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凌波的睡夢里總愛出現些光怪陸離的畫面,昨天是槍林彈雨、腥風血雨地打怪獸,明天就是騎著美人魚在海底撿珊瑚,但在這個臨時鋪好的地鋪上,她竟昏昏沉沉的,在睡夢里看到她和孫嘉樹的小時候。
她自小就生得威武雄壯,渾身的肉總是顫巍巍的,拳頭也十分有力。
而孫嘉樹則秀氣得比她還像女孩,那巴掌大的小臉比陶瓷都白,比豆腐都滑,讓她摸著摸著就停不下手,還總愛用嘴啃兩下,糊得他滿臉口水。
但孫嘉樹從來不敢反抗她的蹂躪,畢竟他每回被人欺負時,都是靠她壓倒性的身軀把壞蛋趕跑的。
雖然她會順便對孫嘉樹揩一把油,但他還是會不斷給她買好吃的、好玩的,然后邊抽噎,邊掛著淚珠對她露出一個靦腆的笑臉。
她覺得他有點不爭氣,作為她姜凌波的小跟班,怎么能總是被人欺負,卻不會欺負回去呢?于是她叉腰教育他,“虧你還叫孫嘉樹呢?哪里像樹了?跟棵快被風刮倒的小草苗似的,哎,我以后就叫你‘孫小草’吧?”接著她就嘿嘿笑地抱著他蹭,“孫小草、孫小草”地叫他,完全忘記自己原來是想要教育他像棵樹一樣自強自立。
孫嘉樹顫著睫毛,小聲說:“那我就叫你小花!
“不行!我那么強壯,怎么能叫小呢?我要叫大!大花!”
“嗯。好!
“但為什么是花啊?”
“因為你的名字是凌波!
“凌波是仙子,不是花。孫小草,你好笨哦。”她戳著他的臉蛋笑他。
他就很耐心地解釋,“凌波仙子,就是一種花!
“什么花啊?”
“水仙花。”
第3章(1)
姜凌波睡得心口沉甸甸,但就是不愿醒過來,直到第三遍聽到那句“啊啊啊,黑貓警長”的來電鈴聲,她才掙扎著在枕頭下面摸出手機,閉著眼睛接通電話。
“喂?”她聲音有氣無力,還哂了下嘴。
電話里靜了片刻,接著爆發出一陣嚎叫,除去那些不斷粗暴感嘆的“Bloodyhell”,對方重復的就只有一句話,翻譯成中文就是——“是女人是女人!他居然和女人睡了!”
姜凌波慢了半拍才清醒過來,她瞇著高度近視的眼睛,仔細地看了看還在震動的手機,型號顏色,甚至連來電鈴聲都和她的一樣,但螢幕上卻清楚地顯示出五個字母Yummy。她腦子里瞬間浮現出MetalMasker里那個金發碧眼的英國吉他手!
這驚嚇太大,以至于她都沒發現孫嘉樹搭在她腰間的胳膊,她翻身要把手機還給他的時候,距離沒掌控好,鼻尖直接蹭到了他的嘴唇!
那種陌生的溫軟觸感,驚得她的手陡然僵住,偏偏孫嘉樹在這時被吵到了。
他收緊搭在她腰上的胳膊,把一動都不敢動的姜凌波慢慢拉進懷里,嘴唇貼在她的額頭前,細細的呼吸全灑在她眼角眉梢。
姜凌波的臉可恥的紅了,心跳如擂鼓,她微微愣神,覺得很不可思議。
五、六歲時,她在外面玩累了,都是孫嘉樹把她拖回家,然后兩人精疲力竭,一起滾到床里埋頭大睡。
九、十歲,她打游戲打累了,困得東倒西歪睜不開眼,也是孫嘉樹把她扛進屋,然后兩人一起倒進被子里睡得昏天黑地。
哪怕到了十四、五歲,從補習班夏令營溜出來那回,他們也是在旅店里要了一間房,蓋著一張被子睡了整個晚上。
但她從來沒有此刻這種感覺,這種強烈到好像心臟都要從喉嚨里蹦出來的緊張和無措!姜凌波慌得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兒看,只能朝后扭頭,躲開他的呼吸,但她還是強作鎮定,別開臉嫌棄地戳著他的胸口,不耐煩道:“喂喂喂,你的電話,快點起來接啊。”
孫嘉樹輕嗯了一聲,帶著明顯沒睡醒的沙啞。
見他沒反應,姜凌波又戳他,手卻被他一把握住,懶懶地拉到唇邊輕輕摩挲。
“大花別鬧啊,我再睡會兒……”
孫嘉樹眼睛未睜,唇齒間逸出的聲音模糊而親昵,他甚至微張開嘴唇,輕吮了下她的食指骨節,分離時發出了輕微“!钡穆曧。
姜凌波腦子里像斷了根弦,一股戰栗從指節涌到心尖。
“孫嘉樹,你給我起來!”她大叫著,啪的把手抽回來。
孫嘉樹揉著眼睛,單手撐地歪坐起來,好一會兒他才勉強睜開眼,看到正對他怒目而視的姜凌波,他懶洋洋地勾起嘴角,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姜凌波頓時氣炸了,拿起枕頭就往他胳膊上拍,見他張開嘴想要說話,她又立刻強硬地大喊,“閉嘴!不準說話!”
她一點都不想聽見他的聲音,聽到就會想起他剛剛親她食指……她的臉肯定會紅!這么想著,她用枕頭拍他的力道更大了。
孫嘉樹也抱起自己的枕頭,很不用心地擋著她的攻擊,邊擋他還邊壞笑著問她,“你早飯想吃什么?給你下面吃好不好?”
姜凌波才不理他,心中只有一個聲音——流流流流氓!
兩人的激戰打擾到了躺在窗簾后面睡覺的五花肉,它好奇地鉆出窗簾,等看到那不斷用動的枕頭,瞬間激動地躍出來,一口把姜凌波手里的枕頭撲搶到嘴里。
孫嘉樹隨即雙手掐住姜凌波的腰,稍微一用力,就把還在愣神的她舉到了半空。
姜凌波嚇了一跳,她低頭看孫嘉樹,有點懵。
孫嘉樹晃著胳膊,把她舉著據了掂,然后很認真地看著她說:“胖了點!
不能忍!姜凌波回頭,對著還在啃枕頭的五花肉喊道:“五花肉,咬他!”
“嗚汪,嗷!”五花肉歡快地拖著枕頭跑過來,但剛跳進鋪蓋里,它就摔得翻了個跟頭。
沒戴眼鏡看不清的姜凌波很痛心,“五花肉你……居然這么笨!”這種地方也能摔倒。
孫嘉樹把她小心的放回地面,猶豫了一下,決定告訴她真相,“它是踩到了你的眼鏡,被絆倒的!
“……”
十分鐘后,孫嘉樹躺在臥室床上講電話,而姜凌波坐在書桌前,抖著手用黏膠黏眼鏡,但沒黏幾下她就放棄了——整個眼鏡從鏡框中間喀嚓斷開,眼鏡腿還從根部折斷了,就算黏好也戴不了。
她哀嚎著把眼鏡推到一邊,趴到了桌子上。她總共就只有兩副眼鏡,前天下雨被撞丟了一副,今天又被五花肉踩扁一副,她現在已經沒有眼鏡戴了。而沒有眼鏡,她走路會撞到玻璃、下樓梯會踩空、過馬路搞不好還會被車撞……她都已經預估到接下來的悲慘人生了。
“別黏了,我陪你去配一副新的吧。”孫嘉樹掛了電話,側身躺著看她哀號,笑得眼睛都彎了,“不會讓你掉到沒有水溝蓋的下水道里的!
……混蛋!
罵歸罵,但不戴眼鏡,姜凌波是真的不敢自己出門,所以就算心里不斷喊著“離孫嘉樹這個混蛋遠點”,但走到馬路上,她還是一手拽緊五花肉的牽引繩,一手扯住孫嘉樹的袖子不放。
孫嘉樹也陪著她慢慢走,那只打著石膏的腳好用得很,走得比姜凌波都穩。
姜凌波氣得跳腳,“你那只腳果然是裝的吧!”
孫嘉樹只是微笑,“可能是我恢復得快!
撒謊居然撒得如此理直氣壯,等我配好眼鏡,絕對把你掃地出門!
等到了眼鏡行門口,姜凌波把五花肉交給孫嘉樹,語氣柔和得很,“不能帶它進眼鏡行啊,你也別進去了,被人認出來怎么辦?你就陪它去對面逛逛吧!焙苁堑吐曄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