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無論他在她身旁做任何事,她并不曾開口與他多說什么,但今兒個她卻這般與他對談,肯定有問題。
注視著他好一會兒后,段云羅才輕啟紅唇,「你不是不愿為奴,那么可想好了將來欲做什么?」
聽聞此言,蒼威立即抿緊了唇,并未答腔。
是,他不愿為奴,只是暫且在此棲身,但因他尚未對將來有么安排,所以不知該如何回應她的問話。
段云羅笑看著他,「不急,我并沒有要你即刻答覆這個問題。其實……」說著,她忽然停頓。
第1章(2)
蒼威靜待著她接下來欲說出的話。
「其實我是有些羨慕你的!顾D過頭,透過窗子往外看去,幽幽地開口:「若我是男兒身,又無家人,定會云游四方,看遍天下美景……」
聞言,蒼威唇邊卻泛起一抹苦笑,淡淡地說:「云游四方,卻身無分文,走到何處皆會讓人看輕;云游四方,雖看盡天下美景,卻無人可分享心中喜悅,最后還是只落得與孤單相伴,怎會是好事?」
段云羅轉過頭凝視著他,眼底有著詫異,沒料到他竟會這么說,隨即想起一事。
是了,他自幼無雙親,遭遇過許多不幸,見解自然與她不同,并渴望著安穩的生活。
蒼威望著她,緩緩開口:「你擁有親人,家境富裕,這樣應當滿足了,若你只身在外有什么萬一,定會有許多人為你擔憂、難過!
段云羅笑了開來,「呵……你是第一個敢這般同我說話的人!拐锏钠渌蛡蚰母疫@么同她說話,只會點頭附和。
但,他的每句話確實說進了她心坎里,更令她沒來由的感到心頭有股暖意。
蒼威看著她那艷麗絕倫的笑容,心里涌上莫名的悸動,連忙撇開眼,不敢再看她。
「咦,你怎么了?」段云羅有些納悶。好端端的,為何他突然避開她的目光?
「沒什么!股n威徑自轉身離開。
一會兒后,他再度返回,手上多了些木炭。他將那些木炭放入暖爐內,再拿起扇子輕搧,烘得一室溫暖。
段云羅拿起書冊,忽然想起一事,轉過頭看著他,「我會請吳總管讓你再多學些東西,哪一日你若要離開這里,有本事便不會讓人看輕,當然,若你愿意一直待在這里的話,往后吳總管年紀大了,就由你來接替他的職務,成為段宅總管。」
蒼威先是一愣,然后朝她輕輕點頭。
雖說他總是看似冷漠,但此刻內心卻有著怎么也說不出的狂喜,只是不知道該怎么表現出來。
微風從窗外吹入,將她身上的香氣一同吹拂到他身上,他輕輕呼吸,那些芳香便沁入心扉。
有種異樣的情愫在心底逐漸擴大,令蒼威一驚,不敢再待在這兒與她獨處,因此立即轉身離去。
究竟是怎么了?為何他會變得如此不對勁?
他思索許久,心頭卻沒個答案。
翌日,晌午時分。
一輛奢華的馬車緩緩朝宅第駛來,門前的仆役見狀,立即入內通知總管此事。
最后,馬車于宅第大門前停妥,吳新走向前,伸手掀起布簾,攙扶著一名身材略微矮胖的中年男子下馬車。
「南方的天氣果然還是比北方來得溫暖啊!」段享福嘆道。
「是啊,老爺。」
走進廳堂后,段享福一坐下,吳新便命人沏杯方買回來的頂級春茶,讓老爺潤潤喉。
聽聞一直在外地做買賣的爹終于回來,段云羅迫不及待的奔入廳堂,臉上滿是笑,「爹!」
「呵呵……來,讓爹瞧瞧你!苟蜗砀W屑毝嗽斨鴲叟。女兒越來越標致,與她那早已死去的娘也越來越神似,讓他更是憐惜。算算歲數,她也該嫁人了。
「爹,您這次回來,應該不會馬上又要出遠門,好幾個月不回來了吧?」段云羅蛾眉輕蹙,滿臉擔憂。
「怎么會呢?我當然會在家里多待一陣子,好多陪陪你。
「嗯!苟卧屏_這才笑了開來。
「對了,等會兒我要去陳家拜訪,你可要一塊去?」
「拜訪陳伯父?」
「是啊,你不也很久沒有去拜訪他了?我每回與他相見,他總十分惦記著你呢!
段云羅是很喜歡陳伯父,但對他那不學無術的兒子陳敬業感到厭惡,因此輕輕搖頭,「不了,爹去就好!
這時,蒼威端著漆盤進入廳堂,先向段享福與段云羅微微施禮,才將盤上的春茶遞向前,讓她飲用。
「謝謝!苟卧屏_伸手接過,輕輕啜飲了口。
蒼威手捧著漆盤,往一旁站去。
由于段家父女倆及宅里所有下人皆不在意他眼瞳的顏色,對他也并未有任何鄙夷,因此,原本一直盤據他心頭的那份自卑感已逐漸消散,他也不再在意自己眼眸的顏色。
段享福又喝了口茶后,看向坐于身旁的女兒,「云羅啊,其實這回爹回來,尚有一事要同你說!
「什么事?」
「之前我在外地做買賣時,曾遇到你陳伯父,他開口向我提起兩家結親的事,希望你能嫁過去,成為陳家的媳婦!
父親的話猶如青天霹靂,段云羅瞪大雙眸,難以相信所聽到的一切!傅y不成你答允了此事?」她的嗓音有些顫抖。
「我尚未答允,但我與陳天明是多年好友,你若嫁過去,他定會好好待你,視你如己出,絕不會讓你吃苦,而我亦放心許多!
「不,我不嫁人!」段云羅擰緊蛾眉,「爹,我不是很早以前就說過,我欲繼承家業……」
「胡鬧!你身為女子,遲早得嫁人,怎能繼承家業?更何況做買賣是男人的事,你一個女子鎮日在外拋頭露面與男人談生意成何體統,豈不讓人笑話?」
段云羅心中極為不滿,賭氣道:「那么爹又為何要讓我讀書識字?早知如此,不如不要養活我!
「你……」段享福氣煞了,「你馬上給我回房好好反省,沒有我的吩咐不得離房!」
段云羅本想再說些什么,但一瞧見父親那氣得漲紅的臉,她只好抿緊雙唇,站起身朝廂房的方向奔去。
見此情況,蒼威心中擔憂不已,一雙青眸緊緊跟隨著她的身影,他想追上前,但又不得擅自離開,因此一顆心著急萬分,就怕她失了理智而做出傷害自己的事來。
一旁的吳新又怎會沒看見他眼底的擔憂,于是道:「蒼威,你快去看看小姐吧!
蒼威輕點頭,立即邁開步伐,朝她的廂房走去。
來到廂房門前,他本想推門而入,突然意識到,自己身為男子,不該貿然進出女子的閨房。
此時,忽然聽見物品摔破的聲音自房內傳出來,生怕她有個萬一,他不再遲疑,立即推門進入。
眼前的情景令他詫異,就這么站在門前。
此刻段云羅氣紅了雙眸,雙手緊握成拳,腳前有著被摔破的花瓶,碎片散落一地。
蒼威頭一回見到她如此憤怒。她就這么不愿嫁人?但,想起她可能嫁給別人,他的心便莫名的感到悶疼。
他并未開口說話,只是走向前,彎下身將地上那些碎片小心地拾起,再拿去丟棄。
原本氣憤的情緒逐漸平復,段云羅看著蒼威將花瓶碎片收拾干凈,嘆了口氣。
「我……是不是太激動了?」她唇邊有抹苦笑,滿心懊悔。
若是爹知道她將他那最喜愛且價值數百兩的古董花瓶砸破,怕是又要罰她了。
蒼威只是站在她身旁,靜靜的傾聽著,并未答腔。
「自古以來人們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但我并不這么認為,我覺得就算身為女子,同樣能闖出一片天。」段云羅低垂眼眸,卻難掩內心傷悲,「但是……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就算我讀過多少書,再怎么有能耐,終究擺脫不了自己必須嫁人為妻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