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上任文書已經下來了,王秀軒趕著上任,因此婚禮也辦得有點急,從他回來到迎親還不到半個月,婚事已熱火朝天的展開,根本來不及置辦新房的所需,只得委屈新娘子了。
“一梳梳到頭,體強身健,二梳梳到中,夫妻白發齊眉,三梳梳到尾,兒孫滿堂……”她的女兒呀……
由于時間趕,儀式一切從簡,充當全福夫人拿著梳子為女兒梳發的李順娘指尖有些顫抖,淚盈眼眶。
“阿娘……”
“乖,不哭不哭,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別把妝哭花了讓婆家笑話。”從今日起,家里又少了一人了。
經阿娘一說,朱小蟬才知道自己哭了,她伸手一撫面,滿手是濕意!鞍⒛铮也患蘖顺刹怀,一輩子陪著你和阿爹,我不嫁人……”
噙著淚,她笑著取笑女兒,“又在說什么傻話,有人臨上花轎反悔的嗎?你還羞不羞呀!”
“不管,不管,我是阿娘的女兒,我留著招上門女婿!痹缰罆@么不舍,她該實行小正太養成法,為自個兒養個小丈夫,讓他進門做半子。
“去去去,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少來黏黏纏纏,以后你的依靠是你的丈夫,阿娘不要你了!彼隽藗趕人的手勢,忍著酸澀不讓女兒看見她眼中滾動的淚水。
“阿娘,你真狠心——”朱小蟬語帶哽咽,熱淚盈眶的被推開,但她曉得阿娘比誰都更舍不得她嫁人。
鞭炮聲起,響徹云霄。
花轎來了。
若非朱老二家發達了,一般鄉下人家嫁女兒是坐不起花轎的,頂多來輛驢車已經頂天了。
若非王秀軒中了進士,朱小蟬不會嫁得這么風光,賓客盈門,賀禮堆如山,地方上的富戶都來祝賀,給足了朱老二家面子,也讓老朱家的看紅眼,恨不得這份福氣是他們家的。
“快點,王家的人來了,喜帕呢?親家母快替新娘子蓋上紅頭巾……”尖著嗓子的媒婆大聲吆喝。
李順娘忍著內心的不舍,紅著眼圈替女兒蓋上紅巾子,她顫著唇,似乎還想說什么,但口一掩,嗚咽出聲。
再多的話也抵不住娘親的一句叮囑——好好照顧自己。
“二姊,我來背你上花轎。”
朱仲夏的聲音在朱小蟬耳邊響起,她鼻頭酸了。
“你……成嗎?”她記得她剛來這個世界時,醒來第一眼便是看到瘦得皮包骨的弟弟兩眼呆滯的坐在床頭,當時她以為他是天生的癡兒,后來才知是給餓傻的,不動坐著就沒那么餓。
“成的,二姊,我長大了,我背得動你。”他一彎下身,等著背起他二姊上花轎,從此成了王家長媳。
是呀!他長大了,瞧這背多寬呀!結實有力,不再是記憶中老是吃不飽、瘦小的孩子。
朱小蟬淚光洼瀅,在喜娘的扶助下爬上弟弟的背,他一站直背起了她,一步一步走向紅艷的喜轎。
驀地,朱仲夏感覺一滴濕熱滴到頸邊,他腳下僵了一下,越走越慢,忽然希望這條路永遠走不到盡頭。
“二姊,別哭,不管你嫁到哪里都是我二姊,我會頂起這個家的,不會讓你失望,你放心的嫁夫去!
“嗯!柱子,阿爹阿娘就交給你了!彼摲攀至耍荒苁率聻樗麄冏鲋,每個人有每個人該走的路。
“好!
第9章(2)
路是不可能走不完的,到了最后一刻,朱仲夏很不舍的將朱小蟬背進花轎,對站在轎旁的新郎官狠瞟一眼。
在起轎時,還發生了個小小的插曲,但無損嫁娶的熱鬧。
“剛剛發生什么事?”坐在轎里的朱小蟬問。
跟著花轎旁的兩位陪嫁丫頭沒葉、看月小聲的回道:“姑娘,是大房的寶蓮堂小姐穿了一身大紅衣裙來,說是大戶人家的規矩,新娘子出嫁時要有姊妹陪嫁當妾!
“她想當妾?”真是異想天開,見著別人好就想來搶。朱小蟬的目光一冷,淡淡的惆悵被沖散了。
“迎親隊伍里的封三爺一腳將她踢開,叫她回去照照鏡子,別出來嚇人!彼吹教眯〗愕袅艘活w牙。
“喔!踢得好!闭媸墙鈿。
花轎出了柳鎮,一路搖搖擺擺進了山北村,喜糖滿天撒,孩子們追著花轎大叫,王家大門新刷朱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禮成,吉時到,送入洞房。”
終于,成了王家媳婦,在喜娘的攙扶下坐上喜床的朱小蟬暗吁了口氣,正襟危坐的擺出最端莊秀慧的一面,等著王家的女眷來鬧床,她半饑半渴的咽咽口水,想著這場累人的活快快結束,她快挺不住了,好累。
可是她等來的不是各懷心眼的旁支親戚,什么舅母、嬸娘的,而是鬼鬼祟祟探頭探腦的小叔、小姑,兩人做賊似的看看左右,躡手躡腳的潛入新房,手里各端了一個盤子。
“大嫂,快吃,我給你送脆皮烤鴨來了,你一定餓了。”王秀材很諂媚,一副巴結大嫂的模樣。
“大嫂,我的是糕點,小……小小的一口,你慢慢吃,不要噎著!甭曇艉芗氂中咔拥氖峭跫沂醮涫。
喜帕下傳出朱小蟬低柔的軟聲!班,謝謝你們,我正好餓了,還有,可不可以給我水喝,我口干!
“好的,大嫂,水!彼。
“謝謝!
“沒什么啦!大嫂,自家人不用謝,大哥前兩天就交代了,他怕你餓了,等不及他來掀蓋頭!蓖跣悴牡脑捥囟,把兄長疼老婆的底都給掀了。
“外面人很多嗎?”聽起來很吵雜。
“是不少,也有外地的親戚,因為辦得有點急,有些遠地的趕不上喝喜酒!
光是村子里的鄉親就開席十來桌。
還不是你娘鬧的,不然為何辦得這么匆忙!敖心愦蟾缟俸赛c,喝酒傷身,隨便應付應付就好!
“好咧,我回頭告訴他,大喜日子喝醉了怎么入洞房……”他說著消遣話。
“王秀材,你皮癢!鼻反。
“哎呀!大嫂,你別喊我的名字,我疙瘩都起來了……!有人來了,我先走了!”一低身,他溜出新房。
小姑來見嫂子是名正言順,人家是聯絡感情,提早打好交情,日后好相處,可小叔鉆嫂子房成何體統,何況他也不小了,因此不趕緊腳底抹油溜了哪成,給人碰著了還不傳出諸多閑話。
王秀材溜得很快,留下一臉無措的妹妹,幸好在一群親朋好友的簇擁下,新郎官大紅的頎長身影入了新房。
“掀蓋頭,掀蓋頭,快掀,讓我們也瞧瞧新娘子長得美不美,瞧咱們新郎官多急呀!腳步快得我們都追不上……”
在一陣哄笑聲中,王秀軒拿起金鑲玉做的喜秤,緩緩的挑開覆面的紅頭巾,那一瞬間,薄粉輕敷的嬌顏映入眼中,他的呼吸幾乎停止了,凝神盯著眼前人的嬌美。
要不是身后有人推了他一把,看傻眼的他差點回不了神,內心激動的不能自持,在旁人的取笑下他才略微平靜。
“我先出去敬酒,你等我!
等他……朱小蟬抹上胭脂的臉一下子刷紅了!班拧!
原來她也會害羞,羞臊不安,在他幾句輕聲的安撫下,想歪的心思飛得老遠,有些期待,又有幾分緊張。
在沒葉、看月的服侍下,朱小蟬換下一身嫁衣,她隨意的吃了幾口,略做了梳洗,接著發怔地坐在床頭干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