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你的心,可真如水鏡?”李劭低問。
這匾額上的字,是上官羿接任國師時他親手提寫贈與的,他們一塊長大,他深知上官羿的性子淡如水,才特地提這四個字。
“皇上,臣的心,沒變過!痹S久,他才喃道。
“是嗎?”李劭直瞅著他,表情失望!澳敲磭鴰煘楹螞]有阻止舒姑娘,甚至放任她的傷口淌血?”
他們趕到時,只見舒姑娘腕上淌著血,而令他難以置信的是,上官羿就站在一旁觀看,甚至還冷漠帶笑……這不是他記憶中的好友,他不該是如此冷血無情的人。
“舒姑娘心神潰散,自以為以己身之血讓臣施咒救鳳凌王,臣來不及阻止,也無法阻止,所以──”
“國師,朕可以信你嗎?”
上官羿淺淺笑開,心思卻已百轉!盎噬,臣的心日月可昭,仰不愧天,俯不怍地,一心為皇朝、為皇上,未曾變過。”
皇上已經知道天女傳說一事,還如此護著舒雪尹,難不成皇上……已萌退意?
怎么可以……他不允許!
“國師,朕要你的心靜如水,必如水鏡,望你……好自為之!眹@口氣,李劭隨即拂袖離去。
上官羿一震,望著深嵌在匾額上的劍,悵然地笑了。
這劍就插在心上,要他怎能不痛,要他怎能心靜如水?!
“你餓不餓?渴不渴?還是先喝藥?”
回到御醫館憩房,舒雪尹像陀螺般在李弼榻邊轉個不停,眼里只有他,只看著他,把杵在一旁的幾個御醫和公孫燕當空氣。
她的忙勁,教李弼忘了痛楚和氣乏,只能笑睇著她。
這就是占有吧,占仕她的視線,教她只能看著他一人。
這感覺竟是如此美好,若不是太無力,他真想緊緊將她摟進懷里。
大手緊扣住她的,瞥見那片微干血跡,他濃眉攢起。
“替她上藥!彼麊〉溃匝凼疽。
御醫見狀,連忙上前處理,一位則是走出門外。
“是。”御醫為舒雪尹倒上傷藥,然而血還在流!斑@傷極深,所幸并沒有傷到筋脈,不過,若是可以使用舒姑娘縫傷口的法子,可能比較不會留下痕跡!
“……不用了!彼尚,偷偷朝李弼貼近一點。“小傷、小傷!
反正不會痛,放著總是會慢慢好的。
“可是,下官認為,若是能夠學得舒姑娘的技法,說不準往后可以幫上更多的人,就不知道舒姑娘愿不愿意傾囊相授?”御醫很不死心地再問。
春搜那日,他可是親眼見她拿針線在鳳凌王肩上縫合傷口的,先前為王爺換藥時,他發現傷口愈合得極快,且傷疤極小。雖說這技法有點像旁門左道,但總是一門醫法,若能學得,可造福更多人。
舒雪尹扁了扁嘴,很是猶豫,原因無他,她就是怕那種尖銳的東西!若是要她替人縫,那倒好一點,可要她自己當被實習的工具,那真是要她的命。
“雪尹,處王一下吧,這傷看起來挺深的,不處理,你要怎么照顧我?”李弼說。
聞言,只見舒雪尹咬了咬牙,大有壯士斷腕的慷慨赴義之情,用力伸出左臂,把手鐲推得高高的。
“大人,你的針線活行不行?”瞧御醫二話不說拿出準備多時的針線,她還是倒抽了口氣。“你過火消毒了沒?這縫線韌不韌?”
“舒姑娘放心,下官把那日的情景記得一清二楚,每個步驟都使過一遍了!
見御醫拿起縫針,舒雪尹又深吸口氣,右手直抓著李弼的手,然后用力瞇起水眸,眼看著針扎入她的傷口邊──
嗯,錯覺嗎?怎么一點都不痛?她疑惑地攢起眉,看見御醫不斷縫著她的傷,她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是體質改變了嗎?她好困惑,偏頭對上李弼微瞇的眼!巴鯛,你很不舒服嗎?”
“……還好!彼雌鹛撊醯男Γ瑥娙讨笫稚厢樤耐闯。
一會,御醫滿頭大汗的完成縫傷初體驗,在舒雪尹腕扎上干凈紗巾后,立刻又處理李弼的傷勢。
等一切大功告成,御醫隨即很識相地退出憩房之外,公孫燕見狀,也跟著退到門外守著。
見人都離開,舒雪尹才爬上榻,握著李弼的手,直沖著他笑。
“疼嗎?”
“不疼!彼残。
“你每次都說不疼!眲偛艙Q藥時,他的傷口整個皮開肉綻,每看一次,她就痛到發抖。
“本來就不疼!眰谒砩,總好過落在她身上,然而一想起她的傷──“你為什么要劃下那口子?”
抿了抿唇,她趴近他一點!澳阋恢被杳圆恍,我想垉你說上官一脈都懂醫懂咒,所以我去找國師,看是否有救你的方法,然后國師說,拿我的血可以施咒換你清醒啊。”她眼睛已酸澀得快要張不開,卻還是不愿閉上眼,寧愿就這樣看著他一生一世!爸灰隳苄,我沒什么不能給的!
“所以,你拿命……換?”他大手動了動,抺去她流水似的淚,卻抺不去自己的心痛。
那么怕痛的人,就連針扎著都會哭的人,竟為他劃下那么重的一刀,她被血包圍的一幕,幾乎讓他無法呼吸,不敢想象自己要是遲一步,她會變成什么模樣……幸好,他趕上了。
“你可以拿命保我,我為什么不能拿命保你?”她笑落滿眼秋水。
李弼動容地瞅著她,輕拉過她冰涼的手在唇邊親吻著。“你這傻瓜,我為你落下鴛鴦咒,你要是死了,我怎么活?”
她怔了下!傍x鴦咒?那是什么東西?”
“生死相隨的咒!
她眨眨眼!澳阍趺礇]跟我說過?”
“為何要說?”他有些疲憊地闔上眼,突覺有陰影逼近,張開眼,就看見她一臉無法掩飾的擔憂。“怎么了?”
“沒!彼龘u搖頭。
她怕眼前的他不過是回光反照,很怕他雙眼一閉,就這樣走了,這一點,李弼也察覺到了。
“你有沒有發現,你受傷時一點都不覺得痛?”他打起精神,與她閑聊。
舒雪尹愣了下,瞪著自己已上藥的手腕!皩σ,我一點感覺都沒有,還在想是不是我體質改變了呢。”
他低啞喃著,“以血相扣,系魂結命,從此而后,汝傷、吾受,汝命、吾魂,汝死、吾亡……咒立。”
她驀地張大眼,隱約似乎有些印象,卻想不起是何時聽過,只當夢一場。
“所以,你要為我保重自己,知道嗎?”
舒雪尹愣了半晌恍然大悟!八,我不痛,是因為你幫我承擔了?”
“嗯!
“包括被縫傷口……”傻瓜,為什么要落下鴛鴦咒?甚至為她承擔……“王爺,難不成我的氣喘──”
她想起上官羿送她裘帔時,獸毛在她鼻間飛呀飛,她卻完全沒有發作。
李弼輕扯唇!皩,所以,你往后絕對不可以輕舉妄動,懂嗎?至少要為我保重。”
她用力地點點頭,又哭又笑地依偎在他身旁。
這人怎會愛人愛得這般低調,只求她好,傾注一切地給予……
“對了,太上皇怎么會讓你照顧我?”他突問。
別說她能留下照顧他,光是自己還能在御醫館醒過來,便已教他震愕的。
舒雪尹怔了怔,干笑!耙驗槲夷螟P銜月環逼他呀,就像你拿折扇逼他是同等道理嘛。”
“這么簡單?”李弼壓根不信。
聽見有人開門而入,她趕緊望去,瞥見是御醫端藥來,立即轉移話題問:“王爺還要再喝藥嗎?”
“不,這是你的藥!崩铄龌卮,“我要御醫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