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論危險,要與穹剜人訂定同盟,遣使必須有足夠份量代表皇上,依此來看,就已非本王不可了!鳖D一頓,再道:“行前本王已與皇上密商,皇上也答應將結盟一事全權交由本王,交代務必成功結盟,以平服邊關戰亂,盡早結束戰事!
眾人“哦”了聲,紛紛贊譽永霖護國舍身。
唯有邵庭,一雙秋波柳眉糾結。
“你向皇上說什么了?”嚴肅沉斂的神態,珠玉般清脆的聲,一字一字凝止了大帳內正在欣悅說笑的眾人,氣氛難熬起來。
永霖薄唇勾著笑,眼波柔軟,盡是戀棧!胺蚱薇臼峭著B,我只是懲與你同林而已!
她不悅,永霖從小身子骨弱,從先皇到他們幾個兄弟,都當他是撿回來的,寶貝維護得不得了,怎可能讓他涉險?除非拗不過永霖!澳阃{皇上?”
此話一出,眾人抽息屏氣。
“哈哈,你應當說是皇上讓我的誠意打動!庇懒厝逖诺卮钌纤沂直,專心一意地!拔抑皇窍霂兔,讓戰事盡早結束。否則安王府里空蕩蕩的,我一個人住,夜里寂寞冷清,心中又擔心你,總是憂煩得睡不著覺,我不過是想讓你早點回來陪我而已,如此錯了嗎?”
她心頭一動,被他的情真意切牽住,但腦中又想起明明安王府熱鬧極了。他溫雅俊美,當起蜜麻花又相襯上手,小時候他說被欺負,被罵的一定是她。甚至嫁了他,她還聽見坊間耳語,直嘆暴殄天物。
“哇嗚,安王爺好深情哪!”一個女副將不禁道,羨慕極了。
“從我們男人眼光看,也是不可多得呢!币粋驍衛接口。
“哈哈,托邵庭將軍的福,讓皇上允許安王爺出馬追妻平亂,咱們這場仗再下來是打不久嘍!”
邵庭掀眉。果然,大伙都稱贊他,站在他那邊。
永霖知道她想什么,以袖半遮臉,靠近她附耳道:“別生氣,回頭我跟你道歉!
她睞他一眼,推他坐正,以尋常大伙都聽得見的音量道:“我也去!
永霖臉色略沉,淡道:“庭兒要護衛我嗎?也好,我本就只信任你一人的!彼静挥巴kU之地,但他自己都做不到安靜等待,又憑什么要她待在營地?他揚笑,不自禁地歡喜。“咱們總算能同進同出了。”
他感慨的聲調,像是受了無盡委屈,終能一償所愿,風流倜儻的模樣霎時教人心疼,迷遍了在場女將。男人們有的不屑搖頭,有的心有戚戚焉,更甚者努力學習,男女無一不張大眼睛,看盡他的風采。
“咳嗯!菜都要涼了,諸位!”李思容敲敲桌子。
“吃飯吃飯,詳盡的計劃等吃飽了再說!鳖櫰聘罋獾,隨口一問:“對了,安王爺要與邵庭將軍同帳,還是住馬車?”
“這個嘛……我聽夫人吩咐!彼芄。
邵庭莫名地起了雞皮疙瘩,望見永霖直沖她笑。她忽略異感,思量比較一陣,他愛潔,讓他去跟別人擠床一定不肯,那么就只剩一個選擇。
“馬車上只有暖爐,還是睡我的帳篷吧,有炕!
“好!庇懒貥O其喜悅,努力不表現在臉上,很乖地吃完一席飯。
第5章(2)
晚間,青硯到將軍帳里鋪床,擺了從王府里帶的紅木大澡桶,燒了熱水注滿。
永霖一絲不掛,氤氳熱氣朦朧他精實健碩的身軀。他慵懶潑水洗面,趴在澡桶邊,看對面桌幾后頭忙碌的女人。青硯抱了暖厚大毛巾等在一旁。
邵庭正在研究一路到穹剜的路線,聽見嘩嘩水聲,頭也沒抬。
“庭兒,休息一下,過來一起洗!彼闷鹚,潑在胸膛上。“別浪費了熱水,這天冷的,青硯要準備也不容易。”
青硯哆嗦,看看抬也沒抬臉的邵庭。糟糕,主子現在心情很好,就不知待會兒還好不好。
邵庭盯著地圖。
“我用你洗剩的就行。”
“那怎么行?為夫怎可讓夫人用剩下的水?”
“我本就不怕冷,在營里都是三天才浴洗一次。沒關系,你慢慢洗你的。”
“喔?”
永霖沉了沉臉,都不見她反應,徑自氣悶地很快起身,讓青硯擦干身子換上睡袍。著好衣服,他揮退青硯,吩咐不用再來伺候。
他做這些事,邵庭都沒吭聲,遑論投來一眼。
“我睡了!彼度氡桓C,氣悶地閉上眼睛不見為凈。
“嗯。”邵庭熄燈,只留了一支蠟燭,仔細推敲穹剜人的守備,以及尋常如何貿易。
帳內只剩沙沙的書寫聲響,半時辰后,邵庭脫衣浴洗,一身干凈味道上炕。她才蓋好被子,永霖就一改背對姿態,翻身過來壓住她,黑黝黝的眸子帶怒焰。
“你還記得有我這個丈夫嗎?”質問。
“記得呀!彼龈卟弊游橇宋潜〈!八恢鴨幔吭俨火B精蓄銳,當心身子撐不住。你一路奔波,該很累了!
“你當真以為給點甜頭就能哄我了?你知不知道我這趟來是為了什么?”他咬牙切齒。
“為了什么?”她放軟聲音,另外也是累了。
“……隔壁的老家伙,說你會為國捐軀!”
“唔,相爺嗎?就因為他一句話,所以才來的?”
“對!”永霖暗恨咬牙!芭c其等消息,不如陣前看個清楚!
她淺淺一嘆!安徽撌裁丛颍愣疾辉撛谶@兒的;噬弦摵像坟,也不該派你來!
“我偏要來,這場該死的仗,愈早結束愈好!”
“你想憑一己之力結束它嗎?事關國家民族,饒是你再能干,也不可能輕易如愿!
“是嗎?”永霖輕嗤。“其實不管戰事如何,你回家就好。要嘛,上奏皇上,參劾你以身涉險,不維護自身王族安全,直接讓你撤職回京;要嘛,與嗤人談判,就算要把北郡草原一帶劃給嗤人也行。我早就做好打算,無論如何都要讓你回去,就算聯合朝中大臣抵制皇上也不足惜!”
“……永霖,你應當將私情與國事分開!
他氣憤難止,狠狠咬了她芳唇一口,氣呼呼道:
“對我而言私事就是國事!我別無選擇生為王族,隨便一個決定就攸關卓豫國勢,更何況還娶了卓豫第一女將為妻!我的家事,就是國事,沒得分開!”
邵庭露出擔憂!澳愫蠡诹藛幔俊
永霖倒抽氣,她怎能輕易說出后悔二字?
“……要是會后悔,這幾年我何必推掉大臣們的說親?要是會后悔,何必日日上邵家探望那個頑固祖父?要是會后悔,何必迢迢千里來此,讓你問我后悔了沒!”
邵庭眨眼,一時腦袋接不了話!八裕悴缓蠡,但為什么又生氣?”
“問得好!庇懒匚kU瞇起眸。“卓豫跟我,你怎么排序?”
“嗯?”
“簡單說,哪個對你重要?”
“唔……”她猶吟,陷入沉思。
北風呼呼地在帳外吹著,隨著時間過去,永霖的臉色愈來愈難看。
他是否要慶幸自己還算夠份量,讓她左右為難?
“永霖……”
永霖難以置信,心中動容。“庭兒……你……”
“我能不選嗎?”兩邊她都想守護。
永霖頰肉抽了抽,掌心撫面,片刻后放下道:“算了,不打緊……”
邵庭偏頭,他根本不是不打緊的樣子。
“我腦袋直,永霖,你別拐彎,想讓我知道什么,直說吧!
他眸色一黯,在她頸畔噥聲:“那么,對我說一句話。”
她點頭,表示自己聽著。“嗯!
“說絕不丟下我,絕不留我一個,絕不讓我受獨活的煎熬。”
啊……她想起來了,這是成親時他的承諾。
而今,換他索取她的承諾。
她從來沒有想過,哪一天她走了,留永霖一個人。
爹爹去世后,祖父與娘堅毅卓絕地教養她,當她拿下武狀元時、當她受領派命到邊關時,他們欣慰不已。
唯有永霖,堅持隨軍送她出京,送到最末,屏退左右,最后一次問她能不能不要去。
她不知道祖父與娘是否想過她可能戰死關外,但即使如此,她相信他們能好好活下去。但永霖呢?心思細膩的永霖呢?
從軍為將是邵家人的路,死傷是戰勛。嫁進邵家的女子,失去夫君之際不能掉淚,相反地要無比驕傲。而娶了邵家女的永霖做得到嗎?
在她的棺槨送回家時,永霖可否不掉一滴淚?
她的心揪緊了,因為想到他難過的模樣而難受。
“我答應你,不留你一個人!彼S諾,攬住他的肩頭。這個男人是她的。她總算懂,為何他老是要問她是否嫁給他了。真嫁給他,就會把他放在心上,在乎每一個決定于他會有何影響、在乎他的感受。就像此時,永霖在她懷抱里輕顫,提醒她,自己多么地讓他擔驚受怕!皩Σ蛔。沂莻武將。”
永霖撐在被褥上的指掌收緊,捏皺了一襲暖衾。他一掌撫在她背后,壓下身子與她廝磨,極度滿足有她在懷。
“武將哪里不好了?道什么歉?”他賊賊地笑!爸灰俑倪M一點點,出征記得帶上監軍!
“唔,但你還是待在京里會比較……”末語沒在他的吻里。
永霖含住朱唇,深吻問斷續呢噥:“說什么都沒用,我跟定你了……”
她喘息,還把持些理智,因為感覺到他流連腰腹的溫熱掌心而瑟縮。
“外頭有人巡邏……”
“別擔心,不會讓他們聽見!彼孕袆迂瀼,輾轉深吻,只留換氣間隔給她,一次又一次封住瀲潑紅唇,吞沒她所有嬌甜可人的呻吟。
一宿貪歡。邵庭卯時起來,全身酸疼,轉臉見永霖睡在身旁,模樣安穩安適。她悄聲下床穿衣,將特制薄鐵甲穿在軍袍外頭,綁縛好靴子,將長發扎在腦后,仔細地撩開厚氈。
帳篷外,天蒙蒙亮,她閉目深吸口氣,又是一天。
校場邊,上自副將下至百夫長,軍將們兩兩持戟相斗,環繞著軍營,士兵們吐著白氣繞營地練跑。
邵庭一邊看著校場動靜,穿梭在場間,指點了幾個人的動作。當練跑的士兵跑近校場時,她原地踏步,在隊伍經過時隨隊跟上。
固定的晨練在辰時前結束,大隊散成小隊,各自分開領取饅頭稀飯。
“邵庭將軍!崩钏既輰⑺脑缟拍脕。
“謝謝!鄙弁プ谛鲞叞宓噬,飲粥嚼饅頭!八既萦性挼f無妨!
“……是。”他還是一派欲言又止,見她瞅來,才硬著頭皮道:“將軍非得去游說穹剜人嗎?屬下的意思是,您是負責領兵的將領,可不是擅使權謀的遣使,那應當由皇上派的人——”
“皇上派的就是我。”一頓,慎重道:“我受任征北大將軍,領皇命平亂息戰。所有和息戰有關的事,都是征北大將軍的事!
“但是將軍,咱們兩次與穹剜人交手都驚險無比,您不怕有去無回?”
邵庭瞅過他手腳傷處,穹剜人如何厲害,他深領其教,會擔心也是情有可原。
“若有萬一,李將軍與顧副將能代替我的位置!
“我說的不是這個!我——”
“嗯?”邵庭認真望著他。
李思容驀地住口,只怔怔看望她,彷若干頭萬緒,不知如何從頭說起。
“庭兒!”永霖匆匆走來,身邊跟著青硯。他站定,斜睞一眼李思容。
“會冷嗎?”她牽起他手,到頰邊蹭了蹭溫度。
永霖薄唇勝利的笑,彎如勾月,輕吐:“不冷。”朝李思容看去。
“唷,李驍衛早!
“七王爺早,您初來乍到,能這么好睡,真是難得。”
“的確難得。本王許久沒睡好了,好不容易夫妻聚首,心安下來,自是好眠!庇懒販厣频匦,把邵庭一絡被吹落的發絲順回耳后。“說好要幫你畫眉梳頭的,怎不叫我起來?”
青硯抖了抖。主子還想幫夫人在軍營里貼花鈿、梳墜髻不成?
她點點頭!澳氵在睡,就沒吵你!
“是嗎?”永霖笑開,模樣樂在其中,不吝提醒眾人他還在新婚。
“金船這事兒,小硯交辦下去了嗎?”
“。窟,是,昨天主子交代下來,馬上派人回京處理了,但是這時候買糧不容易,估計最少要半個月后才能運來。”
邵庭沉思!耙滥憧矗葐?”
永霖欣然自信。“當然,有了糧食,咱就更像商人了!
“嗯!鄙弁ヮh首,看一眼他。“永霖吃飽了嗎?”
“主子出帳前就吃過了!鼻喑幓卮。
“嗯!绷私。邵庭轉頭吩咐:“思容,別太常走動,偶爾盯著他們,開口指點就好。永霖,你跟我來!闭Z畢,拉著他往議事大帳的方向。
端木永霖自是很樂意跟去。
誰料,前一刻還喜孜孜,下一瞬就想轉身走開。
邵庭找了處空地,調勻呼吸,左腳弓步、右腳弓步,穩著下盤扎起馬來,開始指點他道:“我昨晚就發現你體力似乎弱了些,趁這半個月再練練,若在穹剜人那兒出什么事,反應會敏捷些。”
永霖挑眉,兩腿一跨,雙臂前伸,挺胸垂肩在她身旁照做。
過半個時辰,邵庭收勢,只見永霖即便額上冒汗,腰桿還是挺得直直的,腿也沒貪懶偷彎半分。
她欣悅笑!澳憧偹銥樽詡兒身體著想了。”
“哼,哪個男人讓妻子嫌體力不好還不肯扎馬,你倒是讓我知道。”
他沒好氣,努力地練練練。
“唔!彼p頰微熱!斑@是兩碼子事!
他氣沉丹田,拉長呼息,打算再蹲上半個時辰,徐緩慎重說道:“我瞧著一樣!
從此日起,端木永霖每日晨練,到變成老王爺也未有一日歇怠。
第6章(1)
半個月后,二十輛載滿糧食與布匹織物的馬車驅來北郡關口。
邵庭走過去清點。
青硯瑟縮低聲:“夫人,現在糧草買賣管制得嚴,有錢也買不到,這已經是最多的了!
“我明白,謝謝小硯。所以金子沒全熔完是嗎?”
“對,只熔了船首三分之一!
“要你多嘴!”永霖敲了下青硯腦袋,討好地拉攏邵庭隨風揚起的披風!巴嚎蓜e以為我藏私,糧食控管是三哥負責的,先前已經送你一座糧倉了,現在想跟他要一顆糧食都難如登天,更何況在他眼皮子底下買糧資助敵人?我能弄來這些已經不容易了!
“謝謝你,辛苦了!彼h首道謝。
“真老實!彼呐乃^顱,就喜歡她直愣愣的性格。
邵庭指頭扳數完,探看過,果然每車子都裝滿了。
她對跟在一旁探看的李思容道:“請思容派人把這些糧食布匹裝到轆轤車,改安上烏珠穆沁馬。我與監軍都督明日出發,思容和其它驍衛們看好隊伍,依日常操練,若有人問起我與都督的行蹤,就說不清楚,此事尚不需讓太多兄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