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羅馬
沒有白紗、沒有鮮花,這是一場甚至沒有賓客的婚禮。
立在教堂禮壇上的神父,很明顯是被人從熟睡中挖起,一張臉既疲憊又莫可奈何。
任何一個人在睡夢中被冰冷的刀子給喚醒,都不會是一件愉快的事。
因此當神父狠狠地套上做禮拜用的神袍,被人帶往教堂時,他也絕對沒想到對方只是要他見證一場婚禮。
老神父伸手將身上的神袍帶子系緊,輕咳幾聲推了推眼鏡,努力想平復心中所受到的震撼。
他抬起頭,想看看站在他跟前的一對男女,才一抬眼就不由自主地楞住,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他真的無法用確切的言辭來形容跟前這對出色的男女;站在圣壇左邊的男子,有一頭墨黑的發,在那張上帝親手雕琢的深邃五官里,鑲嵌著一對魅惑無窮的雙色眼瞳,他的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全身散放出支配者的王者氣魄。
而他懷中的女子同樣有著一雙璀璨的眼,清冷美麗,讓人移不開雙眼,她的神情有點疲憊,像只傭懶卻又心滿意足的貓,靠在男子的懷中。
“你需要更多的時間,還是我們可以開始了?”低沉的男性嗓音在空曠的教堂內響起,漾著濃烈的揶揄。
老神父尷尬地脹紅臉,急忙將視線移回臺上的圣經,清了清喉頭道:“今天,在神的見證下,我將為兩位新人賜!逼鹆藗頭后,老神父再次抬起頭,顯然是想起了還不知道這一對新人的名字。
“伊斯﹒梅杰士。她是冷晨星。”男子報出兩個人的全名。
老神父發出啊一聲的驚喘,梅杰士三個字在意大利可說是呼風喚雨的代名詞,倘若有人要舉行婚禮,向來都辦得轟轟烈烈,人盡皆知。
為什幺他們兩人要在夜里舉行婚禮?還弄得這幺神神秘秘的。
“梅杰士先生……我想只要您肯開口,連教皇都會親自為你主婚的,為什幺會來到我這里?”他是真的弄不明白,當了四十多年的神父,他充其量還只是這間小教堂的神父,而像伊斯﹒梅杰士這樣有身分的人,為什幺會選在此舉行他的婚禮?
“你的信仰虔誠嗎?神父!币了雇蝗恍Τ雎暎虚W著戲謔。
“這是當然!”老神父有些惱羞成怒,雖然他只是一名小小的神職人員,但他自認是一個信仰虔誠、從未失職的神父。
“既然你是一個可以證婚的合格神父,現在就完成你的工作,我不想再聽到其他的廢話!彼恼Z調仍是懶洋洋的揶揄,卻讓神父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冷顫。
“你累了嗎?”說話的同時,他感覺到晨星的身子又捱過來幾吋,淡漠的眼在搜尋她疲態的同時已經轉為無限柔情,聲調和剛才全然不同。
“是有一點!彼恍。
到現在還是不敢相信她真的站在這里,而且即將成為伊斯的妻子。
他們相遇于九年前的威尼斯,伊斯從一群殺手的手中救了她一命,還將她帶回那不勒斯,讓她成為他的養女,而在九年后的今天,她成為他的妻子。
“這是你我的婚禮,專心一點。”伊斯忽然低下頭輕舔她的唇瓣,藉此喚回晨星飄離的心思。
她墨黑的眼眨了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請繼續!币了固ь^,目光重新回到前方。
接下來的一切都很順利,神父完全照著婚禮的程序進行,從詢問彼此的意愿到交換戒指,最后新郎親吻新娘,儀式圓滿地結束了,這或許是他有生以來最奇特的一場證婚了。
“謝謝你,神父,讓我送你回去吧!”出口喊他的不是別人,正是半小時前用一把小刀將他帶來的男子,他露出友善的笑,顯然心情很好。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鄙窀讣泵]手謝絕對方的好意,決定還是自己快點離開比較好。
就在他往教堂門口前進的時候,他聽到了剛成為梅杰士太太的冷晨星開口問道:“為什幺這幺急?”他們剛從遙遠的香港飛回,本以為他會帶她回那不勒斯的別墅,沒想到剛下了飛機,伊斯就帶她來到離機場最近的一間教堂。
由于老神父也很好奇伊斯的答案,所以他特意放慢了腳步,豎起耳朵想聽聽看他的回答會是什幺。
“你不喜歡?”他將晨星擁入堅實的懷中,細長的手指在她的頸背親暱遊走,笑著問道。
“你總是喜歡用另一個問題來迥避我的問題!背啃俏⑽Ⅴ久,輕歎一口氣。
伊斯笑出聲,在她低垂的眼簾印下一吻,跟著在晨星的耳畔戲謔道:“如果愛情是馴服你的方式,那幺這世俗定下的婚姻制度,就是我為你套上的枷鎖,這樣的答案是否讓你覺得快樂?”
老神父還來不及聽到晨星的回答,就接觸到伊斯﹒梅杰士投來的關注一瞥,為了保住一條老命,他也顧不得其它的,連忙加速逃逸。
在掩上教堂木門的剎那,他最后一次看向兩人;他們若是分開,會是兩道同樣讓人目眩神迷的光,可以讓絕大多數人屏息凝視,而兩人之間旁若無人的親暱和依戀,又很自然地將他們像鎖鍊般緊緊系在一起,如同反映在地上一對儷人的身影一般,密不可分,相融合一。
老神父輕輕掩上門,直覺告訴他,這一對新人不需要多余的祝福。平凡者需要運氣和祝福;不平凡者,可以創造自己的命運,而他相信,這兩人是絕對的命運創造者……天使之戰——天地間最初的一場戰役。
當大天使迷迦勒豐命舉劍,將墮落天使打落地獄的那一刻,迷迦勒是以怎幺樣的心情揮出手中的寶劍?那畢竟是一張和自己相似的臉孔,一起被神創造、一起被選為最高的守護者,而今,因為墮落天使的背離,他必須親手制裁他!只是……在揮下寶劍的那一剎那,迷迪勒,你心里面,真的一點痛楚的感覺也沒有嗎?
這畢竟只是圣經里的故事而已,只是,我從來沒有想過,同樣的選擇竟然會發生在我和你的身上;迷迦勒之于我,墮落天使之于你。
當戰爭的號角吹響,我和你已經沒有退路了,這一場戰爭最荒謬的地方,在于我們誰也逃不開對立的宿命。
分開的整整十年中,我沒有一天不想著你,瘋狂地想著你,斷斷續續聽到你的消息,知道你身邊有一朵用愛情栽培的玫瑰,那幺,宣戰的第一場,就讓我親手拍下那朵玫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