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剛才……小女生張口結舌地瞅著他從耳朵里掏出耳塞,并一臉疑惑地詢問:“學妹,你剛才說什么?能不能再說一遍?”
小女生呆了呆,望著那張看似親和的俊顏,狹長眸子卻分明帶著冷漠戲謔的少年,張張嘴,竟無法再言語,終是一跺腳,掩面傷心而去。
少年聳聳肩,將耳塞重新塞進耳中,繼續低頭看著手中的書,似乎完全沒將剛才的小插曲當一回事。
不一會兒,隔著粗壯的樹干,傳來男女的對話聲,嗯,準確的說,那應該是屬于男生一個人的深情告白。
“水藍學妹……”
“……”
“學妹……我能不能跟你說幾句話?”
“……”
“學妹,我、我很喜歡你,自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深深地愛上了你……請不要拒絕我,學妹,我的心靈和我的一切,我都愿你拿去,只求你讓我愛你!在我心中,你是天上最閃爍的星星,你的前生是最美的一朵玫瑰花,你一定是轉世而來的純潔雪蓮……”學長正動情地對暗戀多時的學妹表達著心中強烈的愛意。
不比不知道,這一比較后,歐馳才恍然大悟何謂真正的高手。
樹后這位學長的表白功力,與剛才小女生明擺著不是同一個層級,不僅深諳歐美抒情詩,似乎還用了古印度情詩慣用的修辭手法,可見其準備工作做得多足。
“亂講……”那位半天沒出聲的學妹,總算在學長的長篇大論中換氣的時候,輕輕柔柔的開口插了一句話。
咦?滔滔不絕如黃河泛濫的學長猛地煞車,并沒搞清楚自己亂講哪一句話了。
水學妹的聲音很好聽,又甜又軟,只可惜說出來的話卻一點也不浪漫,因為歐馳聽見她說:“人家在轉世之前,明明是鬼!
學長陷入沉默中,半晌才干咳一聲,“學妹說的……是好兄弟嗎?”
“是啊,我昨天才見到它們了,一共有三只喔,你想不想看看……”水學妹語氣中充滿了凝重和興奮,還有深入交談這個話題的欲望。
一陣腳步雜亂,神色大變的學長落荒而逃,而樹后的歐馳仰天長嘆,嘆為觀止,這位水同學,實在是太高明了!
面對前仆后繼、源源不斷的愛慕者們,他已經委屈自己到裝聾作啞的地步了,可是這位同學,僅以三言兩語就將對方徹底打發掉了。
他站起身,決定要親眼見識一下,這位能使他刮目相看的女生,究竟長著怎樣的三頭六臂!
當歐馳第一眼看到那個以與自己相同姿勢,背靠著樹干而立、正閉目養神的妙齡少女,有幾秒鐘的恍神……即使在很多年后,他仍能記得那第一眼的震撼!
她看上去才十六、七歲的稚嫩年紀,雪白的肌膚吹彈可破,幾近透明,小小的瓜子臉上,又濃又密的長睫微闔,像一排整齊的小刷子,與似玉雕的鼻,如櫻桃的唇,共同組合成一張教人移不開目光的絕倫面孔。
還有那長齊臀部、亮澤如黑絹的秀發,秾纖合度的苗條身段,即使穿著那套“文德”女生人手一件的制服,背著笨笨重重的書包,竟也會使人產生一種清淡出塵的感覺,感覺她不屬于這空氣污穢的都市,而應該在幽蘭綻放的空谷中生長。
枝頭的櫻花瓣以溫柔的姿態“簌簌”灑下,一片一片落在她臉上、肩頭、發間……更令她整個人看上去圣潔明艷,不可方物。
“嗨!”歐馳靜靜地看著她,已然忘了初衷,片刻后才開口打招呼。
少女睜開眼,仰起頭,一雙盈盈美目望向他,那雙眸子黑白分明,猶如一灣潭水清可見底,令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卷進去。
她打量著他,如水的視線最終牢牢停留在他身體的某一處,水眸當即一亮,發自內心地贊嘆一句:“好漂亮!
歐馳愣了一下,難道她正在向自己暗示什么?還是說,她也跟那些死纏爛打的女生一樣想要對自己表白?但她的國文成績也太爛了,稱贊男性,怎么能用“漂亮”這么娘的詞匯呢?
“我好喜歡!彼齾s已是桃腮泛紅,一臉乍見到心愛之物時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歐馳心跳加速,覺得自己有點撐不住了,如果……如果她再繼續表白下去,他或許會轟然淪陷,掉入美色之中!
“嗯,其實,我也……”他咽了一口口水,看著她,正輕移腳步,施施然朝自己走過來。
“可以嗎?”她在他面前站定,高度剛剛齊他的肩頭,索吻似地高仰絕美的小臉,花瓣一樣誘人的嫩唇勾起一個上弦,滿臉期待地望著他。
“當然……”歐馳的心,狂跳如鼓擂,渾身的溫度驟升,他無法拒絕,也沒想要拒絕,干脆心一橫、眼一閉,“你喜歡,就拿去……”
“你真好,謝謝你!彼孕闹轮x。
期盼中的吻,遲遲沒有落下,反而被她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左手,他愕然地張開眼,看著她的一舉一動,陷入徹頭徹尾的迷惘中。
少女柔滑微涼的手指撫觸到他的肌膚上,白生生的小手,指尖圓圓的、指腹軟軟的,與自己的截然不同。
歐馳盯著那只雪白玉手,俊臉破天荒的紅了,然后越來越紅,最后爆紅如血……從不解到醒悟,俊顏瞬間僵硬,眸中盛著難以置信,“你……”
只見少女萬般歡喜,手中寶貝似地捧著一串剛從他手腕上扒下來的佛珠,愉快地欣賞了一會兒,又猛地抬頭注視沉浸在震怒中的俊朗少年,唇角一彎,未語先笑,芙頰上隱隱現出一朵梨窩,說不出的可人。
“你……你……”歐馳已經說不出任何話了。
那串佛珠是姑姑在泰國的寺廟特地求給他的,材質好像是什么菩提根,還被高僧開過光,倒不是說他有多喜歡,但今天第一天戴,居然就被人打劫了,而且……而且還可惡地讓他誤以為她喜歡的是……
是什么?他胸口猛地哽住了,慌亂地倒抽一口氣,不敢繼續往深處想。
“謝謝你,我好喜歡!”她朝他鞠了一躬,虔誠地雙手合十,小臉上全寫著感激不盡,“你知道嗎?這種植物幾十年的時間里只開一次花,只結一次果,之后便枯萎而死了,你的這串佛珠又跟我特別有緣份,謝謝你愿意割愛,我實在太高興了!”一番感恩之后,她鄭重地許下承諾:“以后若是有需要我水藍幫忙的地方,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歐馳挫敗地伸手撐在粗壯的櫻花樹干上,無力地閉上眼。
“啊,我得走了,這個送給你,它會幫你驅邪擋災的。”她客套地從書包里掏出某樣東西,宛如交換信物般地塞到他手中,然后快活地跑遠了。
硬生生壓抑住吐血的沖動,歐馳無語地目送那纖細的身影像蝴蝶一樣輕盈地飛走,再看向手中的鬼畫符……很好,他記住這死丫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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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而易舉就將他的菩提佛珠打劫的女生,跟他同年級,是剛剛進來的插班生,名字叫“水藍”。很好聽的名字,模樣也生得美貌無雙,但比她出奇的美貌更出名的,是她的怪。
據有心人士透露,經過短暫的觀察,水同學的“怪”可分為三個方面,分別是,腦子怪、行為怪、語言邏輯怪。
聽說,清靈如仙的水同學最常做的事,是一個人待在學校最西邊的大槐樹下自言自語、嘀嘀咕咕;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熱情地向路人贈送用朱砂繪著各種古怪圖案的符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