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一直覺得冷,她卻沒喊過一聲冷,只是不自覺地搓著手,把自己龜縮著,臉卻異常地紅。
休息空檔,被指名坐在前排座位的柳寧夏朝角落的她走來,大手一伸便去探她的額和臉——
“柳……先生?”她嚇得乖乖不敢動,或者說,舍不得動?
那只大手接著探下去,連頸后也不放過,熱燙的觸感讓柳寧夏皺眉,他起身脫下外套套在她身上,順手幫她收桌上的東西——
“你干什么?”她被他的舉動搞得一愣一愣地。
他斜了她一眼。“你發燒了,得去醫院。”
“醫院?這里是日本京都——”
“你不會以為這里沒醫院吧?”
“可是,還有會要開、課要上——”
“你這樣發著高燒.能聽得進什么鬼東西?”他差點沒對她吼。拉起她的手,請柜臺叫了一輛計程車就趕去醫院。
一路上他沒放開她的手,發覺她一直抖,最后張臂將她擁進懷——
她動了動想退開,不想讓自己習慣他的體貼與溫柔,否則真要陷進去,就萬劫不復了。
柳寧夏見狀,冷冷一句:“那天親都親了抱也抱了,連嫁我都可以了,你現在是在做什么?”
他的話,讓她有點難堪。
有些氣有些悶有些惱,她使力把他的手推開——
“我不必你可憐我!”說得她一副很想倒貼的樣子,就算她再喜歡他,也懂得要有一點點的矜持。
“不要我可憐你,就不要給我生病,生病了,就只能聽我的!彼矏懒,因為她醒著的時候總是把他推得遠遠地,老是躲著他,醉了卻對他胡言亂語,又親又抱,忽遠忽近地釣著他的心。
他不想太靠近她時,她就出狀況讓他不得不親近她。
他靠她近一點時,她卻想把他推得遠遠的。
這讓他很困擾,困擾得令他失去平日的優雅與從容,困擾得讓他睡不好吃不好,沒把她放在眼皮底下就是不心安。
可,她病了,發著高燒,他卻一直到現在才發現……與其說他在氣她,還不如說他在氣自己。
“我為什么要聽你的?我病了是我的事,不關你的事。”
“你是我帶來日本的,我有責任把你照顧好!
原來是這樣……他對她反正是半點情意也沒有。
綠蘿看著他好一會兒,忽地輕輕一笑,別開眼,她望向窗外,覺得身子越來越冷。
下了車,他伸手拉她,她甩掉了,逕自走在前頭,日文卻跟她很不熟,讓她東南西北都搞不清楚,最后還是他拉著她走,看門診拿藥及叫車,全靠他一口異常流利的日文,簡簡單單就搞定。
就在他要送她上車時,突然有人沖過來伸手拉住他——
“柳寧夏!”是個日本女人,講的卻是中文。
已經坐上車的綠蘿看見他愕然的臉,也看見那個日本女人驀地撲抱住他,淚流滿面——
“你何時回來日本的?為什么沒跟我聯絡?”那女人說。
柳寧夏的身子僵住了,好一會兒才把懷中的女子給推開——
“這位小姐,很抱歉,你認錯人了!彼。轉身坐上車關門,叫司機快快把車開走。
綠蘿盯著他瞧。
“什么話都不要問!彼]上眼,不想說話。
綠蘿搗住嘴咳了咳,一句話也沒說,更沒提,她在后視鏡里看到那女人追著車子一直跑一直跑……
她知道,他鐵定是認識那女人的,因為那女人叫他柳寧夏,會認錯人才有鬼。
他卻不認……
結論一定是,她曾經是傷他很深的女人,不然,就是他很愛很愛過的女人……以上兩種不管是哪一種,他都是愛那個女人的……
想著,綠蘿覺得胸口好悶好痛。
她皺著眉,輕輕喘著,那細微的聲響還是驚擾了身旁的柳寧夏。
他睜眼,眸子移向她,見她一臉不適,伸手抓過她的手——
“哪里不舒服嗎?胸口痛?剛剛怎么沒說?要不要再回去叫醫生開個藥?”柳寧夏說著便要司機調頭回去——
“不要!”綠蘿緊緊抓住他的手!拔覜]事,我不要回去醫院,真的不要……除非,是你想回去?”
她瞬也不瞬地望著他,抓住他的那只手把他握得很緊很緊。
她在害怕,她知道。雖然這樣的害怕很可笑,因為她跟他根本就不是那種關系,可是,她就是直覺地不想讓他再回醫院,去見那個女人。
真的很討厭這樣的自己……
可,至少此時此刻,讓她任性一下吧,此刻的她太虛弱,很想很想依賴他,就算他永遠也不會屬于自己,她還是想任性這么一下下,一下下就好。
柳寧夏望著她那雙祈求似的眼,心緊了緊,開口叫司機繼續往前開。
她松了一口氣,默默地把手抽了回來,疲憊的輕輕閉上眼。
“謝謝你,柳寧夏。”她在心里輕輕地道。
謝謝他成全了她那可笑的私心……
他真的真的是個體貼又溫柔的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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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回去嗎?
不,他并不想。
那段過去對他來說是個心結,雖然沒真正解開過,但時間已過了太久太久,久到他都快忘了那個結依然存在,今日就這樣硬生生給碰上了,才發現,那個結竟還存在于他的生命里。
柳寧夏看著窗外飄著的細雪,這幾日都是他和綠蘿一起看的雪景,她看見雪總是會哇哇哇的驚嘆著,滿臉歡喜,看得很是逗人,讓旁邊的人心情也不自覺地好了起來。
今晚,卻異常安靜。靜到他常常不自主地伸手去探她的鼻息,確定她還呼吸著。
這樣的感覺很奇妙……
想不起來自己最后一次這樣掛心過一個人是在何年何月?
柳寧夏靜靜地注視著這沉睡中的容顏,蒼白而秀麗、看似柔弱又纖細的她,在工作上卻有著絕佳的韌性與令人欣賞的專注及認真,她是安靜而內斂的,但在情感上卻是一張純白的紙,那么害羞卻又敏感……喝醉了的她,則是如此熱情又可愛……
那日在辦公室里,他聽見田美莉指著她的鼻子說她偷偷喜歡他很久了,他得知后的第一個念頭是避開,所以來日本前的那段時間才會刻意避開她,卻發現她因此躲他躲得更厲害……
她是高傲的,雖然她的高傲很低調,甚至讓人察覺不出,但他知道,不屬于她的愛情她寧可碰也不碰,埋在心底就好。
可笑的是,他反而不悅了……
不喜歡她這樣躲著他,往其他男人身旁靠去……
這樣自私的想法,連他自己都嚇一跳,不愿承認卻又不能不面對,這小女人不知何時已讓他掛在心頭的事實。
但,這是愛嗎?
或者說,他還能愛上一個女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