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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為卿狂 第八章 作者:樓雨晴
    深沈夜色下,一道孤寒身形靜佇于樹影之下,深邃幽冷的瞳眸望住遠處緊閉的門扉,久久、久久,不曾移動。

    已經七天了,寧兒沒離開房間一步,緊緊闔上房門,同時也關上心門,他知道她是真的鐵了心,一輩子不見他。

    不怪她,真的不怪她,早料到會有這一天,他終將一無所有。

    這就是韓剛問他,為何不放手爭取她的原因,他要不起!

    所以,盡管痛徹心扉,他還是親手將她送進向寒衣懷中,他們之間,橫亙著血海深仇,他從不奢望能與她有個什么,他沒資格……

    這些日子的點點滴滴,美好得不像是真的,恍如奢求的珍貴回憶已是多得,他很滿足了。

    寧兒說,她愛他……

    這一生,能得到她這句話,他夫復何求?十八年來,掏空了靈魂,血淚重重的付出,終究沒有白費。

    莫冷霄,你死而無憾了!

    閉上眼,深沈而揪腸的嘆息,與凄冷的夜,融為一體──

    ☆☆☆

    “小姐,吃飯了!辟N身婢女布好飯菜,揚聲喚著床上的云求悔。

    她沒應聲,也沒移動,蜷坐在床角,空洞的瞳眸沒有焦距,不知落在何方。

    自從幾天前小姐回房,嚇壞人的痛哭一場過后,就是這副失了魂的模樣了,真讓人擔心!

    小鵑嘆了口氣,端起碗喂她。

    她會吃,就像沒有思想般,任人擺布。

    喂完了飯,又將熬好的藥讓她喝下,小鵑輕拭她唇角的藥漬,一面說道:“小姐,妳要振作起來,不管發生什么事,都還有莊主在!他那么關心妳,不可以讓他失望的!

    云求悔輕輕一震,茫然看向她。

    大哥……

    讓她痛入了心坎的,就是他啊!

    “妳出去吧,小鵑!鄙砗髠鱽眄n剛的聲音,小鵑回頭看了看他,點頭退開。

    韓剛走到她面前,盯住她空白的面容!皧呥想折磨莊主多久?就因為他姓莫嗎?所以妳讓他夜夜站在遠方癡望著妳的房門到天亮,白天藉由無止盡的忙碌來麻痹痛苦,為了妳,他讓自己成了具沒思想、沒情緒的行尸走肉,妳知不知道!”

    云求悔抱著膝,恍若未聞。

    “姓莫不是他愿意的,就為了這個姓,他吃足苦頭,要真欠了妳什么債,這十八年當中,他挖心掏肺為妳做的一切,也早還盡了,妳還想要他怎樣?把心挖出來給妳嗎?”一本手札拋向她!皧叢皇窍胫溃麨閵呑隽耸裁磫?那就睜大妳的眼睛,好好把它給看完!”

    云求悔仰首,只看到韓剛離去的背影,以及重重關上的房門。

    她低下頭,拾起那本陳舊的手札。

    是它,顛覆了她的世界,連她都訝異自己還有勇氣碰觸它。

    冷霄說,我并不愛他,只不過剛好他是我的兒子,也夠出色,足以繼承我的一切,說穿了,他只是工具。

    是這樣嗎?我并不想反駁,那不重要。

    想不通的是,冷霄為何執意護著那娃兒?

    “因為她真!庇浀脙鹤邮沁@樣說的。

    我們父子最大的共通點,是心太冷。那么,他的意思是,那娃兒暖了他的心嗎?

    可笑,這世上有什么是真?有什么是純?我曾經也以為,無瑕是最真、最純的,可是她卻狠狠傷了我那顆為她融化的心!如果我的心依舊冷硬,今天就不會這么痛了吧?

    我有預感,冷霄會步上我的后塵,云家的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讓人這般抵死癡狂地去執著?

    我想,我有必要毀掉她,在她毀掉我的兒子之前……

    冷霄似乎看穿了我的意圖,對我說:“她受了什么,我陪她受。”

    我沒深思,命人放了蛇,在遠處,聽著她驚惶、痛苦的叫聲,心頭快意。

    沒料到的是,冷霄竟也隨后中了蛇毒。

    他來真的!竟為了一個該死的雜種,執意與我對立!

    “你可以看著我死,反正我對你而言,只被當成一項完美的成就,而不是骨血相連的兒子!边@孩子不愧是我的種,夠冷情!

    我知道他會說到做到,看來,云求悔是動不得了,我不想連冷霄也一并毀去。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她記得被毒蛇螫傷的那一年,眾人都在質疑莊內怎會有毒蛇,她又驚又怕,但是大哥并沒有像她以往生病那樣,在她身邊陪她、逗她笑,受到驚嚇的她,難免怨急,以為大哥不疼她,不關心她了,足足與他鬧了一個月的別扭……

    而他,卻絕口不提為她以身試毒的事,由著她誤解。

    她一路看下去,看著成長過程中,他是如何小心翼翼,苦心用盡地護著她,直到十三歲那年……

    入冬以來,下了第一場瑞雪,聽說云求悔纏著冷霄賞雪,冷霄天賦異稟,我預計再授他一套內功心法,沒打算讓他與云求悔成日廝混,玩物喪志!

    找到他們時,他們正在雪地里玩得開懷,皚皚白雪中,一身白衣翩影吸住了我的目光,那記回眸淺笑,絕塵靈凈!

    那一刻,我仿佛被奪去了呼吸,無法移動。

    像,太像了!

    為何我從沒發現,那個令我厭惡的小賤種也長大了,擁有攝人心魂的嬌妍風姿,像極了無瑕……

    失去無瑕,是我這輩子最深的遺憾,是上蒼憐我,為我再送來另一個無瑕,填補我心中永無止盡的空虛嗎?

    她腦海嗡嗡作響,成串的文字在眼前飛掠,接下來又寫了些什么,她已恍惚得無法細看。

    窺她入浴,時時以眼神侵掠她,幻想著占有她的滋味……病態的渴求,令她驚恐欲嘔。

    老天!日日讓人意識侵犯,她竟全無所覺!

    她沒有辦法想像,他真如野獸一般撲向她的畫面──

    我要得到她!再不這樣做,我就快瘋了!

    她太像無瑕,每看她一眼,便逼得我發狂!渴望無瑕太多、太多年了,云求悔擁有的容貌,激起了我深刻狂熱的愛戀,我沒有辦法再忍耐!

    冷霄應該是察覺了吧?對我防備起來,時時以言語勸退。

    我知道冷霄對她也有同樣的愛戀,但是我已經失去過一回,這一次,我不會再讓她由我手中溜走,她注定是我的,就算是兒子也絕不相讓!

    那一夜,冷霄極冷地說了一句!八薪z毫損傷,我不惜同歸于盡,爹明白,我說到做到!”

    看來,他也下了與她同進退的決心了。

    天真的傻兒子,他以為毒蛇事件還有可能再重演嗎?這一回,他再怎么以身相護,都顧全不了云求悔了,就算犧牲掉兒子,我都勢在必得,誰也別想再阻止我!

    字字句句看得她手腳冰冷,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難怪大哥會被逼到如此境地,因為他明白,父親壓抑了一輩子的絕望情感,已陷入極端瘋狂的狀態,除非生命結束,否則誰都無力阻止。

    為了保全她,他毅然決然地選擇了這條無法回頭的不歸路──

    手札自掌中滑落,她將臉埋入膝中,心,揪扯著。

    縱然情感疏冷,莫無爭終究還是他的爹,弒父是大逆不道、天地不容的行止啊!她相信那一劍刺下時,他比誰都痛苦。

    明知她與他今生難兩立,他還這么做,好傻……

    他的這一片心,她不是不懂,也早就下定決心,與他生死相隨。

    他曾經對她說過,這天地間有些事物,是生來就該在一起的,分不得,也不能分。而今,她明白了,正如他與她。

    這一路走來,太多的刻骨銘心不容抹殺,他們的血與淚是交融在一起的,生死纏綿。

    只是呵,環境不容許她與他相守,她無法漠視兩人之間深沈的血債,不去見他,就不必背負血海深仇的壓力。既然身不能相守,那么就讓她用心,與他相依,同時成全了她的家仇,與她的私情。

    她重重咳了幾聲,沒意外的見著掌心一片血紅。

    她還能有多少時日呢?是否擁有,已經不重要了。

    就讓她這么走了吧,他不需要知道,她是帶著深戀著他的心離開人世的,遺憾或許能少些……

    這,已經是對他們最好的結局了。

    這回,她沒掉一滴淚,輕揚起唇角,笑得凄冷而絕艷──

    ☆☆☆

    “莊主,大廳有客求見,是一位姑娘!

    “不見,你去代我處理!蹦湎鲱^也沒抬,執筆的手沒有停頓。

    韓剛心知肚明,這女人又不姓云、叫求悔,他當然沒興趣!

    “莊主,你已經從早上忙到日落西山了!”每夜在遠處傻傻的望著云求悔房門到天亮還不夠,連白天都不放過自己!韓剛受不了他仿佛沒有知覺的自虐行徑,上前奪去他手中的毫筆。

    莫冷霄寒郁地凝起眸。“韓剛,你逾越本分了!

    “莊主砍了我!”韓剛不知死活地回應。

    “你──”互瞪了好半晌,他嘆氣!拔胰ヒ!

    來到大廳,里頭正坐著一名嬌美可人的女子,約莫十七、八歲吧,一雙大眼睛明亮有神,也許是等得無聊了,水靈靈的眸子轉呀轉的四處打量起來,美麗玉足不安分地在椅子底下晃呀晃的。

    他一眼便看出,這女孩和寧兒是截然不同的人。寧兒是標準的大家閨秀,行之有度,舉手投足帶著動人心弦的柔雅風韻;而這女孩不同,像是慣于山野市井,無拘無束,自由自在。

    不可否認,她比寧兒快樂多了。

    心微微地疼著。他的小寧兒啊,這一生總是悲多于歡,少有真正開懷的時候──

    “喂,發什么呆!”一雙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回過神來。

    “姑娘有何指教?”

    “你是莫冷霄吧?”先確定一下比較好,免得鬧笑話。

    “是。姑娘尊姓芳名?”

    “我叫童心。”她很大方地免費奉送他一記甜笑。

    “我不認識妳!蓖耆珱]表情。

    好冷漠的回答。童心并不泄氣,笑笑地道:“你不認識我沒關系,我知道你就好了。”

    “為什么?”

    “你是我的未婚夫嘛!”

    如果她是想試探莫冷霄的反應,那她可能會吐血吐到死了!

    “韓剛──”他維持著同樣的表情回頭喊人,預備將這個神智不清的女人給丟出去。

    看穿了他的意圖,她不敢再玩,急忙道:“等等、等等!先別急著找人把我攆出去,我有證據的!”讓人當成面粉袋給丟出去實在太丟臉了,她手忙腳亂,終于拎起懷中的玉佩,在他眼前晃了晃。

    莫冷霄蹙眉!皧呍趺磿形业碾S身玉佩?”

    “當然是訂親信物嘍!”知道自己沒有被扛著扔掉的危險,又開始不正經地嬉鬧了。

    韓剛在一旁嘆氣。這丫頭真是不知死活。

    莫冷霄沈下臉,寒眸凝迫。“姑娘,希望妳知道,我并沒有開玩笑的興致。”

    “我也沒開玩笑。∈悄阕约河H手將玉佩交給我爹,承諾會允他一事的,那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你要娶他的寶貝女兒,一輩子照顧她嘍!”她說得理直氣壯,證明她今天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師出有名。

    “那個寶貝女兒該不會是妳吧?”莊主臉色已經很難看了,韓剛只好代為弄清來龍去脈。

    “怎么,我不夠資格?”童心氣鼓鼓地瞪他,決定他只要有一絲絲點頭的跡象,就撲上去和他拚命。

    只是,韓剛并沒有理會她,看向莫冷霄!扒f主有頭緒了嗎?”

    無緣無故冒出一個未婚妻,也難怪莊主面色沈郁了,要換作是他,心情也不會好到哪里去。

    “我記得,我應該是將玉佩給了駝峰山,那個脾氣古怪的老人……”他蹙眉凝思,在三年前,寧兒病危的那一回。

    “喂,說話客氣點,什么叫脾氣古怪的老人?我爹可是世上最慈祥、最可愛的人!

    慈祥?可愛?哪會鐵石心腸的讓他在雪地里跪上七天七夜?

    他冷著臉,不與她辯駁!拔沂谴饝^,他日如有需要在下的地方,必當竭力相助以報大恩,但那并不包括娶妳。我們彼此都沒有感情,相信妳也不會同意這樣可笑的婚姻!

    “誰說的?我同意呀!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嘛!我這么可愛,很多人都說想不喜歡我很難呢!”她甜甜笑道,無視他的千年寒冰臉,自動自發地挨向他,扯著他的手臂撒嬌。

    莫冷霄瞪她,面無表情地扯下她的手。“姑娘自重。”

    “哎呀,這是你對未婚妻的態度嗎?笑一個嘛,枉費你長得這么俊,笑起來一定更好看,會迷倒天下的女人哦!”

    這女人八成沒神經,都感覺不到莫冷霄陰沈的神情幾乎凍穿一條活牛了嗎?

    韓剛覺得自己有必要發揮善心救救她,免得她連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個──”還沒來得及開口,一名婢女神色匆忙地跑來,邊跑還邊喘著氣。

    “莊主,不好了,小、小姐她……她昏倒了,還……吐了好多血……”

    莫冷霄身軀一顫,心,墜入無底深淵,好半晌不復知覺──

    ☆☆☆

    九死一生,是云求悔目前最貼切的形容詞。

    守在床邊,握住她冰涼得幾乎感覺不到活人溫度的小手,他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以他的溫度煨暖她。

    降下身子,臉龐熨貼著她同樣蒼白失溫的小臉,感受她游絲一般的生息。他必須這樣才能說服自己,她依然活著──

    “記得妳最愛與我共吟的那首詩吧?我沒忘,一直都沒忘,關于妳的一切,我都不會忘,妳不是最想聽那一句嗎?但愿人長久,但愿人長久。∪巳舨荒芫瞄L,妳要我何處共嬋娟?”生不離,死不棄,這是他的承諾,從第一聲喚她寧兒開始,就已下定決心,要用生命守護她,他的心,她真不懂嗎?

    “我可以救她!鼻逄鹕ひ魝鱽,他望向門口,神色有幾許空茫,一時不知該用什么樣的表情回應。

    “你可不可以不要老用沒有表情的表情來看我?”童心噘著小嘴。自從遇到他之后,她自信心嚴重遭受打擊,開始懷疑起她真有這么礙眼嗎?

    本以為這個人生性就一副死人樣,可她見他對病美人可柔情溫存得很嘛,這是她從來沒見過的,一個剛強硬漢在流露脆弱與無助時,那樣的鐵漢柔情,會如此的摧折人心。

    “如果我可以救她,你可不可以也像對她那樣的對我好?”

    “妳可以救她?”莫冷霄驚跳而起,揪著她的肩問。除了這一句,他什么都聽不到了。

    “那你要娶我,這是你早承諾過我爹的,這藥,就當是嫁妝,要藥,就得要我,這樣你也要嗎?”這等于是變相的逼婚了。

    莫冷霄連猶豫都不曾。“只要能救她,什么條件我都答應!”就是要他雙手奉上一條命,他也絕無二話。

    “那好。白衣圣手與你有點交情吧?請得到他來,應該就沒問題了!

    “韓剛!”莫冷霄沒多浪費片刻,喚來屬下!皫臀宜头庑湃ソo君楚泱!”

    ☆☆☆

    “不好了、不好了──”原本溫馨寧和,連落葉聲都聽得到的君府,近月來常聽到類似的雞貓子亂叫。

    一個人影火燒屁股地沖了進來,不小心左腳絆右腳,就在君楚泱面前趴跌,完全五體投地之姿。

    君楚泱一派溫雅從容,蓋回正飲用的杯盞,好笑地低頭!霸趺椿厥?辛夷?”主仆多年,用不著行此大禮吧?

    “那個,打、打、打起來了──”

    “什么打起來了?來,慢慢說!鄙焓址銎鸫篌@小怪的辛夷,唇畔依然泛著悠然淺笑。

    “公子還笑得出來!主母和鳳家少夫人都快打出人命了!”

    “噢?”君楚泱偏頭思考,這是這個月以來的第幾次了?“那千襲呢?”

    “在一旁看呀!”看得津津有味不說,還加一句:依依,別打輸丟我的人啊!

    這……什么嘛!一群怪人。

    “既然千襲都不緊張了,你也別大驚小怪,坐下來喝口茶吧!”

    “我?大驚小怪?”辛夷大受打擊,盯著被放到掌中的茶水,完全無法接受事實!肮萤ぉふ娴拇_定不去看看?”

    君楚泱正欲張口

    “好吧,我去看!毙烈亩家桓笨煲蕹鰜淼谋砬榱耍苷f不嗎?

    擱下手中的“黃帝內經”,君楚泱撩起袍襬,伸手想撫平上頭淺淺的皺褶──辛夷瞪他,很用力。

    “好好好,我這就去!”

    天地真是反了!主仆全沒個主仆樣兒。

    一路緩步來到龍池亭外──

    兩條形影驚如翩鴻,飛躍縱橫,交錯在空中的撩亂劍影,揮舞出炫亮銀芒,流光燦燦。

    還真是打得難分難舍。

    察覺到他的到來,莫問愁瞥他一眼,稍一分神,長劍掠過耳鬢,只差那么半寸就“永留紀念”了。

    “靜心,凝神!本箝_口低喝。

    問愁聞言,收攝心神,專注迎戰。

    后頭的辛夷差點栽倒!他是叫公子來勸架的耶!怎么──當起指導來了?

    他好想哭!老天爺啊,誰來給他一捆粗繩?他要吊死自己,立刻!

    兩柄長劍交會,敲出幾聲清脆聲響,一個是劍勢急轉直下,另一個是峰回路轉,各有千秋,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劍端指向對方心窩處。

    看到這里,辛夷已經快口吐白沫了!皠e、別、別──”

    兩方同時收勢,各自不以為然地偏轉身子,往自己的丈夫身旁去。

    “不過爾爾!”問愁哼道。

    “花拳繡腿!”依依冷吟。

    然而,騙不了人的眼睛,卻閃著晶亮的興奮光芒。

    兩人的丈夫對望一眼,相互會心一笑。

    “快意了?”收容偎靠過來的嬌軀,君楚泱抬袖輕拭她額際薄汗。

    問愁出身于江湖,嫁予他后,安于淡泊,偶爾動動拳腳只是一種宣泄方式,尤其又有值得贊賞的對手。

    這點他明白,千襲也懂得依依心思,所以彼此皆有共識,從不阻止她們另類的情誼交流方式。

    “我不是說,要妳少做激烈運動嗎?”

    “我只是比較疲倦想睡,沒有生病!眴柍畹蛧仯麄人纏昵進他胸壑,輕嗅令人安心的暖逸氣息。

    “我沒說妳生病。”君楚泱笑嘆。“妳有身孕了,傻問愁!

    埋在胸臆的絕艷嬌容抬起,瞪大了眼!笆裁磿r候的事?”

    “昨兒個夜里替妳把脈才知道!

    他居然可以這么平靜!“你──不高興嗎?”

    他揚唇淺笑!案吲d!

    是嗎?一點都看不出來!不過最令她不爽的是,另一頭旁若無人的討論聲──

    “楚泱居然也能讓女人懷孕耶!”鳳千襲滿口驚異,活似這是盤古開天以來的舉世奇譚。

    伍依情更是一臉困惑!拔乙詾樗怯蟛粷M,才來找我發泄體力!

    這對夫妻,真、是、夠、了!

    “楚泱又不是太監,我為什么不能懷孕!”問愁火爆地就要跳起來砍人──

    “問愁!本笕崛嵋粏,她瞬間消了氣,長劍隨手一拋,拉起君楚泱回房,理都不理后頭那對缺乏口德的夫妻。

    房門一關,她迎面狂熱地吻上他,深切糾纏得令他幾乎透不過氣。

    “問、愁──”他輕喘,拉開她!皧呑鍪裁?”

    “開心!

    “我也開心,但,現在是白天!泵靼姿囊鈭D,君楚泱有些無力地吐出話來。

    “不行嗎?”她奇怪地看他。

    君楚泱嘆息,忽而輕笑!靶!彼膯柍畎,總是這般妄為,世俗禮法與眼光,于她何礙呢?

    將她放入軟榻之中,降下身子,柔柔撫吻嬌顏,不同于她的狂熱,他的情如涓涓細流,綿長而永恒。

    長指挑開她的外襟,指腹順著凝雪冰肌,落在靠近胸口那道曾深入骨血的創傷,他眸光倏地一黯。

    傷好了,疤卻永遠存在,每回纏綿時,都提醒著他,問愁是拿命在愛他──

    帶著歉意與痛憐的吻,落在那道傷疤,似想吻去曾深藏其間的委屈與傷楚。

    “不痛了,早就不痛了!痹缭谒蛲吹睾俺瞿蔷洌骸拔覑蹔叀睍r,她就什么都不痛了。

    “我痛!彼袜辖{唇,深摯,情切。

    問愁動容地伸手摟住他,主動為他寬衣,清雅的白,與明艷的紅,親昵糾纏。

    嬌吟、低喘,交融成一幕動人心弦的旖旎訊息,玉手推落他的外衫,纖長素手探入中衣底下,貼上他溫熱的心房;君楚泱以深吻回應,身軀溫存貼纏,正欲褪落她的兜衣──

    “楚泱,有客外找──”房門倏地被推開,正欲邁入的鳳千襲傻了眼,一腳還在門檻外頭,就這樣瞪著床榻上糾纏的人兒看。

    “怎么不進──”隨后而至的韓剛也止了口,表情尷尬。

    “我現在相信你真的可以讓女人懷孕了……”鳳千襲喃喃自言。

    “出去!”君楚泱淺促喘息,抓過被子先行掩住只剩兜衣蔽身的嬌妻。

    嘿,難得看到楚泱失去自制的慌張表情呢,這趟真是走得值得了。

    “鳳千襲,我殺了你!”問愁抽出發間銀簪就要射去,君楚泱趕緊壓下她。

    呃?這態勢……代表他們還要繼續嗎?兩名闖入者看呆了。

    “還不走?”君楚泱低喝。真想鬧出人命?

    “楚泱,你別管,我──”

    君楚泱吻住她,問愁瞬間柔馴下來。

    一室靜默無聲。

    “呃,那你們繼續、繼續!我信放這兒,你們忙完再看!”怕看多了缺德兼長針眼,兩人連忙退了出去。

    君楚泱舒了口氣,坐起身,已經沒勇氣回想剛才的情況到底有多丟臉了。

    光天化日下被撞個正著……天!若在一年前,他打死都不相信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楚泱在臉紅耶!

    她有趣地瞧著,傾上前啄吻俊顏,他困窘避開!皠e想!問愁!

    一次就夠羞愧了,誰曉得他們哪時候又會再闖進來?她想都別想他還會再犯相同的錯誤。

    拉開她不安分的小手,起身穿妥衣物,拿起門邊那封信,打量了下字跡,旋即拆開觀看。

    隨后而來的問愁滿肚子火,不論來信者是誰,她相信現在都有絕對的理由將它揉了丟出窗外。

    “是妳大哥。”在她將沖動付諸行動前,君楚泱及時追加這句。

    動作一頓,她將信移回眼前!澳湎?”

    “嗯!贝赐辏髮⑿湃』,摺好放回信封內!拔覀兦吩魄蠡谝环萸,當初要不是她舍藥相救,妳我已陰陽兩隔,今天她無藥可醫,我們難辭其咎。”

    這些他不說,問愁也明白,就算不為還恩,單就莫冷霄與她骨血相連,她就當不辭千里,她知道,云求悔是他的命,就像楚泱之于她的意義一樣。

    她沒第二句話,直接問:“我們什么時候出發?”

    “妳有孕在身,不宜──”

    “沒有你,我睡不著!

    君楚泱沈默了。怎會忘了,問愁有多么依賴他。

    不再多言,他道:“明日,一道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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