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青陽覺得羞辱,漲紅了臉,一言不發。
“秋山,砸!”牛青苗也不向林月嬌頂回去,而是低喝一聲。
“好咧,媳婦兒,我砸。”吳秋山笑咧咧的回道,很快便看中正屋里一張實心打造、起碼要四、五個人才搬得動的木桌,他輕輕松松的以一臂將桌子抬高,再重重的往下砸。
縮在不遠處角落里的牛大洪見狀,狠狠倒抽了口氣,心疼的喊道:“我的桌子啊——”
喬婆子則像是嚇傻了,一臉木然。
不過哭號得最大聲的還是林月嬌,她站的位置離屋子近,桌子一散架時,她差點被飛濺的木屑傷到。
“別再砸了!那兩兄妹要回來就回來,大門開著沒人攔!”林月嬌也在怕,憑她一個大人,還怕整治不了兩個小孩嗎?
“回來再讓你賣掉,是吧?”牛青苗嘲諷的微勾起嘴角。
心事被戳破,林月嬌不但不覺得不安,反而露出她才是當家主事者的嘴臉,一副賣不賣關她這個出嫁女什么事,她是他們的娘,有權為他們的將來作主!凹依镞^不下去了,難道他們不用出點力嗎?”
“我看不是家里過不下去,你根本就是為了你的女兒置辦嫁妝!”牛青苗憤怒的瞪著她,她穿著沒有補丁的衣服,腕上戴著水頭足的碧玉鐲,發間還插了一支蝦須縷絲銀釵,打扮成這樣還敢叫窮?!
“是又如何?我家巧姊兒今年都十六了,想要找個正經的人家就不能薄了嫁妝,我這做娘的不為她設想,還有誰能為她想得周全,難不成要指望你鋸齒葫蘆似的爹嗎?”
林月嬌說得理直氣壯,毫無半絲愧色。
牛家的銀子本來就歸她所有,她愛怎么用就怎么用,想花在誰身上就花在誰身上,牛家老小都拿捏在她手上,誰能蹦出個天不成。
“憑什么?”牛青苗冷哼一聲。
“什么憑什么?”林月嬌一時反應不過來,愣了一下。
“憑什么要犧牲我們牛家人來成全你的女兒,她可不姓牛。”一個外姓人比牛家子孫還囂張。
“憑她是我的女兒,我愿意。”林月嬌吼了回去。
牛青苗笑著將地上的籮筐踢向林月嬌,把她嚇得往后退三步!笆茄剑热皇悄愕呐畠,跟我們牛家有什么關系?你想把她嫁得好,就靠你自己的本事呀,要不你去賣,當人家的煮飯婆子!
“你、你……”林月嬌顫抖著手指著牛青苗,氣得說不出話來。
“大、大妞,她是你娘,你別……呃,別忤逆她。”看妻子臉紅脖子粗,頸邊青筋都浮起來了,牛大洪忍不住吶吶的勸道。
“你閉嘴,全都是你的錯!她都要把你的兒子、女兒給賣了,你還無動于衷,你還算是個做爹的嗎?”牛青苗毫不客氣的質問道。
“不是的,是你娘說到大戶人家做丫頭比在田里啃土好,若遇上好的主子,還能為她作主婚配,將來嫁個小管事那可是享大福,還能有人服侍。”他想想這樣也沒什么不好。
牛青苗不屑的哼道:“那么好,為什么不讓鄭巧兒去?還有,我娘已經死了,林月嬌是后娘,請你分清楚!
被大女兒這么一堵,牛大洪表情有些訕然!扒山銉壕鸵奕肆,而且年歲也大了,人家不收年紀過大的丫頭。”
“爹,鄭巧兒住你的屋、睡你的床、吃你的米、喝你的水、花你的銀子置衣置釵,可是她來了幾年了,至今沒喊過你一聲爹,連姓氏也不改,總是要理不理的喊你叔叔,你就把她看得比自己的兒女重要了嗎?”有這樣的爹,牛青苗也覺得羞恥。
“這……”牛大洪想了一下,覺得女兒說得好像也有幾分道理,可是妻子兇狠的目光一掃過來,他就心里發虛了。
牛青苗眼神一冷!笆遣皇悄氵有一個兒子送終就無所謂,信不信我弄死他?”人不發狠,兔子都能蹬上臉。
“千萬別呀……”牛大洪一急,慌了神色。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想什么,反正有兩個兒子,少了一個還有一個能捧香火,那就把老大給丟了吧,反正他夠大了,能養活自己!迸G嗝玟J利的眸光死瞪著父親。
牛大洪被女兒瞪得手腳發冷,因為她說的正是他所想的。
家和才和樂,他不想看兩個兒子往后爭產鬧得天翻地覆,又想著小兒子白胖可愛惹人喜愛,一口一口軟糯的爹喊得他的心都快化了,他不自覺的就想多留一些給小兒子,大兒子長大了,能自立了,不做小廝做學徒也好,起碼有飯吃,小兒子還小,大兒子幫襯一、二并不為過。
“爹也有爹的難處……”牛大洪低聲道,希望女兒能多體諒他。
“你的難處是沒用、怕事,只要有人愿意把你的事情接過去,你就樂得輕松,說好聽點是文人氣息,事實上是爛泥扶不上墻,不折不扣的懦夫!”
“大妞,爹沒你想的那么壞,我也想過為你們好……”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妻子一瞪眼,他話到嘴邊就縮了。
“秋山,再砸!”不知悔悟。
“是,媳婦兒!痹移饋碚嫱纯臁
又一陣鏗鏗鏘鏘,鐵鍋、鐵勺掉一地,菜碟子也破了好幾個,一柄鋤頭入墻三分插直了。
“你……你不要再砸了,停手,有……有什么條件開出來!边不是仗著那個孔武有力的大塊頭,否則她今兒個非活活打死這賤人不可!林月嬌真有些后悔將牛青苗嫁給吳秋山。
牛青苗往丈夫的手臂一拍,示意他可以了,不用再裝兇狠,那太為難他了。“很簡單,分家!
“分家?”她鬧了這一場就為了這事?
“對,分家,兩兄弟對分牛家的家產!迸G嗝绮粫桨妆阋肆藙e人,她要為自己的弟弟做打算。
“我不同意!”林月嬌馬上否決。還平分呢,想都別想!
“你憑什么不同意,我問的是我爹,你沒資格作主!迸G嗝鐚⒁桓疸Q子往地上一劃,火星子濺起,氣勢凌厲。
林月嬌明明怒容滿面,卻不敢上前,忍著一肚子氣!罢l說我一定只有一個兒子,說不定三、五年內又生了幾個,光兩個兄弟平分不公平,還得留給牛家將來的男丁!
“你還生得出來?”牛青苗諷刺的冷哼一聲。
跟前一個丈夫才生了一個女兒,因無子被休,隔了數年再嫁才又生了第二個,如今過去了六、七年,肚皮依舊沒有動靜,以現今來看都是高齡產婦了,想懷孕?很難,懷了想生,更難,生孩子是高風險的事,徘徊在鬼門關。
林月嬌可不會輕易認輸。“這事誰也說不準。”
“好,我們各退一步,十畝水田、五畝旱地,二十兩分家銀,屋子不分,留給你們養老!钡汝柛鐑撼鱿⒘耍w多大的屋子都成,還能財大氣粗的買下牛家祖基地。
“不行,我們沒有那么多銀子,最多十兩,還有,水田才二十畝,分給陽哥兒十畝我們還吃什么?旱地多兩畝,水田減半。”光是拿出這些就夠林月嬌肉疼了,她恨恨地瞪著牛青苗。
“成哥兒,姊姊買糖給你吃!迸G嗝绯鸵蝗盒』锇橥娴靡簧砟嗟呐G喑烧惺,把林月嬌嚇得膽顫。
“十畝就十畝,我給,不過銀子方面少一點……”她就是個守財奴,對于銀子她真當寶貝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