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信寬跟你說了？”待房內只剩下兩人，顧長春首先開口。
春雪頷首，水眸毫不畏懼地直視老人。
“干嘛這樣看我？”顧長春挑眉�！澳悴辉敢�？”
“我不喜歡。”她說得直率。
老人家驀地笑了，春雪不確定那是諷刺還是惱怒。
好一會兒，他止住笑聲，嚴肅說道：“如果我說，這就是你成為顧家繼承人的條件之一呢？”
她驀地一震。
“考慮看看吧！信寬是個優秀的孩子，你嫁給他，不會吃虧的�！�
她深吸口氣�！盀槭裁匆欢ㄒ撬�？難道我不能選擇自己結婚的對象？”
他聽出她話里的不滿，重重哼道：“怎么？你也想學你媽一樣，反抗我為你安排的婚事嗎？”
春雪聞言，秀眉收攏。
顧長春觀察她緊繃的神情，啞聲揚嗓�！澳愕浆F在還不肯開口叫我一聲‘外公’，是不是還恨著我？”
她怔了怔，沒想到老人家會這樣問�！拔覜]恨你�！�
“真的嗎？”他嘲諷地扯唇�！爱敵跷腋銒寯嘟^父女關系，這么多年來對你們不聞不問，你不生氣？”
“我為什么要生氣？”
“你原本可以早點回來過好日子的，如果我早點派人去接你，你也不用在你爸媽死后，一個人那么艱苦地活著�！闭f著，顧長春一聲嘆息，像是真心對這個外孫女感到憐惜。
不會吧？春雪懷疑地瞇眸，眼見老人定定地瞅著她，倏地胸口一緊。“我沒有怨言，那是……我的命�！�
“命嗎？”老人似嘆非嘆，肺部一股濁氣涌上，他嗆咳兩聲�！澳悄悻F在的命就是做回顧家的公主，只要你能令我滿意，顧家所有的一切都將是屬于你的�！�
“所謂的令你滿意，就是成為你的傀儡？你說什么，我就做什么？”她分明是在挑戰他的權威。
顧長春又笑了，不知怎地，他竟然不感到生氣。
春雪試著揣摩老人心意�！澳悴皇钦f，你不喜歡我媽以前柔順得像兔子，還比較欣賞我的個性？”
他明白她想說什么，冷冷一哂�！皼]錯，我是欣賞有主見的孩子，但可沒說能允許你反抗我，這陣子你跟我相處應該也感覺到了吧？我就是個乖戻的老頭，所以大家才那么討厭我，巴不得我早死早超生！”
話說到后來，他口氣變得粗暴，春雪不覺驚愕。
“干嘛一副驚訝的表情？我不相信你笨到看不出來，我在這個家不受歡迎�！�
他這是在鬧別扭嗎？
春雪盯著老人扭曲的表情，冷靜地揚嗓�！熬退氵@樣，他們也不會希望你死�！�
“哈，你太天真了！”顧長春怪笑�！耙^承我們顧家的人，可不能是個單純的蠢蛋�！�
她才不蠢呢，更跟單純兩個字扯不上邊。
春雪正欲辯駁，老人忽地一陣激烈的嗆咳，她見他雙手緊拽著自已胸口，似是疼痛不堪，忍不住問。
“你還好吧？要我請人送藥來嗎？”
“不、不用了……咳咳、咳咳咳……”老人好不容易順過氣來，盯著春雪的眼神又回復老狐貍似的狡猾�！澳憔退阌懞梦�，也沒辦法為你的繼承權加分的�！�
他以為她是刻意討好他？春雪冷哼�！澳愎皇莻�討厭的老人�！�
她淡漠拋下一句，轉身便走。
顧長春見她干脆地離開了，反倒有幾分錯愕，臉色忽青忽白，這些年來，他習慣了這般尖刻地說話，也習慣了他人百般忍讓，她還是第一個敢當面批評他惹人厭。
他覺得自己應該生氣，應該天崩地裂地狂飆一頓，好挫挫這丫頭的銳氣，但不知為何，他只感到胸口空空蕩蕩，情緒低落，提不起勁。
他果真老了嗎？就連發脾氣也懶了？
愈想愈沒意思，顧長春懊惱地往后仰躺，這一動，牽動了僵硬的背部肌肉，又是一陣疼。
“馬的老天爺怎么不干脆讓我快點死一死？！”他憤然咒罵。
“你沒聽過‘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嗎？”一道清冽的嗓音落下。
他一震，抬頭一看，竟然是方才丟下他不管的春雪又折回來了，手上端著一碗湯藥。“你又來干嘛？”
“你有眼睛不會看嗎？我把你該喝的藥拿來了�！贝貉┎换挪幻Φ貋淼酱才�。
“還喝什么藥啊！你不是嫌我惹人厭嗎？死了不是正好？”老人家像個孩子般耍脾氣。
“我剛說的你沒聽見嗎？”她語調淡漠�！啊満z千年’，像你這種惡人，會活很久的�！�
“你說什么？！”他火大得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
“正好。”她神色自若地在床沿坐下�！拔椅鼓愫人��！�
“誰要你喂了？我自己沒手嗎？”他一把搶過湯碗。
“別忘了湯匙�！彼嵝�。
他氣呼呼地又搶過湯匙，舀了兩口苦藥喝，驚覺自己上當了，停下喝藥的動作瞪向春雪。
她不動聲色地微笑�！澳悴皇钦f大家都巴不得你早死早超生嗎？既然這樣，你更應該死皮賴臉地活著，好好教訓這些不肖子孫，不是嗎？”
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澳阍僬f一次。”
“我說，你如果想折磨我們，最好的方法就是好端端地活著，活得愈久愈好�！�
還真的咧！顧長春瞠視春雪。“你……”
這犀利敢言的年輕女孩，竟是他顧長春的外孫女！
想著，他不禁失聲笑了，一面笑，胸腔一口氣順不過來，又是激烈地咳嗽。
“你還是別這么笑吧！”她伸手替他拍撫顫抖的背脊，似真似假地勸說�！澳昙o大的人，不適合情緒這么激動�！�
她這是在揶揄他嗎？
顧長春停住笑聲，眼里卻仍噙著笑意�！澳氵@孩子，一張嘴還真能說……”
他搖搖頭，低頭喝藥，一下子把整碗藥都喝完了，隨手擱在床邊茶幾上�！皩α耍屑挛乙恢毕雴柲�，對于杜唯，你有什么看法？”
杜唯？春雪一凜，謹慎地望向老人�！拔也欢愕囊馑��！�
顧長春意味深長地注視她。“雖然我指派他負責調教你，但并不表示你可以完全信任他�！�
“什么意思？”
“某方面來說，他也是你的競爭者。”
她怔住�！拔业母偁幷�？”
“這幾年我力不從心，公司大部分都是他負責打理的，尤其在我中風以后。”顧長春解釋�！岸盼▽︻櫦业氖聵I是有野心的，我想他不會輕易放手交給你�！�
她不明白。“可你不是希望我成為顧家的繼承人后，接掌公司的營運？”
“是這樣沒錯�！�
“如果我繼承了公司的股份，他能不把公司交給我嗎？”
“如果他有心阻撓，你是無法順利入主公司的，董事會多數董事可能都會反對你，你最好有心理準備�！鳖欓L春頓了頓，嘴角揚起嘲諷的笑。“我之所以安排你跟信寬結婚，也是為了引進高家的勢力幫助你，高家也在公司董事會占有一些股份，如果你成為他們家的媳婦，他們不會任由杜唯排擠你�！�
“杜唯……會排擠我？”春雪蹙眉。
“利字當頭，你覺得他還顧得上道義嗎？”顧長春冷哼。
是這樣嗎？春雪思緒亂了，她從沒想過原來那個男人也可能成為阻撓自己往上爬的障礙物。
“看來你似乎不相信�！鳖欓L春凌銳地審視她�！澳阍摬粫凰宰×税�？我知道他長得很帥，又有能力，連意詩對他都很有好感�！�
“……你太小看我了，我不是那種會為了某個男人沖昏頭的女人�！�
“最好是�！崩先死浜��！按貉�，我很欣賞你，你可千萬別讓我這個外公失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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