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圓辨別出這個聲音就是昨晚帶人去新房發難的弟妹,好奇的扭頭打量了她好半晌,這才溫溫柔柔反駁道:“這位就是弟妹吧?世人都說商賈重利輕禮,我一直還不相信,如今看來這話真是有些道理,弟妹家里怕是只教了你如何賺銀錢,并沒有教你識字知禮呢。
“雖說今日是我同二爺的新婚之日,但畢竟老爵爺過世不足百日,該守的孝道怎么能不守呢?衣衫首飾換成素色,這規矩就是幾歲孩童都知道吧?怎么弟妹頭上手上戴的都是金子,衣衫比我這新人還艷呢?難道弟妹不孝順,故意不給老爵爺守孝?但若是孝順,那就是不知禮了!
她邊說話,一雙大眼還分外真誠的望著臉色憋得鐵青的旁氏,“弟妹,聽說你生了三個胖小子呢。父母是孩子最好的先生,言傳身教對孩子影響特別大,你還是得多學學禮儀,否則三個孩子有樣學樣就不好了!
“你!”旁氏再也忍耐不住,一巴掌拍了桌子就站了起來,豈料迎頭就被牟安甩了一巴掌。
“閉嘴,你這蠢貨!”
牟安原本還想派媳婦兒打個先鋒,哪怕是給嫡母和二哥添點堵也好,可惜媳婦兒是個沒用的,幾句話就被新嫂子抓了把柄狠狠反駁一通,不管是認了不知禮還是不孝,傳出去他們夫妻都沒臉在外邊走了。
但眼見媳婦兒被壓著數落,他也不服氣,打完媳婦兒就冷著臉行禮,說道:“多謝二嫂幫忙教訓我這不成器的媳婦兒。”
這口氣明擺著是不服氣,蘇圓一時有些為難,方才旁氏先發難,她反擊是正常,如今牟安跳出來,他畢竟是牟家的正經爺,她倒是不好說話了,否則就容易給人留下不好相處的印象。
可惜,她忘了,如今她是有夫君的人了,牟三爺夫妻協同作戰,她也不是孤身一人啊!岸际且患胰,不必謝你二嫂了!
牟奕掃了一眼老三,目光里隱隱的寒意,凍得牟安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寒顫,突然后悔今日為何要沉不住氣跳出來。即便這新嫂子命硬,新婚夜沒被克死,也保不準她以后不會摔死或者病死,退一萬步說,就算懷了身孕,怕是也要像上一任嫂子那般難產死掉呢。
這般想著,他趕緊忍了氣,拉著旁氏坐下來,低著頭裝起隱形人。
牟奕冷冷一哼,扯了蘇圓上前給娘親行禮敬茶。
牟老夫人方才瞧著新兒媳舌戰小兒媳,面上沒有顯露什么,心里卻是恨不得拍手叫好。
她自小就被灌了一肚子的女則女誡,進了牟家門也沒什么妻妾之爭,所以根本不擅長與人爭斗。
旁氏進門后發現她性子和軟,常常發揮愚魯又胡攪蠻纏的本性,鬧得她心煩,無奈就答應了她很多事,若不是自己把庫房鑰匙牢牢握在手里,怕是家里都要被她搬空了。
如今好了,新兒媳模樣嬌憨,嘴巴卻是不讓人,以后她終于有幫手了。
“好,好孩子!毖垡妰鹤觾合彪p雙跪地磕頭,牟老夫人歡喜的又紅了眼圈,一等蘇圓按照規矩奉上一套新衣裙鞋襪,就趕緊把準備好的一套首飾和一只荷包讓流云端了過來。
蘇圓分不清首飾的好壞,但只看金光閃閃又嵌了紅寶石就知道是好東西,倒是荷包輕飄飄的不知道塞了什么。
“你是個懂規矩的孩子,但畢竟新婚,這套首飾是我當日嫁進門時從娘家帶來的嫁妝,如今給了你,留個念想吧!
“謝謝娘!碧K圓歡喜道謝,這買賣真是賺大了。她不會針線,那套衣衫鞋襪是她畫的繡花樣子,但動手的可是劉大娘,沒想到就換得了這樣的好首飾,這婆婆真是財大氣粗,以后一定要牢牢抱住她老人家的大腿。
牟老夫人卻是比她更歡喜,兒媳一句“娘”,聽得她親近又歡喜,恨不得拉著她多叫幾聲才好。
坤哥兒在一旁等了半晌,怎么也不見自己的禮物,就嚷道:“嬸嬸,我的禮物呢?”
眾人都是笑起來,蘇圓趕緊從另一個包裹里取了一本畫冊遞給他,“這是嬸嬸親手畫的故事冊子,你可以一邊看圖一邊學寫字。你若是喜歡,等以后嬸嬸閑下來再給你多畫幾本!
“謝謝嬸嬸!”坤哥兒歡喜接了過去,剛剛翻開看了一眼就喜歡極了,恨不能把小腦袋塞進書里去。
旁氏生的三個小子坐在坤哥兒對面,一早晨起來就被爹娘嚇唬了好半晌,耳提面命他們要老實,否則以后就不給點心吃,但這會兒見坤哥兒得了新玩意兒,他們就鬧起來了。
“嗚嗚,我也要,我也要!”
旁氏方才戰敗又挨了打,正是心頭冒火,抬手就是一巴掌,指桑罵槐道:“嚷什么嚷?你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分,還有臉哭!”
牟老夫人皺了眉頭,她再不喜三個孩子也是牟家的血脈,怎么能看著他們被打?
不料,蘇圓卻像變戲法一樣從包裹里又變出三個木器小玩意兒,一只螃蟹、一只小馬、一只小半子。這是她特意尋了鎮里的好手藝木匠雕出來的,每只都是栩栩如生,上了漆色,裝上兩尺長的木把兒,推著向前,那螃蟹的八只爪子,還有小馬的蹄子、小半子的翅膀都會動個不停,很是有趣。
果然,三個小子歡喜的立時撲了上來,吵鬧著爭搶自己喜愛的樣式,早把爹娘的呵斥叮囑拋到腦后,氣得牟安和旁氏臉色更黑,恨不得把兒子抓回來直接掐死算了。
坤哥兒聽得動靜從故事書里抬起頭,眼巴巴又轉向自家嬸嬸,結果一見嬸嬸俏皮的同自己眨眨眼睛,這小子就聰明的低頭繼續看書了。
小孩子的心思很簡單,嬸嬸更疼自己,一定不會缺了自己的,只能比幾個弟弟得到的更好更多。
待丫鬟婆子們上了早飯,一家人吃過,牟安夫妻就扯了三個孩子的耳朵回了自家院子,剛剛一進院門,牟安就摔了花盆。
旁氏有些心疼那株好花,忍不住怨怪道:“三爺有氣都朝著那些人發啊,摔花盆做什么,這可都是銀子買的!”
“你個蠢貨,幫不上忙,就知道拖后腿,我怎么就眼瞎娶了你回來?”牟安惱得頭頂都要冒煙,嚇得旁氏也不敢再心疼銀子。
夫妻倆進了屋,牟安滿地亂轉了半晌,眼角突然瞧見桌上的賬冊,忽然有了個新主意。
“下午你就去稟告老夫人,把管家大權交給那醫女,順便把幾箱子賬冊都帶過去!
“為什么?!”旁氏大驚,“三爺,交了管家大權,咱們以后還怎么往回摟銀子?再說,先前那些賬目也不能見光啊。”
牟安卻是得意一笑,擺手道:“我讓你交,你就交。我讓人打聽過了,那醫女不過是會些醫術皮毛,連識字都是同那醫婆現學的,根本不可能會理帳,你把賬冊和管家大權交給她,她必然接不下來,到時候老夫人還得求到咱們頭上,你再把賬冊收回來,以后就算被查出有紕漏,也可以推到那醫女頭上,就說她掌管的時候動了手腳!
“哎呀,三爺真是高明!”旁氏喜得咧著大嘴,立時就喊了心腹丫鬟進來拾掇賬冊箱子,風風火火趕去主院交賬去了。
牟老夫人得了好兒媳,心情自是大好,吃過飯也沒放兒子和兒媳走,順手摟著小孫子,一家四口正是閑話熱鬧,突然見得旁氏去而復返,三人都是疑惑,待旁氏滿臉笑意的交出了管家大權,連同掛滿鑰匙的銅環、成箱子的賬冊,全一樣不落的都送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