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重大的消息,但卻不是一個意外的消息,所以眾人相互對視了幾眼,都沒開口說話。
“因為時間緊急,外面不得不提前行動,”穆峭笛接著道,“但是為了保密,行動的具體時間要臨時決定,所以這幾日大家一定要養足精神,屆時必然是一場惡戰,況且還有那么多女眷要保護,絲毫也大意不得。”
“這是當然,”蘇沛環視四周道,“老的老小的小,又是文臣居多,咱們武將世家,自然要多出一些力了!
“現在先麻煩蘇伯伯和爹爹,把消息大略傳給其他大人吧。”穆峭笛低聲說完,見眾人紛紛起身,一拉蘇煌的手,道,“小煌,還有些話要給你說!
于是兩人移到墻角處坐下,穆峭笛詳細將行動中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項,包括計劃過程、撤退路線及藏身地點等等告訴蘇煌。剛剛說完,他的搭檔就皺起了眉。
“強攻?會不會太冒險了?”蘇煌有些不安地問道。
“東牢可不是能偷偷溜進來的地方,不強攻能有什么辦法?”
“可是紫衣騎的反應速度是極快的,他們一旦得到東牢被攻擊的消息,很短時間內就可以調動大批戰力合圍過來。雖然賓先生也安排了很多人援助京城,但在數量上并不占優勢,何況還有厲煒……”蘇煌憂心忡忡地道。
“我也提出過這個問題,可是薛先生說,到時候會有另一個行動同時發生,絕對能吸引住厲煒和一部分紫衣騎的力量,所以這個營救計劃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另一個行動?”蘇煌吃驚地問,“我們還有余力發起另一個行動?是什么?”
“這個我也不知道!蹦虑偷褤u搖頭,露出類似于深思的表情。其實,雖然薛先生并沒有明說,但他多多少少也能猜到那另一個行動的大概內容,然而面對著無話不談的搭檔,他卻并不想說出來。
既然到時候蘇煌一定會知道,又何必現在說出來惹他多思多想呢?
“栩王那邊,有沒有什么新的消息?”蘇煌又問道。
“差不多已經舉起‘清君側’的大旗了,現在有十一個州的守備將軍,還有三位藩王公開投入他的旗下。魚慶恩也正忙著調兵遣將,準備討伐的事情,所以對這牢中的十三位大臣,也就沒什么耐心去收服了。”
“十一州的守備軍力不能盡數調出,按抽出一半計算,再加個三個藩地的屬兵,大概可以組建一支十四萬人的軍隊,數量雖然不少,可這種臨時拼湊而成的人馬,面對柳城軍、魏武軍這樣的正規軍,恐怕有點……”
“只要開戰,就還會有其他州加入栩王這邊的。不過最重要的是江北,咱們江北義軍在前線磨劍十年,天下誰能當此鋒芒?你想啊,如果義軍不是能得到這樣舉足輕重的地位,賓先生也不會輕易干涉政局的!
蘇煌低下頭嘆了一口氣。他何嘗不知道事情這樣逐步發展,漸漸已經呈現出一個非常有利的局面,是十年來最好的一次徹底鏟除魚黨的機會,但不知怎么回事,他就是不愿意看到心中最神圣的江北義軍,走上一個為爭奪皇權而設的戰場。
他也承認,這樣的感覺太理想化,太過于熱血,甚至有一點孩子氣,勝利總是偏向于實力而不是偏向于正義,可是眼看著當年滿懷少年慷慨加入南極星時所想象的未來,即將因為現實的殘酷而被獻祭,心中仍然忍不住隱隱地痛。
穆峭笛將手掌放在搭檔的頸后,用力揉了揉。他明白蘇煌此刻在想什么,也理解他那份悵然的心情,但這一切都是語言所難以紓解的,所以沉默了一會兒后,他還是決定把話題扯開,分一分蘇煌的心思。
“聽說牢里還有兩個我們的人?薛先生說他已經把詳細情況都告訴你了,所以我就沒細問,你都聯絡上了嗎?”
“嗯!碧K煌點點頭,用手略略指了指,“一個是鶴組的燕奎,就是側對面穿藍衣服的那個人,另一個是風組的康輿……”
穆峭笛陡然全身一震,猛地捏住蘇煌的肩膀。
“風組的康輿?你見過他了?”
“就在隔壁啊,靠墻坐的那個……”
“你跟他說過話了嗎?”
“當然說過……”蘇煌狐疑地看著搭檔變得有些蒼白的臉,不禁問道,“難道這個人有什么問題嗎?”
“沒……沒有……”穆峭笛聲音略顯干澀地回答著,不自覺地躲避開搭檔的視線。
“沒有?”蘇煌挑起了眉,“那個康輿陰陰冷冷的,很奇怪的一個人,你又是這個樣子,怎么看都不象是沒有問題,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聽說過什么有關他的事情?”
“他對你……很陰冷嗎?”
“是啊,冷淡的都不象是一個同伴,反倒象仇人……”話剛說到這里,蘇煌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氣,一個想法如利刃般劃過心頭,手足頓時一陣虛軟。
穆峭笛無聲地將搭檔擁進了懷里。
“難道……難道……”蘇煌的額頭抵在穆峭笛胸前,仍然控制不住冷汗一顆顆地滾落下來,周身上下象浸在冰水中一樣的冷,“他是……是不是……魏……魏英杰的……”
搭檔的手臂更緊地收攏在身體兩側,但無論兩個人抱得再緊,仿佛也抵受不住那當頭沉甸甸壓下來的罪惡感。
那份終生也逃不開的血的錯誤。
那是他們共同的錯誤,誰也不能擔當安慰者與勸解者,只能緊緊地相互依偎著,共同承擔。
最初的驚栗感過去之后,蘇煌掙扎著抬起頭,看向鐵柵的那一邊。
康輿仍是獨自一人靠坐在墻角,和他大多數時候一樣閉著眼睛,雙頰消瘦,雜亂的胡碴下透著淡淡的青灰色。
當自己和搭檔坐在一起,手握著手,肩并著肩時,他,靠著陰濕的墻壁,孤獨,而且憔悴。
想起那個一直不敢再去想起的人,那年輕的臉與舒展的眉。當那人頸血飛濺,身體跌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時,是不是在無聲地對他的搭檔說:“對不起……”
對不起。不能再回到你的身邊了。
南極星的每一對搭檔之間,都有著無比深厚的情誼,這份情誼是從受訓時就開始,再經過無數的艱難險境淬煉而成的,是絲毫不遜色于親情和愛情的一份感情,是心靈相通生死相托的一份感情。
蘇煌簡直無法想象,當康輿得知自己的搭檔被處死的消息時,是處于怎樣一種比最深的夜還要黑暗的痛苦當中。
在這樣的痛苦面前,無論是什么形式的道歉,應該都不會被接受吧?
“現在什么都不能說,”穆峭笛輕聲道,“他是在拼命地支撐和忍耐,如果我們跟他提起魏英杰……后果一定是崩潰……”
蘇煌點了點頭,忍住眼里涌上的淚,遲疑地問道:“可是……我們還是要把行動細節通知給他啊……怎么辦?”
“你不是已經跟他說過話了嗎?那就跟上次一樣,自然一點就行了……或者我去說……”
“不……”蘇煌用力咬了咬嘴唇,雙手捧住額頭,振作了一下精神。
身處險境,生死未卜,現在絕不是傷感脆弱和自怨自艾的時候,就算要懺悔,要彌補,也必須是在大家都安全了之后。
與搭檔交換了一個彼此鼓勵的眼神后,蘇煌起身來到鐵柵邊,輕聲呼喊了兩聲:“康輿……康輿……”
康輿低垂的眼睫輕輕顫動了一下,慢慢睜開,如寒夜般陰冷的目光掃了過來。
“有新的行動指示……能過來一下嗎?”
靜止了片刻后,康輿還是勉強自己移動了身體。
“是這樣……”蘇煌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潤了潤干澀的喉嚨,盡量用自然的聲音和態度傳達了關于行動的事項,“……有沒有不清楚的地方嗎?”
康輿閉口不答,一轉身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再次閉上了雙眼。
蘇煌的手指在銹跡斑斑的鐵條上收緊,凝望了他片刻,無聲地低下了頭。
牢中眾人在死寂般的氣氛中又過了一天兩夜,每一個人的神經似乎都已經繃緊到快要斷裂的地步,以至于當那聲震得泥地都有些發顫的爆炸聲傳來時,所有人都呆呆地毫無反應。
最后還是穆峭笛最先一躍而起,向外面發出一聲長長的尖嘯,然后大叫一聲:“他們開始了!”
被他的呼喝聲驚醒,眾人也紛紛站起了身,有些年輕人動手用力砸著自己的手腳上的鎖鏈。
“不要急,大家保存力量,等外面的人沖進來再動作!”穆峭笛高聲道,“到時候千萬不要慌亂,年輕人扶好自己的長輩,聽從指令!”
外面的喊殺聲越來越響,攻勢看起來極為猛烈,推進的速度也很快。沒過多久大牢的鐵門就開始嘩啦作響,未到片刻便被轟然打開,七八個黑衣人當先沖了進來,打頭的一個正是薛先生,他雖然身材極瘦,但動作快捷的象豹子一樣,手中持著毫不起眼的一柄青綠色的短劍,手起劍落,已經將最外面一間牢房的鐵鎖削飛。
“那是賓先生的斷腸劍!”蘇煌興奮地叫了起來。
隨著一間間牢門被打開,薛先生逐一斬斷牢中人的手枷腳鏈,隨同他沖進來的人便組織脫困的人有次序地向外撤退。
由于斷腸劍削鐵如泥,薛先生很快就來到蘇穆兩家的牢前。手足自由以后,蘇煌與穆峭笛立即開始了組織外撤的工作,一面安撫慌亂者,一面注意讓每一個不會武功或年老的人都有青壯年扶持保護,并且快速挑出一些年輕的志愿者,要他們留下等待護衛女眷。
東牢的女監在更靠內側的地方,和男監由一條通道相連,大約共關有三十來個人的樣子,除了穆若姿外,基本上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被放出來之后,還有些人開始哭哭啼啼。
這樣的緊急時刻,也顧不得什么男女之嫌,這些夫人小姐們幾乎是被男子們連拖帶抱地向外沖,蘇三扶著穆夫人,蘇四則扶著自己的母親,大家連話也顧不上說一句,只想著盡快離開這個地方。
從最初的爆炸奇襲,到所有人撤到室外,前后不過一兩刻鐘的時間,但是正如蘇煌所說的,紫衣騎的反應速度是極快的,盡管南極星憑借突然行動和強大的正面攻勢沖進牢房里救出人來,卻仍然沒有能趕在紫衣騎的援兵到來之前撤離出東牢的外墻,被合圍墻內的一片空地上。
參加這次營救行動的南極星都是各區的精銳,每一個都是極優秀的戰士,迎戰數量相當的紫衣騎是大占勝場的,只不過他們的身后還護衛著一群老弱婦孺,行動不免遲滯緩慢。而合圍過來的紫衣騎們雖然戰力稍有遜色,卻毫無顧忌,下手狠辣,雙方乍一交鋒,便成膠著之態。
京城是魚慶恩的地盤,持久戰對南極星當然極為不利。居中指揮的薛先生口中尖嘯連連,催促戰士們拼死向前,個個殺得眼睛都紅了,那種瘋狂的氣勢很快壓得紫衣騎全線后退,不敢硬攖其鋒。
可是紫衣騎畢竟是厲煒親自調教出來的戰力,一向訓練有素,退而不亂,雖然場面上處于劣勢,但合圍的戰線總是沒有突破口。
正當南極星拼命前沖,紫衣騎全力抵擋之時,薛先生的尖嘯聲突然轉低,紅著眼睛猛攻的戰士們瞬間全線緊縮,拉開與對手的距離,將老弱婦孺們護在中間的一團。
在紫衣騎沒有反應過來的時間差里,東牢外墻的墻頭突然閃身出一批弓箭手,霎時羽聲四起,劃破長空,隨著紫色的身影成批倒地,薛先生低沉的嘯聲又突轉高昂,內圍的戰士們立即如猛虎般開始沖殺,迅即將紫衣騎的防線撕出一道長長的口子。
一旦被突破,紫衣騎的陣腳便有些慌亂,不能維持合圍的態勢,讓南極星們沖出了東牢外墻。
按照已制定的計劃,一部分戰士護衛著被救者按既定路線向藏身處撤離,另一部分則負責切斷追蹤。本來康輿是被安排在護衛者的隊伍中,但他自始至終都是悶不作聲不要命地沖在與紫衣騎交鋒的最前面,誰喊也不聽,只好讓他留了下來。
斷后的防線剛剛建成,第二批紫衣騎的援兵也已趕到。
雖然此時紫衣騎在數量上已大大占優,但卻沒有蘇煌原先預計的那么多,而且帶隊者是周峰而非厲煒,再看看城中心方向同時竄起的映天火光,蘇煌知道薛先生所說的“另一個行動”已經開始,并且成功地牽制住了厲煒與一部分紫衣騎的力量。
斷后的戰斗進行的異常慘烈,每個人幾乎都是用自殺式的方式在攔截敵人。在估算撤退者已經退到較為安全的距離以后,薛先生指揮大家略略后撤到一條既窄又長的巷子中,使紫衣騎一時發揮不出他們人數上的優勢,以便南極星的戰士有機會可以一批一批的向后撤離。
大家心里都明白,這樣的撤離方式就代表著最后還抵御在巷口的那一批人是沒有希望可以脫身的,他們的鮮血將成為阻止對手追殺腳步不可逾越的障礙。
但也正是因為已面臨赤裸裸的生死關頭,這些被挑選出來的南極星戰士表現出了驚人的沉穩,即使是在同伴不斷離去或倒下,人數越來越少的情況下,也沒有人顯出絲毫退縮的表情。
“康輿、蘇煌、穆峭笛……接下來你們三個走!”薛先生揮劍劈翻一個近身來襲的紫衣騎,命令道。
“是!”蘇穆二人應了一聲,徐徐退出戰團,后撤了一段才突然發現,康輿還在混戰當中,半點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康輿!”薛先生嚴厲地又叫了他一聲,可后者不僅不退,反而向外猛沖進紫衣騎的人群里,一連砍翻了好幾個人,但也因為完全沒有防守狀態,自己身上多了幾個深深的刀口,頓時如同血人一般,踉蹌了幾步后倒下。
蘇煌驚呼了一聲,搶步上前,穆峭笛緊隨其后。薛先生擰著眉頭跺跺腳,也只得仗劍躍出,幾個人一番拼死廝殺,雖然好不容易將康輿搶回巷子里面來,但也都各自添了幾處傷痕。
此時留在巷中抵抗的南極星戰士只有三十來人的樣子,雖然個個傷痕累累,但神情都很堅毅,有幾個人開始高聲喊叫薛先生的名字,催促之意極為明顯。
薛先生是目前京城最高的指揮者,所以現在是他必須撤離的時間了,而他離開之后還留在巷中的,就必定是那預定要玉碎的最后一批人。
“蘇煌、穆峭笛,你們帶上康輿,跟我一起走,再遲一步紫衣騎從另一邊包抄過來,就誰也走不了了!”薛先生面色蒼白,但目光仍然穩定的如同固體一般,他一面厲聲喝令,一面最后看了一眼那些在死亡的陰影下還昂著頭的戰士們。
穆峭笛將昏迷的康輿背在背上,拍了拍搭檔的肩膀。在快速的飛奔中,夜風吹落流出眼角的淚,飄向他們身后那染血的悲壯身影。
黎明前的京城,本應是最安靜最沉寂的時間,但滿城震天的殺聲與金戈之聲,卻使得這個夜晚的尾聲變得混亂而又血腥。
由于南極星精密的計劃與安排,追捕逃犯的紫衣騎們失去了明確的方向與線索,開始到處亂搜亂尋,但在偌大一個京城里找尋特定目標卻是需要時間和大批人手的,現在搜索的時間還不長,倉促之間自然難見效果,但更讓周峰頭疼的是卻是調來支援的巡防營與禁衛營,他們的敬業精神要比紫衣騎差上許多,比起與不要命的南極星拼殺來說,他們更喜歡做的事顯然是趁火打劫,亂糟糟的到處亂竄,不僅幫不上什么忙,有時還顯得礙手礙腳,而唯一能鎮服他們的厲煒卻偏偏在這個關鍵時候遲遲不出現,不知被什么事絆住了手腳。
薛先生帶著蘇穆等三人撤離到沒多遠的地方后,就命令他們帶著康輿先去藏身地,自己急匆匆地說了句要去看“第二個行動的效果”,就快速地消失在夜色中。
“康輿的血還沒有完全止住,要早一些趕到藏身處才好,紫衣騎一定搜不到那里的,我們快走吧。”穆峭笛向薛先生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回頭對搭檔道。
蘇煌無語點頭,重新將康輿扶到穆峭笛背上,兩人仗著對京城地勢的熟悉快速穿梭在蛛網般的小道上,躲開一小隊一小隊搜查的紫衣騎。
過了東大街,東邊的天際透出些微的魚肚白,面對面近距離站著,已能隱隱看見對方的容顏,為了在天光大亮前趕到目的地,蘇穆二人加快了行動的步伐,但卻在穿過西市布街的時候運氣不佳地又碰上一隊紫衣騎,只好躲到旁邊一家大戶人家門前的石獅后面,等待巡視的這一隊人過去。
蒙蒙的光線還很昏暗,從那些紫衣騎疲憊的神色可以看出,他們也是忙碌了整整一夜,精神和注意力都不太集中,絲毫也沒有發現到躲在一旁的三個人,徑直從他們前面走過,讓蘇穆二人略略松了一口氣,對視一眼。
一夜拼殺的痕跡留在臉上就是血汗混合的污跡,頭發也散亂得不成樣子,有些發尾處還凝著暗黑色的血痂,狼狽的樣子看在彼此的眼中,都覺得異常心疼,不自禁地同時抬起手,用袖口去擦拭對方的額頭。
呼吸還沒有平復,汗珠血珠仍是不斷地滲出,再怎么擦,也擦不回翩翩濁世佳公子時的飄然神采,但此時兩人相對輕笑,目光交纏,心境中油然而生的柔情百轉,竟是從沒有過的濃厚,似乎渾然忘卻周遭仍是險情四伏,生死猶在一線之間。
同時抬起的手臂又同時緩緩落下,十指緊緊交握在一起,雖然體力早已透支,但周身上下的溫度仍在燃燒,支撐著自己,也要支撐著對方。
“繼續走吧?”穆峭笛輕聲道。
蘇煌微笑著點點頭,兩人伸出手來,捧住對方的頭,額與額輕輕一碰,再慢慢分開,一齊轉過身子。
視線轉移的剎那,兩個搭檔同時愣在當場,連手指都有些發僵。
面前的石板地上空空如也,一直被安放在那里的康輿居然蹤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