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芷芹沉重的眼皮驟然張開,她瞪著虛掩的房門,聽見零碎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從床上望向砌著白色矮墻的陽臺,可以看見幾座原木制成的花架上,植滿了大小盆栽。移回視線后,她撐起快要散掉的骨頭,吃力地移動兩條酸得發疼的玉腿。
“喔啊——”慘叫聲隨著修長雙腿的移動,而從了芷芹的口中凄厲地發出來。
天!她的兩條腿昨天是被火車輾過是嗎?怎么連動一下都會痛?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丁芷芹一臉迷糊,好不容易下了床,她費盡力氣,悄聲走到房門口,將房門拉開一條小縫,把頭探了出去——
她的視線投向與客廳相連的半開放式小廚房,只見一個擁有橄欖膚色,身材瘦削高大,全身上下僅圍著一條白色浴巾的性感男人,正在廚房里煮著咖啡。
擁有寬闊背肌的男人背對著她,在腰間收束成倒三角形的完美身材讓丁芷芹的心兒怦怦跳著。他嘴里哼著一首她熟悉卻記不得歌名的老歌。
男人性感的背肌隨著他彎腰、轉身的動作,時而深陷,時而突起。丁芷芹有幾秒看得失神,一顆心撲通撲通跳著。
一時之間,天地似乎完全靜寂,只剩下她急促的心跳聲。
過了一會兒,她才慢慢地從虛幻縹緲的意識中回過神來。
那擁有完美身材的男人突然轉身,丁芷芹怕被瞧見,趕緊把脖子一縮,躲回房間內。
縮回身子,背抵著與客廳相連的墻堵,她的視線無可避免地落在房間中央的大床上,這一看,草綠色床被上那抹暗紅色的痕跡讓她險些暈眩
“嗚……老天!”看她昨晚做了什么蠢事?!
丁芷芹低頭瞥了眼自己身上那件僅能蓋住臀部的男人襯衫,還有大腿上斑斑青紫的印記,她倒抽了一口氣,臉色瞬間變為慘淡死白。
難不成,她昨晚糊涂到上了男人的床?!
可是,若真發生了這等“慘事”,為何她對昨晚的事完全沒有記憶?
她只記得自己參加公司所舉辦的年終晚會,席間她喝了幾杯酒,似乎有點兒醉了,然后……然后她碰到了她愛慕許久的上司尤睿明,她借酒壯膽,上前向他作了愛的告白,至于后來發生了什么事,她可就完全“霧煞煞”啦。
“到底是怎么發生的?”丁芷芹垮著小臉,轉身面對墻堵,懊惱地用額頭敲著墻面。
不久,房門外傳來由遠而近的腳步聲,那男人似乎準備進房來了。
丁芷芹一聽見聲音,強忍著雙腿的酸疼,火速轉身跳上床,拉過薄被把身體蓋住,雙眼一閉——裝死。不!是裝睡。
“奇怪,我明明聽見聲音的!备咂湟疤筋^進房間,自言自語地說著。他看著床上那抹熟睡的纖細身影,薄而性感的唇勾起一抹迷人的笑痕。
男人低沉溫潤的嗓音,讓丁芷芹的心輕輕一悸。躺在天鵝絨床被下的丁芷芹,屏住氣息,不敢輕舉妄動。
高其野忘情地凝視她半晌,才戀戀不舍地離開。他走回廚房,繼續料理他的營養早餐。
直到確定那個男人離開后,丁芷芹才掀被下床。
和一個陌生人發生關系已夠糊涂了,若再給他機會認識或威脅自己,那更是大大的不智。
或許他會以這個為把柄,逼她長期提供免費的肉體服務。一想到這種可能性,丁芷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她必須趁他沒注意到她之前趕快離開,要不然被他逮住了,后果可能不堪設想。
念頭一定,丁芷芹火速從地板上撿回昨晚穿的小禮服,穿妥之后,鬼鬼祟祟地把頭探出房門外,確定高其野沒注意到身后的動靜時,躡手躡腳地往玄關移動。
在玄關處,她看見了自己的高跟鞋,彎腰一拎,根本也顧不得穿上,便用力打開門,以跑百米的速度往外沖去!芭椤钡囊宦,實木大門在幾秒后自動關上。
那聲巨響引起高其野的注意,他走到玄關,大手握住雕花門把,打開門,長腿往外跨,半個身子探出門外。
他看見那個原本應該在他床上睡覺的女人,這會兒穿著皺巴巴的禮服,披頭散發,小手拎著鞋,狼狽地往馬路上沖去。
“哈啰,你別急著走,我替你準備了早餐!备咂湟奥阒仙,手里拿著鍋鏟,對那抹火紅的身影揮動著。
身后傳來的吆喝聲讓丁芷芹的雙腳差點打結,她頓了頓,沒敢回頭,一徑死命地往前跑。
“我有車,可以送你回去!彼@慌的態度讓高其野感到莫名其妙。他轉身進屋,取了件短風衣套上,然后大步地跑出屋外追逐丁芷芹。
丁芷芹聽見了身后的腳步聲,慌忙地回頭。
“哇啊!他追來了……”
高其野露在風衣外那雙修長的毛毛腿,讓她幾乎嚇掉了半條命。雖然他長得人模人樣的,但他那衣衫不整的模樣看起來實在很像變態。
她緊張地吞了一下口水,對他用力搖了搖手.
“不要、不要過來!贝蠼辛藥茁暫,她像見了鬼似的,臉色發青,轉身就跑。
“怎么了?”高其野停下腳步,錯愕地看著她胡亂揮舞的手勢,和匆忙奔跑的纖細身影。
她拒絕他的靠近?!怪哩!昨晚還好好的呀,她熱情得很呢!怎么一早起床,連招呼都沒打就離開了?
“哈啰,你的皮包沒拿——”既然她要離開,他也不想勉強,畢竟彼此只是一夜值人?墒,就算要走也得把東西拿齊才走吧?
丁芷芹沒聽見他吼些什么,她只顧著往前奔跑,邊跑心里邊祈禱著:天。∵@輩子最好別再遇見他。
天空飄著雨絲,是個溫冷的鬼天氣。
鼻子過敏的丁芷芹,一早起床噴嚏就打個不停!肮浴⒐!
她一手捂著紅透了的鼻子,不雅地打個了噴嚏,一手推開一扇玻璃門,裹在黑色風衣下的嬌小纖細身子鉆進了街角的咖啡屋里。
這間咖啡屋是她和好友安貝綺與沈檸共同出資經營的。因為她對咖啡外行,所以只負責投人資本,她自己則在頗具名氣的“驥曜企業”擔任業務助理,店里的大小事務都靠沈檸和安貝綺張羅
今天是周休日,按照慣例,她這個股東總會到咖啡屋來巡視一番。
咖啡屋就位于和她所住的公寓同一條街的轉角處,店面不大,裝演也不算最好。但靠著沈檸和安貝綺兩位絕世美女親自坐鎮,生意卻是附近一帶咖啡店生意最好的。當然,上門來喝咖啡的客人大多數都是男人。
“煮什么?”一進店里,迎接她的當然是咖啡的香味。
安貝綺從吧臺后面抬起頭,沒來由地問了句,“你今兒個鼻子沒過敏啊?”她天生美艷動人,身材又豐滿,留著一頭大波浪卷發,外表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成熟。
“哈嗽!被卮鸢藏惥_的是一聲噴嚏聲!拔覇柲阒罅耸裁,你提我的鼻子干嗎?”丁芷芹走到吧臺前,沒好氣地應道。
她的個兒是三個人里頭最嬌小的,長相清秀可愛,平日未施脂粉時看來白凈秀麗,但若是稍加打扮,則又展現出另一種成熟中探合純真的美麗風情。
“你鼻子不是過敏嗎?還聞得到咖啡味啊?”沈檸從布幔之后走出來,那飄逸的絕美身影,任誰看了都會屏息贊嘆。
“我的鼻子還沒嚴重到那種地步!彼囊暰往左方一掃,賞給沈檸一個責難的眼神。
“是哦,那真是恭喜你了!鄙驒幋蛉さ卣f道。
“有什么好恭喜的?!安貝綺,你還不快說,你到底煮了——”丁芷芹忍不住咬牙逼問著。這兩個愛賣弄風騷的女人平時跟男客人打情罵俏。哈啦慣了,就愛顧左右而言他。
“瑪琪朵!卑藏惥_遞上一只白底襯底,上頭描繪著小木偶圖案的可愛咖啡杯,咖啡的熱氣在空氣中裊裊上升、飄散著甘醇的香味。
這是丁芷芹最喜愛的一組咖啡杯,一組七只的咖啡杯,各從不同的角度描繪“木偶奇遇記”的故事情節。
“瑪琪朵?”她很感興趣,美眸直盯著浮在咖啡上的白色奶泡。
“瑪琪朵是意大利文‘圓點’的意思,它和卡布奇諾在外觀上的差異,就在于這白色圓點奶泡!鄙驒幾屑毜貫樗庹f。
“看起來好好喝哦!甭勚鴿庥舻目Х认,丁芷芹感覺鼻子舒服多了。
“不只是‘看起來’好喝,它真的很好喝!卑藏惥_得意且充滿自信地說。
“那我不客氣嘍。”丁芷芹舉杯湊到嘴邊,輕啜了一口,滿口的咖啡香和奶香滿足了她。起床氣消了不少,不舒服的癥狀也好多了。真怪哩,咖啡竟成了治鼻子過敏的良藥。
正當丁芷芹忘情地沉浸在瑪琪朵的濃濃咖啡香中,安貝綺那張美艷的臉蛋突然從吧臺后方冒出來!靶∏,你那只GUCCI的皮包到底找到了沒?”
“噗——”丁芷芹很不雅地把未人喉的咖啡全噴出口,對準了站在吧臺后方的安貝綺。
這安貝綺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是想盡辦法忘了“皮包遺失”的事,可她卻老愛提起。只要一想起那只皮包,她就想起那個圍著浴巾煮咖啡的半裸男人,還有草綠色床被上那抹暗紅色的血漬。天啊!都事隔一個月了,她為什么就是忘不了那段慘淡的記憶呢?!
“哇,我新買的洋裝耶,丁芷芹,你給我賠來!卑藏惥_哇哇大叫,她錯愕地低頭看著白色洋裝領口的咖啡漬。“這一件要一萬多塊耶!”她的洋裝首次亮相就遭到不測,讓安貝綺好心疼。
“叫我賠?門都沒有!是你自己提了不該提的事。”丁芷芹理直氣壯地頂回去。
“我是關心你皮包的下落,那可是你砸下整整一個月的薪水,忍痛買的耶!
“那又怎樣?丟了就丟了嘛,還提它干什么!币惶岬侥羌馔馐录,丁芷芹就一臉晦澀。
“丟了就找呀,那可是GUCCI的耶!”安貝綺不懂,這件事不該提嗎?
“管它GUCCI、PRADA還是CHANEL,請你不要再提起那件事了!倍≡谇郯芽Х缺刂氐赝膳_一擺,她警告安貝綺。
“怪哩……”丁芷芹的反應實在讓安貝綺感到莫名其妙。
不過,在一旁看戲的沈檸倒是聽出了點端倪!盀楹尾荒芴?難不成那只皮包和你失蹤一夜有關系?”她放下手中的咖啡豆,試探性地問著。
“完全無關!倍≤魄蹏樍艘惶,她立刻斷然否認?蛇@聲否認來的太唐突、太快了些,反而給人一種欲蓋彌彰的感覺。
“真的無關么?”沈檸湊近丁芷芹的身邊,嬌美一笑,笑容十分詭異。
“我說無關就是無關,你少無聊了,快去忙去。”沈檸向來精明,丁芷芹怕自己逃不過她的審視,忙跳下椅子推她離開。
“丁芷芹,你有事瞞著我們哦!鄙驒幙刹淮蛩憔瓦@么放過她,她以眼神向安貝綺示意,決定今天一定要遏丁芷芹招供。
兩個女人慢慢地接近丁芷芹,打算來個逼供大會。
“我哪有?”她尷尬一笑,企圖用純真的笑靨掩飾一切。
天啊!要是讓這兩個女人知道她和一個陌生男人發生關系,那她豈不是被人取笑到死?
“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們,你看你,又在皺鼻了。”皺鼻子是丁芷芹撒謊的正字標記。
“我……”她趕緊用手捂住“說謊的證據”“我只是鼻子過敏,鼻子不舒服,當然會皺起來。”
“騙人。”安貝綺和沈檸兩人很有默契地同聲討伐她,“快說,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呀?”
“我、沒、有!倍≤魄鄄话驳氐芍鴥蓮埫利惤^倫的臉龐,打死也不肯泄漏半個字。
“貝綺你看,她又皺鼻了。”沈檸兩道細眉挑了挑,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我明明捂著鼻子,你怎么看得見?”她不信,除非沈檸有透視眼。
“你就算蒙著臉,我們也知道你在皺鼻子,因為你分明就是在說謊!卑藏惥_得意洋洋地拆穿了她的謊言。
丁芷芹生氣地瞪著安貝綺。
“快老實招來吧,別杵在這里大眼瞪小眼的,我們還有工作要忙呢!”沈檸的意思是,今天如果丁芷芹不招供的話,那她們三個人就站在這里對看到地老天荒。
“就是呀!”安貝綺在一旁煽風點火。
“真的要說?”丁芷芹來回看了安貝綺和沈檸一眼,垮下肩,兩手頹喪地垂落在腿側。
她扁著小嘴,企圖裝可憐來博取同情。她心想,或許她們兩個一時心軟,會放她一馬也說不定,不過看起來機率很低就是了。
“非說不可。你如果敢有半點隱瞞,就休想走出這扇門。”沈檸和安貝綺異口同聲地說。她們今天真有默契。
“你們……”
丁芷芹無奈地抬頭朝天花板嘆了口氣,她心忖,上輩子一定沒燒好香,才會交到這兩個有副巫婆心腸的壞朋友。
怎樣?”兩人不斷逼近,把丁芷芹堵到吧臺內
丁芷芹眼看自己已經無路可退、無法可想。無路可逃,只好……
“說就說,誰怕誰呀!”烏龜還怕鐵錘不成。丁芷芹無可奈何地全盤托出年終晚會那晚發生的“意外”。
安貝綺和沈檸聽得津津有味、嘖嘖稱奇。
“那個男人長得帥不帥?”
“唉……忘了”
“身材一定很棒吧!
“嗯……不大清楚!
“第一次的感覺應該很棒吧?”
“呃……記不得了。”
“記不得?!
安貝綺和沈檸兩人拔尖的聲音差點震壞了芷芹的耳膜,她趕緊捂住耳朵抱怨道:“你們小聲點,行不行呀廣
“這種事竟然記不得了,丁芷芹,你不會想騙我們說你整個晚上都醉糊涂了,連男人抱你都渾然不覺吧?!”沈檸不信,欺身向前質問她。
安貝綺也半瞇著眼,露出不相信的表情。
“別裝了,我和沈檸雖然都沒有經驗,可是還不至于無知到會被你的鬼話給騙了!
“我說的是真的,那天人家喝醉了嘛!”她扁著小嘴辯解。那晚所發生的事一點記憶都沒有,她也很扼腕啊,那可是她的“第一次”耶。
“天。∧阏媸亲砗苛!鄙驒師o法置信地搖頭。
“難怪你連那個男人長得是圓是扁都不知道。老天!丁芷芹,你這是酒醉失身耶!”安貝綺掩嘴驚呼。
“好慘的第一次!
“我們兩個得謹記教訓才行!
她們兩人一搭一唱的,害得丁芷芹尷尬得幾度想出口反駁,卻說不出話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走開,我要回去了。”她覺得自己向來健壯的頭,突然隱隱作疼。都是這兩個巫婆害的。丁芷芹小手撫著額際,突破重圍打算離開。
“等一下!睕]想到她才走到玻璃門前,就又被安貝綺和沈檸給攔了下來。
“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們就行行好,放過我吧!”她的頭好痛耶。
“我再確定一件事,就放你走!鄙驒幷f道
丁芷芹狐疑地看著她,“什么事?”
沈檸以眼神暗示安貝綺,安貝綺收到后,小心翼翼地問:“你——‘大姨媽’來了沒?”
“我大姨媽住在南部,我們很少來往!倍≤魄郾粏柕靡活^霧水。
安貝綺猛搖頭、揮手!安皇恰⒉皇悄莻大姨媽啦。”
“那你說的是哪個大姨媽呀?”丁芷芹還是一臉懵懂。
“是我們女人每個月都會來報到的那個‘大姨媽’!鄙驒幷嫦爰饨校瑳]想到最先體驗男女情事的丁芷芹,竟然是這么的單“蠢”。
“嗯?每個月都會來的那個……”丁芷芹腦筋一時打結,但幾秒之后,她的臉色倏地轉為慘白。
“到底來了沒?”沈檸看她臉色不對,也跟著緊張起來。
“不會是……”安貝綺也被丁芷芹那血色盡失的表情給嚇了一跳。
“慘了……我這個月的‘大姨媽’——”丁芷芹抖著蒼白的唇瓣。
“快說呀,到底來了沒?”沈檸和安貝綺各按住她一邊肩膀,用力搖晃著。
丁芷芹瞥了兩人一眼,接著神情幽怨地開了口——“沒來啦!彼B聲音都顫抖著,聽起來快要哭了。
沒來……那不就代表她……安貝綺和沈檸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會,兩人互觀了對方一眼,下一秒,兩人十分有默契地放聲尖叫。
“啊——”恐怖的尖叫聲從咖啡屋內傳出來,破壞了假日早晨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