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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小說 >> 現代,大陸 >> 青梅竹馬,波折重重 >> 彌生作者:眉見 | 收藏本站
彌生 第3章(1) 作者:眉見
    九月開學初,趕上彌生生日,彌生回來了。

    敏之考上的是該市最好的公立學校。

    敏之注冊的時候,只聽得女導師語聲輕輕道:“誰是王敏之?”

    敏之帶一絲困惑道:“我是王敏之!

    那穿白絲連身裙的年輕女老師,大抵沒料想,敏之出乎她意料中的美。

    在她想來,考第一名的女生,十六七歲的年齡,無非是兩頭麻花辯,鼻梁上架一副眼鏡,一派乖乖女的模樣。

    敏之異樣的清華,叫她不自覺地“呵”了聲,道:“你聯考分數是高中部的第一名!崩蠋熢鞠氚捶謹蹈叩蛠砦伟辔。

    這下不知怎么的,女導師只是叫敏之坐下,不發一語。

    敏之這才知道,自己考了第一名。

    周遭一下子多了耳語:“啊,王敏之!

    “那么好看,連腦袋也管用。我們這些人,還要不要活哩……”

    “人比人,氣死人!

    ……

    老師是對的,她要是任敏之為班長,估計女生會叫翻天。

    敏之更沉默了。

    她回到家里的時候,趙宅非常熱鬧。連丹丹父親都坐在大理石客廳里,不知在笑什么。

    那是個高大的中年男人,黑西裝黑西褲,要多挺拔有多挺拔,看不出老態,眼神還是很亮的。

    看到敏之,大約認不出來是誰,他“呵”了聲:“是誰?”

    世軍伯伯微笑道:“我們之之回來了。你彌生堂哥在樓上呢……啊,之之是彌生的堂妹呢!焙笠痪湓掞@然是回答丹丹父親。

    敏之耳聞著“你彌生堂哥在樓上呢”這句話,一剎那腦門一片空白,耳膜嗡嗡響,所有的聲息都進不了她腦袋。

    游魂似的,敏之沿著雕花欄桿扶手,一步一步上樓。

    要到這個時候,她才明白,思念是多么的重,思念是多么的鈍。

    三樓書房,門扉半掩,靜悄悄的,敏之在門口駐足半晌,都提不起力氣敲門,近鄉情怯,不知她頭發亂不亂,臉色是紅是白,衣服皺了沒。

    敏之慌得摸摸頭發,摸摸臉。

    她都不曉得手腳要往哪里放。

    透過一線門縫,敏之湊首一瞅,當下心涼了半截。

    那白襯衫的年輕男子,英俊的面龐,細長拖延的眉梢眼角,帶著慣常溫柔的笑意,一道聲音可以當午夜電臺主持人:“丹丹,錯了……”

    又湊過去,細細講什么。

    兩個人,頭挨頭,衣服蹭衣服,不知有多親昵。

    男的俊,女的俏,敏之看著看著,都不忍心打擾了。

    丹丹也在,比她早進入彌生生命中的丹丹也在,她一直在他身邊。連她第一次月經,彌生都去請教丹丹。

    敏之呆呆站了半天,腳脖子都酸了她也沒感覺。

    直到彌生拉開門,“咦”了聲,道:“之之回來了!彼劬锒际切Γ志褪且慌,“我們之之長高了!笔终茐核^,多么溫暖。

    敏之“噯”了聲,便沒了聲息。

    她眼睛那么亮,好像被眼淚洗過似的,彌生見了只覺得心里深處的一根細弦,微微一顫。

    他緩緩道:“之之,問你拿禮物!

    “什么……”敏之還反應不過來。

    她呆呆看彌生,那么貪婪的樣子,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夠。

    丹丹都看不過去了,“趙大哥今天生日,敏之你怎么會不記得?”

    她聲如珠落玉盤,清脆動聽得很。加上身量高,又苗苗條條的,披一件男式的白襯衫,別有一種氣質,叫人看了又看,看了又看。

    跟彌生站一塊,好似倆情侶。

    敏之怎么會不記得,這巨大喜悅叫她喪魂,她只想到無人處,掛到彌生身上,抱他頭,狠狠咬他一口:“叫你一個暑假都不回來,叫你一個暑假都不回來……”

    然而,然而,只是靜靜的,手腳都青青的,敏之喃喃:“怎么會不記得,怎么會不記得……”

    “好啦,哄你呢。之之來,我帶禮物給你!睆浬ダ氖郑|手一片冰涼,他驚異,“之之你的手怎么這樣冰……”

    敏之任他拖她進來,像個木偶似的,由得他擺布。被按到柔軟的沙發里,彌生初時是緊握她的手,后來丹丹看不過去,說了一句“哈,趙大哥這么調皮,可是在吃敏之豆腐”,這才意識到,之之大了,不是想動手就能動手的了。

    他無限酸楚,“之之可是在心里罵我,好一陣沒回家?是不是將之之給忘了呢?怎么會呢,我怎么會忘了之之呢?瞧,給之之帶了什么,”他起身自抽屜里取出一本書,敏之定睛一看,是珍藏版的張愛玲文集,“之之前段日子不是說,想要一本張愛玲嗎……”彌生微笑,有點討好的意味。

    旁邊丹丹輕描淡寫補一句:“還是叫我給陪著買呢!

    敏之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這一年暑假,怎么這樣長,她在蘇家,對著子亞,把一輩子的書都念光了,什么張愛玲席慕容三毛的,通通念光。最愛的人卻不在身邊。

    敏之接過書,磨蹭著,溫柔說:“彌生有沒有叫人坑了,這書貴死……”

    “怎么沒有,如若不是我,趙大哥是人家說多少給多少!钡さぬ诌^去,給彌生背后一巴掌,“我們家趙大哥,從來不會逛街!

    什么時候,彌生成了她們家趙大哥?

    敏之聽著心酸,背過身去,隨手翻起一頁,輕輕念著:“于千萬年間,于千萬人中,在時間的無涯的荒野中,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好趕上了,也沒有什么話,唯有輕輕地道一聲:‘喔,你也在這里啊!

    她的眼淚簌簌落。

    她背后丹丹輕輕笑,“敏之你怎么勝得過我,單是年齡,你都是一大差距。趙大哥到戀愛時,你還只是臉盆架那么高。等你到戀愛時,我們家趙大哥,都要結婚了。呵,他眉毛動一動,我都知道他在想什么。早在我們幼兒園,我林丹丹過家家時,就給趙大哥當過媳婦了。敏之你瞧著,今天晚上,趙大哥生日party,到時候有你哭的。”

    什么意思,什么叫到時候有她哭的,生日party上會發生什么叫她哭泣的?敏之電光火石間,想到什么,她霍然回頭,空蕩蕩的房間里,哪里有彌生和丹丹的人影?

    只聽得門外隱隱約約丹丹的聲音:“你別進去吵敏之,我見她看書看得連我跟她講話都不理呢,真是個書蟲……”

    這般光景。

    怎的這么熟悉?

    好似她幼年時,母親再婚,同偉叔叔四只手握一把刀,對著一人高的大蛋糕切下去,眾人便拍手。

    彌生同丹丹四只手握一把刀,對著“彌生二十一歲生日快樂”的大蛋糕,切了下去,噼里啪啦,四下一陣掌聲。

    敏之被人群擠到后面,伸長脖子努力想瞄到彌生,她只望得彌生一截飽滿光潔的額頭,那蓬松柔軟漆黑的頭發。

    只聽得他聲音高亢清亮輕輕道:“二十一歲了,還是頭一回請這么多人,這么隆重,爸爸難道有另外要緊事宣布?”他側過頭,看著他父親。

    世軍伯伯拍拍手,“是。大家先吃蛋糕。”

    敏之用手搭住面額,看不清眼前情景。頭頂懸掛的水晶吊燈,燈光猶如百萬金幣揮灑下來,衣香鬢影,音樂和美食,人是這么多,可她像走在荒野里。

    突然地,就看到了她。一張十多年前的臉。母親的臉。

    她似乎未曾老過。頭發還是那樣的黑,嘴唇還是很鮮艷,面皮那么細滑哩。美滿婚姻給了她回報。

    穿一襲伊絲蘭寇的限量版家居裙,同她婉約氣質十分相襯,頭挨著偉叔叔,細細聲不知在講什么,然后就笑了起來,眼角細紋細長拖延,有種歲月的美。

    咦,誰,這人是誰,敏之都不曉得王淑嫻也有這么美的時候。原來,女子一怨,便不好看。她對牢母親的,總是她憎惡的面孔。

    在最艱難的此刻,她尖銳言辭:“要你出生,我恨你!

    是敏之內心一塊塌下去的陰影,沒有辦法填補,沒有辦法痊愈。

    無望地,一直塌下去。

    她也看到她。

    像是突然之間,生出心靈感應似的,母親牢牢捕捉住敏之端詳的目光。

    母女倆隔著人影,相互對望。

    音樂是這樣的輕。

    人群好像都遠去了似的。

    鼻端里都是香檳美食的香氣。

    直到偉叔叔撥開人群,護她周全,一連迭聲道:“借過借過,她是孕婦……”

    敏之才驚奇發現,那大肚子的裙裝女子朝她走來,立在她跟前,敏之還直直瞠大眼,盯牢母親圓鼓鼓的腹部。

    她居然懷孩子了。

    偉叔叔的孩子。

    真正的,要建立一個健全、安穩、幸福、美滿的家庭了。

    “之之可喜歡弟弟,是個男孩呢……”從未有過的溫和口吻,自她頭頂落下,是她母親王淑嫻在跟她說話,喚她“之之”,仿佛之間從未分離過。

    敏之抬不起頭來,長長頭發遮住面顏,良久才應一聲:“我喜歡!

    良久她才輕輕抬頭,很是溫柔道:“我很喜歡!

    沒有眼淚。

    非常非常平靜。

    只是她內心在發大地震。

    那么小的人兒,掩飾情緒的功夫已到家了。

    是這樣的情景。

    母親笑吟吟,“可不是,之之都快有弟弟了,之之你說取什么名兒好,都八個月了,再不取名字可要晚了……”

    偉叔叔只是笑。除了笑,還是笑。

    敏之喉嚨哽咽,鼻子發酸,無法言語,要到這個時候,她才明白,什么叫“酸楚”。

    她不在她的預期之內,是不受歡迎的、不被接納的。

    除去她,母親要多快活有多快活。

    敏之好一會兒才輕輕道:“你多保重。不要在人多的地方走動……”

    她想要伸手過去,攬她肩膀,求一個擁抱。

    用長大的敏之的胳膊,用力用力抱她。

    卻是徒勞的,敏之伸不出手來。她背挺挺的。

    “咦,之之也懂得關心人……媽媽曉得,若不是今晚上彌生要訂婚,請的是家宴,來的人都是至交好友,你偉叔叔才不應我出來哩……”母親停了停,好像有些累的樣子。

    偉叔叔扶她肩膀,哄孩子一樣的口氣,又惱又心疼:“走,找個地方坐坐,都做母親的人了,還這么任性……”他忙不失回頭招呼敏之一聲,“之之,你自己找點東西吃……”

    聲音已然遠去,消失在人聲中。

    他們待她,像對一個客人,這樣客氣。

    敏之像是沒聽到似的,腦袋里裝著那一句“若不是今晚上彌生要訂婚”,霎時整個人像被扎破的氣球,遽然萎頓下來。

    若不是身后有人扶著她胳膊,敏之早已跌落在地,出大洋相。

    “你沒事吧。”身后那人語聲輕輕,是一把溫潤柔和的女子嗓音,居然聽不出年齡,入耳只覺得熨帖,像一股清流,說不出的舒服,“可要我幫你忙?”

    敏之睜不開眼睛,耳膜嗡嗡響,面頰好似有螞蟻在爬,她伸手一抹,才知眼淚不知不覺淌了下來。

    “敏之你瞧著,今天晚上,趙大哥生日party,到時候有你哭的。”

    什么叫到時候有她哭的,原來,這就叫到時候有她哭的,生日party上會發生什么叫她哭泣的,原來,是彌生要同丹丹訂婚了。

    “幫我找個角落坐一坐!泵糁p輕道,扶著那女子手臂,像抓一根浮木,“謝謝你!

    敏之看到一把空椅,坐了下來,雙手雙腳抱在一起,才平靜下來。

    那人遞一張手巾過來。敏之忙不失接過來,印在臉上,瞬間一大片濕濡濡的。

    她這才看清楚,這是個什么樣的女子。

    敏之眨眨眼,又眨眨眼。

    她疑似生出錯覺。

    世上怎會有這等女子。光看她黑得發亮的頭發,襯著光潔飽滿的額頭,就覺得美。

    她盤著髻。臉部線條非常非常柔和,兩顆眼珠子黑鴉鴉的,點漆般亮,唇畔掛著一絲微笑,聲音也柔和得不得了:“你好些了嗎……”

    聽聲音都聽不出她的年齡是大是小,連對牢她看,都看不出她的實際年齡,只覺得這人叫人好不歡喜,只想對著她一直看下去。

    敏之瞧得目不轉睛,心里想要怎么修煉,才可以成為這樣的女子?

    她穿著一襲黑色長旗袍,小腹平平的,身材實在好。皮膚那么的白,整個人坐在那兒,像一幅古典美人圖。

    敏之輕輕道:“謝謝你。我叫敏之。”她無端地想要親近她。

    她仍然微笑,“敏之,可以叫我黃阿姨……”

    她尚且還要問敏之剛才可是在哭什么,這時人群一陣騷動,音樂硬生生止住,三三兩兩跳舞的人都靜了下來。

    客廳中央,世軍伯伯一手拖一人,他左邊挨著兒子,右邊挨著丹丹,三個人臉上都是笑。

    世軍伯伯極其自然地做了一個往下壓的動作,周遭一剎那間安靜如石。

    “咳,老人家了,兒子都到了要結婚的年齡了,光義兄你說是不是,你家丹丹今個兒戴了彌生戒指就是我們家媳婦哩,哈哈,光義兄你怎么不知,丹丹自小可是蹭我們家飯蹭到大的呢……”

    “趙伯伯!”丹丹嗔道,羞得別轉身去,眼睛都不知道看哪里,最后還是悄悄地、悄悄地落到彌生身上。

    四下駭笑。人們互相咬耳朵:“彌生多會把妹妹,小時候就知道預定老婆哩……”

    “兩個孩子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又是一段佳話。”

    “趙家同林家是世交,結親是早晚的事!

    “世軍和光義兄不止一次說,等孩子大了,就定一定親,敢情是說到做到!

    ……

    彌生臉上還殘留著上一秒的笑意,一剎那間,他僵了僵,本能地“不”了聲,可是沒有人聽清楚。

    沒有人聽清楚,站在他身邊的丹丹可聽得清清楚楚,她湊過去咬彌生耳朵,“趙大哥,這禮物可讓你驚喜不?是我叫爸爸和趙伯伯瞞著你先,我們家趙大哥在大學里,那么多學姐學妹的,我不知要吃多少醋哩,索性先貼上林丹丹的標簽,宣示主權。彌生彌生,你可是答應過我,要娶我為妻的……”

    那是小時候過家家說過的話,她卻記了這么多年,當了真。

    彌生好一會兒沒辦法言語。這沖擊太過激烈,他內心巨震,面上卻掛著笑,有人敬他酒,本能地就灌下去。

    “之之,之之可是知道這訂婚的事?”問出這句話,彌生才長長、長長吁了口氣,是了是了,這就是叫他不安、猶豫、惶恐忐忑的地方,之之,之之。

    他尚還年輕,一心撲在學業上,自他母親病逝后,幼年的他,就立志當個好醫生。那種無能為力的、眼睜睜看著最親的人痛苦掙扎、卻不能夠施援的感覺,叫他永遠不想有第二次。

    彌生迭聲道:“之之有沒有同意這婚事?”

    丹丹對著旁人笑,笑,笑,暗地里狠狠踩彌生腳,細細聲道:“你訂婚,干卿底事?她是什么人,要她同意?至要緊趙大哥同意就是了,現在你同不同意都作不得準,從這一秒開始世上人人都知道林丹丹是趙彌生未婚妻……小時候可是你要我做你家媳婦的……”

    是是是,彌生醉眼睛醉鼻子,他要到這個時候才知道,人,不能隨便應承什么。

    在他二十一歲的秋天,她要他兌現這諾言。

    “咦,丹丹你做我媳婦好不好?”

    “怎么不好,趙大哥以后準是美男子,我瞧著都呆了,格格……”

    她那么小,都知道有好東西拿過來就是,哪里管矜不矜持。

    “之之,之之,之之!睆浬蠛簟

    滿當當的人群,年輕男子要醉不醉的樣子,眼睛亮得驚人。提起酒杯,走了一圈又一圈。

    于是,一個人接一個人地傳話:“之之在哪里?”

    “之之是誰?”

    “之之沒聽到彌生在叫嗎……”

    至大空間,那角落的一隅,穿旗袍的黃阿姨輕輕扶她肩膀,“可是在叫敏之你?”

    敏之答了聲:“是!

    她低著頭,沒有表情,可是那種無聲勝有聲,叫人沉默。

    “伊莉莎白!

    有人在她背后說。

    “伊莉莎白,”是世軍伯伯的清朗聲音,帶著極細微極細微的顫抖,這時,他才知道,什么叫“驚喜”,“是伊莉莎白嗎?是你回來了嗎?”

    伊莉莎白黃緩緩轉身,她回過頭來。

    “是我,是我回來了!睒O輕極輕的聲線,那么多那么多的感情,也只得這么一聲,“我回來了。”

    世軍好似被雷轟,又似電擊,腦門一片空白,睜不開眼睛,他只見得少年的伊莉莎白穿著蓬蓬裙踩一輛單車走在英倫學院里。

    是他十八九歲時的夢中情人。

    “世軍世軍,”伊莉莎白上前一步,溫柔地輕聲道,“我們世軍,還是這么好看呢。”

    要到這個時候,敏之才用成年的目光去打量她的世軍伯伯。

    好一個儒商。

    只覺得從來沒有人在他這個年紀,把白襯衫黑西褲穿得這么年輕,背是直的,高高大大,一雙眉毛長及入鬢,眼睛里有著歲月沉淀下來的世故深沉,叫人看了,情不自禁,這才叫“深邃”。

    從來沒有發現敏之的世軍伯伯眼睛里藏著這么多的東西。

    “伊莉莎白,”世軍上前一大步,雙手大張,想要擁抱她,可是這情景,苦于人多,他又緩緩收縮起來,輕輕道,“早聽建成兄說伊莉莎白回來了,這次,就不走了吧……”

    多么矜持,男人別轉身子,咳咳咳。

    他耳根子都紅得厲害。

    “建成那廝,呵,我不過隨口講了講,他回頭就報告給世軍,還真是好兄弟呢!彼葡肫鹗裁矗W孕α诵,神情極是溫柔,“怎么舍得走,世軍我們且去書房,有那么多話……”

    那么輕的語聲。

    她微微仰頭,看牢他。

    世軍只覺得無限歡欣,輕輕把手搭上她旁邊的椅子上,“好!

    敏之似被遺忘良久,要到走時,世軍伯伯才想起,自己原是來找這孩子的。

    “之之,帶彌生回房去!彼梢寥俗咭粌刹,又回頭看敏之,敏之還緩不過神來,他溫和輕輕道,“彌生喝多了,滿場找之之,之之去看看好不好?”

    “好!泵糁挥X得無限寂寞。

    這一個晚上,從未有過的孤單。

    母親和偉叔叔。

    彌生和丹丹。

    世軍伯伯和黃阿姨。

    人人都是成雙成對的。

    她是誰,她來自何處,要往哪里去。

    最愛的人是誰,誰最愛她。

    敏之尋到彌生,只見得那少年一襲白襯衫,靠在廊柱上,搖兩搖酒杯,喝了一口,“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彌生,彌生,”敏之走過去,伸出手,聲音很是虛弱,“可要我拖你走,還是你自己能走?”

    彌生乖乖說:“我自己走,之之不要生氣!

    他任她拖他的手,經過大廳,經過樓梯。

    凌晨時分,他聽到房間里的細微聲響,仿佛是同室女子披衣起床的聲,聽她捂著嘴巴輕輕咳嗽。

    是南方城市的秋日凌晨,兩三點鐘,霧靄里有著些微的涼意,天上的星光還未曾黯淡。

    她似背著光,臉容輪廓隱在暗中,只見得兩顆眼珠子晶亮晶亮的。

    敏之上前,床側凹了凹,她坐了下來,看著彌生,緩緩輕聲道:“酒醒了嗎?”

    聲音帶著沙沙聲,仿佛哭過。

    “醒了!睆浬稹

    一剎那間,在黑暗中,她把臉輕輕貼在彌生的大手掌里,蹭了蹭,問了問:“我是誰?”

    敏之不曉得要怎么樣才能說清楚她微妙、復雜、無從言喻的心境,要到幾年以后,大陸出了個王菲,她的一首《矜持》———

    我從來不曾抗拒你的魅力

    雖然你從來不曾對我著迷

    我總是微笑地看著你

    我的情意總是輕易就洋溢眼底

    我曾經想過在寂寞的夜里

    你終于在意在我的房間里

    你閉上眼睛親吻了我

    不說一句緊緊抱我在你懷里

    我是愛你的

    我愛你到底

    生平第一次我放下矜持

    任憑自己幻想一切關于我和你

    ……

    她都聽得鼻酸落淚了,怎么會有人寫得如此貼她的心境呢?要怎么樣,才可以叫你知道,我是愛你的,我愛你到底,彌生,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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