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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羊犬戀人 第四章 作者:蝙蝠
    早上起床的時候中島就覺得有些怪怪的,好象缺少了什么似的,但是他卻無論如何想不起來究竟缺少了什么。

    他走進浴室里,接上電源,打開電動刮胡刀——

    ……!

    想起來了!是聲音!

    自從江端來了之后,每天早上他都會比自己早起一點,一邊唱著走調的歌,一邊為他做早餐。而今天,除了他一個人所發出來的聲音之外,一片寂靜。

    他匆匆洗漱了一下,拉過毛巾擦干,便向江端的房間走去。

    叩叩叩!

    「江端,你在嗎?」

    「我在……」只聽那晃晃悠悠的聲音,就知道聲音的主人快不行了。

    中島一擰門把手,走了進去。

    「江端?」

    「這里……」

    這個房間自從江端來過之后他就沒有再進來過,他也曾經對江端說,就把這里當作自己的家一樣,隨便就好——當然,這是那時候的客套話。而今天他一進來才發現,房間中原有的東西有部分已經移了位置,鼓得高高的床被轉移到窗口邊,看來江端就在那一堆鼓包里面了。

    「怎么了?不舒服嗎?」中島邊說邊坐到床邊,一掀開被子,不由嚇了一跳,「江端。俊

    全卷在被子里的江端只露出了一個頭,在白色被單的襯托下,那張紅通通的臉就好象被煮熟的蝦子一樣。

    「今天早上……我不知道為什么就是起不來……全身好重哦……」江端有氣無力地說。

    「那是當然,因為你發燒了。」

    「咦?是嗎……?怪不得我覺得有點冷……」

    「你把床擺在窗口這個位置,很容易感冒的,你是意思吧?連這個都不知道嗎?」

    「可是這樣很舒服啊……我的房間就是這樣的……」

    中島對這只號稱是醫生卻對自己的身體完全不了解的牧羊犬無言以對。

    「……算了,你休息吧,我今天留下來照顧你。」

    「那怎么行!」江端猛地坐起來——又砰地跌回去:「好暈哦……」

    中島搖頭,拍拍他埋在被子里的身體:「你就不要動了,我知道該怎么做,沒有關系的!

    「可是……」

    「閉上眼睛!」

    江端犬乖乖地閉上了眼睛。

    中島走到客廳,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

    「喂,恩田,是我,我今天有點事,就不去了,有什么事的話就讓新城幫忙做吧……嗯……不,不是我,是江端……嗯,好。」

    真是的……江端在心中苦笑著想,自己明明是來為別人服務的專屬醫生,現在卻需要「病人」來為他服務……真是沒用!

    和中島住在一起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他覺得自己似乎已經逐漸摸清了中島這個人,初看上去他的確是很不好相處——那張冷硬平板的表情任誰看了都會認為他討厭與人接觸,可是直到他離近了才發現,原來那都是、只是他的假象,真正的中島先生會笑,也會取笑別人,也非常喜歡與他人「接觸」,不過那樣的「接觸」中島先生只會用在他身上,好象還沒有其他人像他一樣受過如此特殊待遇。而他在剛開始時對于中島先生的「敬畏」,現在也只剩下「敬」,而沒有「畏」了。

    是因為他與他人不同嗎?哪里不同?為什么不同?單純的江端犬腦中塞滿了問題,卻沒有人能為他解答——

    中島也一樣。

    走進已經很久都沒有進來過的廚房,中島一邊準備廚具,一邊思考。

    這次如果是「別人」生病的話,中島最多客氣幾句就會上班去……不,或許甚至連那人生病也發現不了,只有江端……

    中島的眉心緊緊地皺了起來。

    只有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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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了藥,又吃了點中島給他做的東西,一覺睡到下午,江端就覺得自己的身體輕松了很多。醒來時他稍微感覺到有些口渴,便起床去廚房,想找點水喝。

    他經過書房的時候,書房的門沒有關,他看見中島正坐在電腦前,手托著額頭。似乎在思考什么。他悄悄地走過去,發現電腦的屏幕上竟是一片屏幕保護。他記得中島先生的電腦設定好象是很長時間才會跳成屏保吧?這是怎么回事?難道有什么很煩心的事嗎?很嚴重?

    「中島先生……?」他輕輕地叫。

    中島好象嚇了一跳,回頭看他。

    「是你啊……以后不要隨便就走到別人身后!」

    「雖然我很小心,但是一個大活人走到您身后您都不知道,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歪理!中島想這么說,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感覺好點了嗎?」他問。

    江端做出一個健美的動作:「呵呵呵呵……我曾經是學校跳高社的主力隊員哦!身體當然好得沒話說!」不過那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中島移動鼠標,頁面迅速跳回他之前所看的內容。

    「只是輕輕摔一下就扭到腳的人沒有資格說這種話!

    「您怎么能這樣說!」江端很不滿,「您不知道您當時有多用力嗎!我的腰整整痛了三天!腳到現在還有點痛,您居然……」

    「是男人的話就不要在意那種小事!」

    「這算什么話。≈袓u先——」非常中氣十足的前奏,「生~~~~~~~~」及毫無力量可言的顫抖尾音,江端腳下一軟就向前跌去,中島吃驚之下連忙去接,江端自然而然地跌入了他的懷里。

    「怎么了?江端。俊

    「突……突然好暈吶……」江端緊抓住他的衣服,腦袋埋在他胸前,說。

    「那是當然要暈的!」中島有點生氣,「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就在這里大喊大叫!」

    「我忘記了……」

    這種人就得給他多吃點苦頭……想歸想,總不能真的把他丟到一邊不管,等他感到稍微好一點,中島便扶著他慢慢走回房間去。

    「病成這樣還敢到處亂跑,你真的是不要命了!」

    「可是我想喝水……」

    「那叫我一聲也可以吧!你以為我是為什么才留下來的?」

    「我不想麻煩中島先生……」

    大狗一臉「我錯了」的懺悔表情,讓中島想生氣也氣不起來。

    他扶著江端到了他的房間,剛到床邊,江端的腳好象絆到了什么,一下子往床鋪仆倒,正想松手的中島沒有防備,被他一扯,沒把住勢的他也一起倒在了床上——而且還是被壓在下面。

    「哇!中島先生!」

    被壓到的中島沒有發出聲音,倒是江端叫得比較凄慘。

    「對不起!中島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您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哪里痛?真是太對不起了!中島先生!您沒事吧……」

    「有時間說這些的話不如快點離開!」他不知道他有多重嗎!中島懷疑,如果小時候的自己真的養一只江端這樣的巨型犬,沒準第一天就被他本能的歡迎方式給壓死了;蛟S……當初父親堅決不讓他養牧羊犬,也有部分這個原因……?

    江端沒有答話,也沒有移動身體,只是用奇怪的表情看著中島。

    「你這種表情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江端緩慢地、好象在字斟句酌般說,「之前恩田小姐就跟我說過,基本上所有的人都會在接近您一公尺的范圍內被您的必殺技彈開,可是,為什么我沒有呢?」

    中島皺眉:「必殺技?」

    「您的眼睛!

    「胡說八道!快走開!」

    「您自己或許不知道?您的眼睛在冷淡地看著別人的時候是非?膳碌。」

    中島覺得自己要發怒了。

    「我現在就在生氣!既然知道很嚇人為什么還不走開!」

    江端困惑地看著他:「可是……我為什么沒有感覺到呢?」

    「你是不是燒糊涂了!」中島很后悔和一個腦子并不清楚的病人爭論這種問題,「真的要我生氣你才甘心嗎!」

    「不對,」江端的眼睛很清明,很澄凈,「那是因為,您從來就么用那種可怕的眼神看過我。從一開始您看著我的時候,您的眼神就是很溫柔的。」

    中島的心驀地就開了一個大洞,里面有什么東西因為江端的話而翻攪著。

    原來是這樣……

    犬科動物的印象只是奇跡卻不是因果,真正的情感其實是在那之下隱藏的,是他沒有發現大,是他的錯誤……

    沒有思考,他舉起拳頭,一記毫不猶豫的右勾拳出手,重重地打在江端的臉上。

    「哇啊——」江端抱著被打腫的面頰滾到一邊慘叫,「中島先生!您為什么又下這么重的手啊~~~~~~~`!我可是病人哪!」

    中島坐起身,冷冷地道:「是病人就好好睡覺養病,不要再胡思亂想那些奇怪的事情!」

    「可是……」

    「沒有可是!睡你的覺去!」

    「我想喝水……」可憐的小小聲音。

    中島無奈嘆一聲:「我去給你拿,你給我好好休息。不友好再亂來了!

    「我哪里有亂來……」江端看著被關上的門,抓抓睡的亂糟糟的頭發,小小聲說,「到底為什么呢……還是不明白呀……中島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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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MV集團S地區分公司。

    新城面無表情地審查著堇送來的文件,問:「他還沒有來?」

    堇坐在他的辦公桌上,極不淑女地搖晃兩條勻稱的小腿。

    「他那只寵物犬不會那么好吧?真是的,養那么大只,勞心又勞力……」

    新城還是面無表情:「怎樣都好,能不能請你從那里下來?為什么在我面前和在中島面前就差那么多!」

    「是嗎?」拿下眼鏡的堇笑得天真無邪,「可能是因為我如果敢在中島先生面前這樣的話就會被他的必殺技分尸吧?而且也絕對會被解雇!

    「……」

    「卓也?」

    新城依舊面無表情:「額頭處卻多出了幾根青筋:「堇……」

    「是?」

    「能不能拜托你下次的約會地點不要再選擇那些與鬼有關的地方了?」

    「好啊,下次就去坐云霄飛車吧!你上次的反應很有趣呢!」

    「堇……」

    「又怎么了?」

    「你可不可以拋棄我……我不會在意的……」

    「絕對不可以!我還沒有玩夠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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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的發燒在我們生龍活虎的江端犬面前該很本不算什么,到了第二天就完全好了。

    前一天的事對他來說也沒什么特殊的,因此完全沒有留下任何后遺癥,這也是單純者的幸福之處吧。

    但中島并不是跟他一樣的「單純者」,他的想法比他要復雜得多,卻又可以全不外露。他明白了一些事,但絕不會說出來,寧可一人悶得發苦,也不會去找別的人與他一起分擔。

    江端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中島就不再按時回來了。

    他總是很忙,忙到早上就帶著全套的藥去上班,即使沒事也要守在公司里,只托堇為他買一個便當,晚上江端都打著呵欠要睡了,他才踏入家門。

    江端雖然很遲鈍,但不是蠢材,不久他就發現了中島的異樣。他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使他那個「合作的患者」變得這么不聽話。

    一天,中島照例又是很晚才回家,一開門便看見了抱胸站在玄關處的守門犬。

    「你站那里干什么?」中島借換鞋的動躲避他的目光,問。

    「中·島·先·生!」江端開口,一字一頓,「您這樣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端的眼神惡狠狠的,就好象潑辣的妻子在等偷情回來的丈夫一樣。

    「什么什么意思?」

    「不要再裝了!」江端氣急敗壞地叫,「我不知道我哪里做錯了!您生氣至少得告訴我理由吧!這樣下去的話全部的診療計劃都要泡湯了!」

    中島低下頭,從他身邊走過:「沒有那回事,只是最近很忙,你不要太在意了。」

    「怎么能不在意!我是您的專屬醫生啊!而且我也打電話向恩田小姐確認過了!她說最近根本沒有需要忙到這么晚的工作!您到底在做什么!」

    中島脫去外套,沉下了臉:「你只是我的專屬醫生而已,你的任務就是為我治療,而不是肆無忌憚地干涉我的生活!」

    江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肆無忌憚……?這就是您對我的回答?」

    「沒錯。」中島毫不猶豫地答。

    江端終于明白了之前的專屬醫生為什么會落荒而逃,「這樣的中島」——或者說「高嶺之花」——就是原因。

    他以為自己不同的,卻原來是他誤會了。

    「我明白了!菇讼蛩辛艘粋冷漠的禮,轉身大步走回自己的房間,門被很大聲地關上了。

    「愚蠢的……」中島低聲說,不知道是在說誰。

    江端回到房間,心中的郁悶久久不能平復。他真恨不能再沖出去,在不識好心的中島耳邊大吼幾句?墒恰鹗裁茨?江端垂頭喪氣。中島說得也有道理,他沒有資格去管他那些事,可他不明白一個人為什么能變得那么快,前兩天還對他那么好,甚至為了他生病而不去上班,可現在卻只給他冷遇和臉色看。

    到底為什么嘛……中島先生……這樣的情緒,像不像一個失寵的女人在努力挽回愛人的心?他煩躁地亂抓頭發。實在太難看了!

    他之前就有發現到,自己從來這里以后就一直在以中島為軸心轉動,這樣是不對的——當然不是說這種行為不對,他本來的工作就是這個,不對的是想法。他的全部都在跟著中島走,中島的一舉一動都在牽引著他,決定他下一步的動向,不僅是他的行為,連他的情緒都在繞著中島公轉。

    這樣是絕對有問題的!

    可是……癥結在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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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很累,剛才和江端的對話卻不斷在他腦中回響,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中島挫敗地嘆口氣,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沒有開燈,就著黑暗在床頭柜中摸索,一會兒,取出了一包煙和一支打火機。剛被查出胃潰瘍的時候醫生就給了他三個嚴重警告,一是飲食,一是生活規律,再一個就是煙癮。他努力了很長時間才好不容易戒了它,多余的煙就被他扔了,但在床頭柜中留下了一包,偶爾,需要的時候,他還會想這樣抽一支。

    輕輕地啪一聲,打火機打出了一叢小小的火苗,點著煙,他吸了一口。

    煙霧從口腔進去,直通到肺部的感覺真好,似乎煙霧中某種類似麻藥的東西都順著肺部的血液一起疏通去了身體各處,整個人都好象輕松了很多。

    可是,胃好象有點不舒服……

    這么想的他又吸了一口。

    江端的到來打破了他以前所堅持許多東西,這或許有好處,但是在他發現自己對江端的感情發生變化后的現在,更多的只有壞處。

    晨光中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只牧羊犬,也許從那時開始就定下了他不可磨滅的感覺,之后就是對他過多的寬容——相較于其他人而言——允許接近、曖昧、感情……

    他煩躁地把煙捻熄在床頭上,那里一定會被燒出一個焦黑的傷痕吧,怎么想抹,都再也抹不掉了。

    「拜托你!工作認真一點好不好!」今天他走神好幾次,新城毫不客氣地對他這么說。

    他是很想,可是只要想到家中那只牧羊犬正睜著一雙無辜濕潤的眼睛在等他回去,他就會發生嚴重的動搖。所以這是最后的辦法了,趁一切還只是萌芽,讓江端自動離開。

    中島計算了很多方面,卻偏偏漏了一點,那就是江端性格上的韌性程度。在他第十二次沒有回家吃午飯的時候,江端又追到公司來了。

    上次他來這里所受到的「中島先生的特殊禮遇」在當天就傳遍了整棟樓上下,等他這次再來,問詢臺的小姐不僅連通報都沒有,而且還派人送他從高層人士專用的電梯上去。

    幸虧是這樣。江端暗想,如果一通報的話,恐怕連電梯的門也摸不到了吧。

    走出電梯,江端向送他上來的人道了謝,便往里走去。

    堇正坐在電腦前發呆,聽見電梯聲響,習慣性地往那里看了一眼,一見是江端,她立刻站起來迎了上去。

    「恩田小姐!共皇呛苡谢盍Φ恼泻簟

    接近他之后,堇平板的臉登時垮了下來:「江端……你說!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

    「。俊菇嗣H。

    堇拉著他往中島的辦公室門口走去:「最近一段時間中島先生不知道怎么了,情緒一直不是很穩定,每一個接近他的人都被他罵得連自己姓什么也忘掉!別人就算了,我……」她停下腳步,惡狠狠地看著江端,「我這么優秀的秘書!一百年也難得遇到一個的秘書!他居然也敢罵!今天我被罵了多少次你知道嗎?十六次!我工作這么多年挨罵的次數加起來也沒有這幾天的多!」

    一個工作人員經過他們身邊,堇的臉恢復成板平。

    江端很禮貌卻還是很茫然地笑:「請問……那跟我有什么關系……?」

    聽他說這話,堇逼近一步,江端后退了一步。

    「難道不是因為你和中島先生吵架才引起這樣的狀況嗎?」

    「。砍臣?」江端剛剛明白過來,「原來你是這個意思……可是,就算要吵,也是他要和我對罵才算呀……」

    「什么?」

    「他根本就不在正常時間回去,我要見他都很難了,還說什么吵架……只有前兩天說了幾句……算是吵了吧!

    「這么冷淡?」這點大出堇意外,「可是中島先生不是對你……」

    江端犬眼中充滿疑惑:「對我……?」

    怪不得……堇在心中為了中島先生長嘆,如果是我,我也會崩潰的吧!

    一低頭,堇發現了江端手上提著的東西。

    「這是什么?」

    江端把它提高一點:「飯盒。」

    「這么大!」堇驚嘆。

    說是飯盒,其實應該叫保溫杯還比較恰當,而且是最大型號的那種,一看就知道可以裝不少東西。

    「你是自己開車來的嗎?」這東西……不好拿哦!

    「我的車停在家里,怎么可能開來,我是坐公車來的啦!

    「公車!」

    「是啊,」江端抓抓頭,「碰巧來這里的車每一趟人都很多,我都害怕它會被擠壞呢!」

    「這樣啊……」堇露出一絲詭笑,「這就好辦了……江端先生!」

    「啊,是?」

    「請您進去吧!」

    「咦?等……等一下……!」

    堇裝做沒有聽見,把門打開一條縫,將他用力往里一推——

    「恩田小姐!」

    中島正在聽取幾位職員的報告,邊聽邊指出錯誤,自然也少不了給一頓臭罵。聽到那人念到決策處他又發現了一處明顯錯誤——雖然很有可能是緊張造成的口誤——正想再度臭罵那個家伙時,隨著一聲很像慘叫的「恩田小姐!!」一個人被推了進來。

    辦公室里一片死寂,罪魁禍首的堇早已經關上門逃之夭夭,留下江端一臉尷尬地提著那只超大的飯盒,向中島和那幾個被嚇著的人行禮。

    「對……對……對不起……我是被推進來的……」

    任誰都看得出來吧!中島雙眉緊皺。

    「你來干什么?」

    冷漠的問話的確在江端的猜測之中,但是真的聽到它從中島的嘴里說出來的時候,他還是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什么東西狠狠撞擊了一下。

    「我……」他張了張嘴,之前想好的話卻怎么也說不出來。

    看到這情形的那幾位下屬馬上想到可能是自己在這里的緣故,都面面相覷,然后忽然很整齊地對中島一鞠躬:「我們告退了!」不等中島說話,幾個人就已經迅速地逃離了現場。

    他們為什么能逃得那么快啊……江端在心中哀叫?粗蛔詈笠蝗岁P上的門,他在心中拼命壓制想要馬上和他們一起逃走的想法。

    中島看見了他手中提的保溫杯,眼中某種情緒一閃而過。

    「你來干什么?我在問你。」他又說。

    一股憤怒沖上江端的頭頂。

    「我來干什么!」他大吼,「就是因為你的這種態度,你的專屬醫生們才會一個換過一個!你以為我們都很喜歡來討你嫌嗎!真恨不能不要管你最好!」

    中島看著他發怒,沒有反應。

    「如果你不想做,也可以辭職!顾卣f。

    江端愣住。

    「我最厭煩的就是別人干涉我的生活,他們是,你也是!

    「你說……什么……」江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你難道……一點也不明白『我們』對你的好意嗎。俊

    就是明白「你」呀……中島心中有點泛苦地想,然而臉上依然沒有表現出來。

    「這工作是很自由的,你想做就做,沒有人逼迫你。只是醫生和患者的關系而已,你們的『好意』實在有點泛濫了!

    江端覺得自己身體里有什么東西在瞬間碎掉了,他握著保溫杯提手的手指逐漸泛白,臉上也失去了血色。他慢慢地抬起手,舉起那只保溫杯,猛然往地上一甩,一聲砰然炸響,保溫杯的內部,當即碎成了一片一片。

    「對每個患者都要全心全意,這是我從踏入這一行開始就遵守的一條定理,可是今天,我才終于發現把它用在某些人身上的時候有多么浪費!

    中島默然。

    「今天我就會辭職,馬上就會從你那里搬走,會不會再派來醫生再與我無關,至少『我』這個好意泛濫的傻瓜不會在出現在你面前了!菇死潇o地,倨傲地向他點了點頭,「多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再見。」

    他背挺得很直地走出去,門被關上,發出一聲巨響。

    中島托著額頭,壓住痛得突突跳的太陽穴,閉上眼睛,緊咬牙關。已經完成了……在萌芽的狀態下掐死它,這就是最好的結局了。

    胃……有點抽痛……

    堇輕輕地走進來:「中島先生……」

    「唔?」

    「那個……您跟江端先生……?」

    「沒有事,」中島閉上眼睛,「是我做得太過分了!

    「中島先生……」

    中島微微不耐地看著她:「又怎么了?」

    堇微笑:「寵物很可愛,而且也很名貴,喜歡的人也肯定會很多,所以要下定決心,否則它跟著別人走了,再找一只一樣的就很難了。」

    中島的眼神變得銳利:「然后?」

    「寵物犬很容易被激怒,不過也很好哄哦!

    「的確如此……」中島喃喃地說。

    堇看一眼被丟棄在一邊的保溫杯:「那個……要不要打掃?」

    「打掃掉吧。」

    堇擔心地看他一眼,轉身去收拾它,卻突然聽到一聲低喝:「算了!不要動它!」

    「?」

    中島好象下定了決心,拿起電話,迅速撥了幾個號碼:「問詢臺!是我!剛才上來找我的人走了沒有?……嗯,好,不要讓他走,用什么方法也好,請他回來這里!」

    放下電話,中島又陷入沉思。

    堇微笑起來。

    「我告退了。」她說。

    「嗯!

    堇出去,一會兒,江端就被兩個職員架了進來。

    「中島先生,江端先生回來了!

    該說是被挾持回來才對吧!江端憤怒地想。

    中島揮揮手,讓那兩個人出去。

    「江端……」

    「不是說我濫好心嗎!干什么還要這么多管閑事的我回來!」

    如果讓他就那么走了也就罷了,偏偏剛出了電梯門就被問詢臺的小姐指著大喊「就是他!」然后兩個職員就沖上來把他架住,強行劫了回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專門看他出丑嗎!他的就真的惡劣到這個程度?!

    中島站起來,從辦公桌后繞到他面前。

    「江端……」

    「什……什么?」

    江端退了一步。中島的表情太奇怪了,江端摸不清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對不起!」

    中島突然就是一個九十度的鞠躬禮,江端嚇一跳,后退了幾大步。

    「你……」

    「我知道我這次的話傷你很重,即使再怎么道歉也于事無補……」

    「既然知道為什么還要說那種話!真的很傷人哎!」

    「我知道!

    「您的劃就讓我覺得我們好象都是些只想討你歡心的垃圾一樣!」江端吸吸鼻子,好象快哭出來了。

    「所以我向你道歉!怪袓u說。

    「道歉就行了嗎!」江端叫,「我們是您的專屬醫生!不是您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東西!」

    「我明白!

    「中島先生!」

    「江端,」中島平靜地看著他,「最近所發生的事是我不對勁,全是我的錯,所以我想求得你的原諒,要怎么樣才可以?」

    「咦?」

    「只要你說我就會去做,什么事都可以,要怎么樣你才能原諒?」

    江端沒想到他會這樣讓步,一時間覺得好象是自己在無理取鬧一樣:「那個……其實也沒什么……只要您以后能遵守我們的治療計劃,控制住您的病情,那就很好了……」

    中島露出淡淡的微笑。

    「謝謝!

    保溫杯還躺在地上,兩個人同時看見了它。

    「那個保溫杯……實在對不起!」江端垂頭喪氣地道歉,「我剛才一時控制不住自己……」

    「沒有關系,都是我的錯才對,」中島說,「不過以后也用不著了,壞掉也沒有關系。」

    「用不著?」聽到這話的江端著急起來:「怎么會用不著!難道說中島先生您……」

    「不是那樣,」中島打斷他,「我的意思是,以后中午時我都會盡量回來,就不用你跑來跑去了!

    「是這樣……」江端釋然。

    「對了,」中島問,「那么大的保溫杯你是怎么帶來的?」

    「坐公車。 菇撕芾硭斎坏卮。

    中島的臉色變得難看:「可是我記得從家里到這邊的公車基本上每一趟人都很多吧?」

    「嘿嘿……是。 菇诵,「有好幾次都差點被擠得翻了過去呢,還好沒事,不過……」他看著地上壞掉的保溫杯,眼神罩上了一層陰藐。

    中島知道他在想什么,眉頭皺得更緊。

    「江端!」他突然說。

    「是?」

    「我請你吃飯,作為剛才的賠禮吧!」

    「哎?不用了!我……」

    中島不聽他說,硬拉著他出了辦公室。在經過堇桌前時他向他使了一個眼色,堇會意,他們一出來,她隨即就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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