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馮冶并不領情,打睜開眼,突然冒出一個根本沒見過面的三皇子對自己大獻殷情,想也知道不會有什麼好事。一向冷淡的他對著這些時不時出現在他周圍的人,只有著「無關緊要」、「打擾他平靜生活的罪魁禍首」的念頭。至于二皇子跟黎小小的道歉,他也沒多大反應,只點了點頭算是有聽到。
當他傷好大半隨紀日嚴回到京城時,即使已經知曉的陶懿、尹行陸在見到他時,仍不免驚訝的目瞪口呆。尤其是沉不住氣的尹行陸更是哇哇大叫:「他不是馮冶!
看著紀日嚴變得跟他二哥一般失魂落魄的模樣,明知可能性很小,尹行陸還是偷偷問了黎以,有沒有辦法再做一次靈體掉換,黎以的回答是兩人的靈體都會負荷不了。就算成功掉換了靈體,極短時間內,靈體會因消能量耗過度灰飛湮滅不得轉生。
面對馮冶,明明看上去是同個人,可是尹行陸就是覺得別扭,在馮冶面前規規矩矩的不敢造次。為此被陶懿嘲笑讓他氣得不得了,沖動之下跑去敲馮冶房間的門,等到門打開,人家站在他眼前后才想到自己這樣的行為很失禮,尷尬一笑客氣的說:「抱歉打擾了,可以跟你談談嗎?」
和馮冶的會談意外的有趣,馮冶不虧為衛國享負盛名的才子,雖然幾乎足不出戶,但是學識見聞之廣讓尹行陸又驚訝又佩服,兩人相談甚歡讓尹行陸往往逮到機會就往馮冶那兒跑。眾人也奇怪沉靜的馮冶和活潑的尹行陸竟相當合得來,好幾次沈燁得去馮冶那將不小心睡著的尹行陸接回來。
即使和尹行陸跌破眾人眼鏡的成為好友,在想到之后要重返宮中時,馮冶倒是猶豫了。再怎麼說,一入侯門深似海,再要出來除非是改嫁?伤倜,畢竟也是個男人,不得已嫁一次也就算了,可沒興趣嫁第二次。何況現下二皇子和三皇子都虧欠于他,只要他們跟英皇說一聲,便不用再受制于此,不但可以回到久違的家鄉還可以離那個三皇子遠一點。
數日后在眾人錯愕之中向三皇子提出要求的馮冶,見到大家臉色古怪的看著他,想是請求被拒絕,嘆了一口氣轉身打算回房。
「我答應你!股砗蟮哪腥寺詾檫t疑的說:「但你得把身體先養好才能離開。你現在經不起長途奔波。」
馮冶沉浸在喜悅中,完全沒發覺男人復雜的神色。
被以身體未愈的理由留住在宰相府整整二個月,雖然尹行陸試著給日嚴制造機會,但總被馮冶冷冷的推掉,即使看到日嚴眼中落寞的神情,馮冶也沒有絲毫想要改變態度。依他的容貌,看上他、為他心碎的人何止千百,自小時候起只要見過他的人,莫不想把他據為己有,他寧可整天關在家里,也不想多費心思應付那些人。即便他喜愛已視為弟弟的尹行陸,并不代表他會嘗試回應一個陌生人。
***
兩個月后——
看著往南方徜徉而去的馬車,陶懿不禁擔憂的望向身旁的好友!改阕屗瓦@樣走了,真的好嗎?」
「我愛的不是他。」日嚴顯得很冷靜。
陶懿忍住翻白眼的不雅舉動,道:「你不愛他,那你干麻用那麼哀怨的看著他!
「我在想柏凌。」
「想也沒用,他根本就不存在這個世界上!固哲部粗諊溃傆X得這個家伙的表現不太尋常。
「之后會的!
「之后?會怎樣?」聽到這句怪異的回答,陶懿一時反應不過來。
日嚴也不說明,對于不確定的事,不需要讓人有過多的期待。
早在他確認自己喜歡的是柏凌時,就問過黎以關于靈體轉換的可能性,得到的是令人失望的答案。
「你何必執著?」黎以對于這樣復雜的感情無法理解,冷淡的說:「等他進入輪回,你說不定今世還有機會遇到他!
「輪回?發生什麼事了?」日嚴緊張的看著對方!改悴皇钦f他活得好好的?」
「他現在是活得很好,可是陽壽將盡,四十天后的大劫便是他的死期。」
「救他!谷諊篮莺莸淖プ±枰缘募绨驌u晃著。
黎以搖搖頭道:「我不能,他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不會的,不會的……」日嚴喃喃道:「既然那樣,說什麼也要把他弄過來!
可是該怎麼做?靈體已經不能承受再一次的轉換了……大受打擊之下,日嚴恍惚的走回去,一路上遇到的人都露出見鬼一樣的表情,沒人敢上前去詢問發生什麼事。
日嚴在離開后,心中千頭萬緒,卻怎麼也想不出解決的辦法,拎著幾壇酒想藉著大醉一場忘卻世事。當初用來勸二哥的話,想不到這麼快就要用到自己身上……有緣無份就是指這樣的情形吧?雖說柏凌從沒正面給過他回應,但對自己表現出的信任和依賴卻還是讓自己的心越陷越深。如今明明知道他劫難在即,偏偏什麼也做不了。
紀日嚴就這樣窩在后山一壇接一壇的喝著悶酒。旁邊的樹叢動了動,讓紀日嚴警戒的大喝:「什麼人?!」
樹叢又搖了兩下,跑出一只灰兔,讓日嚴將捏在手上原本要打出的石頭丟了開;彝靡槐囊惶能S進樹叢,樹叢又搖了兩下,鉆出來的是灰頭土臉的黎小小,嘴里還自言自語:「小灰?哎~小灰你別跑阿。」
抬頭見到平常忙得不見人影的恩人「很閑」的在喝酒,霎時將他的小灰忘得一干二凈,高興的湊到他身旁。
「紀大哥心情不錯阿?」黎小小看了滿地的酒罈子,興高采烈的問道。
「……」明顯表現出來的失魂落魄的模樣卻還是有人看不出來,黎家怎麼會出這麼一個沒神經的家伙。
「哎,人多一點才熱鬧阿。難道大家都沒空陪紀大哥嗎?」黎小小也不管日嚴兇狠的眼神,自顧自的坐下來,還順手抱了一壇酒。「馮大哥過些時候就要回去了,衛國那麼遠,以后要看到那樣的美人可難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日嚴的臉色一下變得更難看。黎小小看了他一眼,終于還是看出一點異樣。
「紀大哥……你身體不舒服阿?」其實原本他想問是不是便秘,可是突然想到自己被警告過很多次不準這樣問,只好轉了一點折。突然靈機一動,手一拍說道:「我知道了,紀大哥是因為以后見不到馮大哥所以臉臭臭的!
黎小小見紀日嚴也不反駁,只是大口灌著酒,于是又道:「紀大哥不想馮大哥離開,這事兒也好辦,要不我幫你把他留下。紀大哥你吩咐一聲,沒有我小小辦不到的事!
聽到黎小小這麼胸有成竹的說辭,日嚴嘆口氣說:「沒用的,這事連你哥都沒辦法!
覺得被人小覷的黎小小哼了一聲:「不過就是留個人,有什麼難的。我現在就去,還要他心甘情愿的留下來!拐f完起身就要走,卻給日嚴一把拉住。
「跟馮冶無關。」
「我辦的到的,這只是件小事!估栊⌒∫贿厪娬{,一邊想掙脫紀日嚴拉住他的手。
「我相信你辦得到,只是我煩心的事與他無關。我在想柏凌!
「柏凌?」小小一臉迷惑。
紀日嚴雖明知以小小的迷糊根本不會記得他的名字,也只能強忍著怒氣提醒道:「……那個被你掉換過來的靈魂!
「喔,他怎麼了嗎?」
「黎以說他大限將至,在劫難逃。」
黎小小聽著點點頭,還是不了解這件事有什麼關聯。紀日嚴看他的模樣嘆了口氣,繼續說:「我不要他死,卻什麼忙都幫不上!
「原來是這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嘛。」
紀日嚴聽他這麼一說,即使知曉黎家人對感情之事不能體會,如之前幫助二皇兄也不過是小小的一時念起,卻差點壓不下把小小掐死的沖動,一掌打在身旁的樹干上,大樹轟的一聲往另一個方向倒去。
小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這件事很重要嗎?」
「當然。」日嚴幾乎紅了眼。
「如果說要拿行令來換呢?」
行令是當初日嚴救了黎小小,意外從那群人手中取得的,可是他從沒想過那塊小小的玉器有什麼作用,只是見這玉似有靈性,因而一直戴在身上。
日嚴毫不猶豫的說:「別說是行令,只要能救他,我愿意拿我的命去換!
「那行令可不是幾條人命可以比擬,」黎小小睜大了眼,一臉不可思議的搖搖頭,爲他的不識貨暗嘆,不一會兒才想到:「那你怎麼不拿行令去跟大哥說?」
「行令跟救柏凌有什麼關系?」
「以行令為器,足以召喚異界的人前來。」
當下日嚴便拉著黎小小沖回去找黎以。
「小小跟我說若以行令為器,可以把柏凌召喚到這里!
「是沒錯!
日嚴就差沒沖上去抓起那個正悠哉喝著茶的人,怒道:「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以為沒有人會舍得將行令用在那方面!
「怎會不舍得?對我而言,這不過是身外物!谷諊烙袝r候真的不了解黎家人的思考方式。
只見黎以正色道:「對我們而言,這行令甚至比我們的性命還重要。當初小小之所以冒性命危險,就是為了取得行令!
日嚴聽了一愣!改悄銈冊觞N不早說,這行令……」
「你是小小的救命恩人,行令既然是你的,我們當然不能動手。」
「既然這樣,那……」日嚴面露為難,想不到行令對他們如此重要,可是柏凌的性命要靠它……
「以行令為器,只要算準時間,將他接過來不是問題!估栊⌒〔逶挼溃骸敢驗榫鸵饬x上而言,他在異界消失也等同在異界死亡!
黎以眼露光芒,支支吾吾了半天說道:「以小小跟我合力,這不是問題,只是……」
「你就直說吧。」日嚴聽到此,欣喜之情難得的露在臉上。
「那行令之后可否贈與黎家!
「這個自然。」
***
說巧不巧,四十日之后剛好是紀日嚴的生日。
陶懿和尹行陸從前幾日起就不安的頻頻找藉口來探紀日嚴。
「關于選妃的事,你打算怎麼辦?」難道真的要讓英皇指定一個嗎?
陶懿擔憂的看著好友,他最近真的不知道紀日嚴在想什麼,好像心事重重。尹行陸也是嘟著嘴,他敢肯定表哥有事瞞著他們,偏偏威逼利誘都不成,讓他郁悶極了。
日嚴只是淡淡的說:「到時就知道了。」
***
隆重的壽辰宴由于壽星紀日嚴并未攜帶任何親密的伴侶而來,看得人心惶惶,喔不,是人心暗喜。
眾多待選佳麗簡直就要迫不及待的撲上去。
就在宴會即將達到最高潮的時候,紀日嚴卻出乎意料的做出讓人匪夷所思的舉動。他仿佛沒有痛覺似的劃了自己一大刀,用碗接著血,一個俊美的青年接過那碗血,往后宮的方向走去。
見三皇子跟了過去,好幾個人發出尖叫,又有幾個女子昏倒,她們認定三皇子肯定是看上后宮的人了。由于后宮不是誰都能進入的,除了皇家的人和陶懿跟了過來,其他人只能帶著好奇心在宴會場上等待。
一直走到柏凌和尹行陸曾來游玩過的湖畔,黎以自顧自的以筆沾血畫起復雜的陣形,最后將剩下的血倒入行令內,黎小小則是不知何時繞到湖的對岸。
兩人目若無人的念起咒語,只見行令漸漸發出光芒投射到湖中,緊接著整個湖面攏照的光芒緩緩升高,然后一瞬間像是直達天際。眾人只聽到撲通一聲,水花高高濺起,光芒早已消失。
在眾人目瞪口呆的時候,黎以跟黎小小好似精疲力竭的一起倒下,而日嚴則像發了瘋似的沖向湖里。
***
柏凌靠在日嚴懷里,打了一個哈欠,似是困極卻還硬撐著眼皮。
「當初我跟蘇浩霖一起掉下來,你怎麼知道哪個是我?」
「我就是知道。」日嚴沒好氣的回答,這個問題他已經回答過很多次了。
「要是你認錯了怎麼辦?」契而不舍的追問。
「我不會認錯的。」
「萬一你認錯了呢?」
「不會的!孤曇舻统辆徛,就像在安撫似的。
柏凌抗拒不了,終于沉沉的睡去。
日嚴看向他的眼神滿是溫柔,輕輕的吻上他的臉。
不會的,這輩子都不會再認錯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