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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臣(上) 第5章(1) 作者:湛露
    臨江侯府今夜便將趕制「臨江王府」字樣的牌區掛到了大門正上方,王府門前頓時比以往更加車水馬龍,周圍幾個郡縣州府的鄉紳官吏,能趕到的,都特意趕來道賀,不能趕來的,也派了專人送來責重的賀禮。

    軒轅策端坐在花廳的主位,百無聊賴地聽著眾人的歌功頌德,這一幕場景實在有些眼熟,只是上一次是在幾年前的慕容府,而那一次的主人是慕容歸鶴,他再不耐只要遠遠地躲著就行了。

    今天,他卻是躲也躲不開。

    他向四下看了看,好半天了,也沒見姬明煙的身影,于是他問身邊婢女,「姬姑娘呢?」

    「姬姑娘說這里賓客眾多,她都不認識,就不出來見客了!

    他的嘴角嘴著一絲笑,「請她過來,就說是我的意思!

    姬明煙知道自已躲不了多久,但是聽著前面吵吵囊囊,她和軒轅策是同樣的不耐煩。她若出去了,可以想見,憑最近在眾人口中流傳的那些故事,必然會被人圍觀。她實在不喜歡看到那些奇奇情隆的眼神打量自己,不過軒轅策擺明了不想讓她獨善其身。

    于是她找了一件最不引人注意的淡籃色裙子,從花廳的側門進去,在長廊里情悄找了個角落坐下。

    前廳中華燈輝煌,她可以清楚地看到軒轅策,但顯然他還沒有看到她。

    遠遠望著軒轅策一臉不耐煩的樣子,她心中不由得暗笑了幾聲。原來他只是不愿意獨自在這受苦,而想拉著自己一起來受罪罷了,既然如此,更要讓他再苦一苦才好。

    她叫來離自己最近的一位婢女,讓她拿杯熱茶來。

    此時忽然有人伶著一壺酒和一個酒杯站到她身邊,輕聲叫道:「姬姑娘,可否給在下一個面子,與您共飲一杯?」

    她訝異地側轉身,就看到拓跋隆笑咪咪地看著自已,一杯已經斟滿了的酒就選到她眼前。

    她猶豫一下,婉言謝絕,「我的腸胃不好,喝酒就免了。拓跋大人若是一定要喝……」她拿過婢女端來的茶杯,平舉眼前,「我就以茶代酒吧。」

    拓跋隆笑著收回手,「也好,總算不是駁光了我的面子!

    于是兩人一酒一茶,對飲了一杯。

    「我好像曾經見過姑娘。」酒杯后,他的瞳眸精光一閃,「大約五年前吧,在京城。我有幸去過慕容府,在那里似乎與姑娘有一面之緣!

    姬明煙陡升警覺,將目光轉投向別處,「慕容府嗎?我的確在那里住餅,你若在那見過我,也不奇怪!

    「不過我上次見到姑娘的時候,姑娘和現在可大不一樣。」拓跋隆句句都有深意似地進逼。

    她正思付著該怎樣打發這個難纏的人,忽然廊外人影一晃,軒轅策已站在她對面,淡然斥貴,「又穿得這么單薄站在風口,過來!

    她如釋重負,索性提起裙角從廊凳上邁了過去。

    他在對面一把抱住她的腰,展顏笑道:「學頑皮了?」

    「沒喝酒我就醉了!顾σ饕鞯匮銎鹉,「拓跋大人剛才請我喝酒,可惜我腸胃不好,沒能賞臉,要不然你替我再和他對飲一杯?」

    軒轅策挑著眉,「其實我的酒量也不好,不過既然是你的意思,我就遂了你的心愿吧!顾惺纸腥四脕硪粋酒杯,拓跋隆棒著長廊為他把酒斟上,「拓跋大人遠道而來,恕我未款待周到。大人明日回東遼去的話,我可以給大人備一匹好馬,就算是我對大人此番辛苦的謝意吧!

    拓跋隆舉著酒杯,淺淺一笑,「明日我還不回去呢!

    「哦?大人還要北上去京城?」軒轅策抖晚著他。

    「我王有令,要我留在這里等王的消息。我出發之前,王說他隨后還有密信要送來,為了安全,并非只派出我一個特使。」

    「東遼王還真是有趣,故弄玄虛的做什么?」他攬著姬明煙往回走!负冒,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若你有心做天雀人,我這臨江王轄地之內,也可以給你三間瓦房安身!

    「那就先謝過王爺了!雇匕下≡诤竺孀芳右痪洌讣Ч媚,若我當日見到的確實是您本人,也算是故人重逢了,日后姑娘有什么為難之事可交由我辦。」

    軒轅策陡然腳步一停,低下頭審視著姬明煙的眼,她的眉心皺了一下,然后又淡淡地回應,「多謝拓跋大人的好意,但也許你看錯了。我在慕容府深居簡出,從來不見外客的。大人也不必為我操心,現在是王爺照顧我,還怕有什么心愿不能達成?」

    「說的好。我軒轅策的人,無論何事,都是歸我管,旁人休想覬覦!管庌@策用眼角的余光譽著拓跋隆,有著警戒。

    雖然不知道他剛才和明煙說了什么,但是顯然這個人如自已所料,絕不是個簡單人物,對方強要留在臨江,必然是另有圍謀。

    不過這樣也好,他倒要看看這個人到底在搞什么陰謀詭計。

    姬明煙在驛館門口走下馬車的時候,手中捧著一個空空的花瓶,看著從驛館墻內伸出頭的幾枝紅梅,對跟隨在自已身邊的老徐說:「就是這樣子的紅梅,只是不知道人家許不許我們折?」

    老徐在身后笑道:「若知道是姑娘您要紅梅,誰不急急的為您折來?您不用親自動手,我去和館主要兩枝就是了。」

    「還是我自已選定要哪一枝比較好。」姬明煙說著就逕自往驛館內走。

    看門的人看到她時愣了一下,剛要出聲詢問,就見她身后的老徐使了個眼色,看門人立刻不作聲地退到一邊去了。

    她在館內小院里的紅梅樹下站定,自言自語地說著,「眾芳搖落獨喧妍,占盡風倍向小園。這紅梅開的地方還真是難致呢!

    此時,忽然有人在旁邊開口說道:「姑娘用錯詩了,此情此景應該用除凱的那首「贈范嘩」。」

    姬明煙幽幽側目,看到拓跋隆正笑著和自已說話,「拓跋大人今日沒有出館辦事?」

    「在等我王的旨意,豈敢四下閑逛?」他踱步過來,「姑娘看上了哪枝紅梅?我可以替姑娘折下!

    她仰著頭看了半晌,用手一指,「就要左上角那枝抖權上的,開了兩三朵,還有幾朵含苞末放,最合我的心意!

    「那請姑娘稍等!

    拓跋隆沒有立刻抬手用蠻力扭斷樹枝,而是回身去房里拿了一柄剪刀,尋著姬明煙指定的那枝紅梅,將它剪了下來。

    「剪下的花枝更新鮮些,根部的水分得以保留,可以多保存數日!顾麑⒚分薜剿氖种谢ㄆ坷。

    姬明煙看了他一眼,微微領首,「多謝拓跋大人了!谷缓筠D身便走。

    老徐跟在她身邊,幫她打開車門,重新上了車離開。

    拓跋隆站在驛館門口,負手而立,目光幽深。待馬車走遠后,他緩緩收回背在后面的手,其中一手中握著一張小小的字條。那是姬明煙剛剛情悄塞給他的。

    在沒人的角落里,他將字條打開,上面極纖細小巧的字跡寫著——帶我離開。

    他無聲一笑,將那紙條擦緊。他剛才果真說的沒錯,此情此景,還是該用那一首「贈范嘩」才最為應景啊。

    折花逢舞使,寄與隴頭人。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姬明煙也設有想到,一個東遼人,在天雀人眼中向來是粗鄙不堪的異族人,卻能如此機敏地想起這首詩與她巧妙傳遞暗語。

    不過也真是巧,這詩中的意思,正與她所處境地和心情異常契合,現在的她,的的確確是「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沽恕

    抱著花瓶回到臨江王府,她先去了軒轅策的書房。

    他今日有事外出,早晨說可能要外出一天,午飯就不陪她吃了。

    她聽了只是一笑。所謂哈她吃……其實是說反了吧?

    他的書房是一室的冷調色彩,墻壁雪白,桌案烏黑,描金的樟木書架擺著不少的書籍,他不是個附庸風難的人,書房中沒有擺任何的古董珍玩,只做了一個架子在窗前,放著一柄長劍。

    她將那瓶紅梅放在他的書桌上,室內仿佛受這瓶紅梅的映照而變得亮麗起來。

    她走到窗前,將那柄劍握住,試著往上提了提,卻文風未動,這劍的份量還真是不輕,她兩只手都不足以輕松提起。

    于是她便就著架子,將劍身向外抽出一截,一股迫入眉捷的森冷寒氣陡然撲面而來。

    她一驚,退速將那劍擂回去,周身的寒意卻好像還未能立刻散去。

    真是什么樣的主人就用什么樣的劍啊。這劍像極了軒轅策,一樣的寒氣逼人、十足霸道。

    劍柄上,刻著的一串小字映入她的眼簾——上古軒轅,碎地開天。

    她征在那里,好一會兒才轉過身,卻看到軒轅策居然站在門口。

    「不是說,要晚上才能回來?」她還有些征仲,以為是幻覺。

    他的神情似比平時嚴肅了些,「有些事……要回來處理!

    「哦。」她應了一聲,「那你先忙著吧!

    她走到門口,卻被他抓住手,扯了回來,他凝視著她的臉,似有很多話要問。

    「從哪里折來的紅梅?」他終于問出口。

    「在驛館里,正好那位拓跋大人也在,他親自幫我剪的。」她平靜回答,貌似坦誠。

    軒轅策依然用探究的眼神望著她,「這么巧啊,怎么想起去那里?」

    「沿著街上走了圈,都沒有看到好看的紅梅,只在釋館見到。你去過慕容府,應該知道慕容府中最美的就是沿著東府墻根種下的那一排紅梅樹,我本以為在臨江看不到那么美的紅梅了!

    「我上次去慕容府時不是冬天,設有看到什么紅梅!顾芫脹]有用這樣摸然的口氣和她說話了。

    姬明煙仰起頭,在他的臉上,她看到一絲少有的不安。他是察覺到了什么嗎?她相信老徐必然把自己和拓跋隆見面的事情告訴他了,但是她相信軒轅策抓不到什么破綻。

    「江北那邊,有人給你送了點東西過來。」軒轅策牽住她的手,「你看了不要太激動!

    姬明煙真的沒有想到,會有人從江北選東西給她,而送來的,竟然是一小壇玉堂春。

    來送酒的人,是一個眉目俊朗、未及弱冠的少年,見到軒轅策和她聯袂而出,少年的神色稍稍一變,接著垂下頭,躬身說道:「侯爺托我將這壇酒送來,說一來是償當年欠王爺的酒債,二來……聽說王爺有了新寵,特向王爺道賀。」

    「有趣,慕容歸鶴幾時變得這么通人情世故了?不過他不向我道賀加官晉爵,倒來恭賀我有什么新寵?倒也奇怪;厝ズ湍慵依虾顮斦f,他用詞不準,我向來沒有舊寵,又哪來的新寵之說?」他云淡風輕地隨口開著玩笑,看看那少年,又看看姬明煙,「你們倆應該認得吧?」

    未等那少年開口,她就冷冷回應,「王爺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我跟著慕容眉也有幾年了,慕容府上下的下人就算我不能認全,下人們也都該認得我。王爺特意叫我來做什么?說是有人給我送東西,卻是送給王爺的,王爺是為了羞辱我嗎?」

    姬明煙翻臉要走,軒轅策一把抓位她的肩膀,咬牙說:「我又哪兒得罪你了?你一天到晚對著我演戲就罷了,現在又發什么脾氣?」

    她驀然回頭,爆發似的沖口喊道:「王爺明知我是慕容眉的人,偏要強留我在這里。我被迫留下就算了,現在又讓慕容家的下人看到我。日后就算我能回去,就算慕容眉還能容我,慕容府中的人又豈能容得下我?王爺,您是存這份心思吧?」

    軒轅策敏緊眉頭,嘴角卻向上一揚,「沒錯,我存的是這份心。慕容歸鶴說是給我送酒,只怕是慕容眉在后面唆使來打探你的消息吧?只是你也說過,一女不詩二夫,既然你回去免不得要成了茶余飯后的話題,你又何必給自己找這個不痛快,非要惦記著回去?」

    「我回去是死是活,都是我心甘情愿。留在這里,只是生不如死。」

    他氣得臉色鐵青,「我從沒見過你這么不知好歹的女人,錦衣玉食供著你,你竟然說「生不如死」?」

    姬明煙未曾見過他和自已生這么大的氣,忽然間不知為何一陣陣心疼,只是她的自尊令她依然不肯低頭示弱,就那么冷冷地瞧著他。

    軒轅策抓住她肩膀的十指扣得緊緊,她只覺得肩腳骨疼得她幾乎要叫出來,但緊咬著唇沒有吭聲。

    「王爺……請、請放開姬姑娘。她身子骨弱,禁不起王爺的指力。」

    他盛怒回頭,看那名慕容府的使者神情緊張地盯著自已,目光中似是極力壓抑著憤怒。

    軒轅策冷冷一笑,「真不愧是慕容府的人,直到現在還在替你說話。怕我吃了你嗎?」

    姬明煙輕聲道:「你心中氣我,不要遷怒無辜之人!

    他松開手,惡狠狠地沖著那人喝令,「滾!我臨江王府中不想再看到慕容府的人!」

    那少年使者猶豫了下,看向姬明煙。

    她沉聲說汾咐,「你走吧,不必管我。若今生有緣……有緣就會再見!

    軒轅策挑著眉,「再見?只怕是再也不見!」

    姬明煙蒼白著臉,微微苦笑,「我想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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