笑逐顫開,而是愁眉苦臉的,“唉,我好后悔剛才求父皇讓你住到清心苑去!
“為什么?”他反而不解了。
她嘆息著低下頭,“這樣我要見你就沒有現在這么容易了!
他聞言一怔,伸出右手抬起她小巧的下額,望著她緊皺的眉眼,淡淡笑道﹕“傻丫頭,以你現在的得寵,要去哪里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嗎?反正我也不會跑掉,再說清心苑距離宮中也不遠,你隨時可以來看我!
九歌心頭悴悴直跳,只覺得他的手指像是有魔力一般,讓她渾身上下都軟綿得使不出力氣來。
“真的?我如果老去看你,你不會嫌我煩嗎?”她眼中散發看渴盼的光芒,“太子和二哥都說我是麻煩精,看到我就頭大。”
“當然不會。”鸞鏡柔聲說﹕“你是我的福星!
她的頭昏沉沉的,因為他這一句話,心神俱醉。
深夜時分,小院變得更加沉寂,鸞鏡正在窗前看書,忽然聽到院門嫌詔,有人走到窗邊,敲了敲窗棍,他打開窗子,見到外頭站著的男子。
“要進來喝茶嗎?”他問道。
那人遲疑了一下,轉身推開了房門。
對方臉色陰沉的開口,“我還以為皇叔不會愿意見我!
“為什么?”鸞鏡親自搬過一張椅子,為他倒了茶,“不好意思,我這里沒有人經常換熱水,茶水有些冷了。二殿下不嫌棄的話,不妨坐下來歇歇腿,從你寢宮走過來,也要半個時辰吧?”
“我剛從父皇那邊過來,坐坐就走,不能久留。”鳳星桐口氣含酸的說﹕“今天皇叔很得意嘛,先是托九歌的福,在父皇面前展露才華,然后又得到清心苑做府邸,翻身指日可待啊!
鸞鏡笑道﹕“這是皇恩潔蕩,鸞鏡感念不已,不敢說什么翻身之語!
“好啦,鸞鏡皇叔,別再和我東拉西扯了!彼麩┰甑財[擺手,“本來我以為這次大氏國的國書可以讓太子好好出出丑的,沒想到橫空殺出來一個九歌亂插手幫忙,而你也是,不是說好會幫我的嗎?為什么卻改幫太子?莫非你覺得他是正牌太子,所以準備倒戈?
“鸞鏡皇叔,我尊你一句皇叔,但是這宮中沒有人真的把你當個寶,別忘了當初你剛回皇宮,是我求父皇把你留在宮里,你才不至于病死街頭!”
鳳星桐越說越氣,鸞鏡平靜地聽他說完之后,才開口響應,“殿下,今日情勢您是親眼所見,當時我若是不翻譯出那篇國書,只怕陛下會更加厭棄我。殿下既然曾經救我一命,總不希望我就這樣碌碌無為地老死宮中吧?”
“你就是翻譯不出來,父皇也不會把你嚴懲!兵P星桐哼道。
“殿下是想要一個有本事的幫手,還是一個只會空口說白話的軍師呢?”
他一怔,問道﹕“此話怎講?”
“當年我既然許殿下以未來皇位,就一定會全力以赴。但是朝中所有能上抬面的大臣都站在太子那邊,殿下可以倚重的幫手少之又少,而我又一直如一個廢人被閑置在宮中,有心無力,今日之事,是我擺脫困境最好的機遇。陛下許我以禮宮之職,我便可以正式入朝,日后也有為殿下謀劃的資格了。”
鳳星桐眉頭緊皺了好一陣,然后問道﹕“太子那邊沒有拉攏你的意思嗎?我看九歌很喜歡為你說話,她雖然平時和太子打打鬧鬧比較多,但是感情也很好!
“九歌……還只是個孩子!彼恍Γ皩m中之斗,朝堂紛爭,她不懂,只是好打抱不平而已!
“你要是能利用好她也是件好事。這丫頭別的本事沒有,就是說的話父皇大都聽得進去。”
語音剛落,忽聞外面響起了九歌的聲音——
“鸞鏡皇叔,你睡了嗎?”
鳳星桐大為緊張,“糟糕,這丫頭怎么這時候來了?我要躲到哪里去?我可不想讓她知道我在這里!
“殿下不必慌張,我去引開她。”
說完鸞鏡起身推開門,就見九歌正站在院中探頭探腦的。
他走過去,“九歌,這么晚了還過來?小心陛下知道了會不高興的!彼p托起她的手臂,將她的身子拉過來,走向院門口。“正好我也睡不著,陪我到湖邊走走吧!
九歌還沒有和他這樣的親密過,乍然被他挽住手臂,一顆心立刻像是提到了嗓子眼兒,又是驚喜,又是羞澀,緊張無比。
“我、我忽然想起,聽說你原來住的那個什么島上的人很喜歡唱山歌,我想你過幾日就該走了,想聽你唱首歌給我聽!
她說完這句話,半天不見他回答,于是惴惴不安地悄悄用眼角瞥他。
“我這樣說,會不會讓你覺得很難堪?你千萬別誤會,我、我不是把你當做那些歌女什么的,只是……只是很舍不得你離開……“
忽然間,鸞鏡唇角漾起一絲笑容,“真是孩子脾氣,你以為我會和你計較這些嗎?那些山歌我不是很會唱,但是,你今天幫了我這么大一個忙,我是該有所回報的!
此刻他們緩步來到御花園的湖邊,夜風蕭瑟,湖中并沒有盛開的蓮花應景,但是九歌只要靠在鸞鏡的身邊,就會覺得心情特別溫暖。
“好吧,我就唱首短歌給你聽,只是夜深了,不要驚擾到其他人。你坐下來,這邊背風,不會吹病了。”
他拉著她坐在一片假山后面,兩個人的身形掩映在假山之后,明月投映在湖水中,水中的月亮如夢似幻。
“哎——是誰把明月掛在買邊?是誰把大海留在我的腳畔?我日日夜夜等候在崖頂,山枕開了又謝,明月碎了又圓,究竟我心上的人兒啊,何時才能把家還?”
九歌聽得心中酸酸的,只覺得歌聲中是一片難以言說的惆悵。她沒有打斷他的歌聲,他也沒有停止低低的吟唱,她沒有叫停,他就一直唱下去,直到她的眼皮越來越沉,靠在他的肩頭,甜甜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